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無鹽鎮(6)
“世安姑娘,請吧。”
郁青抽出一條軟而薄的長紗,挽于臂彎之間後,示意她先動手。
早已脫掉外袍、活動好筋骨的世安把目光從行遠身上收回,無奈地攤手問:“可是鎮主姐姐呀,你弄成這樣的話……我還怎麽打?”
郁青愣了愣神,有些不太明白。
春蘭也失了神,雙眼呆滞的立在原地。看得出她也是頭次見到這樣的鎮主大人。
行遠則依然目光淡淡的,只有轉回到世安身上時,才有點波動。
見狀,玄殊只得咳嗽一聲,替郁青解釋說:“就那麽打呗,這其實也是青青的戰袍啦。”
……
“你在開玩笑嗎?”
世安生氣的皺緊眉毛,覺得身為戰無不勝·前妖皇的自己受到了侮辱。
這特麽也叫戰袍?
郁青她确定不是來跳一曲絕世清舞、來驚豔衆人一番的嗎?
世安攥緊拳頭站在原地,自顧自的生氣悶氣來。
要知道她們妖族打架的時候,一向可都是輕裝上陣、速戰速決的呀!
可像這位奇奇怪怪的鎮主大人這樣,難道是要與她來鬥舞的嗎?要知道就連白笙那個死兔子,都是不會這樣穿去戰場的啊!
這特麽要怎麽打?一起跳舞嗨起來嗎?
就在她心神恍惚間,迎面忽然快速飛來一個殘影。
身為走獸的本能占了上風,世安的身體迅速地做出先行判斷,輕盈的來了個後空翻避開了。一個什麽東西堪堪擦着她的長發飛了過去,削下了她的幾根頭發。
玄殊立馬撫掌喝彩道:“青青真是好樣兒的!”
這就罷了,他還一臉威脅的看向春蘭。
春蘭只好半是違心半是真心的誇了聲“鎮主大人真是好身段”,玄殊這才回過頭,繼續搖着扇子開心地看雙姝争鬥。
……
行遠有些無語的看着他,心道這厮是怎麽回事?就他那股子牛皮膏藥般占有欲強、慫賤又護主的模樣,不是更該希望世安贏嗎?
世安直到站定後,才猛地反應過來:方才那夾雜着風聲、差點打破自己腦袋的兇器,竟是郁青臂彎中那條軟而薄的長紗嗎?!
她的神色逐漸凝重起來,眼中升起一股好戰之意,“嗷”的一聲就帶着大團大團的紫色妖火,朝着郁青猛地撲了過去!
郁青不慌不忙地揮動長紗,将那長紗舞得像在跳舞一般,逐漸将世安圍在其中。
那長紗上還騰起一股月白色的水汽,映得世安的身影影影綽綽、不甚真切。
行遠忍不住上前幾步,暗自催動緊握在手心處的一朵紙蓮,想要尋得世安的蹤跡。
但說來也怪,自從那股月白色水汽蒸騰、彌漫開來之後,他就不能很好地掌握世安的身形所在了。
萬一那郁青搞鬼,故意把世安轉移走了怎麽辦?
想到這裏,行遠不由得手握一團金色佛光,準備尋找時機、果斷打斷這場比試。
就在這時,郁青透過舞動的長紗瞟了他一眼,眼中隐隐含有譏諷、警告之意。
春蘭召出大片清麗的蘭花,擋在他身前。蘭花花芯吐出一些淡青色香霧,幹擾着他的視線。
玄殊的黑霧也随即零零散散的漂浮在他身前,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他們三人這是準備合力把世安帶走嗎?要把她帶到哪裏去?帶去做什麽?對她有何所圖嗎……
諸多未知又可怕的問題令行遠不敢再想,只得閉上眼睛稍作和緩。
然而懷中赤蓮卻忽然躁動不已,發出層層赤色光芒,灼燒得他心口陣陣疼痛,無以緩解。
在他手心的紙蓮即将燃燒完畢、失去世安蹤跡之前,他豁然睜開雙眼揚起手臂,準備以一己之力打破面前的三重壁壘。
大片蘭花驟然膨脹變大,吐出的淡青色香霧愈來愈濃郁;
玄殊的黑霧也不甘落後,層層疊疊的像是要把這個結界給填滿;
郁青身上忽然也出現了幾朵火焰,只不過這火焰的顏色有些詭異,是藍綠色的,很像是……夜晚行走于墳場中所見到的森森鬼火,令人心慌和懼怕,與她冷淡清雅的氣質和打扮極為不搭。
世安疑惑地咦了一聲,好奇地用自己的紫色妖火去觸摸她的“鬼火”。
但她的“鬼火”總是逃避她的妖火,世安便忍不住親自伸手去抓。
奇怪的是,郁青的“鬼火”對她倒是挺溫順的,十分安靜地躺在她手中,看起來并不打算攻擊或者反抗她。
世安便像是摸一只毛茸茸的小動物那樣去撫摸掌心的“鬼火”,滿眼不解的望向薄紗後的郁青。
郁青與她隔紗對望,兩兩無言。
直到一團金色佛光忽然穿透了輕而薄的長紗,直至世安手心。
世安下意識地握住那團金光,卻不想金光卻灼燒得“鬼火”哆嗦起來,被那金光給逐漸淨化清除、消失不見了。
郁青左臂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小圓洞,冒着青煙。
她見世安一臉震驚于關切,便揮手驅散長紗和其他“鬼火”,又召來外袍擋住了左臂上被灼燒出的洞,淡聲道:“我認輸。”
“青青,你不必如此謙讓啦。這小母老虎如今還不成什麽氣候,又不像當年——”
“玄殊住口!”郁青厲聲喝止他的話語,那條長紗随即奔向玄殊,試圖封住他的嘴巴。
玄殊趕忙噤聲不語,委屈的望向郁青,卻看到她臉色有些蒼白,不由得大驚,眨眼間便去到她身側,關切道:“青青,你可是受了重傷?”
春蘭也收起了大片蘭花,肅了神色去看世安。
“不是我不是我,”世安慌忙道,“我并不想傷她、也未曾傷過她!”
行遠将世安前前後後、上上下下的查看了一遍後,才淡聲道:“确實與世安無關,應當是我的佛光……不小心傷到了她。”
玄殊氣急,将那些黑霧化為一只長矛,以閃電之勢劈向行遠:“‘不小心’?青青法力可并不弱,你若不是存心為之,又如何能’不小心’傷到她!”
世安立馬要擋到行遠身前:“他那是為幫我,那就算做是我傷的!不過我會讓他為鎮主大人療傷的——”
郁青急忙呵斥道:“玄殊住手,不許傷她!”
一塊帶着淡淡金色佛光的白色雲板擋在世安身前,與玄殊的黑霧長矛撞在一起,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因玄殊于盛怒之下用了全力,而行遠則因世安說“我并不想傷她”,便未使出全力,故而他的白色雲板竟然輕而易舉的就被那黑霧長矛所刺破,差點紮在世安身上。
但郁青不知怎麽做到的,竟然強行提升了修為,瞬間擋在世安身前。
玄殊怕傷了她,只好飛快的撤回法術,結果受了反噬,被自己的黑霧給打得吐出好幾口血來。
然而即使如此,還是有部分黑霧刺入了郁青腹部。接連受了重傷的郁青只得腳下一軟,臉上的銀邊面具險些掉下來。
世安趕忙扶住她,下意識地又要伸手扶住她的面具,卻被她尖叫着打開手:“別摘!”
世安将伸出的手頓在空中,呆站在她身後傻着眼。
春蘭被這一連串的變故給驚呆了,屏住呼吸。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鎮主大人。
這樣為一個人勇敢到奮不顧身、又瞬間流露出脆弱的鎮主大人。
而且對方還是一個……女子???
她不由得仔細打量着世安,心中猜測這個女子到底是誰,竟能引得鎮主大人接連失态至此?
玄殊捂着胸口陰森着臉走過來,将郁青從世安手中拽走,不顧她的劇烈反對,強勢的将她打橫抱起,徑直命令春蘭道:“帶我們去鎮主大人房中。”
春蘭遲疑地看着郁青,又看了看世安,不知道該如何做。
這個結界已經被行遠的金色佛光刺穿了幾道口子,進來了些不幹淨的東西。
郁青只得虛弱的發話道:“帶他們……都一起去吧。”
春蘭恭敬地應了聲是,從郁青手中接過那條長紗,讓衆人将那長紗繞在自己手臂上,閉上眼睛。
幾息之後,春蘭說:“鎮主大人,到了。”
玄殊立刻将郁青抱在塌上,放下簾子後又冷着臉驅趕世安和行遠:“快走走走,遇見你倆就沒好事兒。看見你倆我就頭疼!!”
“玄殊。”
郁青的聲音中滿是怒氣,玄殊立刻不情不願的換了副神色,陰陽怪氣地說:“還請二位貴客随春蘭在外間稍作等候。”
世安一步三回頭的随着春蘭往外走,在淡雅別致的外間坐下。
她手捧一杯春蘭敬上的香茶,恍惚的問:“小和尚,我真的贏了嗎?”
行遠扶着她的手臂,喂她喝下幾口熱茶後,堅定道:“是的世安,你贏了。”
“可是,可是……”
可是是小和尚插手、放出了金色佛光,郁青才被打敗了的呀。這也能算是她比試贏了嗎?
行遠垂眸思索片刻後,緩慢擡頭道:“彼時即便我不出手,鎮主大人也是準備向你認輸的。”
因為在他的金色佛光接觸到郁青那團異常溫順的“鬼火”後,就瞬間意識到郁青她已經歸降于世安了。
但是為什麽呢?
其實這個問題不僅行遠想不通,世安也想不通。
但好在行遠隔空召回了自己的金色佛光、玄殊為郁青加以治療後,她的傷勢就得以控制了。
世安忐忑的喝了大半壺茶,又心神恍惚的吃了好幾盤糕點水果後,郁青終于換了身幹淨衣服走出來了。
世安一見到她就慌忙跳起來,不料竟打了個長長的飽嗝。
一時間,幾人面面相觑,滿屋尴尬。
作者有話要說: 世安:對不起啊鎮主大人,我太緊張了嗝~
郁青:……無妨,反正認識你也不是一兩天了。
玄殊:哼,你個吃貨!
行遠:你若是想與我好好打一場,我随時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