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時限,他不去打擾她,她也不會回來。
但其實他在她入住雨水巷的第二天就來過了,她冷着臉一言不發,他平靜地說:阿四,我只是想看看你住的地方,怕你委屈。
委屈倒是不委屈,只是很生氣。
她怒目讓他走,他緊鎖着眉頭,一把抱住了她。
“阿四,我等你回來。”
彼時阮四清有過一瞬間的僵硬,她心想:我回不去了。
那天到底是不歡而散,之後她也沒再見過他,可讓阮四清沒想到的是,他居然還派人跟着自己。這算什麽,監視嗎?
想到此,阮四清凝眉:“還有一個條件。”
阮森頓了一瞬,說:“好。”
她抿唇,語氣平淡:“我待會過來。”
随即挂斷了電話。
阮森這個哥哥,扮演得大抵算得上稱職。他會給她夾菜,給她梳頭發,載着她去上學,會在天冷時給她系上圍巾,下雨時背着她淌過水坑。
可那又如何?沒有人會真的無所求,利往而來,本就是規矩。他能待她如至親,也能棄之如敝屐。
阮四清笑了笑,覺得有些疲憊。
她想,果然人老了,就是不能這樣費腦子。
***
東西收拾得很快,退房退費一氣呵成,她帶着帽子,緩步走到了大街上。路過那家小吃店時宋芷還在裏面忙,圓圓的一張臉上,帶着幹淨笑意。
阮四清收回視線,在路上攔了輛車。
司機問去哪兒,她說,LR。
“喲,小姑娘是在那裏上班?”一般出租車司機都很能聊,尤其是這種中年大叔,大半輩子過來了,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不管是誰都能侃上幾句。
他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又道:“在那上班的,都挺厲害。”
阮四清沒說話,司機師傅也不覺得尴尬,自顧自道:“我聽人家說啊,那個公司的老板,可是個年輕小夥子,怎麽樣,你上班見過嗎?”
“沒有。”她回。
“嗨,也是,姑娘你才去那公司上班吧?大老板一般都忙,沒見過也正常。”
司機打着方向盤,笑呵呵道:“說是叫什麽,阮什麽來着——哦哦,阮森。”
“我女兒特迷他,經常買什麽財經雜志來看,我愁過一眼,确實不錯。”
見阮四清又不說話了,他放幹脆放起了音樂來,抽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稀疏的頭發,感慨道:“現在都是青年才俊啊,像我們那些年,都是往南邊兒跑才有錢掙,現在混出頭的,不過也就那幾個。”
遇到紅燈,車停下來。
司機師傅忽然扭頭,嘀咕一句:“我怎麽看着你這麽眼熟呢。”
阮四清垂眸。
綠燈了。
師傅又重新拉起手剎,踩下油門。
“姑娘,也不對啊,今兒不是周六嗎,而且這個點還上什麽班?”他想了想不對勁兒,诶了一聲。
車窗被搖下了一半,風吹過她頭發,混雜着熱浪的氣息撲到臉上。她說:“去還債。”
司機師傅愣了一下,又從後視鏡瞄了她一眼,這下再沒說話了。
車開到公司大門口,LR的标志又大又晃眼,迎着日光,有些刺目。她付了錢下車,司機看了她好幾秒,還是調轉車頭走了。
“到公司了。”她打電話過去,走進了大堂。
阮森說好,派了助理來接她。助理是個和阮森差不多大的女人,叫林悅,她化着精致的妝容,臉上是标準嬌豔的微笑。
“阮小姐。”她走到大堂沙發邊,輕輕喚了一聲。
阮四清見過她很多次,從阮森接手公司開始,她就一直在他身邊。她們算不上多熟,但林悅是為數不多能和阮四清說上兩句話的人。
“這邊請。”她揚手。
LR本部她來過幾次,林悅也就直接帶她到總裁辦公室了。
阮森已經停止了工作,正站在窗前,他背對着門,瞧不清神色。林悅把他桌上的文件收走,悄無聲息退了下去。
“我以為你會直接去看爺爺。”他轉過身,棱角分明的臉帶着旁人從未見過的溫和。
阮四清站着不動:“條件。”
“我來談條件。”她冷漠道。
阮森神情有那麽一瞬間的難以琢磨,漆黑如墨的眸子緊緊盯着她。不過也就那個眨眼的功夫,他便已經走了過來,視線掃過她背包:“坐下說吧。”
剛剛坐下,林悅已經買好奶茶回來了,是她一直喝的,最普通的珍珠原味奶茶,雙糖。
阮森笑了笑:“熱的。”
是的,熱的。
阮四清喝不了冰的,不管是冬天夏天,她都不行,必須喝熱的。
“不用了。”她坐得筆直。
林悅知道自己不該聽,她向阮森點了點頭,出了辦公室去。關了門,聽不到裏面的聲音,林悅停留了幾秒。
公司裏都說阮森是如何不近人情,冷漠又嚴肅,他雷厲風行,手段高明,才接手LR幾年,已經做到了這種成績,別人說起他時,多是敬畏的。
那時候公司裏有個群,新來的員工愛八卦,說阮總這樣的,談起戀愛得多帶勁啊,什麽霸道總裁愛上我,一擲千金博妻笑之類的,但這麽久了,從沒有見他身邊有過誰,也從沒有見他對誰特別過。
除了阮四清,他的妹妹。
林悅跟着他很久了,那年他也才二十二,她跟着他回阮家時,阮四清不過才十七,嬌嬌的年紀,清麗纖瘦,長得很好。
阮森對着她,從不發脾氣,近乎是溫柔耐心的。
林悅覺得震驚,甚至阮森在開會,阮四清給他打電話過來,他也會暫停會議,一字一句聽她說完。
只是這樣的狀态并沒有持續多久,次年阮森二十三,阮四清十八,他們吵架了。
那一次吵得很厲害,林悅不知道是為什麽,但那段時間阮森心情很不好。他定時定點,認真工作,可一旦從公司大門走出去,那樣冷峻的面容總是會露出疲憊與煩躁。
那麽久了,林悅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那種神情。
而後就是無盡的冷戰與反抗,阮四清高中畢業,念了大學,大學四年住校,基本不回阮家了。
阮森有時候實在是心煩意亂,林悅就開着車帶他到阮四清的大學外面,抽着煙,一站就是一夜。
林悅想不通,兄妹之間,能有什麽嫌隙要做到如此地步呢?
她無聲嘆了口氣,回到了位置上。
而此時辦公室裏的兩人對坐着,奶茶就放在她面前,她看也不看一眼,口氣疏離:“我可以去看爺爺,但你不要再找人跟着我,也不要再聯系。”
阮森望着她眉眼,一丁點從前溫軟的模樣都沒了,他垂下眼皮說:“還有嗎?”
“一年的時間太短,三年。”她道。
他霍然擡眸:“阿四!”
她笑:“或者,五年?”
阮森深吸一口氣,下颚繃得極緊,可聲音依舊堅定:“一年。”他看着她,眼裏仿佛有着翻滾的巨浪,那樣猛烈:“只能一年。”
看望阮老爺子
兩人去了醫院,阮老爺子也剛剛醒來。
他躺在病床上,護工正在給他削蘋果。阮四清進去時他擡眼看了她幾秒,威嚴的臉上帶着幾分病态的蒼白。
“不是走了,還回來幹什麽?”他問。
阮四清面無表情,一聲不吭。
阮森站在她旁邊,低頭能瞧見她發旋,他笑了笑:“阿四聽說您病了,專門來瞧瞧您。”
阮老爺子冷哼,把護工趕了出去,自己拿着蘋果開始吃:“我看她挺勉強的。”
這是醫院住院部七樓,因為阮森打過招呼,那邊就把阮老爺子安排在了專門的病房裏。但其實人家老爺子根本不樂意,他還寧願好幾個人擠一間屋子,能有人陪他說說話。
本來一天天就煩得跟什麽似的,現下一瞧見阮四清那張冷淡又疏離的臉,他心底就猛地竄起來一股無名火。
越想越氣。
阮老爺子幹脆蘋果也不吃了,扭過頭去,拿後腦勺對着他們。
她心下嘆了口氣,輕聲喊:“爺爺。”
阮老爺子身子一僵,還是不動。
“您好點了嗎?”她走近兩步,走到了他面前,剛好擋住了窗戶照射過來的陽光。
“關你什麽事。”阮老爺子惡聲惡氣,嘴裏不停地抱怨:“要走就走遠點,阮家又不是沒人,不用你在這兒假惺惺地,我看着就心煩。”
見阮四清不說話,他不耐煩地揮手:“走走走,別擋着我曬太陽。”
阮四清知道他不喜歡自己,所以很少湊到他面前讨人嫌。本來也就是一個冷淡性子,即便在阮家,她大多數時候都是安安靜靜的。
她話不多,可做事并不含糊,但凡是老爺子交給她的事,她都努力做好,本也就是被撿回去的孩子,老人家不待見她很正常。
只是老爺子這人,雖然從不對她說一句好話,那些吃的穿的,卻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