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得榮升
自那日起,聽茶便算是正式榮升。跟她一個房間裏的幾個小姐妹雖然心裏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好受,可是面上也都是笑眯眯地恭賀了她。
除了元宵。
只元宵抱着聽茶的腰,臉埋在她肩窩裏哭得一塌糊塗:“聽茶姐姐…”
聽茶感覺着身上夏季本就輕薄的衣服被她的淚水都浸濕了,一臉無奈而有些祈求地看着在一邊或坐或站的幾人,眼睛裏是對她們見死不救的控訴,看着水盈盈的,也是要哭的節奏。
見狀,瞿麥抿唇笑了笑,走過來拍了拍元宵的肩膀,道:“小元宵,你就別哭了,你再哭你家聽茶姐姐也要哭了。”
“可是…”元宵的腦袋從聽茶的肩上探出來,聲音還猶有幾絲哭噎,連話都講不好了,“可是…”
“可是個什麽啊,你不就擔心以後喝不到聽茶的湯了嗎?”三七恨恨地送了她一暴栗,含着笑說。
這話倒是不假,其他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聽茶也微微笑了,道:“我又不是不能進廚房,剛剛琴玉姐姐還說讓我不能忘了煲湯的手藝呢。”
瞿麥看着臉上還挂着淚珠,但是眼睛卻有神起來的元宵,笑罵道:“你這小蹄子,感情就想着聽茶那手好湯呢。”
一時或感傷,或嫉妒的心情都被沖散了,幾個年紀不大的姑娘又笑鬧到一起。
………
俗話說,“冷在三九熱在三伏”,如今正在六月中,哪一個大戶人家不擺了冰盆上了冰碗,吃着冰鎮的瓜果過着苦夏,只有住在京裏天子井的崔家真真是滿門冰寒,一身冷汗,都不用上了冰,就感到陣陣寒意。
崔家向來是簪纓世家,在先帝在時便是鮮花灼錦,鐘鳴鼎食,這朝雖然當家的都不是得用的大官,可是也是出了不少三品官員的,崔家人向來腰杆子挺得都比別人家挺,哪曾像今日這般把脊梁彎成這般。
前院正堂。
多福小步地急急走了進去,看着大馬金刀地坐在上首主位上,一臉閑适自然的季大人,撩起袍子便跪了下來:“啓禀大人,東西還沒搜到。”
Advertisement
把玩着手裏鋒銳匕首的季晟終于把眼光從那把皇帝新進才賞給他的據說能吹毛斷發的匕首上移開,淡淡地落在多福身上,嗤笑道:“那就去後院查。”
說罷,他轉過頭看着被綁起來扔在一邊的現在崔家的家主,昨日還是正三品的通政使司通政使的崔茂,笑容溫和:“對吧,崔大人。”
崔茂吓得瑟瑟發抖,可是還是穩住了自己,道:“季大人,你不能這樣,後院乃是家眷所居,怎能讓外男進?”
“巧了,本督這次來,還偏偏不巧的就是沒帶那群帶把子的侍衛。”季晟笑得更加溫和,只是眼底幽光恍若流玉,“都是一群連後宮都進的去的人,想必這崔大人家的後院也是可以的。”
崔茂正欲辯駁,被季晟一個清清淡淡的眼神掃過來,瞬間吓得不敢再說話,只呆呆地看着季晟身邊的那個小太監多福帶着幾個人,毫無顧忌地闖了進去。
他眼睛一閉,幾滴淚從他渾濁的眼睛裏流了出來,看着幾個瑟瑟的家族小輩也是哇的哭了出來,季晟反倒挑眉一笑,聲音低柔嘶啞:“崔大人,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宦賊,當初就不該信了你與皇帝一黨的花言巧語。”崔茂狠狠地瞪他,反正也是破罐子破摔了,他的話中也沒有什麽顧忌了,“要是當初…”
話還沒說完,他的下巴就被季晟手疾眼快地給卸了,只瞪着季晟的眼神越發兇惡起來。
季晟反倒沒什麽感覺,端起一邊新泡的六安瓜片,小小地抿了一口,姿态閑雅,話音卻有些狠厲:“崔大人,你得清楚,當年是你哭着鬧着要改投皇上門下的。”
說完這句,他頓了頓,臉色迅速黑了,直直地把一蓋碗滾滾的茶水潑到了下手癱成一團的崔大人身上:“如今哪有你在這兒唧唧歪歪的份?”
滾燙的茶水燙的崔茂眉毛眼睛擠成一團,連連喊痛不疊。
季晟見了他這見不得人的樣子,心裏冷笑,撩起袍子便起了身,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向着後院走去。
………
後院一片混亂,到處是尖銳的叫聲,聽得他耳膜炸裂般疼痛。
在這種疼痛裏,他突然想到了一雙清澈澄明不過的眸子,還有嬌嬌嫩嫩的柔軟聲音。
真好啊,這麽多年過去了,得虧還有這個牽挂,不然他就真成了皇帝手裏那沒有絲毫感情的殺人利器了。
季晟季督公難得的溫情時刻,不到半刻就被打斷了。
只見是一個打扮得齊齊整整的美人,梳着雙丫髻,帶着玲珑點翠草頭蟲鑲珠簪,穿着一水兒綠衣裳,看着就清清爽爽的,只是現在突然就撲到了他面前,頭磕着地面,響得多福聽着就牙疼。
季晟微微轉過一個方向,擺明了不受這個禮。
笑話,傳出去就是他欺負人家小女孩子家家的,搞不好那個腦殘皇帝就非要把這些人塞到自己在宮外的府邸裏去。
崔四娘沒想到被一個閹人拒絕的這麽徹底,到底還是孩子心性,一骨碌爬起來,看着季晟的眼神跟能吃了他一樣:“季大人這是連一個弱女子的命都不敢救嗎?”
季晟撣了撣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塵,聲音懶懶地:“我又不是頂天立地的男兒家,救你幹嘛?”
別講崔家與他的家裏有着血海深仇了,就算沒有一點點關系,這個崔家女兒,他也是不願意救一把的。
沒什麽理由,就只是他嫌崔家人骨子裏都帶着肮髒,血脈裏傳着的都是一堆烏漆嘛黑的玩意兒。
崔四娘的眼神跟能殺人一樣難看,很不得是把他生吞活剝了。
季晟也不在意,倒是多福了解他家大人的性子,忙叫了旁邊幾個閑着的太監把她給拖了下去。
“那時崔家幾姑娘來着?”片刻後,理完了衣袖的季晟突然冷不丁開口問。
多福真不愧是季大人的貼心好助手,當即便明了了,垂着手回道:“崔家四姑娘,閨名喚作鹂兒來着。”
“什麽鹂?”
“黃鹂的鹂。據說四姑娘出生時哭得聲音都好聽得緊,就取了這名兒。”
“呵。”季晟從喉嚨裏溢出一聲淺笑,道,“後宮裏正好還缺一個善歌的美人兒。”
多福瞬間了然,跟季晟拱了拱手,就忙忙追着那幾個人而去。
季晟一個人又走了幾步,到了花園假山的亭子上,俯瞰着這偌大的崔府,笑得嗜血而又帶着幾分壓抑的痛苦。
到最後,東廠的人把崔家幾乎翻了個底朝天,才在崔家一個最不起眼的小娘子屋子裏找到了讓他們大動幹戈的東西——一個再普通平凡不過的小匣子。
彼時季晟站在那間院子門口,等着他們在翻東西,被扔在外面的崔茂也被人給提溜着過來了,軟成爛泥一樣。
季晟嫌棄地瞥了他一眼,就繼續看着院子廊下載的紫茉莉花,一邊看,一邊還順手折了一朵聞了聞。
“這花是誰栽的?”
沒想到季大人竟然會問這個問題,一時間無論是被吓得要死的崔家人,還是被多福召過來圍着這小院的自己人,都是一臉懵逼的狀态,包括號稱季大人貼心小棉襖的多福。
好在這段靜谧時間不久,進了屋子裏翻東西的一個名喚小夾子的太監就打破了這種略顯尴尬的境地。他捧着一個市面上幾錢銀子就可以買到的小匣子憨憨地看着季晟:“大人,可就是這東西?”
季晟接過手,左右端詳了片刻,點點頭道:“不錯,就是此物。”
只見崔茂并崔家幾個族人已是吓得兩股戰戰,又加上大概知道一點事情始末的崔夫人妯娌幾個并她們的心腹,臉色也是難看起來了。
看着他們的表情,季晟還不清楚,本來就有的七分肯定,這下被拉到了十分。
“走吧。”東西到手,斷沒有再留了的道理,何況季晟對崔家嫌棄地緊,當即把匣子扔給了多福,便要擡腿向外走,想了想還是頓了片刻,道:“留幾個人把崔家看起來,那些老弱婦孺別給她們跑了,至于男人嘛,帶到東廠先關個幾天吧。”
聽了這吩咐,東廠裏來的人紛紛上手就要綁了崔家男人走,而其他的女人家也是動也不敢動。
季晟嗤笑了一聲,這次是真的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