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戚孟這一躲,直接就躲到了晚飯時間。

宋添勤快地叫了幾個家常外賣,在門外頭喊了兩聲,沒有人應。

宋添覺得很理解。

他沒猜錯的話……剛剛戚小姐是要霸王硬上弓啊!

一個病弱失去反抗能力的高冷警官,一個是武力值爆表的反差小姐姐,真帶勁!

陳隊單身這麽多年,多少心懷芳心的妹子撞着南牆哭着跑了,好容易來一個冷門黑馬選手,宋添認為自己身負重擔。就可惜,現在還是在辦案呢。

……

陳曜吃過藥,在客廳休息了會兒,打開筆記本跟市局同事聯系,弄清了現在的進展。

趙承華是昭雲公司一個股東的次子,一年前國外鍍金回來,直接就扔到了公司小副總的位置,一年下來,沒少招惹部門女同事。

魏然在電話那頭說:“趙承華從兩三個月前就開始糾纏戚孟了,戚孟一直沒松口,據說有一回在茶水間被動手動腳,差點還打了他一頓……”

陳曜聽着,分神想道,确實是她的脾氣。

“……我想,對方會不會是趙承華回國後交往過的女朋友,出于被抛棄的憤怒跟對戚孟的嫉妒,所以撞人栽贓?畢竟趙承華車上最後的導航地址就是郊區外的新興的汽車旅館。“

“我跟你的想法不大一樣。“陳曜手指在茶幾上輕點,說:“旅館登記人是趙承華,以他的性格主動約被甩的前女友出去可能性不大,極有可能是剛追上,或者還在暧昧期的女人,他不是會用晉升機會來威逼女性妥協麽?這個女人會不會是因此赴約的?”

魏然沉吟片刻,跟一衆同事讨論了下,認為兩個方向都有可能,可是一番盤查下來,大家都有不在場證明。

”現在主要還是證據太少,昨天郊區那邊下了暴雪,破壞了不少證據。只能看看你這邊心理戰術能不能奏效了。“

兇手還不知道戚孟的車子一直在修車廠剛拿回來的事情,看到戚孟被放回家,第一反應肯定是自己塗在車盤底的血跡出了問題,要是膽子夠大,保不齊還會再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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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曜覺得奇怪的是,這個兇手能在戚孟車盤塗血跡,肯定是知道戚孟家裏住的小區跟平時停車的地方,膽大心細,可是她又不嚴謹到弄錯了戚孟的車牌號,這一點有幾分矛盾,他想不明白。

他擰着眉,無意識摸出來口袋裏的煙盒,敲出來一根,又忍住了。

宋添一直在旁邊埋頭記筆記,這時候就說:“那這麽說,兇手最多也就是在樓下多制造點什麽殺人證據,根本不會來襲擊戚小姐吧?”

陳曜一愣,嗓子好像又開始癢了,低頭咳嗽了幾聲。

得知兇手是沖着戚孟來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她會有危險,人還暈乎乎的,直接打了電話給上頭請示保護令了。

陳曜搓了把臉,說不出話了。

宋添不明所以地撓撓頭,靈光一動:“哎,要不我去樓下幫小徐他們一起盯着吧。”

又能學盯梢,還能避免做電燈泡,一箭雙雕。

“你去幹什麽,給小徐添麻煩?“

宋添扁着嘴:“陳隊,你太不了解我了。再說,我實戰成績八十呢!”

“等你考到一百再跟我得瑟。”

宋添在這邊跟陳曜磨着,卧室門輕微的一聲響,開了。客廳裏兩個人不約而同看過去。

戚孟穿着家居服,睡眼惺忪地趿拉着拖鞋走出來,長卷發搭在背上,有一點亂。

是剛睡醒的樣子。

看見兩個人不說話地看過來,從壁櫥上拿下來一個淺粉色玻璃杯倒水,聲線帶點模糊:“你們吃飯了嗎?”

宋添眨眨眼,這個,跟他想象中少女懷春的狀态不大一樣啊。

他接話:“我們吃過了。保溫罐裏給你單獨留了一份。”

“謝謝。”

戚孟去衛生間洗了把臉,長發胡亂在腦後紮了個丸子,捧着碗走過來:“你們剛剛在說什麽?”

宋添趁機先斬後奏,說:“我要去樓下盯梢了。“

戚孟看了眼窗外呼啦呼啦的風吹着紙條亂晃:“在室外嗎?”

她腦子裏浮現電視劇裏便衣警察穿大衣戴墨鏡蹲在牆角的可憐兮兮的場景。

宋添擺擺手:“不是,在車裏。”

那也不能一直開着暖氣吧。

戚孟想了想,說:“你等下。”

人折回到卧室去,沒一會兒回來,手裏多了一罐藍色沒用多少的藥膏:“塗凍瘡的,我看你手上還挺嚴重的,車上吹暖氣應該不舒服。試試看,挺好用的。”

宋添愣了一下,下意識低頭,看到自己紅紅腫腫的手指。

他在派出所幹了兩年多,為些家長裏短的事風裏來雨裏去,凍瘡是每個冬天都有的,一群大老爺們,從來沒有誰真的在乎過,熬一熬冬天也就過去了。

第一次見陳曜,是上年市局辦的刑偵講座,他風塵仆仆跑去聽了一場,特地跑去跟他搭了幾句話。陳曜臉色淡淡的,遞給他一張報名表:“今年的報名時間錯過了,明年可以試試。”

離開的時候看了一眼他的手:“回去擦點藥膏,都裂出血了。”那時候,他就暗暗下決心要考到市局來,跟在陳隊身邊。

時隔一年,凍瘡還是複發,他沒想到這回換成了戚孟,這個第一回見面很不愉快的姑娘。

陳隊還說兩個人不合适?

明明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宋添鼻子有點酸,接過凍瘡膏,吸吸鼻子:“戚小姐,你要加油!”

你一定能追上我們陳隊的!

戚孟還以為他在說這次的案子,點頭:“有你們在,我放心的。”

宋添抱着藥膏,抽抽噎噎下去了。

大門咔嗒一聲關上,房子裏就剩下戚孟跟陳曜兩個人了。

戚孟神色如常,捧着碗回房間。路過沙發的時候,陳曜叫住她:“那個藥膏,沒有我的份?“

戚孟瞥一眼他寬厚的微微帶一點紅的手:“我看陳隊的手細膩得很,用不上。“說完鑽進房間,再次關上了門。

陳曜盯着她的房門看了兩秒,手機收到一條微信,宋添發來的。

“陳隊!戚小姐真的太讓人感動了!我改觀了!我絕對支持你們在一起!”

陳曜就看了一眼,沒理。

當初給介紹的時候三姨就可着勁誇這姑娘性格好,雖然戚孟表現出來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但行為騙不了人。

從第一次見面起,她一直細膩。

陳曜往後,靠在沙發上,眼前是她鼻尖上小巧的那顆黑點,更想抽煙了。

……

宋添說是去樓下盯梢,這一晚上都沒有再上來。

家裏有男人在,戚孟沒有在客廳做瑜伽,吃過晚飯就呆在房間裏看電視劇,不過注意力怎麽也不能集中,時不時要想,他一個人在客廳會不會很無聊。

夜裏十二點,戚孟起來上了趟洗手間,遠遠往客廳看一眼,警服服服帖帖放在沙發把手上,看不見人。

她眉心一皺,下意識往那走了兩步,忽然聽見身後低沉的聲音:“這裏。“

轉過頭,就看見陽臺上一個黑影靠着欄杆站着,指尖一點明黃的光亮,在抽煙,白色的煙圈和着說話吐出來的白氣,消散在風裏。

“熏到你了?“

發着燒還能出去吹風抽煙,真是不要命了。

戚孟故意嗯了一聲:“我家不能吸煙。“

陳曜點點頭,掐了煙扔手邊罐子裏,聲音依舊粗砺:“還沒睡?“

”就睡了。“

他走過來,走廊燈光自下往上,一點點照亮他的胸膛手臂臉龐。身上帶着夜色的寒涼和煙味,他站在兩米的距離外,沒再往前。

“剛剛收到的消息,宋添他們樓底下抓了個人,明天帶你去認認。“

戚孟驚訝:“這麽快?“

“血跡會凝固。“

不抓緊就沒辦法再嫁禍戚孟了。

“是誰?“

陳曜回憶了一下,報了一個名字:江允。

戚孟皺眉:“沒聽說過。“

“明天到局裏再說吧。“

戚孟點點頭,然後意識到,他明天就走了。

這應該也意味着兩個人來之不易的和平相處的時光要結束了。

人跟人之間的交集,來之不易,要切斷,卻也太簡單了。

更何況是她跟陳曜這種,相看兩相厭的。

兩相沉默中,走廊壁燈滋滋閃了一下,忽然爆了。

只剩下戚孟房間門縫裏透出來的微弱的光。

“燈泡爆了?“

“嗯。“陳曜關上壁燈開關,走過去看了看,”家裏有備用的麽?“

“有吧。“

戚孟不太确定,到雜物間找了一會兒,摸出來一個差不多大小的黃色燈泡。

陳曜個高,不用搬凳子能夠到壁燈外殼。他站的地方正好在戚孟房間的斜對面,目光一擡就能看見門縫裏頭她的房間。

不大,但是整齊。

地上鋪着長毛地毯,幾件衣服規整地堆在上頭,拜多年訓練的福,只一眼,他就瞥見最上頭淺紅蕾絲邊的女生物件。

他垂下眼,轉上燈泡,再走過去揿下開關,原本明亮的白熾燈光換成了低柔暧昧的暖黃色。

寂靜的夜,昏暗的燈。

戚孟心裏有點堵。

她靠牆站着,忽然問:“陳隊經常執行這種任務嗎?“

經常這樣嗎?不清不楚搬進女人家裏,半夜三更幫她換燈泡,燒糊塗了還想吻她。

陳曜一頓。

……

其實他昨天申請的保護令并沒有批準下來,警力緊張是一方面,如宋添所說,戚孟的處境并沒有惡劣到需要貼身24小時保護的程度。

被駁回後,陳曜說:“那我申請三天病假。”

“你這是在跟我鬧脾氣?”

“不以警方的名義,以我私人身份執行任務。請領導批假。”

……

氣氛微妙中,戚孟的話正是把一個多月前的問答題再次抛到他面前。

合适,還是不合适?

陳曜沒想好。

他選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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