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繁華的地區,這塊地兒靠着老城區,依稀還是從前的模樣。
鱗次栉比的小店,花花綠綠的店牌裝飾,還有騎着電動車,自行車的小孩老人,連賣煙酒的小賣部裏大叔都還在看着電視劇。
小吃店在街道頭頭,往那邊一瞧,幾乎全是飯店,間或有幾家藥店和理發店。
她眼裏閃過恍惚,如今很少有她睡過的那種巷子了,這幾年全國都弄什麽衛生城鎮,何況這還是個市,幹淨得連落葉都瞧不見。
也不知是怎麽的,阮四清拿着手機,突然就生出了一種想要離開的心情。
離開這座城市。
阮四清站在十字街口,看向了遠方。她周身行李就一個雙肩包,筆記本電腦和手機,還有必要的身份證錢包,一起往裏面一扔就齊活了,只要想走,随時可以。
“阮小姐!”有人突然喊。
阮四清聞聲望過去,白琛正搖下車窗跟她打招呼。白大爺也坐在副駕駛,笑眯眯看向她。
車避開行人,穩穩開了過來,他問:“這麽早去哪兒啊?”
阮四清不想回答,但觸及白大爺慈愛目光,她頓了一下說:“有事。”
白大爺點點頭,瞅見她自己站在路邊,就囑咐了一句:“那我們就先走了,你自個兒看着車。”
“嗯。”她颔首。
這頭車開走了,阮四清倒是沒再生出來剛才那股子突然的情緒了,她看着手機,照着路線去了酒店。
“你倆認識?”白大爺從後視鏡看見滑動過去的畫面,偏頭看着自己的小兒子,好奇問道。
白琛沒告訴他關于那個人的事,只應了一句:“工作上有點接觸。”
“那姑娘瞧着性子冷。”白大爺昨兒酒喝多了,今天起來頭還昏昏沉沉的,他閉上眼,差點又要睡了過去。
白琛打着方向盤,suv拐了個彎進入了另一條街道。他目視前方,笑了笑說:“是有點。”
“你說那麽年輕一姑娘,怎麽來咱們那群老人住的破爛地方租房子。”白大爺嘟囔了兩句,不一會兒就阖上了眼。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白琛腦海中閃過那天的景象——
那人坐在他對面,目光沉沉。
“阿四瞧着不言語,但性子倔,我如果出面,她肯定不會答應。你去找她,把她的版權買下來,公司那邊不用擔心,我會安排。”
白琛眼裏閃過什麽,輕輕嘆了口氣。誰知道那位大小姐怎麽就突然要住那老巷子了,他估計還得照顧她幾次。
大小姐阮四清這會兒還在找酒店。
“诶!你怎麽不給錢呢!”小吃店裏一個女孩子臉色漲紅,眼睛瞪得圓溜溜地。
“什麽叫我沒給錢?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沒給了?”說話的是一個中年男子,啤酒肚,很肥胖,眼睛細長微眯,臉上的肉把五官都快擠沒了。
“你明明就沒給!”女孩子也不像那種嘴皮子利索的大媽,翻來覆去只有這樣一句。
漸漸吵了起來,看熱鬧的人也多了。
“一份兒米線管多少錢啊,真是丢人。”有人小聲議論着。
“我瞧着好像是沒給啊。”
“你知道人家給沒給,少管閑事。”
阮四清頓住腳,擡眼看了過去。
女孩系着圍裙,雙手緊緊捏着圍裙一角,巴掌大的臉皺在一起,她抿着嘴,神情氣憤又無奈。
小吃店店面很小,似乎是剛開的,就只有幾張桌子,價格張貼在一面牆上,倒是實惠。阮四清瞟了一眼,經營執照上她的照片看起來年紀很小,圓圓的臉,很可愛,宋芷兩個字端端正正在下方。
她目光一定。
那中年男子卻是得意了,他起身道:“小姑娘,做生意要講究誠信,一頓飯錢,我又不是給不起,至于不給嗎?”
他這樣一說,議論聲就小了些。
宋芷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沒說出口,她垮了肩膀,身子輕顫着。周圍的人看着她,仿佛和她隔成了兩個天地。
“沒給。”
阮四清走了進去。
中年男子臉色登時不好看了,怒目看着她。
阮四清說:“你沒給。”
“你怎麽知道我沒給?”中年男子冷笑:“少在這兒血口噴人。”
阮四清指了指對面,那邊拐角處的監控攝像頭剛好能拍到這個男子所坐的位置,她面無表情開口:“調出來就知道了。”
“你以為你誰,還能調監控?”中年男子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啧啧兩聲:“小妹妹,太單純了吧。”
宋芷看向阮四清,眼裏隐隐閃着淚光,她猶豫着扯了扯她衣角。
“算了。”她小聲說,聲音有些沙啞。
阮四清靜靜看了他一瞬,拿起手機摁通了一個電話號碼,只聽見她冷淡道:“把民安區章雲路312號的監控調一下,就要十分鐘前的。”
中年男子面色一僵,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顯然有些害怕了,但還是虛張聲勢,低吼道:“你誰啊,憑什麽多管閑事。”
宋芷仿佛也被吓住了,慢慢縮回了手。
“警察。”阮四清神色冷然,眉宇間自有一股清冷凜冽之感,讓人不敢造次。
“你說是就是?我不信。”男子眸光閃爍,但看她那架勢,又不像作假,他心思轉得飛快,咬牙說:“你連證件都沒有。”
阮四清一句廢話都沒說,直接一雙手掮着他肩膀将人摁到了桌上,砰的一聲,桌上筷籠都震了一下,他的臉也瞬間被擠壓變了形,冷汗順着額頭往下滴。
“不信?”阮四清開口。
這樣的身手不是誰都有的,幹淨利落,力道強硬。
“信信信。”男子知道自己今天逃不過了,遂連忙改口。
阮四清扯了扯嘴角,笑意冷淡。
男子被她松開,僵硬着搓了搓自己的脖子,觸及阮四清的眉眼,他迅速收回視線,鐵青着一張臉從褲子口袋裏摸出十塊錢放到桌上。
“神經病。”走出店門他嘴裏還在低聲咒罵。
阮四清沒多說,轉身就出了店門。
吃瓜群衆吃得有些震驚,目送着她的背影離去,宋芷看着她,回過神來下意識喊了一聲:“诶!”
她偏頭,聽見她說:“警察同志,謝謝你!”
阮四清沒有應答。
宋芷攥緊了錢,看着她混入人流。白短袖、牛仔褲、馬丁靴,簡單随性的搭配,可在她眼中,就像是踩着七彩祥雲似的,一下就救了她。
甚至她還硬生生從那背影看出來兩分潇灑的味道——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小姑娘,來碗抄手!”有客人喊她。
“來啦。”宋芷咬了咬唇,匆匆又去準備了。
我是你哥哥
這頭走遠了的阮四清腦海中閃過宋芷的模樣,心中輕輕嘆了口氣。
“右轉,進入郭慶街——”
這會子十來點鐘,上班族少了,也沒那麽擁擠了,她慢悠悠晃到了酒店,直接辦了個兩天一夜的房間。說是酒店,也不算,倒有點青旅的味道,裝修混搭着民宿那種風格,總之很便宜就是了。
阮四清放下包大拉開窗簾,太陽已經頂到了上頭。三樓并不算低,即便是這裏樓盤交錯,陽光也能夠越過前面的一幢,斜照過來籠罩整個房間。
房間布置很簡單,标準單人間,該有的東西都有。她站了一會剛走到床邊坐下,手機就震動了起來,字母“s”閃動着。
她看了一眼,頓了一會才接通。
電話那頭的人直截了當地說:“阿四,你越來越不聽話了。”
阮四清瞳孔一縮:“你派人跟蹤我?”
他似乎也被這話激怒了,聲音低沉:“是在保護你。”
“瘋子。”阮四清握着手機的手指泛着青白:“阮森,你就是個瘋子。”
彼此在這一剎那沉默下來。
阮森眼裏閃過不明的情緒,停頓了幾秒,他放緩了語氣,近乎是溫柔的:“阿四,我是你哥哥。”
哥哥這一樣,他确實也沒說錯。
那時候他們還在阮家,阮森比她大五歲,他向來說一不二,做事幹淨利落。十六歲的那年,他第一次帶着她走進了阮家公司的大門,她喝着奶茶,歪頭那一眼,恍惚間已窺見了他日後冷厲深沉的模樣。
他們是半道上的兄妹倆,按理兒說親也親不到哪去,就像阮老爺子,并不待見她。可奇怪的是,阮森待她很好,冷峻的眉眼對着她,從來都是溫和帶笑的。
她也一度以為自己會安穩過下去,直到十八歲。
她收斂思緒,坐在床邊雙腳冰涼的問:“說的話還作數?”
阮森起身站在窗前,修長身影像是一尊雕塑,偌大的辦公室裏,靜得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見。
他眺望遠方,很久都沒有回話,久到阮四清以為他不會答應時,他的聲音才沉沉傳來。
“作數。”
她離開阮家之前,兩人定了一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