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周一早晨,戚孟四點就醒了,迷迷糊糊洗漱的時候忽然想起來,今天不用早起加班,是去收拾東西的。

她臉色一淡,不急不緩地洗去臉上的泡沫。

上班三年多,她還從沒有晚于七點半到過公司。

這樣想着,她扯了塊洗臉巾,随手抹了兩把,轉身走回卧室,被子一掀,又躺了上去。

她今天要睡到下午兩點鐘!

……

五點半,戚孟郁郁地睜開眼。

這該死的生物鐘。

六點半收拾妥當,開車往公司去。

戚孟在一家知名度極高的廣告策劃公司上班,摸爬滾打三年就坐到部門經理的位置。半個月前剛剛遞了辭呈,人事部象征性挽留了幾句,很痛快就放人了,連交接手續都壓縮了個一半。

戚孟站在公司大樓底下,深吸一口氣,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走了進去,還沒走到員工通道前邊,就被保安攔下來:“戚小姐,請您這邊做一下來客登記。“

戚孟眉尖一動:“來客登記?“

”是的。上周五接到通知,您已經不在這裏上班了,請您按照訪客流程進行登記。”

戚孟彎着唇,得體地笑:“好啊。”

低頭簽字的時候,她心裏艹了一聲,這兩天盡給人簽名了。

前臺小趙拿着電梯卡送她上去,欲言又止地嘆了好幾口氣,摁電梯鍵的時候湊過去小聲說:“趙總吩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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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孟毫不意外:“我知道。”

電梯樓層一個個升高,最後停在26層。

時間還早,一般這個點公司裏是沒有什麽人的。

進門的時候,坐在門口的梅梅沖她使了一個臉色,戚孟循着目光看過去,她的辦公室大門敞開,一個人影正坐在辦公桌後頭沖着什麽人說話,聲音細細軟軟,怪撩人的。

戚孟沖梅梅打了個招呼,若無其事過去,敲門。

門裏一男一女同時消聲,看了過來。

錢語詩從位置上站起來,面上挂着燦爛的笑:“戚孟!你這麽早就來了啊!”

戚孟皮笑肉不笑:“不及你們早。”

錢語詩不好意思地挽了下頭發:“我剛接手你的工作,怕忙不過來嘛。你看,你的這半個海報我做一早上了,怎麽都覺得不應主題。”

戚孟往電腦屏幕上看了眼,注意到自己的加熱桌墊已經被她扔掉,換成了一塊粉粉嫩嫩的鼠标墊。

她收回目光,走過去,直接一鍵删除圖層:“我的問題,删掉重做最好了。”

錢語詩臉色一僵,扭頭去看趙承華:“趙總,重新做趕不及交稿了吧。”

這時候,一直窩在沙發裏頭聽女人唇槍舌戰的趙承華不緊不慢挺直腰,目光虛虛掃過戚孟的制服裙,笑了笑:“你的能力我信得過。”

錢語詩嬌嗔。

戚孟忍了忍,覺得想吐,撈過桌上的小收納箱:“看來沒有需要交接的地方了,那我先走了。”

上周五還一副“公事公辦周一你必須給我來交接工作”的趙承華這時候倒是不擺上司架子了,懶洋洋地說:“我送你啊。”

“不麻煩了。”

“不麻煩。好歹同事一場麽。”

趙承華撈起大衣,自顧自往外走。

戚孟進到電梯裏拒絕了他一起下樓的提議,他環胸站在門外,痞痞地笑:“以後另謀高就,記得這最後一程可是我送的你。四舍五入,我也算是你最後一個男人了。”

戚孟對他這種程度的騷浪已經免疫了,面無表情關上電梯門。

電梯直行向下。

戚孟面色如常跟前臺相熟的幾位打了招呼,踩着高跟鞋拐到車庫。

早上七點半,車庫裏車輛寥寥。

她抱着箱子一路走向自己的黑色轎車,停在駕駛座前,腦子裏全是趙承華賤兮兮說着“我是你最後一個男人”的話,雞皮疙瘩一陣接着一陣地起。

嘔。

她深吸一口氣,擡腳狠狠踹向車門:“我去你媽的最後一個男人!”

細長的鞋跟瞬間在車門戳出一個凹角。

戚孟盯着那道口子看了好幾秒,心裏的氣稍稍消下去。

摸出車鑰匙摁了兩下……燈沒閃。

她皺了皺眉,又摁了兩下,擡手去開車門……還是打不開。

戚孟:“……”

腦子裏閃現一個不太妙的想法。

剛要到車頭去看看車牌號,駕駛座的窗子緩緩搖了下來,露出一張線條利落的臉。

戚孟臉一僵,緩緩轉頭,車位後頭停着一輛一模一樣的黑色別克,除了,她自己的那輛車門上沒有醒目的一個大坑。

陳曜垂眸看了眼車門,再擡頭看她,冷厲的臉上結了層霜,聲音危險地叫着她的名字:“戚孟。”

戚孟這輩子沒這麽囧過。

還是在一個天生不對盤的相親對象面前。

甚至,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跟他相過親了。

戚孟吐出一口郁氣,從收納箱裏摸出來一張名片,說:“陳隊,不好意思啊。修車錢我出,賬單到時候短信發我就行。”

陳曜接過來看了眼,昭雲廣告,策劃部總經理。

他随手往雜物箱裏一扔,面無表情嗯了一聲。

拽個屁。

戚孟暗罵一聲,轉身拉開車門,收納箱往後座一扔,一屁股坐進駕駛室裏,倒車,走人。

陳曜坐在車子裏目送她離開,人後仰着靠在椅背上,右手搭着藍牙耳機輕輕敲着。

沒兩秒,那輛車忽然又停住了。

戚孟開了車門從上面下來,沉着一張臉往回走。陳曜沒料到她會回來,似乎愣了一下。

女人尖細的高跟鞋踩在地下車庫的水泥地板上咯噔咯噔作響,空曠而有回音。

戚孟目标明确,走到陳曜的車旁,右手砰得往車門上一拍,眼睛裏壓着火:“你知道我,是吧?”

陳曜微皺眉,坐直了些:“什麽?”

“我的名字。”

剛剛,他在看她名片之前,精确叫出了她的名字。他根本就知道她!

陳曜一愣,收起表情:“你在局裏簽字了。”

戚孟冷笑:“我簽的是戚倪瑪。”

“……”

戚孟忍了一早上的氣全部炸開了:“所以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你相親對象?“

陳曜:“這些話恐怕不适合在這裏說。”

“怎麽不适合?在你眼裏有什麽人什麽地方是适合的?”

明知道她是因為去警局找他才碰到的流氓,還一本正經幫着那個流氓說話?

轉頭還跟介紹人說她太漂亮高攀不上?

我可去你的吧!

“陳曜,你活該打三十年光棍!“

陳曜臉色都沒變,淡淡地說:“我今年二十八,介紹人給你的資料上應該有。”

“!!!”

戚孟氣急敗壞扯下自己的工作證摔在他身上:“對,二十八歲還沒談過戀愛的老男人!”

說完轉身就走。

黑色轎車狠狠鳴了兩聲喇叭,消失在車庫裏。

陳曜看着車尾燈轉個彎不見,輕輕嘶了一聲——工作牌外面塑封的棱角劃到脖子了,留下一道紅色的痕跡。

萬籁俱寂中,監聽器那頭的聲音順着耳機爬過來。

“媽呀我剛剛聽見什麽了?陳隊去相親了?“

“還偷偷摸摸裝不認識,把人妹子給拒絕了?”

“靠靠靠!這小姐姐聲音好聽啊!”

宋添:“我總覺得在哪裏聽過……”

陳曜敲了敲耳機:“閉嘴。”

“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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