第55章
白艾走了。
不想在許極家久留,他連行李都沒有收拾,只是回到自己房間帶上幾套衣服和書本匆忙搬去了酒店。他覺得自己得花時間冷靜一下,才能保證在之後搬家時收拾行李的時間裏能夠面不改色的面對許極。
那頓早飯他沒吃,白粥一口沒喝,去酒店的時候也知道許極一直跟在他身後,不過他懶得管了,這個處心積慮騙了他喜歡的人,他現在就是不想看見他,不想跟他說一句話。
濕濕冷冷的雨下了一整天,白艾無事可做,頭腦空白渾渾噩噩在酒店呆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洗澡時,盯着鏡子裏自己一身還未消退的紅痕,憋了一整天的眼淚還是沒忍住,一顆接着一顆的往下砸,怎麽擦也擦不完。
他真的好可憐啊,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第一次交了男朋友,沒想到第一天就被騙了心又騙了身,還要冒着寒冬冷雨從家裏跑到酒店,連個能回去的地方都沒有。他不知道別人家在第一夜之後是什麽樣情況,但是肯定不是他這樣吧。
他好生氣,好失望啊。
不想喜歡他了。
還有兩周就要結課期末考,白艾住在酒店照常點外賣,照常走路去上課,照常泡圖書館,好像什麽都沒變,但是最近開始黏起白艾的武旭還是發現了異常,他好像更沉默了,之前被他插科打诨還能提起勁罵他,現在連罵都不罵,整天垂着腦袋自己做自己的,誰也不理,活像個自閉症兒童。
“哎,老大,你到底怎麽了啊?”經濟學上課前,武旭又一次坐在白艾身邊,趴在桌上不厭其煩地問他:“心情不好?還是攤上了什麽別的解決不了的事兒?嘶——你不會是借了高利貸還不起了吧?!”
白艾照舊沒理他,連個餘光也吝于施舍。
武旭很憂郁:“你這樣不行啊,有事就會憋着,別太久會憋出病來的,我聽我媽說很多明星都有抑郁症,輕則自閉重則跳樓,你可不能跳樓啊,我還沒來得及給你做牛做馬贖罪呢。”
白艾嘴角一抽,不耐煩地躲開他往他腦袋上伸過來的手:“你能不能別來煩我,誰要你做牛做馬了?”
“沒人要,我主動要求的,社會好青年都這樣,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有個屁用。”白艾垂眸,将一本筆記本扔進抽屜:“一句知道錯了就可以當什麽都沒發生麽?”
武旭聽得小心肝一顫,哭喪着臉:“我就說,怎麽可能會不生氣?你果然是在嫌棄我道歉的誠意不夠!”
白艾啧了一聲:“我沒說你,你少來煩我就是誠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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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鈴響,武旭乖乖閉嘴拿出教科書,開始認真思考到底怎麽道歉才能顯出他的誠意滿滿。許極握着一沓試卷從後門進來,白艾合上書,餘光看見人後,便将腦袋瞥到一邊。
兩個人幾天天沒說話了。
許極這個男朋友上任不到一天,白艾沒來得及把他的微信置頂,就先拖進了黑名單,許極給他打電話也不頂用,對方永遠正在通話中。
白艾知道每天放學不管他是去圖書館,還是晚上從圖書館回酒店,許極都會在他身後不近不遠的跟着,直到他安全抵達。沒有刻意隐藏,第一天就被他發現了,他懶得說,懶得理,反正他不是就喜歡跟麽,那就跟着好了。
一學期過去,即便是臨近期末,許極課程的熱度也一點沒減,整個教室人頭攢動,白艾坐在最角落的地方,一眼望去不仔細找都找不見。
身後站着幾個女生,不是他們班的,但是看着很眼熟,想來已經來蹭過不少次課了,幾個人都沒帶書,只帶了一本不知準備記什麽的筆記本,挨挨擠擠圍在一起,整堂課一直在小聲和身邊的朋友說着話。
“......今天怎麽回事,是我的錯覺還是?我怎麽覺得許教授今天一直在看我?早知道就穿那件新外套了。”
另一個女生噗嗤笑出聲:“親愛的答應我別這麽自戀,人家許教授只是随便掃了一眼。”
“是麽?可是我覺得他已經往我這個方向掃了好幾眼了。”
“那就是随意掃了好幾眼呗……”
白艾吸了吸鼻子,低頭把教科書往後翻了一頁,沒理。
這節課主講的內容不難,是市場經濟的形成,發展,和調節作用,許極看似心無旁骛上完一整節,在臨近下課時最後抛出一個問題:“為什麽說市場經濟是君子經濟,有沒有的同學可以起來為大家總結解釋一下。”
學生都開始交頭接耳小聲讨論,往常許極的等待讨論時間至少都是五分鐘,不過今天他似乎沒了耐心,一分鐘不到的時間便擡手示意大家安靜:“我抽個同學起來回答吧,不用舉手,點學號。”
白艾握筆的手一頓,擡頭時,正好聽見許極念出他的學號:“8834。”
時隔三天,兩人的目光第一次對上,白艾覺得心髒被紮了一下,又癢又麻。
被點到名的人木然站起身,點名的人終于可以正大光明地看他,目光溫柔,眉宇間有着跟他相似的倦意。
三天的時間,誰也沒有過得很好。
“......白艾,你來解釋一下吧。”許極開口時有個明顯的停頓,白艾下意識覺得他是想叫他艾艾的。
“解釋君子經濟嗎?”他微微擡着下巴,冷着一張臉,表情不是很好看:“我不知道什麽是君子經濟,流氓經濟倒是很了解,許教授想要聽聽麽?”
不等許極回答,白艾扯了扯嘴角,繼續道:“抱歉,差點兒忘了,許教授博覽群書,什麽是流氓經濟,你應該比我更了解。”
話裏話外另有的深意太明顯,衆人不知道怎麽回事,只是覺得氣氛變得不大好了,小聲說話的都漸漸安靜下來,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轉頭,不敢吭聲。
下課鈴聲響在前頭,白艾帶上書本自顧自離開了教室,他沒有等到許極的回答,也沒興趣聽他的回答了。
市裏的大學生論文價值點評選賽主辦方有教育局一份,今天就把他們所有的定稿都收了上去,不用急着弄裝訂格式和封皮,許極沒有了冠冕堂皇的借口找他,他又主動避着,兩人幾乎沒有對話的機會。
這兩天天氣降溫得厲害,圖書館暖氣開得低,除了準備考研的,好些人都将家當搬到了宿舍,白艾也不準備再去圖書館了,去一趟把留在那裏的書帶上掉頭回酒店。
許極照常跟在他後面,打眼晃過,白艾看見他指間夾着一根點着的煙。
許極不抽煙,他是知道的。
抱著書本的手臂悄悄收緊了些,白艾平靜的将目光從玻璃倒影上移開,繼續往前走。
許極把人送到酒店門口便停下腳步,目送白艾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電梯拐角後,靠在路邊行道樹上,默不言語地抽完一整根煙。
顧茗生打電話過來,問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個飯,語氣聽上去還挺雀躍。
“我請你,你想吃什麽随便選,地點也随你挑。”
許極揉着陣陣發疼的太陽穴,這三天裏他睡着的全部時間加起來還不到十小時,想提起精神也提不起來:“怎麽忽然想要請我吃飯?遇到什麽喜事了?”
“我答應小嘉和他試試了,雖然不知道結果會怎麽樣,但不管怎麽說我現在也是脫單的人了,請你吃個飯分享一下喜悅,賞臉不?”
“賞不了。”許極說:“我現在喜悅不起來,下次再跟你分享吧。”
顧茗生聽出他話裏的不對勁:“你怎麽了?”
“白艾知道了,我用半返祖的身份跟蹤他,用紙條和短信吓他,讓他搬到我家的事,他都知道了。”有些事憋在心裏已經夠煩了,沒想到說出來更煩:“他氣得厲害,當天就去了酒店一直沒有回來。”
顧茗生不知道還有跟蹤這茬,許極這當頭一棒砸得他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跟蹤?!你,這,啧!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你!早說了你這些心思讓白艾發現就得玩兒完,你還信誓旦旦不放在心上,現在好了,玩脫了,你就後悔去吧!”
好心情被好友一句話攪混了,顧茗生拍拍胸口順了幾口氣:“那現在怎麽辦?要不要我去找白艾幫你說說好話?”
“不用,這是我跟他的事,我會自己解決。”
許極扔掉第二根煙頭,擡頭默數白艾房間所在的樓層,眼裏的紅血絲清晰可見:“茗生,我沒有後悔,如果我沒有用上這些手段,艾艾可能到現在還是跟我生疏到不會踏進我家一步的關系。”
他的心上人有多慢熱,他早就知道了,如果不是他一步步放下誘餌,引得他主動靠近,兩個人根本做不到有太多的交集,想要進展更是癡心妄想。
他不是沒有耐心,只是不喜歡節外生枝,遲一天早一天會發生什麽變故誰也無法預料,更何況他只是一個代課老師,這學期結束就沒了留在學校的正當理由,只能竭盡所能地抓緊現在的時間。
顧茗生嗤笑:“不後悔,那你現在失落個什麽勁?”
“他瘦了。”
“什麽?”
“那天上課的時候,我看見他的眼睛還腫着,不知道是不是哭了一夜......那麽冷的天,他趴在教室裏睡了半個上午,困得都睜不開眼睛。”
許極擡手捂住眼睛,指尖還在發顫。
“我不會後悔,可是我會心疼。”
作者有話要說:來啦!許教授的火葬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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