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來投

阿姝才拾起的遇箸又落下,砸在棋盤上,頓時将盤上棋子攪亂。

她慌忙跪坐好,挺直身子,連連否認道:“不不,阿兄,我暫不能邯鄲,他——也沒有待我不好!”

趙祐霍然起身,還想說什麽,鄧婉卻輕扯他衣角,打趣道:“夫妻間的事,哪裏容得上你這作兄長的摻和?況且,自己的阿妹,你還不知曉嗎?我身為女子,都愛得不得了,勿說旁人。”

趙祐側目看一眼阿姝,風姿奪目,潤若珠玉,他瞧了十幾年,仍是愛若珍寶。

的确,這般模樣,尋常男子哪有不動心的道理?

他心中的一口氣漸緩,慢慢坐下,沖阿姝道:“阿姝——哎,經此番赤巾一事,阿兄算是看清了,劉徇有大才。即便沒有大才,那也是有上天庇佑,才能有這樣的好運,一夕之間便能壯大。阿兄能看出,旁人自然也能。日後,與他為敵者衆,欲投他助他者亦衆。”

“到時,咱們趙氏于他,越顯微不足道。可你別怕,阿兄總是幫你的,你更得記得,不必一味的放低自己的位置,若真要跟在他身側,必得先将自己與他看得一樣高,他才能看得到你。”

阿姝目露迷茫,只似懂非懂的點頭。

她這兩輩子,于婚嫁一事上,從未體會過“順遂”二字。前世的耿允,對她的顏色身段自是滿意,卻從來将她當掌中玩物,當作章後向他示好順服的物件。這一世的劉徇,即便表面溫和,待她不薄,她心裏卻始終忘不了,長樂宮大殿上他冷酷無情的令她萬箭穿心而亡的模樣。

明明是由父兄捧在手心長大的姑娘,卻無論如何不敢在他面前展露真性情。

趙祐知她還不懂,遂暗暗嘆息,愛憐的揉揉她腦袋,不再多言。

……

晡時,劉徇方從營中歇下。

他同王戍等經半日商議,方将今後的每日定例、操練等事項闡明,午後稍歇,又集合衆人,嚴明軍紀,一一操練,至此已整整一日。

王戍見他如此一心撲在軍務上,不由又敬又愧,想起受傷的王後,紛紛勸道:“明日将啓程,此地簡陋,大王請回城中安歇吧。”

劉徇原還想留在軍中,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回驿站。

畢竟在旁人眼中,他待趙姬甚厚,如今她傷未痊愈,的确該多去瞧瞧。

他遂又帶着劉季三人跨馬返城。

一路策馬揚鞭,将近驿站時,已是黃昏,他卻漸緩了速度。

昨夜的不愉浮上心間,他握着缰繩的手緊了緊,眉宇間也多了幾分疑惑與不自在。他始終不懂,趙姬為何這般懼怕于他。

她的懼怕,仿佛并非是自嫁給他後,才漸有的,似乎出嫁之前,她便已自心底将他想做是個如狼似虎的大惡之人,随時要将她拆吃入腹。

他自問過去多年,從未昧着良心行過大惡,旁人提及他,也皆贊仁厚,怎只她與旁人不同?

他素來以為自己擅識人心,卻實在不懂這小女子彎彎繞繞的心思。

這般想着,已近驿站大門,他遂不再多想,将馬交給驿站仆役,跨入屋中。

阿姝正與雀兒玩六博,嬌嬌俏俏的面上因愉悅而潤澤帶霞,周遭三兩個婢子圍着瞧,十分熱鬧。

她白日裏與鄧婉玩時,因有趙祐助陣,總落下風,此刻同雀兒玩,才稍稍撿回了自信。

此刻正玩得興起,卻不料劉徇忽然回來了。

她面上的神采飛揚在見到他的那一瞬便散去大半,立馬換上一副乖巧柔順的模樣,仿佛是個故作嚴肅的憨傻姑娘。

劉徇摸摸鼻子,似乎生出種錯覺,仿佛自己是個不速之客,打斷了原本溫馨歡快的氣氛,心中莫名憋悶。

但,這也是他頭一回瞧見,她私下與婢子們混在一處時,竟這般活潑嬌憨。

雀兒趕緊将棋盤等收起,上前服侍他更衣。

他卻站在原地,既沒挪動腳步,也沒伸展雙臂,只是望着她。

婢子們遂也全望着她。

自新婚那日起,他拒絕她靠近,她便再未主動替他更衣盥洗過,一切皆由婢子代勞。

他今日偏要令她親自動手,打破這将他全然排除在外的氛圍。

阿姝只覺騎虎難下,遂咬咬唇,邁着小步子輕移到他跟前兩步處,掀起眼簾自下而上的瞅着他,頰上浮起兩片不自在的粉霞:“妾替大王更衣。”

劉徇望她這別扭又可憐的模樣,這才覺得心中舒坦了不少,慢慢擡手,任她替他解開腰帶。

兩人靠得極近,近得她低頭時,他的呼吸便能拂過她後頸肌膚,令她渾身起了層細細的疙瘩。

劉徇垂下眼眸,便望見那一小片潔白光滑肌膚上的小顆粒,心裏莫名波動,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輕拂過。

他移開視線,喉結動了動,待脫下外袍,便作無事狀,自去沐浴。

浴房簡陋,不過是以一道屏風,将屋子隔座兩室,是以水中稍有一點動靜,外間皆能聽見。

劉徇心裏莫名的躁動,仿佛被秋日的燥郁所感染,胡亂撩着浴桶中的水,快而急,草草了事,待出來後,婢子們入內整理,望着滿地的水花,只得暗暗驚奇。

須知他自來是個愛潔淨之人。

夜半,燭火熄滅,二人同卧在床上,一室靜谧。

劉徇白日疲累,此刻卻精神振奮,瞪眼望着屋頂,無論如何也無法入睡。

心裏的躁動仍舊未散,仿佛囚禁牢中的野獸,一下一下想突破桎梏。

他微微側目,只見身側的女子似乎全未察覺他的異樣,呼吸輕而綿長。朦胧月光下,她婀娜的曲線柔軟起伏着,令他眉頭緊蹙。

他不由伸出手,自她泛着皎白瑩光的下颚處飛快撫過。

指間幼滑如,不輸絲帛。

他遂又伸出手。

只是手指尚未觸碰到肌膚,她卻忽然嘟了嘟唇,閉着眼背過身去了。

劉徇心口一陣狂跳,瞪着眼前嬌小的背影,再也不敢伸手。

......

第二日,隊伍再度啓程。

收編赤巾的歡欣經這兩日已漸散,衆人對前路的迷茫與恐懼又再度襲上心來。

萬餘人入河北,不知能否打下三個縣來。

自涉縣東去,該進入魏郡。劉徇卻并未貿然而入,只将隊伍稍轉南下,沿冀州外圍而走。

謝進原本尚未自數日前的驚變中緩過勁來,此刻見劉徇收編了隊伍,卻遲遲無下一步動作,遂又開始急不可耐的日日催問。

正當衆人覺眼前無路時,忽然有自信都郡而來的一約五百人的隊伍,為首者乃信都郡守陳溫。

陳溫乃成帝末年,外戚亂政時所封之郡守,後梁王稱帝,入主長安,至此五年間,冀州始終各方勢力割據,朝廷政令不至,陳溫便始終以郡守之名,以原有的三萬人據守信都。

衆人正疑惑他為何突然出現此地,卻見他遙呼自己名姓後,竟單人單騎,行至劉徇軍的前,下馬徑直沖劉徇拜道:“臣特在此,迎大王入信都!”

竟是一個主動來投的!

劉季等尚擔心有詐,遂警惕的往四周看去。

劉徇卻撫掌而笑,親自下馬将他扶起,言語間竟是十分熟稔:“雲德,你果然來了!”

雲德是陳溫的字。

謝進撚着胡須,瞪着鼠目瞠目結舌:“大王——難道與陳君舊識?”

陳溫尚不識謝進,只答道:“溫昔日為濮陽令時,曾受大王恩惠,聞大王入冀州,溫已打聽等候多日,願投大王麾下,效犬馬之勞。”

竟又是個來投靠示好的!

這樣一來,有信都為據,何愁無落腳安身處?

軍中頓時再度歡欣——蕭王竟如磁石一般,能引衆人來,簡直如有神助!

作者有話要說:  手寫了一個極醜的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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