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顯示不出的僞更) (3)

宰相大人,我們該啓程回底比斯了。”

九位高官之一的文書總監,也是唯一一個手上沒有實權守着一大堆卷宗的官員。阿伊眯起眼睛,不知道是贊賞耶爾古拜及時打了圓場,還是記恨他出言給阿肯娜媚解圍,在一個衆人靜默的環境裏,耶爾古拜是唯一的那個出頭的人。

“文書總監吶,”阿伊陰測測地笑:“很好,我記住你了。”

耶爾古拜朝皇妃伸出手,扶着阿肯娜媚起來,朝着阿伊得體地笑:“感謝宰相大人的記挂,讓我為您分憂,今天就由我送皇妃回宮。天氣酷熱,宰相大人慢走。”

☆、35

耶爾古拜頂着阿伊狠戾的眼光将阿肯娜媚扶上轎子,趁着侍女為她掀開簾幕的時候,湊近了飛快低語了一句:“明天日落之後,皇家圖書館。”

阿肯娜媚的眼睛直直盯着圖坦卡蒙萬年廟的拱頂,瞬也不瞬,耶爾古拜根本無法确定她有沒有聽清。正待要再次找機會詢問,簾幕已經輕輕地散落下來,遮住了阿肯娜媚的形容。耶爾古拜一愣,握了握拳,打賭阿肯娜媚這是聽見了,不然呢?方才阿伊在大庭廣衆之下,在陰廟的大門口,就已經失态,阿肯娜媚難道還能祈禱有別的神跡降臨嗎?

此時阿肯娜媚再不自救,就只能等着成為七十歲宰相的新娘了。

耶爾古拜看着轎子走遠,回頭看着大棚下稀稀落落準備回底比斯的人群,阿伊坐在一張誇張華麗的十人拱擡的長轅“蜈蚣”轎子上,緩慢而嚣張地經過耶爾古拜身邊,他輕咳一聲喊了停下,然後居高臨下地從轎子上側過頭來,藐視着底下的人:“文書總監,耶爾古拜?”

“是的,宰相大人。”耶爾古拜微微欠身:“聽候您的吩咐。”

“吩咐我是談不上的,咱們的文書總監很有膽量,也很有主意。”阿伊摸摸胡子,尋思了片刻,然後得意道:“三天後你來宰相官邸找我,我有一個新的任命要簽發。我十分贊賞你的勇氣,你這樣的能人該去西奈半島做事,才是埃及的福氣啊。”

耶爾古拜眯了眯眼睛,西奈半島,地域廣大卻貧窮偏僻,那裏是邊境地區,與敘利亞沙漠接壤,世代居住着有“沙漠響馬”之稱的貝都因人和靠放牧為生的貧窮的希伯來人。西奈半島又蘊含礦藏,是苦囚和流浪漢的聚集地,無論阿伊将耶爾古拜以何種名義派出去,這都是變相的懲罰和放逐。

說完這句話,阿伊“哈哈”一笑,揚長而去,留下耶爾古拜站在原地。霍姆海布和門殿法老哈紮瞧見了只當沒看到,上了各自的轎子,避得遠遠的。

可他們三人都心知肚明,明天他們将與阿肯娜媚皇妃有一個秘密的約會。

阿肯娜媚回到皇宮,只覺得身心俱疲。整日在沙漠行走,幾乎沒喝水,更沒有吃東西,悲傷絕望更是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忠誠的侍女安普蘇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趕緊召來蒙妲麗檢查了一下皇妃的身體狀況,女醫生得出的結論是脫水。建議皇妃沐浴更衣之後,調一杯溫和的藥水服用,就早些休息。

沐浴的時候,安普蘇一開始寸步不敢離,就怕阿肯娜媚就能這樣把自己在浴池裏淹死。直到阿肯娜媚反複保證自己只是想要一個人待一會兒,她才一步三回頭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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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肯娜媚的身上滿是風沙和汗水,胡狼混血的小狗悉多從外面溜進來舔她的手指,溫暖的舌頭觸在阿肯娜媚的掌心,将她拉回了現實世界。她知道阿努比斯一定就在殿外守護,有好幾次她想要這個替身摘下胡狼面具讓她瞧瞧,可是這樣的請求就連阿肯娜媚都覺得羞恥。

今天在葬禮上發生的一切,更讓阿肯娜媚明白,孓然一身的她,已經失去了軟弱的資格。

悉多似乎感應到阿肯娜媚身上突然冷冽的氣息,“嗚嗚”着害怕地逃開,它不過是一條三個月大的小狗,對這位慣來溫柔可親的皇妃身上突然傳來的冷意非常敏感。阿肯娜媚召喚了它幾下,它再不肯過來,只好苦笑一番,去撈浴池邊上的布巾,殿門卻突然被打開。

安普蘇驚叫了一聲“皇妃快……”,話音未落就傳來人吃痛的悶哼,阿肯娜媚心裏一緊,連忙拿替換下來的髒衣服裹住身上,雙目赤紅的阿伊已經闖了進來。

他已經是埃及只手遮天的第一人,出入宮闱如入無人之境,是了,雖然埃及女人的地位并不低下,可是兩個寡婦能抵什麽用呢?圖坦卡蒙已經在棺材裏死透了,登基的儀式對阿伊來說不過是走過場,他已經是埃及實際的掌權人。

從葬禮現場出來之後,已經喝了不少啤酒的阿伊又迎來送往一波波的訪客,喝酒喝到雙目赤紅。他觊觎阿肯娜媚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這會兒酒精燒到頭上,心裏蠢蠢欲動,恨不得立時就将這個美得極為難得的女子占為己有。

在酒精的催化下,他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因此便發生了夜闖後宮的這幕,侍衛們看到他并不敢攔,至多就是給皇太後通風報信去了。

阿伊癡迷地看着阿肯娜媚來不及遮擋,露在外面的片片肌膚。是個男人都知道阿肯娜媚這張臉的好處,一張小小的面頰、皮膚雪白,鼻子是北方人的高挺,卻因為紅潤優美的小嘴襯托并不顯得淩厲。

最要命的是那雙綠眼睛,這并不是來自皇太後,而是來源于阿肯娜媚的生父阿蒙霍特普四世。那雙眼睛生在那個乖張的法老臉上,是所有人的噩夢;可是若是長在阿肯娜媚臉上,被她那麽輕輕瞟上一眼,男人就得止不住地回家做夢。

“嘿嘿嘿,”阿伊想着自己就要美夢成真了,他激動地搓着手,粗糙的手發出微微的“沙沙”聲,聽着就像沙漏裏的倒數:“阿肯娜媚,過來,你過來!你乖乖聽話,我會好好對你的!”

阿肯娜媚知道阿努比斯一定就在近旁,但是如果她能自己對付阿伊,她并不想讓這個可靠的替身過早暴露,她做了一個自己應付得來的手勢。

阿努比斯的影子縮了回去。

悉多見到陌生人闖入,阿肯娜媚警戒的樣子,亮出兩排幼小的但雪亮的牙面對阿伊。不等阿伊嘲笑阿肯娜媚竟然拿一只乳臭未幹的狗來阻攔自己,悉多已經撲上去一口咬住阿伊的腳脖子,阿伊痛得大叫一聲,将悉多一腳踹開,伸手就要去抓水裏的阿肯娜媚。

阿肯娜媚矮着身一避,抓過浴池邊的香油玻璃瓶幹脆利落地雜碎,拿鋒利的刀口對着阿伊:“宰相,你可以試試。只要你敢上前,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阿伊果然猶豫,可是他不甘心,還在伺機窺探阿肯娜媚的破綻。

阿肯娜媚絕不會給他任何機會,威脅着将鋒利的刀口對着阿伊亮了亮,突然擡高了下巴道:“宰相,如果你做成了法老,我允許你光明正大地來娶我。但是我絕對不接受這樣的侮辱,你不要忘了,我除了是皇妃,我還是埃及的公主!你要是敢對我用強,皇室不會放過你。”

阿伊一凜,果然不再動彈,他今日敢這麽做的依仗一是自己無限膨脹的權勢,二是欺負阿肯娜媚是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但是阿肯娜媚若是真和自己撕破臉,在還沒有成為法老之前,阿伊是不能有名譽上的污點的。

畢竟強迫女人是埃及最為嚴厲的罪名之一,不說民衆的反彈,光是阿蒙神殿的離棄,就可以讓阿伊身敗名裂了。尤其是他對阿肯娜媚的觊觎,只要是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出來了。

關系到那個至高無上的位子,阿伊的酒立刻就醒了。

他讪笑起來,看着阿肯娜媚穩穩拿着那只缺口鋒利的玻璃瓶子,開始慢慢往後挪,一邊蒼白地解釋道:“皇妃,我今日唐突了,我只是喝多了! ”

阿肯娜媚将手上的兇器筆直朝阿伊扔過去:“滾!”

阿伊拽過長袍下擺,飛快地就閃到了門外,門外的侍衛當做什麽都沒有看到,就連趕來的皇太後也只是簡單地和阿伊打招呼,就若無其事地來找阿肯娜媚。見到阿肯娜媚完好無損,她心裏既驚訝又安心,若說她怕什麽,她怕的是照着阿肯娜媚對圖坦卡蒙執拗的感情,萬一阿伊用強,阿肯娜媚掙紮之下鬧出什麽好歹來可怎麽辦?

她不希望阿肯娜媚出事,因為這個女兒可以籠絡阿伊。

她更不希望阿伊出事,因為阿伊是她權勢及財富繼續延續的保證。

見阿肯娜媚機智擺脫,皇太後很是慶幸,為了以防萬一,她便留了下來。阿肯娜媚讓人把挨了一腳的安普蘇扶了下去治療,暗暗盤算着怎麽避開人前去皇家圖書館赴約。

豈料皇太後根本求之不得,她倒希望阿肯娜媚能夠靜下心來讀讀詩歌和歷史,好明白自己的地位和宿命,不要再做無謂的掙紮,至少不要做出像今天躺進棺材又手持利器發瘋的舉動。

因此待到第二天,耶爾古拜帶着霍姆海布和哈紮赴約的時候,阿肯娜媚早就已經等在二層重重疊疊的書架之後了。她不知等了多久,正在平靜地閱讀一卷法律文書,看到來人,她朝他們輕輕點了點頭,神态靜谧得就像書記官學校腼腆文靜的女學生。

霍姆海布想起自己的妻子邁特裏蒙,他們是政治聯姻,但是如果邁特裏蒙身為阿肯娜媚的同母姐姐,能有這位皇妃的一半美麗溫雅,這樁聯姻就會更加成功百倍。

不過霍姆海布也不是會被美色誘惑的人,他開門見山道:“皇妃殿下,我不知您召喚我的意圖,但是我只會效忠國家,恐怕幫不上您的忙。”

阿肯娜媚想,難怪霍姆海布在軍中的地位很快被那個叫拉姆瑟斯的年輕人取代,甚至于皇太後将拉姆瑟斯抓走以後,霍姆海布面對暴~民~叛~亂竟然一籌莫展,他這樣一番急切的表态,果然是個剛愎自用的魯莽之人。

阿肯娜媚微笑着接口:“我并不需要你幫忙,霍姆海布将軍。我對你唯一的期待,就是請你保持現在的态度,什麽都不做。”然後她看向門殿長老哈紮:“哪怕我做了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也請你保持不偏不倚。”

霍姆海布來了點興趣,他想這個悲傷過度的女人是要不擇手段地扳倒阿伊了。這點霍姆海布可以理解,因為圖坦卡蒙的死不是他動手的,那八成就是阿伊了。雖然霍姆海布有競争法老的資格,且阿伊又垂垂老矣,但是能夠早點成事,誰不樂意呢?

但是要他什麽都不做,價碼也是不低的:“皇妃,我為什麽要答應您呢?我手下的軍隊,必須清除任何對埃及不利的因素。”

阿肯娜媚知道霍姆海布只要開價,自己就絕對穩操勝券了:“我不會嫁給阿伊。”

霍姆海布眼睛一亮,但這還不夠。

阿肯娜媚繼續加碼:“我也不會嫁給任何埃及的實權者。”

霍姆海布的雙拳不由自主地握了起來。

阿肯娜媚笑着一錘定音:“讓耶爾古拜和哈紮做見證人,阿蒙神在上,我埃及皇妃阿肯娜媚發誓,這輩子不會嫁給任何埃及人!”

“成交!”霍姆海布幾乎是吼着答應下來。

☆、36

霍姆海布這番急赤白臉的表态,自然引來了耶爾古拜和哈紮的側目。就算他們明知這次密約就是榨取這位所剩無幾的皇妃身上的剩餘價值,但是霍姆海布的急切和貪婪瞬間就落了下乘。

他與阿肯娜媚言語之間來回數次,便逼迫得阿肯娜媚做出了相當于終身不嫁的承諾。要知道埃及女人雖然地位不低,但是皇妃和先法老沒有子嗣,繼任者必定會是皇妃的同輩,那麽阿肯娜媚無法得到如納菲爾提提那樣的皇太後的名分,最後的結局就是在偏僻的宮殿或者神廟裏結束一生。

如果是為了對付阿伊,阿肯娜媚做出的犧牲實在是太大了。

霍姆海布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不近人情,又覺得阿肯娜媚爽快得不合情理,他的眼神警惕起來。

耶爾古拜則用眼神示意阿肯娜媚:趁現在趕快補救。

阿肯娜媚微微一笑,柔聲解釋道:“我願意做出這樣的承諾,是因為霍姆海布将軍在其間關系重大。”她對門殿長老哈紮點點頭:“大法官閣下,我确有阿伊嚴重犯罪的證據,但是他的家族有私人武裝,如果我都不能将他帶到法庭上,何談審判呢?”

哈紮滿是皺紋的眼睛微微一眯,不動聲色,但是他已經明白了阿肯娜媚的打算,可是這位皇妃連自己的終生幸福都出賣了,還有什麽可以打動他呢?

他不抱信心,同時拭目以待。

“是的,大法官閣下,我需要借用你麾下的警察隊伍和狒狒們,兩百年前偉大的阿赫摩斯法老驅逐了外來入侵者希克索斯人,然而經過大戰人丁凋零,不得不訓練強壯勇猛的狒狒作為警察們的幫手。是的,我現在需要他們。”阿肯娜媚柔柔的目光看向霍姆海布:“在職警察都是退伍軍人或是殘疾傷兵,我希望霍姆海布将軍不要利用自己在軍中的威信來阻撓我的行事。”

霍姆海布抱着臂高傲地說道:“就像我們約定好的,我什麽都不會做。”

阿肯娜媚眼神滿含崇高的贊賞看着霍姆海布表态,那雙粲然的眸子看得霍姆海布渾身輕飄飄的,耶爾古拜這才恍然大悟,勿怪阿肯娜媚肯做出這樣的承諾,她很明白自己的處境,絕不可能得到軍隊一絲一毫的幫助,因此她将目光放到了警察隊伍身上。

門殿長老哈紮的下巴幾不可見地昂了起來,現在輪到他開價了:“阿肯娜媚皇妃,你該明白,阿赫摩斯法老當初定下這個制度,已規定了警察和狒狒只為埃及至高的法律而服務。”

“你精通法律,說得非常有道理,”阿肯娜媚颔首示意,态度令哈紮十分滿意:“在你擔任門店長老的十年期間,秉公辦理所有的案件,有效地領導了法官和警察的隊伍,我為此萬分感激。你這樣有能力的人,我何其忍心讓你繼續做這第十一年的大法官呢?”

埃及隸屬法老的九位高官名義上都是并行的地位,但是實際上宰相淩駕于其他八人。哈紮如果想要再進一步,那麽只有将阿伊取而代之,但是他從來不敢有此奢望。

他可不會輕易受到一個婦人的挑撥離間:“皇妃,阿伊宰相是一位非常有能力和手腕的人,我不敢與他相提并論。”

“大法官閣下,你剛才也說了,沒有人能夠動搖埃及至高的法律。”阿肯娜媚先發制人:“連我都不能,阿伊當然也不能。”

哈紮無法反駁,法官雖然個個伶牙俐齒,但是他們不能反駁自己賴以為生的法律。

“我不會令你為難的,我要代表一位受害的女子控告宰相阿伊在去年一個深夜犯下的一樁駭人聽聞的強~奸罪行。”阿肯娜媚遞給哈紮一個卷宗,哈紮乍聞之下非常驚訝,不知不覺就接了下來,然後才後悔這東西燙手:“相比這件嚴重的案子,卷宗裏還記錄了一點無傷大雅的小罪證,譬如他渎職、以權謀私,收受來自卡納克神廟阿蒙大祭司的賄賂,大約是幾片和皇宮差不大的肥沃土地、三處莊園和果園,二十萬頭牲畜以及在全國各省的幾處別墅。”

哈紮和霍姆海布咽了咽口水,這不過是來自卡納克神廟的賄賂,是阿伊家族財産的冰山一角。可他們幹了一輩子,也抵不上這冰山一角。

耶爾古拜則在一旁苦笑,對于一個沒有實權的文書總監來說,除了一幢圖坦卡蒙法老生前賜住的平房,他一無所有。一旦從職務上卸任,這間屬于國家的財産還要返還,阿伊的富足奢靡,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阿伊今年七十,大法官閣下也超過六十歲了吧。”阿肯娜媚遺憾地嘆了口氣:“反正我的丈夫是沒能活過阿伊,你說對不對呢?”

哈紮渾身的寒毛豎了起來,別說什麽永生之國,是人都怕死。他也盼望阿伊能死在自己面前,那也許還有希望争一争,可是阿伊把十八歲的法老都熬死了,自己不過只是個六十歲的老頭呢!

他突然就覺得渾身的骨頭都脆疼起來,這半年以來,一旦伏案工作時間長了,他連腰都彎不下去。

哈紮不知道人生還有幾年,但是要不要在人生的最後時刻輝煌地享受榮華富貴呢,也許自己還真的不會白來一遭世間。

他結結巴巴道:“那事後,宰相的位子……”

“一旦阿伊死了,我就再也沒有掣肘,哈紮,你就是未來的宰相。”阿肯娜媚甜蜜地蠱惑着這些利欲熏心的人:“但如果你不答應,我雖然一無所有,但至少可以讓你做不成門殿長老。”

“你們再仔細想想吧,這是一個全新的埃及。執掌軍隊的霍姆海布将軍,我不能承諾你什麽,但是我們都知道你要什麽。”阿肯娜媚朝他們一一點頭:“新任宰相則是哈紮,至于耶爾古拜,正好填補門殿長老的空缺。就連阿伊遺留的財産,也要麻煩你們收整一下呢,我呢,是不願意看到那些東西被歸還神廟的。”

諸如權力與美~色,都是能令男人們心跳加快的東西,雙管齊下,沒有任何人能夠抗拒。

阿肯娜媚心神俱疲,以至于她來到底比斯郊外的那處小屋,看到那對幸福相望的夫妻的時候,得到了一刻的放松。

這位曾經的園林工人,負責保護她用來扳倒阿伊的證人,如今這位證人是他的妻子。離小屋還有兩百步的距離之外,阿肯娜媚就發現沿途的小路兩邊都被人植上了各種喬木。對于她這樣害怕太陽的人來說,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那對夫妻這一年來一直在等待阿肯娜媚的到來,妻子每天在家裏織布,丈夫在精心養護那片果樹林,阿肯娜媚見到他們時,膚黑的努比亞妻子哈伊達的指尖滿是老繭,丈夫納姆的肩膀高高腫了起來,是長期背負重物的結果。

安普蘇是納姆的老鄉,她不明白納姆為什麽擁有了這些財産還過得那麽辛苦,她驚呼道:“納姆,你的肩膀怎麽了?”

納姆憨厚的臉笑了:“我想把鄉間小路通到大路的兩邊都種上高大的喬木,這樣沿途的旅人可以采摘漿果解渴,孩子們玩累了也可以在樹蔭下休息,埃及的太陽,實在是太要命了!”

因為不知道法老夫婦何時需要他們,二人始終沒有要孩子。

阿肯娜媚突然問他:“納姆,如果你有了大臣一樣的權力,你想要做什麽?”

納姆是個平民,他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情,他傻傻地摸摸腦袋,看着妻子在對自己笑,這才回答道:“我只想在埃及的沙漠裏種滿樹木,将賽特的紅土地(指代寸草不生的沙漠)變成荷魯斯的黑土地(指代尼羅河的沃土)。”

看來自己找到了一個合适的人,真是意外之喜。

阿肯娜媚告訴納姆:“我要把你的妻子帶到底比斯去,你應該成為她精神上的後盾,因為我們共同的敵人位高權重,很難擊垮。”旋即她笑了:“但我想我有了意外的收獲,農業大臣已經病入膏肓了,因為法老去世一直沒有尋找候選人。無論我們這次能不能成功,納姆,我會幫助你成為埃及新一任的農業大臣。”

這個老實的平民喜極而泣,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有這樣的奇遇。

哈伊達握緊了手裏的紡錘,好像那是一把尖利的刀子,時刻準備紮進那個惡棍阿伊的心髒。

阿肯娜媚讓阿努比斯給夫妻二人找了個落腳地,她回到宮中翻出從前和圖坦卡蒙所下的跳棋,把楠木雕刻的棋子全都倒了出來,然後數出九個,用圖坦卡蒙送給她的小匕首刻字。

她分別刻了九位高官的名字,然後她在阿伊和農業總監的名字上劃了叉,又加了一個名為納姆的棋子。猶豫片刻後,她又把霍姆海布的名字上劃上叉,新棋子刻上了拉姆瑟斯的名字。最後她拿起一枚棋子想刻上賽那沙的名字,想想還是作罷。

做完這些,她把棋子倒回棋盤下方的小抽屜裏。

除了阿伊的那枚棋子,阿肯娜媚揮起匕首,把那枚棋子砍成了兩半。

阿伊還是乘着“蜈蚣”轎子趾高氣昂地經過底比斯的街道,在萬人矚目下進入皇宮,很快,他就是皇宮真正的主人,可以正大光明地将其視為居所,并且将那位絕世美人安置在枕側。

他甚至在悠悠搖晃的轎子上美美地閉起了眼,但是一股奇怪的畜生的騷臭味把他從美妙的幻想裏扯了出來,他大罵道:“該死的賤民,誰把畜生趕到底比斯的大街上來了?”

他未做他想,除了十個轎夫,他随身還有三十個侍衛,在底比斯,沒人有這個膽量、也沒人有這個能力敢對宰相阿伊動手。

皇宮大門在阿伊身後關上,擡着轎子的轎夫卻突然不走了,阿伊幾乎要破口大罵揮舞鞭子,可是那股臭味更加濃郁了,他掀開簾子,發現面前站了二十個警察。

這些警察不是少眼睛就是缺鼻子,可是他們體魄雄壯,一看就是退伍的老兵。他們每人手裏有一根銅質的鏈條,另一端拴着狒狒。

狒狒們的眼睛通紅,嘴角流着口水,那股腥臭的味道就是它們發出來的。阿伊正要抖着手去摸腰側佩劍,警察小隊長訓練的那只最強壯的狒狒,抖着兩片壯碩的胸肌,撲了上來!

☆、37

在古埃及人眼裏,狒狒不但是智慧之神的象征,還是與貓狗一般得人喜愛的寵物。因這種動物先天具有強壯的體魄和高度的服從,因此被阿赫摩斯法老下旨成為警察隊伍的輔助,若是主人與狒狒感情深厚的,甚至會将狒狒做成木乃伊一同相伴來世。

但顯然這種廣受歡迎的寵物,在阿伊眼裏和洪水猛獸沒有什麽兩樣。更何況警察小隊長哈賽馬那豢養的狒狒是個中翹楚,這只快有大半個人那麽高的狒狒,“呼哧”喘着粗氣,只要哈賽馬那手松一松,它就能立即撲到阿伊的跟前去。

阿伊緊張地握劍,鼻腔裏已滿是狒狒腥臭的口氣的味道。

果然哈賽馬那喊了聲“去”,随之手一松,最為壯碩的這只狒狒就似徜徉在樹叢中那般矯健,兩只爪子搭在轎夫身上,順着長車轅竄進轎子裏,鋒利的爪子撕下一大片紗質的帷幕。

阿伊連叫都來不及叫一聲,劍還未出鞘已經脫手,狒狒整個騎在他身上,肥壯的後肢壓住了他的屁股,一只手抵在他的腰上,一只手把阿伊的頭按進底下墊着的華麗褥子裏,阿伊含混地“嗚嗚”叫着,拼命掙紮着,快要被憋得斷氣。

他手下的轎夫和侍衛們都不敢動,若是十個人對付一只健壯的狒狒還好說,四十個人面對總計四十個的退伍老兵的警察和狒狒,還是立即投降比較明智,不然狒狒會毫不猶豫地用尖利的牙齒撕下他們的皮肉。

“我的寵物真是聽話又可愛!”哈賽馬那洋洋得意,一只木頭眼睛在眼眶裏骨碌碌地轉:“來吧,把我們的宰相大人提過來!”

被狒狒揪着拖起來,阿伊呼吸到一口新鮮空氣,他立刻破口大罵:“來人,把這群畜生趕走……”

哈賽馬那吹了聲口哨,狒狒用爪子撓破了阿伊的屁股,導致他的纏腰布破爛地挂在腰上,阿伊慘叫一聲捂住了屁股,卻被狒狒一把扔下轎子,四肢攤開躺在地上爬不起來,嘴裏還在不停地咒罵要命人清洗警察隊伍,誅殺所有的狒狒。

可惜沒人理睬他,這些人今天敢來這裏,就下了扳倒阿伊的決心。哈賽馬那瞟了眼狼狽的阿伊,譏笑道:“喲,宰相大人,就這麽個像幹癟葡萄一樣的玩意兒,你還有臉想要娶皇妃嗎?”見阿伊連忙伸手要去捂,哈賽馬那卻拿來草繩捆住他的手腳道:“老子今天是出公差,不過倒是有件私事要問問宰相大人,當年和我一起退伍的三百個老兵,他們的血汗錢什麽時候發呢?”

阿伊屁股劇痛,冷汗涔涔,冷不防被人問起這件事,他根本記不起來。或許類似的事情做過太多了,哪裏有工夫去厘清,他眼下只求脫身,只好哆嗦道:“只要放了我,翻倍給都行。”

“嘿嘿嘿,”哈賽馬那笑得暢快,他等這一天很久了,可惜以前只敢做夢:“老子下一個任務就去抄你的家,兄弟們在戰場上拼命的血汗,都被砌在你家的石牆裏了吧?”

阿伊這回連屁股都顧不得疼了,凄厲大吼道:“你敢?!你們不能,誰都沒有定我的罪!”

“定罪那是很快的事情。”哈賽馬那被他吼得耳朵嗡嗡響,他拿幺指掏了掏,把一顆耳屎球彈在阿伊身上:“宰相,別指望你養得那些酒囊飯袋啦。我們這二十人只是來抓你的,底比斯的其餘警察已經包圍了你的府邸,恐怕你家的卧室裏現在睡滿了狒狒吧!”

埃及大法官之所以被稱為門殿長老,就是因為這位輕易不審案子的法官,一旦出面就是大案。為了保證瑪特神至高無上的公正原則,門殿長老進行審案的地點就是在皇宮大門附近的一處開闊廣場上,方便所有人,不管是貴族還是平民的參與,以達到全民監督的目的。

哈紮已經大半年沒有穿過這身全副武裝的行頭,太陽直射下來,原本挂在鷹鈎鼻尖的一滴汗水很快就被曬幹了。他遠遠聽見狒狒興奮的吼叫聲,心裏大安,等到押解犯人的隊伍走進了,阿伊含怒帶怨的眼神直射過來,他又不免有些心虛。

不過,這一切都是為了正義,哈紮告訴自己。

哈賽馬那把阿伊帶到近前,阿伊心裏惴惴不安,但是這時一旦失了氣勢,就肯定萬劫不複了,他朝着法官大喊:“哈紮,叫人放開我!我是宰相,你們怎麽能……”

一旁的哈賽馬那立刻抓起地上的一把土塞進阿伊嘴裏:“法官還沒有開口,嫌疑人實在太吵了!”

阿伊那雙怨毒的眸子幾乎要瞪出眼眶,這片廣場開始有人聚集過來了,平民們極少看到宰相真容,還以為這是個瘋老頭。但是漸漸有路過的貴族停轎觀看,而這個老頭身上衣服雖然殘破,但胸口一根天青石大項鏈華麗無比。宰相受審的消息飛也似地傳了出去,人群潮水般蜂擁而至,原本答應按兵不動的霍姆海布也坐不住了,出動了底比斯近衛軍團的士兵來維護秩序,不然一旦出現騷亂,他這個将軍也就做到頭了。

有如此多的人觀看審判,只要證據确鑿,阿伊今天注定就要萬劫不複了。

“以下是來自原告,努比亞女子哈伊達的控訴。”哈紮拿起一卷文書朗聲念道,雖然他事前已經研究了無數遍,完全可以倒背如流:“這位女子起訴阿伊在去年敏神節的夜裏,于底比斯南邊的河岸酒館後巷中,犯下了強迫婦女的罪行!”

底下的人群發出一聲驚呼,就連阿伊本人都不敢置信。一般來說宰相的落馬通常和渎職、受賄之類的罪名緊密相連,而後果很可能是苦役和流放。阿伊大約是百多年來唯一一個被以強~奸罪起訴的宰相,一旦罪名成立,阿伊會被當中判處死刑。

很顯然,有人要阿伊的命,阿伊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要不是嘴裏塞滿了泥土發不出聲,他一定會大叫“騙子!野心家!”哈紮這個無能卑劣的人,只敢暗中圖謀宰相的位子,甚至不惜編造出這麽一個斬草除根的罪名,一定是霍姆海布這個粗鄙野蠻的軍漢同這個狗法官合謀的。

阿伊只希望自己宅邸裏的親信和侍衛争氣,能夠不受制于底比斯警察,趕來救自己。但是當他看見哈伊達的臉的時候,心中升湧起無比的絕望。這個女人,就是自己在解除了牙病痛苦之後,在其身上痛快發洩病愈喜悅的女人,這個在埃及讨生活的底層的努比亞女人,不是應該已經被酒店老板賣掉了嗎?

哈紮一看到阿伊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勝券在握了,他傳令阿依達出庭,讓她将那晚的事情詳細地當衆說出來。

這對于被害人來說是一種二次傷害,但是哈伊達已經有了親愛的丈夫,并且在長達一年的時間裏做了無數的心理準備甚至是死亡的準備。她現在有埃及皇妃作為靠山,而她的丈夫,很可能還是下一任的農業總監,美好的生活正在她眼前鋪展開來,而這一切,只需要她說出一年前那一夜的全部真相。

“我在河岸酒店做女侍,并不出賣自己,而且那件事發生的時候我只有十四歲。”哈伊達臉色和語氣都很平靜,但是眼神痛苦,胸口劇烈地起伏着:“我不知道他是宰相,但老板對他很恭敬。我不知道他為什麽看上了我,但是在店裏他就對我動手動腳,但當時他被老板阻止了,因為我不是陪酒的舞女。我不知道他會等到我下工,在酒店的後巷裏襲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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