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肝火盛

聽茶沒有講錯,果然當她病好回去的第一天,姝嫔就開始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

也是最近鹂婕妤,不,現在應該叫鹂嫔的那位突然有喜使得她本來就旺的肝火,這下更像是澆了一桶油,燒得更旺了。

也是,本來那位一直屈居婕妤之位,到底還沒有越過這位已經失寵了的主子的位分。這下一來,她突然就與出身江南世家的姝嫔平起平坐,甚至可以憑着她懷裏的那個金貴的龍子,隐隐還要壓她一頭。

這讓向來心高氣傲的姝嫔怎麽可能忍得下去,只恨不得将她剝皮抽筋才好,自然對待手裏的下人們也是越發殘虐了。

而首當其沖的自然不是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大丫頭佩玉,而是那個她以為有用,還巴巴地當成了殺手锏養了兩年的聽茶。

她向來覺得好像牽制住了她,就等于牽制住了季晟。可她的腦容量竟讓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事情不是按她腦海裏那般發展該怎麽辦。

再說現在宮裏氣氛詭異得很。原本從皇帝登基以來一直就當着東廠督公的季晟竟然被皇上招到了身邊,随時伴駕。雖然說離皇帝越近,越代表這人受重視,但是宮裏但凡明眼的人都能看出來,皇上此舉明明是明升暗降,當一個清清閑閑的禦前太監首領,哪有當手握實權的督公來得舒坦呢?

姝嫔雖然腦子不太好,但是還是挺能聽得進去其他人的意見的。尤其是母親交給她她卻遲遲沒起用,直到現在才把人請來的翟嬷嬷。她的話,她還是很能聽得進去的。

一個青花折枝花果紋茶盞在離聽茶身前一寸處堪堪落了地,饒是這樣,四濺的瓷器碎屑還是打到了聽茶身上。

“真當自己是誰家的嬌嬌小姐啊?”姝嫔手裏擺弄着另一只完好的茶盞,唇角微微挑起,姣好的面容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添了幾條細紋,在久日不見陽光而顯得格外蒼白的臉上特別明顯。

聽茶心裏暗笑了一聲,道:真是佩服自己心竟然這般大,都不擔心娘娘待會要怎麽罰自己,盯着她額上的皺紋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姝嫔随意找了個由頭,也是順便借着聽茶這次生病就勢發揮,好好地出了一通肝火。

只是聽茶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沒當一回事兒。也就地上的瓷器碎屑顯示出剛剛姝嫔主子是發了多大的火了。

最後,姝嫔不由反駁地便對聽茶道:“既然你是從廚房升上來的,不如繼續回廚房待着吧,好好練一練你的手藝,別只會煲個湯。”

聽茶出了門,剛剛一直站在姝嫔身後的翟嬷嬷上前給她又斟了一壺茶,笑道:“娘娘放心,有老身出馬,此事定然不成問題。”

“既然如此,本宮就謝過翟嬷嬷了。”姝嫔先是一驚,然後便是鋪天蓋地的喜意湧上了心頭,對着翟嬷嬷講話的聲調也要比平時最溫柔講話時的音調要柔和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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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不必謝老奴,”翟嬷嬷和善一笑,“當年魏夫人救命提攜之恩,老奴沒齒難忘,今日有機會報答她的恩情,這些都是老奴應該做的。”

姝嫔心裏大安,再想想翟嬷嬷之前與自己講到的事情,只覺得一顆心有大半都安了。一時間又有點後悔,若是當年剛剛入宮時就不懷着一顆少女懷春之心,總以為皇上是自己的良人,一直沒有聽入宮前母親的叮囑請出這位在後宮裏熬了這麽多年的老嬷嬷,恐怕自己現在就不會如此狼狽了。

只是此事也讓她明白了,父親,也就是魏家的家主怕是早就當自己這個女兒不在了,果真如自己當年堅持要入宮時他說的話一樣,自己邁出了這魏家大門,就再與魏家沒有瓜葛,魏家能給她的也只有這一個姓氏了。

可憐自己當年竟然如此之傻,還總以為只要自己在後宮得寵,父親就會收回這句話。

呵,他眼裏怕是只有那個被他養在蘭城的外室,還有那個外室生的孩子吧。哪管自己家兒女的死活。就連當年大姐跟榮恪王之事,他都沒有插手,眼睜睜看着自己曾經視若珍寶的大女兒屍骨無存。又何況是自己這個向來不受他喜歡,還總是屢屢斥她愚鈍,心思不純的二女兒呢。

***

從姝嫔身邊最受器重的大宮女之一的位置趕下到一個廚房裏的小宮女,邀月閣自然有不少人都是嘲笑着的,但聽茶絲毫不放在心上。

既然當時娘娘說要她好好學學廚藝,她就好好學習呗,反正車到山前必有路,自己有何苦難為自己。

也是,她向來心大。本來還有點擔憂聽茶的瞿麥聽她攤開一說,只憋了好半天才講出來了這句話,倒讓聽茶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才好。

只是她現在躲在邀月宮一隅享着難得的安寧平靜,可是在這邀月宮之外,後宮早就已經風起雲湧,各方勢力紛紛你方唱罷我登場,一時間鬧得不可開交。

皇上後宮裏的這群妃子,哪個後面不是背靠着大樹,在樹底好乘涼的大家族出身,哪個有又真正弱了,哪個手裏沒有一點秘密的勢力,哪怕皇上暗中命東廠将後宮裏面清了一遍又在清一遍,但是還是有着各方勢力藕斷絲連。

當然,這次難得的各方出動的盛況,還是要歸功于那位之前的鹂婕妤,現在的鹂嫔娘娘。

沒有一個後宮嫔妃不心生嫉妒的,也沒有一個後宮嫔妃不想害死鹂嫔腹中的那個孩子的。

但當她們真的打探進去後,多少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因為竟然沒有皇上的人在後面暗中保護着,哪怕他們的觸手都伸到鹂嫔的宮裏面去了,皇帝還是絲毫不知道。

一時間後宮又是心虛的驚慌,又是恨不得馬上下手的迫切,又是一片暗潮湧動。

寧钰宮。

內室的簾子竟也拉了起來,悠悠清香在皇後因為禮佛特意清出來的格外空曠的屋裏子盤旋。

她坐在上首,抿着清茶,眉宇間含着淡淡笑意,倒不像是因為鹂嫔懷孕而心生不滿。

坐在她對面的,不是旁人,是個熟人。要是聽茶在這兒,保準要叫起來,喚聲“素裁姑姑”。

此時她端坐在皇後鳳座之下的杌子上上,腰背挺直,絲毫不見在宮裏為奴多年的奴氣,反而氣質頗為高雅,一舉一動間也足以見到她的良好教養。

這哪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宮人啊。

皇後在心裏暗想道,面上卻不顯,抿了一口茶,便開口道:“這下一步,蘇姑姑可有何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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