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出發

鄭冬蘭身亡的消息迅速便傳入驿站, 鄭胥聞訊悲憤交加,當場昏厥。待再醒來, 他不顧身邊仆從們勸阻, 直沖信宮,不顧儀容禮數, 對大罵劉徇是個毫無信義的小人,直言不會要他好過,才揚長而去, 迅速的離開信都回真定。

劉徇與劉延壽的結盟不過才定下,雙方尚未合力出兵,便遭這樣的變故,其背後之人,實在居心叵測。

郭瞿、劉季等半刻也不敢耽誤, 趕緊入宮議事。

“想不到幕後之人這樣歹毒, 不但要侮王後, 更連鄭姬也不放過,根本就是存心破壞大王與真定的聯盟!”王戍等也算頭一遭見識群情激憤。

劉徇未言,只示意其噤聲, 不再議論。

這幕後之人,他心底自有估量。此前對趙姬下藥一事, 旨在毀趙姬名聲, 于他這個蕭王卻是分毫不損,在旁人眼裏,更是替他尋了個名正言順将太後之女驅走的理由;而昨夜鄭女之亡, 卻旨在破壞他與劉延壽二人的聯盟。

如此看來,并非出自一人之手。

他心底隐有猜測,卻尚未查實,為今之計,只得待此次出征歸來,再行處置。

“大王,是否應将鄭胥追回?”劉季等十分擔心因此一事,與真定的聯盟便會告吹。

劉徇未答,只問郭瞿:“君卿以為如何?”

郭瞿捋着胡須思忖片刻方道:“臣以為不必。鄭女到底不是王女,真定王雖十分信賴國相,卻也不會在這樣的大事上範糊塗。當務之急,應是立即發兵,解真定之圍,如此,短期內當不會生變。”

劉徇深以為然,遂下令将原定的後日出發,提至今日午後,即兩個時辰後。

一時衆人皆散,嚴陣以待。

……

寝房中,劉徇匆匆而歸時,阿姝正愣愣盯着案上裂了口的陶瓶。

這是事發前,劉安托人輾轉送來的解藥。那夜她思來想去,還是将其留在屋中,并未随身攜帶。此物為陶制,不如竹簡、絲帛等可焚燒,事後因尋不到機會處理,她只得悄悄藏于箱底,等着暗尋機會帶出宮去。

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素來從不在屋中多做停留的劉徇,竟會趁她未醒之際,私動她物件,還将藏于箱底這樣難尋的東西拿了出來!

他那樣敏銳,定是已知曉了她那點拙劣的小心思,也不知是否會就此反悔,不再放她歸去。

正想着,屋外卻有人報:“大王歸來。”

阿姝渾身一震,下意識望屋外尚早的天色,便一眼見劉徇滿面冷凝,疾步入內。

她滿目惴惴,因心虛,只緊緊絞着衣袖,小心翼翼的望着他,雖疑惑晌午未到他便歸來,卻半步也不敢靠近,更不敢開口詢問。

倒是劉徇,眸光陰晴不定,面無表情道:“晌午後我便要出征,輕騎快馬往南繞行,恰經趙郡。你若還想回邯鄲,這便收拾好,跟我同行。”他目光不動聲色瞥過牆邊仍在的箱笥,“你若趕不上,便別想回邯鄲了。”

說罷,也不待她反應,徑直取了身铠甲胡亂披上,便又匆匆離去。

阿姝呆望他背影片刻後,方回過味來他話中意,頓時欣喜不已,提着裙擺快步跨出屋門,沖雀兒等招手喚道:“快快,都收拾起來,過了晌午咱們便要回邯鄲了!”

婢子們先是面面相觑,随後也趕緊入內。

快馬輕騎而行,便不可将行囊全都帶上,她當機立斷,只取了緊要的換洗衣物與日常用具,塞了一口箱子,便将旁的物件都舍去了。

方才還憂心此行不成,如今忽有機會,她自然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

如此不過半個時辰,不但自己整裝完畢,連劉徇的衣物也已收拾好,只待時辰一到,便可出城。

而此刻,劉徇離去,卻未直接出宮,而是繞行至樊夫人屋外,躊躇片刻,方上前立于門外一仗處,沖屋內呼道:“出征在即,我特來向大嫂辭行。”

這院中素來清淨,除樊夫人身邊的郭媪與服侍二幼子的乳母與婢子外,鮮少有人。目下,破奴與阿黛正被乳母領着在別處嬉耍,屋中只樊夫人與郭媪在。

室內靜了片刻,方有腳步聲傳來,郭媪自屋中出,側身将他請入屋中:“大王請入內。”

劉徇踏步而入,只見屋中門窗緊閉,略顯陰暗,銅爐中青煙袅袅,氣味濃郁。樊夫人面色蒼白,阖目凝眉,仿佛十分疲憊的側靠在榻邊,聽見腳步聲,方勉力張目看來,扯起一絲笑意道:“仲淵來了,方才聽你說出征在即,怎這樣急?”

劉徇于一仗外停下,微拱手道:“鄭女昨夜忽然自盡,事出緊急,今日不得不走。”他說着,悄然擡眸細看樊夫人,“恰趙姬欲歸邯鄲,她也會随我同去。宮中無人,還需請大嫂多費心照拂阿昭。子郁亦會留守城中,若有旁的事,皆可尋他給我遞信。”

提及趙姬,樊夫人眼皮跳了跳,随即平靜道:“照顧阿昭原是應該的,只是我體弱,前陣子無暇多顧,倒令阿昭闖出許多禍來。”她仿佛有些擔憂,猶豫道,“仲淵,此番乃出征,如何能将趙姬帶在身邊?在外千萬得小心些,莫要為了旁的小事,誤了大事。”

劉徇隐在陰暗處的眼眸微閃:“無妨,我恰要悄悄往南繞道,才送她一程。”他忽而面色冷肅,沉聲道,“況且,這信都中,仿佛有人十分忌憚趙姬,若我不在,她恐怕會遭不測,不如便順了她的意,令她回邯鄲小住。”

樊夫人面色有片刻僵硬,伸手取過案上漆杯飲一口,方平靜道:“想不到不過數月,仲淵倒這般替趙姬着想了。”

劉徇挑眉,欲瞧出幾分破綻,卻終是徒勞。

他不再久留,只又說兩句便告辭。臨去前,他面色複雜,意味深長沖樊夫人道:“大嫂,有件事,我從未說起過。”

“何事?”

“那時兄長方逝,我受章後與耿允桎梏,不敢稍有逾越,連兄長屍身都不敢去尋,十分慚愧。幸有趙姬,暗中派人替兄長收屍入殓,一路送回東郡。趙姬因怕引大嫂誤會,才借我之名行事。”

他說罷,望着樊夫人。

樊夫人睜開已然阖上的雙眸,可不過片刻恍惚,便又歸平靜。她再度阖眸,輕聲道:“如此,趙姬費心了。”

……

晌午時分,大軍齊備。劉徇将要出征的二萬五千人分作兩撥,其中二萬四千人随劉季直接自巨鹿與中山聯軍後側突襲,另外一千人則輕裝騎行,随他自南稍繞道,悄悄往真定趕去,助劉延壽退敵。

因提前派人前去查探情況,阿姝早早便領着三兩個仆婢,并塞滿兩口箱笥的行囊,乘馬車出城至營外等待。

劉徇見她這樣輕裝簡行,面上雖還冷淡,心底卻忍不住驚訝,她素日裏過得矜貴,如今只帶這點衣物湊合趕路,竟也毫不拖泥帶水。可轉眼又怒從心起,她便這樣迫切的要離開!

他不由冷哼一聲,策馬靠近些,沉聲道:“接下來數日皆要日夜兼程,我也只能将你送至曲梁,自曲梁往邯鄲,我會再派百人護送。”

他說話時,分外冷淡,全然沒了過去在旁人面前做出的那等恩愛非常的模樣,令其餘等候的衆士卒皆吃了一驚,難道趙姬這樣快就為大王厭棄了?

阿姝正立在馬車旁,仰面咬唇,挺直脊背,努力望着他,嬌小的身影在透着涼意的深秋西風中格外單薄。

眼前這個高坐馬上,睥睨着她的男子,昨夜于床榻間,分明還曾一聲聲喚着她閨名,極盡溫柔,如今她周身因昨夜情事而殘留的酸乏感尚未褪去,他卻已這樣涼薄。

她目中閃過一抹恍惚與茫然,轉而想起,自己欺騙在先,遂又默默垂眸,柔聲笑道:“妾同行,已是給大王添麻煩,昨日我已修書至邯鄲,待至曲梁,阿兄自會前去迎接,大王戰事要緊,實不必再派人護送妾。”

他既已知真相,她向兄長修書之事自也不必再隐瞞,遂直言坦白。

旁人皆瞧她這般通情達理的模樣,皆心有不忍。劉徇卻氣悶不已,為了離開,她竟能想得如此周全!

他重重冷哼一聲,便調轉馬頭去了隊伍前端,下令開拔。

一時間,萬餘人的隊伍分作兩路,浩浩蕩蕩,各自前行,于城外寬闊大道上揚起陣陣沙土。

阿姝所乘之馬車雖還算寬敞舒适,卻也得跟着疾行,颠簸不已,十分不适。

不過兩個時辰,她便覺渾身如散了架一般,又酸又疼。可即便如此,一想起這一路乃是往邯鄲去,她便又咬緊牙關,再多的苦,也不願抱怨一聲。

同行的仆婢見她如此,遂也不敢多有怨言。

倒是走在前頭的劉徇,到底生了恻隐,時不時尋借口回望,仿佛期盼她能稍稍示弱。可便是這樣又過了一個時辰,直至日暮,也未等來她一個眼神。

他失望之餘,領衆人尋到近水源的高地,下令安營紮寨。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粟粟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isabella 10瓶;emm 7瓶;40875645 5瓶;亦夢之下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