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湯寡水一樣。甚至有時候阮四清晚上睡覺還會在腦子裏不停地想象那些畫面,非要想到那種血腥惡心,陰森詭異得不行才會結束。
爽是爽了,但這導致她經常半夜兩三點起來記錄靈感,然後頂着黑眼圈到天亮。人常說,得到什麽就要付出什麽,這樣白天睡覺晚上碼字的結果就是學業成績并不好。
當然,她本來念書就不行,尤其是數學,阮四清實在想不通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折磨人的東西。
于是後來高中學文,大學學了歷史,按理說,她也該考個教師資格證,踏踏實實入編制吃個公糧。
但她不願意。
她從高中開始就陸陸續續寫小說了,這是她活命的東西。
當班上的大多數人都在考慮繼續攻讀研究生的時候,阮四清已經在着手準備她的新書出版了。
這事兒,和她一起住了四年的室友都不知道。
阮四清噼裏啪啦敲擊着鍵盤,眼鏡鏡片也微微折反着光。她把頭發悉數盤起,近乎是認真嚴肅地碼字。
眼鏡這東西,其實她不愛戴。
直到現在她眼睛已經一百多度了,有時候隔遠了看人都看不清,她出門還是不愛戴。
因為一旦戴上眼鏡,‘阿四’這個名字便會像緊窟咒一樣在她腦子裏炸開花。
阿四——
她摁着鍵盤的手一頓,纖長睫毛垂下,在燈光下輕輕顫抖着。
“嗡……”手機又在震動了。
阮四清瞥了一眼,摘掉眼鏡接起,冷漠中帶了一點怒氣:“我說了不要再打來了。”
電話那頭的人默了幾秒鐘,輕聲喚她——“阿四。”
阮四清扯着嘴角笑,又是阿四。
“爺爺病了。”那人說。
多數時候阮四清覺得自己是一個薄情的人,雖然她可以裝得很在意,也可以扮演他們想要的角色。
但她不樂意。
“跟我有什麽關系?”于是她問。
電話裏靜了一瞬。
“挂了。”阮四清摁滅了手機。
九月的夜裏,還有些燥熱,但卻熱得她手腳冰涼。
都是碰巧
次日一大早,張大媽就跟晃悠過來的白大爺聊上了。他拎着個茶盅,往那椅子上一坐,翹着二郎腿問:“今兒不去買菜了?”
菜市場和超市,早上是最風起雲湧的時間段,那些個老太太們最喜歡那時候去搶菜。什麽小年輕們,管你平時都牛逼,在戰鬥力強悍的她們面前,甭想沾掉一個子兒。
譬如張大媽,嘴又碎,體力又強,在雨水巷的一衆老大媽之中脫穎而出。
“買啥買,我屁錢沒有。”張大媽說起這事兒就來氣,她兒子好吃懶做,兒媳婦硬生生被氣走,孩子才一歲多一點,這個家全靠她來撐。
白大爺嘬了口茶,沒接話。
張大媽瞟他一眼,又說:“小阮那姑娘到底什麽來歷?人家昨天跟我說,是作者,文化人哩。”
白大爺就是阮四清的房東,這邊的房子有不少是他的。他本來靠着收房租就夠生活了,可白大爺覺得總要找些什麽事兒來打發時間,于是這才開了個茶鋪子。
老街坊們愛上他那兒搓麻将,有時候興致來了,大家一塊兒聽聽評書唱唱戲。
“怎麽着,人文化人招你惹你了?”白大爺笑呵呵跟起來的老街坊們打招呼,末了偏頭問了她一句。
張大媽搖着蒲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撓着手臂,打了個哈欠道:“咱這雨水巷什麽時候來過這樣俊的姑娘,我就問問。”
這廂話音剛落,就見阮四清下了樓來,張大媽眼尖,诶了一聲笑說:“小阮要出門吶?這天兒熱,可得打個傘。”
阮四清腳步一頓。
“沒瞧見人家戴着帽子?”白大爺小聲說,完了又朝着阮四清笑:“小阮路上小心啊。”
老人們活了一輩子,若是早上見着,就問你吃了嗎。如果在大街上碰到,嘴裏就會來一句哎喲,可真是巧了,買了啥呀。但你要是出門的話,他們就會告訴你,路上小心。
倒也談不上說真不真心的,就像他們喜歡坐一塊兒唠嗑,喜歡給小朋友零食吃一樣,老百姓們都是這樣,淳樸率直。
阮四清點點頭,慢步出了大院兒。
她前腳剛走,後腳張大媽就說:“這姑娘也是起得早。”她轉頭看了一眼屋裏,唉聲嘆氣:“太陽都曬屁股了,那小子還睡得跟死屍一樣。不知道我上輩子造了什麽孽,生出來這麽一個混賬東西跟我作對。”
白大爺忽然問:“你孫子呢?”
“去他媽那邊了。”
兩人離了婚,但孩子還是兩頭住,張大媽也樂得清閑,昨兒就把孩子送過去了。
“你說現在這些年輕人。”白大爺搖了搖頭:“有什麽過不下去的非要離婚,這還不是苦了孩子麽。”
說着他起身,斜眼過去,啧了一聲道:“不過你兒子那種,算了,人姑娘也沒離錯。”
張大媽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舉着蒲扇指着他:“白老三,怎麽說話呢?”
聲音響亮,你一嘴我一句,有來有往的。俞淵歪頭從浴室窗口往外看了一眼,果然又是張大媽。
他咕嚕嚕吐出水,洗漱完畢。
每一個清晨,張大媽的嗓門兒就成了定時定點的鬧鐘,那聲音,比在你耳邊敲鑼打鼓還要吓人。
他拿着保溫杯下樓,兩人還在掐架。張大媽跟剛孵化完小雞崽兒的老母雞一樣,雙手叉腰橫眉怒目的破口大罵。
一見着俞淵,張大媽飛快收了氣勢,笑眯眯地喊:“小俞老板,看店去了?”
俞淵颔首,又問:“白大爺今兒沒開鋪子?”
白大爺臉上帶着高興,這話簡直問到心坎上了。他跟鬥勝的公雞一樣,昂着頭道:“這不,孩子幾個說要接我一起出去吃飯嗎,哪有空看鋪子去。”
說就說吧,他還要瞄一眼張大媽。
張大媽心裏啐了他一口,就你兒子多,就你能耐。
沒理會他倆的暗潮洶湧,俞淵提腳就往外走。今天其實并不太熱,他穿過古玩街的時候,好多人都還在門口杵着聊天。
他剛剛開了自己店門,就見胖狗發了消息來。
【俞哥!我操,我他媽失戀了!】
俞淵站在原地,愣了幾秒鐘。
【你什麽時候戀的愛?】
他盡量語氣平穩的問。
胖狗眼疾手快,噼裏啪啦一頓摁。
【哎呀不是,我瞧見你對門兒那姑娘,叫什麽來着?阮四清?她跟一個男的約會了,我昨兒還想說追她,人今天就跟一個男的吃上飯了。】
【哦不,喝上奶茶了。】
【我這還沒開始呢,直接給我整結束了。】
神經病。俞淵沒回了。
***
奶茶店裏阮四清低頭看着合同以及一系列資料,坐她對面的白琛笑了笑:“阮小姐和我想象的不大一樣。”
他是公司派來和她接洽的負責人,昨天電話聯系過,本來就沒見過,也不是特別熟的關系。于是阮四清聞言略微擡起頭來,看向了白琛。
她一向是冷淡疏離的表情,這一下落在白琛眼中就是高冷中帶着抗拒的模樣了。
“沒別的意思。”白琛又解釋說。
她嗯了一聲低下頭繼續看,這次是她的一本小說要賣版權,說是要拍成電影。阮四清也不懂這些,但能掙錢就是好事,她養老金和棺材本兒都還沒湊夠呢。
她着重看了看酬勞。
兩人又聊了一些別的東西,基本上就圍繞着版權合同的事,期間白琛問她願不願意參與這次的劇本改編,畢竟由她操手的話,更能貼近原著一些。
阮四清拒絕了,沒必要。
最終還是沒什麽意見的拍板了下來,這會子眼看着就要中午了,白琛又說難得這麽巧,邀請她一起吃個飯。
“不了。”她起身戴好帽子,頓了一下說:“謝謝。”
看着她捧着杯奶茶走出去,纖瘦身子很快就消失不見。白琛默了默,撥通了一個電話。
“辦好了。”他敲了敲桌面,眼裏閃過笑意。
“嗯,放心吧,她又不認識我。”
“什麽時候一起吃個飯?行,您大忙人,有空聯系。”
挂了電話,白琛看了那杯奶茶好一會,他忽然挑挑眉,像是知道了什麽好笑的事,慢悠悠整理好東西也出了門去。
胖狗這頭正帶着他爸準備回去,心裏還納悶兒,怎麽阮四清自個出來了,他們在這邊等車,隔着街望過去白琛也出來了。
他一愣神,方才去醫院接他爸,路過奶茶店時只看到那人側面不覺得,這下正面一瞧,竟然還有幾分面熟。
胖狗他爸拄着拐杖,順着他視線看過去,說:“那不琛兒嗎,正好問他有沒有空送送咱倆。”
誰?
胖狗萬臉懵逼,然後就聽見他爸興奮地高聲喊:“琛兒!這邊!”
斑馬線上人來人往,車流在紅燈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