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陳子靳所感受到的高潮激烈到難以言喻。
這具身體很像他從前所擁有的,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但他總覺得哪裏又有着微妙的不同之處。簡單來說便是,這身體相當青澀,整個兒像是一顆從未經采摘的稚嫩果實,偏偏卻搭配着骨子裏翻越過千山萬水的老司機之魂,實在太違和了……
真要說起來,其實陳子靳以前并不放浪,他在二十七歲的時候和宋豫在一起,年齡已經不算小,但卻是他有生以來的初戀。在那之前,用矯情的說法來講就是,陳子靳的經歷貧瘠得如同一張白紙。
宋豫之前不知道,在夜店忽然地吻他之後才稍顯驚訝地問過一句:“你連接吻都不會?”
陳子靳當時那個臉紅的,有種男性魅力受到了侮辱的暴擊感,從此跟着黃暴的宋老大學盡各種姿勢,徹底脫胎換骨——從內到外,唯獨一點兒也沒變的大概就只剩下那顆遵紀守法愛國愛民的中華心了。
陳子靳望着帳頂喘氣,空氣裏還飄散着情事後的鹹腥氣味,緩了緩,帶着滿腦子疑惑道:“宋豫……我好像……有點不對勁……”
宋豫從他身上撐起來,又低頭在下颌輕咬,問道:“怎麽不對勁?”
“身體有點受不了……”陳子靳想一想,形容道,“有點跟不上我的節奏。”
宋豫“嗤”得一聲笑,難以克制一般,笑得把頭埋回他頸窩裏。
“你幾幾拍的節奏?”這人笑夠了,總算舍得翻身下來,陳子靳的身體少了重負,微微蹭動着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偏頭有點蒙地盯着他,聽他彎眸又問道,“阿銳,你以為你現在多少歲了?”
陳子靳茫然作答:“二十八,快二十九了。”
宋豫搖頭:“你十七。”
“……”陳子靳狠狠地懵逼了一陣,反應過來後揪過頭頂的枕頭就往這人臉上砸,一邊砸還一邊怒道,“MD你還敢猥亵未成年了!”
宋豫抓着他手腕按到臉旁,面上猶自笑得愉悅,等他不鬧騰了,才稍微松懈下掌中力度,指腹貼在那細滑肌膚上緩慢撫摸着說:“你不是觀察力挺敏銳的一個人嗎,怎麽來這兒半月都沒發現自己年輕了十歲?”
“我要不是一門心思想找你,能沒發現?”陳子靳找了個借口,反駁得有點心虛。
實際上就在宋豫說出這一點之後,他便在一瞬間回想起了一些奇怪細節。比如盟城的守城人幹嘛稱呼他為“小兄弟”,又比如筱滿這麽年輕個小丫頭,曾經好像說過她與少堡主年歲無差的話……
Advertisement
但是為了面子,陳子靳是斷然不想承認自己的不用心的。
“那你呢?”他不着痕跡地把話題轉移到宋豫身上去。
宋豫沒直接回答,笑着反問:“你看我像多少歲?”
陳子靳毫不猶豫地犯賤:“七八十吧。”
話落後臀便被狠狠拍了一巴掌,扯動到股間紅腫的地方,疼得他一咧嘴。宋豫拍上去的手掌沒有離開,貼着軟肉安慰揉撫,回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沒去衙門查過卷宗,又不能拉着別人問我多少歲了,你的年齡我之所以能确定,是偶然潛入落梅堡中時聽裏頭的小姑娘議論過。”
“哈哈哈,”陳子靳忍俊不禁,想着這人要真一臉認真地去問別人自己的年齡,還頂着這麽一張正經臉,多半會被當成智障,歡快地給他出主意道,“诶,你去書鋪子看看,有沒有什麽寫你事跡的書啊,說不定有記錄你的出生年月,又或者去聽說書的講講也行啊。”
“不愧是警察叔叔,腦筋動得挺快。”宋豫表揚他。
陳子靳驕傲了:“那是,機智的陳叔叔。”
這人卻又搖了搖頭,不甚在意道:“算了,我也不是那麽想知道,這條命本來就是撿來的,多少歲都足夠。”
陳子靳笑意哽住,腦中又閃過那片大火,特別不想深思下去,努力屏蔽掉當初種種,重新續上了笑容。
這一霎的心理過得太快,宋豫不曾發覺,只帶着些猜測又說道:“而且我大概有點意識,估計這身體現在就是個三十左右,跟以前也差不多。”
“老牛吃嫩草,”陳子靳總結,“便宜你了。”
宋豫彎唇颔首:“那就算是便宜我了吧。”
他曾經邪氣,也愛這麽笑,微微上挑的唇角配上狹長鳳眸總透露着危險氣息,如今習慣未改,面容卻變了,硬生生添出一大把溫柔,看得陳子靳不禁失神。
“宋豫,”陳子靳側身面向他,手臂攬到他腰後去,這人配合着貼近一些,等待下文,聽他問,“命運如此,那就認真活這一回,你覺得好不好?”
命運如此。
過往種種其實還是一個又一個的結,重重環套,一時難解。然而命運偏卻如此,那些複雜過去是真的成了過去,根本回不去了。
既然回不去,解不開,不如先放下,只管放目前方,認認真真再活一回。
“好。”宋豫低聲回答他,少了之前的不正經。
他亦知道那些舊事根本無法分出誰對誰錯,且如今置身此地,極度不可思議,不知孰真孰假,反倒襯得曾經半生像是夢境一場了。
而生命,總是要向前的。
宋豫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急切,心急火燎地尋找着陳子靳,不知他身在何處、又究竟會否出現在此的憂慮掩蓋了對于前世糾葛的介懷,直到經過了半年時間的洗滌,在陳子靳終于出現到眼前之後,他的那份情緒才又伴随着無盡的心安與委屈重回心間。
這大概就是宋豫為什麽沒在第一時間與陳子靳相認的緣由,是受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卻着實産生了的別扭情緒所影響,才小作了一場。
宋豫斂眸輕吻眼前人的鼻梁,心中很是感慨。
——竟是聽到陳子靳先坦然提出了認真活下去的想法。
他比陳子靳早到了半年,卻是直到陳子靳也來了之後才仿佛真的重獲了這次生命,才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這會兒回頭想想兩人以前的身份,以旁觀的心态審視,真是越看越尴尬,不論如何思考好像都只能以悲劇收場,因而如今得此機會,雙雙換了環境與身份相處,不可說不是神仙慈悲,賜予他們相愛相守的機會。
不如心懷感恩。
“只是我叫慣了你阿銳,就不改口了,”宋豫深深笑道,眸裏閃着房中的微弱燈光,“但其他的,都重新開始。”
陳子靳真真切切地松了口氣,如同丢掉了一個越發累贅的包袱,輕裝而行。
“太好了……”他沒有失去這個人。
宋豫揉着他後腦,曾經的細碎短發略微刺手,總将掌心弄得酥麻作癢,如今變作一頭柔軟長發,青絲順滑。這人忍不住又笑,燈火不算明亮,便将臉湊得更近些仔細瞧他道:“以前沒發現,原來你這五官更稚嫩一點,配上長發還挺漂亮的。”
陳子靳真不是個凡人,一般男人聽到這種話多半會發火,覺得自己的陽剛之氣受到了質疑什麽的,然而他卻頓時産生了一抹謎之驕傲,從原本煽情的狀态中迅速興奮起來,雙眼亮堂堂道:“是吧?我以前就覺得我沒出道真是可惜了人才啊,也不……祖國需要我!”
宋豫無言,一手按他臉上把他從眼皮子底下推開。
陳子靳掙脫了重新靠回來,興致高昂得很,接着逼逼:“雖然我沒見過我爸長什麽樣,但其實我媽挺漂亮的,我感覺我基因遺傳得挺好的。”
宋豫低笑一聲,閉上眼睛佯裝睡覺。他可是相當了解陳子靳的個性,只是一時美色迷眼竟給忘了,真是不該表揚他。
原以為這家夥要嗨上許久了,卻忽然聽陳子靳語氣認真地沉了下來。
“說到我媽……”
宋豫睜開雙眼。
陳子靳已微微蹙起了眉頭,道:“宋豫,我聽筱滿講過我這個世界裏的‘娘’,十多年前就死了,當時發生了一件大事……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嗎?”
“我知道,”宋豫颔首,便也認真回應起來,他早在尋找和等待陳子靳時便查遍了落梅堡的資料,眼下可說是相當了然,“這是我追查神馭的真正原因,武林盟主的身份給了我挺大便利,在別人眼裏,我是在鏟除邪教,但事實上我只是在清掃落梅堡的後患。”
陳子靳來不及感動,心中“咯噔”了一下,當即意識到神馭果真于落梅堡是有害而無利的,并不如表象所表現的那樣,是為盟友。
“你知道真相?”
“不知道,”宋豫搖頭,罷了卻又肯定,“但我能猜個大概。”
“講講?”
“嗯,”宋豫拍拍他後背,緩下他的心急,思考了一下該從何說起,壓低聲音道,“想來你也聽說西門一族的事情了,知情人皆以為西門對落梅堡設下圈套是為了獨獲那一批兵器,從此以後斷了這些兵刃的來源,然而我卻覺得,西門身為這個江湖裏的四大家族之一,不該目光這麽短淺。”
陳子靳順着他的話猜測,試問道:“所以可能是別有所圖?”
宋豫緩緩點頭:“要麽是別有所圖,要麽是受人誘引,被第三方當成箭使。而我懷疑這個第三方就是神馭,所以在追捕神馭中人時,我也一直在試圖套出他們嘴裏的真相。”
“啧啧……”陳子靳客觀感慨,“人心不足蛇吞象,雖然西門家下場過于凄涼悲哀,卻也不能不說是他們自作自受。”
“你也是奇人一個,”宋豫很有幾分無言以對道,“你的關注點不在神馭和落梅堡身上,居然在西門身上……你的反應應該很生氣才對吧,落梅堡畢竟是你現在的勢力。”
陳子靳失笑,勢力勢力的,聽着還真是黑得回不了頭了,重活一次首要必須接受的就得是自己身份的轉變。
宋豫又滿面正色地戲言道:“我都這麽盡心盡力,當作是自己老婆的娘家被人坑了。”
“那就謝謝老公了。”陳子靳感激地對他翻個白眼,随即便在宋豫的沉沉笑聲裏想起了更詭異的、一定要說的事情。
他驀然睜大眼,緊緊攥住了身前之人的手臂,一句話道得前言不搭後語。
“宋豫,我的身體裏還有一個人!”
宋豫斂眉,半晌聽不明白這意味不明的臺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