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個熊孩子!
李熏然小跑上樓,急急慌慌開門嘴裏一疊聲道:“媽唉我手機是不是落這兒了?”
李夫人穿了外套正在打圍巾:“嗯,丢三落四的。”
李熏然把手機揣外套裏:“媽你出門?我捎你呗?”
李夫人心裏着急:“我去醫院。”
李熏然一愣:“您不舒服?”
李夫人換好鞋:“剛剛淩遠給我打電話……給你打電話,說他胃疼。”
李熏然用手耙耙頭發,不好意思道:“……那您去呀。”
李夫人手指點他腦袋:“電話我都接了,能不去嗎?”
李熏然挺開心:“好啊媽,我送您去。”
“你下午沒事兒?”
“我今天下午正好得去醫院查肝功。”
李夫人下樓上車兀自念叨:“我炖的那鍋養胃的湯也沒剩下,要不然還能給小淩帶一點。”
李熏然開着車,只是抿嘴笑。
淩遠被李睿發現,架回辦公室輸液。淩遠疼得全身顫抖,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嘴裏翻滾的血味越來越重,李睿在一邊用電腦查他的醫院職工病歷:“你有毛病吧?五周之前就查出來大面積胃潰瘍輕度胃出血,就這麽放着不管啦?”
淩遠躺在沙發上,一手輸液,一手橫着放在額頭上。
他是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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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得太快活,竟然忘了。
“你媳婦兒呢。”
李睿頓了一下,扶了扶眼鏡,有點焦躁:“突然翻臉,回去了。”
淩遠呵呵地笑。
李睿喪氣道:“你胡想啥,我什麽都沒幹,就是讓她等中午一起去吃飯,好好的說着說着她就變臉色了,非要走。你說這女人都怎麽回事?”
淩遠道:“不懂。”
李睿摘了眼鏡揉鼻梁。
“你中午沒吃飯呢。”
“沒胃口。飽了。”
“你要也想落我這個下場,就別吃。”
李睿嘆氣,在淩遠衣櫃裏翻出來件大衣給他蓋上:“你睡會兒,這一大瓶有的滴了。我半小時之後再來看看。”
淩遠閉着眼點點頭。
李熏然開車到了醫院,在大門口停車領了計時卡,跟李夫人道:“媽你先下車去淩遠辦公室吧,地上停車場根本沒空,我得停地下去,太遠了,您就別走了。”
李夫人下車。李熏然告訴她院長辦公室怎麽走,她其實也沒聽懂,打聽着找呗。反正淩院長誰不知道。
李熏然開着車繞的非常遠,去了住院部大樓後面才到地下停車場。他開車進去,這個點基本沒人,倒是有空位。李熏然在心裏祈禱,這次轉氨酶千萬正常,吃肉都得有數的日子他過夠了。他下車,按了車鎖,在外套裏掏手機打算給淩遠打個電話,突然聽見有女人的哭聲和男人的聲音。
地下停車場非常大,聲音一回彈很難找到源頭。這對李熏然來說也不困難,他小跑着四處張望,終于找到挺黑的牆角處,一個高大的男人掐着一個姑娘的脖子。那姑娘的一頭長發像傾倒的可憐的旗子,顫顫地甩來甩去。
李熏然喊道:“幹什麽呢!”
他聲音本來就低沉,重重一喝,在停車場裏簡直像動物的咆哮。那男的顯然吓一跳,罵了一句:“臭婊子!”然後扔了那姑娘,頭也不回地跑了。
李熏然兩三步跑到,想去追他,那姑娘倒在地上劇烈地邊嘔邊咳嗽,他只好返回來,拉她:“您沒事兒吧?您別怕,我是警察……許姑娘?”
李主任未婚妻,他們見過。
許楠沒想到竟然遇到了認識的人,還是這個姓李的警官,緩過氣來只是抱着頭哭,她用長發遮着臉,縮成一團。
李熏然很着急:“許姑娘,剛剛那個人是搶劫的嗎?還是你認識?”
許楠哭得喘不上氣,李熏然急得不行。許姑娘縮在牆角不肯動,李熏然不能扔着她不管,可是自己實在弄不了她,幸虧附院地下停車場信號還行,他打算給淩遠打電話,讓他叫幾個人下來。
許楠一看李熏然拿電話,突然伸手抓住李熏然:“李警官……拜托你別說出去好不好?”
李熏然看她嘴角有血:“你……受傷了?”
許楠哭得眼睛發腫,神思卻回來了:“不是我的,剛剛我咬那個人的。”
李熏然半蹲下:“許姑娘,我就是警察,你應該正式報警立案……”
許楠焦急道:“李警官,那個人我不認識,對,你看見了,他打算強/奸我。可是我不想讓李睿知道。”
李熏然語塞。
許楠的淚水又流下來:“李警官,我馬上要結婚了,真的不能出任何岔子,李睿他救過你……”
李熏然不做聲。
許楠痛哭:“李警官,謝謝你剛才救我,你能不能再救我一次?”
李熏然明白。這種案子裏最後被傷害的永遠是女人,他怎麽能不明白?
“……我……答應你,但是我建議你最好還是告訴李主任,你們去警局一趟,描述一下剛才那個人的長相,你知道這種人一般不會只犯一次案……”
許楠低聲道:“謝謝,謝謝。”
淩遠縮在沙發上,胃疼的他有點惡心。胳膊輸液輸得發涼,他閉着眼揉胳膊。腦袋邊上的沙發上坐下個人,淩遠道:“你今天下午不是有手術麽,別跟我這兒耗着了。”
李夫人輕輕嘆氣:“小淩。”
淩遠睜開眼,一看是李夫人,馬上要坐起來。李夫人嗔道:“坐起來幹什麽?再鼓了針。老實躺着。”
淩遠尴尬:“阿姨……”
李夫人看他毫無血色的臉,張了張嘴,又什麽都沒說。淩遠心裏忐忑,以至于害怕,他不知道熏然的母親要跟他說什麽。他後悔自己不合時宜的脆弱,他痛罵自己:讓你矯情!讓你矯情!讓你矯情!
李夫人悠悠道:“小淩穿的怎麽這麽少?”
這屬于母親的,軟綿綿的唠叨和責怪。
“這天這個溫度,你還穿個襯衣……蓋着這麽薄的西裝有什麽用?熏然也是這樣,就是不加衣服。現在的年輕人,這樣不聽話。被凍着了能不胃疼麽?”
胃潰瘍是不能被凍出來的。但是母親肯定不會聽孩子解釋,她固執地認為如果胃疼就是衣服穿少了,如同你感冒就是少吃了青菜,晚上失眠肯定是因為早上賴床,理所當然地蠻不講理。
她恨不得把你身上的病痛一把抓走。
淩遠抹了把臉,笑道:“唉,下次注意。”
李夫人起身,在淩院長的辦公桌上找到一只保溫杯:“這是你的嗎?”
淩遠應道:“是啊。”
李夫人擰開杯蓋,裏面是一些陳茶葉。她把陳茶葉倒了,用飲水機涮了兩涮,再接了一杯熱水:“這兩天就別喝茶了,這麽濃的茶,你茶瘾比然然他爸還大呢。”
淩遠苦笑:“不是,是為了提神,有時候連着三臺手術,沒辦法。我咖啡喝久了,不管用了。”
李夫人嘆氣:“醫生是挺辛苦的……”
她把熱水放到淩遠身前的茶幾上:“以後能少喝茶就少喝,多喝點熱水。還有……要吃熱的。來不及或者太累的話,就回家吃。”李夫人猶豫一下,伸手摸了摸淩遠的臉。
“好孩子。”
淩遠把胳膊放在眼睛上,笑着應了一聲。
過了會兒,淩遠平靜下來,放下胳膊:“阿姨,那個……熏然在手機裏給我起了個啥名?”
李夫人想起什麽,略略一低頭,沒回答。
淩遠第一次近距離觀察李夫人。
李夫人年紀不小了,可是神态中還有一股少女的嬌俏與柔軟。她讓淩遠想起明衍先生。時光與歲月摧殘了她們的容顏,但其實拿她們沒有辦法。她們是最堅毅優秀的女人,經得起任何磨難的砥砺。
李夫人身量嬌小玲珑,李熏然這屯不下膘的體質是随她。還有那對潔淨幽深的大眼睛,還是随她。
淩遠有點嫉妒李熏然。
李熏然進辦公室,聽見李夫人在數落淩遠:“辦公室裏得常備着點厚衣服,這西裝真好看,可是沒用啊,你看你冷吧?這不活該嗎?”
李熏然道:“媽唉,你等他胃好了再罵他呗!”
李夫人道:“他這胃病沒別的,就是凍的!還有你啊,你今天穿得也不夠多。”
李熏然趕緊岔開話題:“我得下去抽血了,醫生說了,情緒不能激動。是吧淩大夫。”
淩遠還是坐了起來:“我這馬上打完了,你等我陪你去?”
李熏然笑道:“用得着你陪?我先下去,你們接着聊。”說罷他遲疑一下,看着淩遠想說什麽。
淩遠莫名:“熏然?”
李熏然煩躁耙頭發:“沒事,回家再說。”
李熏然排隊交錢抽血一通忙活,再回來時淩遠和李夫人聊得很愉快。淩遠很會哄李夫人,哄得李夫人把李熏然小時候被鵝追着咬吓得哇哇哭都說出來了。
李熏然站在門外往裏瞧,淩遠看李夫人的眼神,只有孺慕之情。
他心裏酸了一下。
怎麽才能幫你呢。
怎麽才能真的幫你呢。
他整理了一下表情,咳嗽一聲,推開門不滿道:“媽唉。”
淩遠已經拔了針。李夫人給他按着,轉頭看李熏然。李熏然披着外套,按着自己胳膊:“哎喲哎喲,紮死我了。”他可憐道:“媽喲,紮了我三針。”
他是想跟李夫人撒個嬌,沒想到淩遠勃然變色:“你說什麽?”
李熏然吓一跳:“抽血,三管子紮我三針。”
淩遠道:“不是負壓采血瓶嗎?”
李熏然一愣:“啊?”
那個倒黴催的采血的小護士似乎是個新手,第一針紮了李熏然三下,李熏然前後挨了五針。他還得安慰那個快哭了的小姑娘說自己沒事。
淩遠的臉色異常難看:“半年前就該換了的。”
他氣得站起來,李夫人沒抓住他,讓他掙脫了手,手背上立刻一片血。李夫人氣急,打他一下:“你這個孩子!坐下!”
淩遠一愣,乖乖坐下。李夫人很生氣:“你看看,毛手毛腳的,沉不住氣!”
李熏然熟門熟路在淩遠抽屜裏翻出藥棉:“媽你給他再按上。”
淩遠讪讪的。
李夫人給他擦血按針孔,突然道:“孩子,不管什麽事,你得想開點。”
淩遠看她。
“什麽事都別着急。明白嗎?”
淩遠默默點點頭。
李熏然下午請假,不用回隊上。李夫人很高興,讓他們晚上來家吃飯。先把李夫人送回家準備晚飯,李熏然開車回淩遠那,他想洗個澡。
淩遠胃疼被李夫人一頓數落,似乎真下去了。
李熏然進門就脫衣服洗澡,淩遠坐在客廳無所事事。下午部裏的會王副院長替他去了,他也請了病假,李睿作證他真撐不下去了,需要去丈母娘家吃頓晚飯。
淩院長當然不會是沒事翻另一半手機的人,所以一直以來也忽視了李熏然手機裏自己的名字。
難道真是小福瑞?
李夫人為啥是那個反應?
淩院長看着李熏然的手機,然後拿自己的手機撥通了小獅子的號碼。
伴着李警官特色的青蛙呱呱叫鈴聲,淩院長終于明白李夫人為啥那個表情,六個字随着歡樂的鈴聲震撼閃爍——
“老房子剛起火”
獅子飼養手冊 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