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想道歉
素裁謙恭一笑,但絲毫不讓人覺得她卑微,哪怕在皇後面前都是姿态娴雅的,“皇後娘娘如何看?”
皇後笑了笑,淡淡道:“不過一個還沒成型的孩子罷了,想讓他沒了,宮裏的陰私手段多了去了。”
她心裏想着但是沒有說出來的是,既然晉樘當年可以狠下心來将自己的嫡子給毒死,也硬生生給她下了虎狼之藥,讓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懷上孩子,那她自然也可以弄得他斷子絕孫。
素裁笑了笑,眼眸裏閃過一絲深意,想到剛剛出來前自己的小主子托人給她傳的話,心神稍定,擡起頭,目光直直投入皇後的猙獰的目光裏,面色不改:“可皇後娘娘,你可曾想過鹂嫔這個孩子是怎麽來的?”
她頓了頓,又笑道,“據說姝嫔前段時間可是給妙貴人送了她那盒珍藏的雀頭香,可是沒幾天就被鹂嫔給搶走了呢。”
皇後面上表情有些詫異:“竟然有這回事?本宮倒是絲毫不知情。”
“雖然奴婢知道妙貴人是您一手提拔 出來的人,可是人心難測,誰知道她有沒有起了異心呢?”素裁道,“再說鹂嫔這事情做得動靜不大,若非奴婢在陵容殿有幾個心腹,真是絲毫不知。”
“妙窈的事情暫時不提,”皇後按了按眉心,并不驚訝于她一個小小女官的勢力之大,又問道,“你剛剛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香料這種東西最是有趣,明明鹂嫔最愛的杳寒香跟那雀頭香都是世間香料中的珍品,一兩萬金的,”她好像是故意中間斷了幾秒,故意勾得皇後好奇地看了過來,“可惜這兩者要是揉雜在一起用,不消熏個三五日,沒有孩子的這輩子也就沒了孩子了,有孩子的就算都要坐穩了胎,孩子也是與她無緣的。”
“你這是說?”皇後難得愣了幾秒鐘,然後一臉不可置信地問。
“據我所知,這雀頭香被送到鹂嫔那裏可是還沒有過兩個月呢。”素裁笑了笑,另起話頭,“而且娘娘您可記得這些時日,鹂嫔用的香已然換了。”
“鹂嫔這龍胎,是假的?”皇後有些不可置信,急急問道,聲音也大了點。
素裁中指豎于唇上,笑道:“娘娘~”
皇後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态,忙将前傾的身子給縮了回來,面上還是不可置信。
素裁想了想,到底還是沒有告訴她,這香不僅對女子有害處,只怕對男子的害處還要更大一些。
只是這事情還是先瞞着吧,到底皇後是幾分真心願與她家小殿下合作的尚且不可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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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後宮妃嫔們的風起雲湧到底都不太關現在的聽茶這樣的小人物的事情,她只要每天在廚房裏洗洗菜,燒燒水就可以了,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姝嫔怕被她攆出去的聽茶會一怒之下下毒毒死她,竟連廚具都不要她拿起。
雖然廚房裏的人都有點阿谀奉承,但是這個時節,報團取暖的還是要多一點的,所以也沒人給聽茶臉色看,這日子也就這麽平平淡淡過去了。
只是可惜了她保養得越發好看的手,現在多多少少有些粗糙。
她把泡在水裏的青菜給拎了出來,放到籃子裏面瀝幹,就開始盯着手掌發呆。
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來了季晟那雙修長白皙的手。
竟比她當時認認真真用香脂抹過的,認認真真不幹活保養的手還要漂亮。
想着想着,她的思緒也就不知不覺被牽引着飄到了季晟身上。
那一天的淩亂,想着好像前幾天才剛剛發生,但是實際上都過去了那麽久了,算算過幾天就是中秋,一晃神快兩個月了。她其實不太記得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是隐隐約約記得自己好像罵了大人一頓,好像那些自己平時嫌不太尊重的話語都講了個遍。
雖然現在她還是不太敢與他面對面講話,也不知道當時是不是疼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但是她還是想找到他認認真真與他說一句抱歉。
雖然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入了他的眼,聽茶有些不太高興地搓了搓手,想着自己這命莫名那麽受另一個人的幹擾,難得不會不爽。
但是這歉意還是要表達的,聽茶想道,畢竟自己還有些混不吝地喊了他“閹人”。
她雖然不是閹人,但是清清楚楚地知道這群太監其實是極度排斥這個稱謂的,聽茶苦着一張臉,有些欲哭無淚,更恨不得想回到那個時候把當時的自己給揍一頓,再狠狠揍一頓。
叫你當時不清醒,瞎說什麽胡話。現在可好了,平白得罪了他。
不知道他可能最是睚眦必報的嗎?
………
雖然聽茶一直這麽想,可惜這件事情她一直都沒有機會去做。
畢竟現在就算季晟不再是東廠督公了,他也是皇帝面前的紅人,聽茶一個不受寵的妃嫔身邊的小丫鬟,就完全沒有可能看到他。
至于皇上新封的那位琴貴人,也不知皇帝又是怎麽了,自那日到邀月閣幸了她一回,第二日就下旨讓她遷了宮,住到了妙貴人住的那個宮殿裏去了。
這邀月閣反正是越發冷清寂寞,再也不見當年也是炙手可熱的芳華,隐隐約約看過去俨然是冷宮一般。
宮裏面的宮人們攀高枝的攀高枝,要不就是找人去了其他地方,一個個都收拾着包袱走了,屋子裏也越來越空了。
現在細細數一數,也只有佩玉,瞿麥,翟嬷嬷,她自己再并上幾個粗使宮人,一起數一數都超不過十個人。
而且原本這個宮裏的小廚房,每日都是由禦膳房的宮人們來送些菜的,聽茶剛剛到這兒的時候,宮裏的山珍海味跟不要錢一樣使勁往這裏送,現在也只是隔三差五送些再粗糙不過的米和青菜,連肉每次都只送一刀,還全是肥肉,看着這些,聽茶有時候都覺得寒酸。
她不知道這個當時也算驚動了後宮的邀月閣小廚房存留下去還有什麽意義,但是也不能不留着,否則她們又哪裏來的東西吃?
要是按宮人們的份例,她們只怕更要受盡禦膳房那些爬高踩低的人的鄙視,連一口熱飯都吃不上。
這日子過得憋屈極了。
偏偏佩玉還抽了個閑暇,找聽茶抱怨說,她手裏管着的娘娘的私房錢也差不多要耗盡了,也不知道沒有錢打點禦膳房那些人,後面還有沒有飯菜吃。
聽茶這次是真真正正被驚到了,她還以為禦膳房是主動送的米菜呢。
她嗫嚅着,卻一時間找不到話講。
佩玉眼神裏全是無奈,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臉上的稚氣天真全都磨平了,只餘歲月的蒼老。她苦着臉跟聽茶說:“要是能找到人,你就不要再在這邀月閣裏面死熬了,你又不是娘娘從家裏帶過來的人,沒必要這麽衷心,去自己謀一條出路,省得在這麽個冷宮裏面熬到二十多歲,何必呢?”
“可是我又能去哪裏呢?”聽茶笑得苦澀,雖然姝嫔把她弄到她身邊是有私心的,可是不可否認的是,這個高度也教會了她很多,讓她可以完全勝任一個大女官的位子,可是…
“哎,都是我們害得你。”佩玉嘆了口氣,說得有些惆悵,“要不是當時娘娘覺得你入了督公的眼,也不會把你留在她身邊,反而沒想到如今害了你這麽一個好孩子。”
講到這兒,佩玉突然笑了笑,又講道:“你前段時間不是看元宵那個丫頭怪怪的嗎?你知道為什麽嗎?”她頓了頓,直到聽茶眼神掃過來時,才慢悠悠開口道,“那可是娘娘以前一直認為的第二把殺手锏呢,哪知道這個小姑娘段數顯然要比你更高。”
“嗯?”聽茶有些納悶,又很是疑惑。
佩玉笑,但是難掩苦澀,繼續道:“你覺得當年元楊公公對她說的那句話只有你聽到了嗎?娘娘她可是比你更早知道呢。”
“你是說當年元公公想讓元宵去跟他…?”聽茶試探着問道。
“噗~”佩玉笑了出來,繼續說:“當年元宵那麽小,你真以為他下得去口嗎?他只是見元宵跟他一個姓,長得又乖巧可愛,又讨喜,想認她當個幹閨女,沒想到這話一出,都以為是那種關系,就連我也被迷惑了好多年,現在怕娘娘還是這麽想的。”
“幹閨女?我可沒有聽說宮裏面還有這種關系?”聽茶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宮女和太監之間不就有那種關系嗎?”
“傻孩子,我也是這麽想的,”佩玉揉了揉太陽穴,繼續道,“然後前段時間被他罵了一頓,說他幹幹淨淨的思想被我們這群人給扭曲到什麽地步了。”
“元公公自己說的嗎?”
佩玉道:“嗯,他現在不是退了嗎,皇上劃了靠崇直門那邊的屋子給他養老,前幾日過去看到了,就與他聊了這回事情。”
“那?”
“哦,當時娘娘跟元宵講了這回事情,可能還把你和季大人的事情給添油加醋講了進去,那丫頭當機就表示不想做對食,也不知道攀了什麽高枝,就一跳而入進了鹂嫔那裏。”佩玉道,“現在鹂嫔可是得寵的很,就等她肚子裏的孩子呱呱墜地,怕是都可以封妃了,到時候才是把我們娘娘給徹底踩下馬去了。”
“也是鹂嫔運氣好。”聽茶手裏纏着一縷頭發,淡淡道,“要不然按她這一路晉升的速度,早就有人看不順眼要把她弄下去了。”
“傻人有傻福。”佩玉眼睛往四周看了看,才道,“你也別羨慕了。”
聽茶沒憋住,笑了出來,再細細想想這兩年這位幹的事情,可不是“傻人有傻福”嗎?
也不知道是真正運氣好,還是後頭有人護着呢。宮裏大人物的鬥法,她們這些小蝼蟻還是不要摻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