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連麥
唐栩手一抖，差點把放在旁邊的水杯碰翻，他顧不上回消息，最小化游戲界面，飛快打開直播平臺，點進他的唯一關注，LSG丶xxxJing的直播間。
直播間是關閉狀态，但顯示“1分鐘前在播”。
只有這個人會叫他“隊長”。
唐栩深吸一口氣，平複自己不太平穩的心跳，他點進陸璟主頁，翻到最新直播錄像。
看到陸璟的游戲ID時，唐栩即使早有準備，依然覺得難以置信。
那諾手真的是他。
難怪對自己的路線了解到像是開了全圖挂。
唐栩跟陸璟雙排過上千場，默契到如一人分飾兩角，他還給陸璟詳細講解過自己打野的思路和節奏，從沒跟陸璟以外的任何人說過這些。
令唐栩驚訝的是陸璟居然都記得，而且活學活用到了一抓他一個準的地步。
也對，畢竟是當年LPL第一打野智慧的結晶，記一下還是很有用的。
按說得到答案就可以關視頻了，唐栩卻沒有，他盯着右下角攝像頭裏的陸璟，繼續看了下去。
陸璟今天穿了件黑短袖，分外彰顯他的少年英氣，大冬天居然穿短袖，看來LSG基地的地暖還是燥得出奇。
鎖定英雄之後陸璟笑着跟觀衆聊天：“別看我從來沒玩過諾手，這把還是一樣能carry，你們信不信？”
随後陸璟起身，游戲進入加載界面，很快陸璟喝着可樂走回來，坐在椅子上，看了眼屏幕，整個人僵住。
直到可樂灑在身上又過了一會兒，陸璟才反應過來，笑着打了個圓場。
唐栩按下暫停，畫面定格在陸璟那個若無其事的微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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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回去又重看了一遍剛剛的畫面，看着那個瞬間陸璟呆若木雞的表情。
看到ID時陸璟就認出了他嗎？
“好景君須記”這個ID來源于大概三年半之前。
那會兒唐栩和陸璟還形影不離。有一次他單排時陸璟湊過來，從背後摟着他脖子問：“隊長，你覺得我好不好？”
陸璟總喜歡問他這種奇奇怪怪的話，唐栩沒轉頭看他，笑着答：“好。”
“我剛看了句詩，叫‘一年好景君須記’，既然覺得我好，以後你要是改ID就改這個，怎麽樣？”陸璟又問。
“詩是好詩，你這臺詞也是真土味。”唐栩說。
陸璟不服氣地鬧他：“答應我嘛，我可是隊裏的未來之星，誇我好你又不會掉塊肉。”
唐栩一直以為這些玩笑話陸璟說過就忘了，因為同在LSG的日日夜夜，類似的話陸璟說過太多。
但現在看來，陸璟的記性可能比他想象的好。
陸璟都記得并不是好事。
因為記得越深刻，就越難釋懷。
所以陸璟才會毫不留情地抓他，把他殺到超鬼。
可主動加他又是什麽意思？陸璟不是那種會特意找上門來罵街的人。
這時游戲窗口開始閃爍，陸璟看唐栩一直沒回複，發了新消息過來。
-怎麽用這個ID？
接着又是一條。
-對我念念不忘嗎？
唐栩有點蒙。事情的發展在他意料之外。
他手足無措，打了個“是”，删掉，打了個“扯淡”，删掉，打了個“。”又删掉。
最後他回：對你滿懷歉意。
陸璟唰唰地回了一組數字過來，因為客戶端會屏蔽連續數字的關系，這條消息被陸璟分成三段發過來。
唐栩愣了一下才認出，這是陸璟的微信號。
-加我。
唐栩猶豫了一會兒，回：這樣合适嗎？
陸璟回：哪裏不合适？
陸璟又回：快點，不是對我滿懷歉意麽，就當是你補償我。
現在唐栩已經不是手足無措，而是懷疑人生了。
因為他還清楚記得三年前那天。
醒來，視野裏一片帶着消毒水味的白，他忍着疼摸到手機，微信99+未讀消息全部來自陸璟，最後一條是“為什麽”。
當他想回一個對不起時，微信提示“您還不是他（她）的好友”。
陸璟的消息從晚上九點到早上九點，他說唐栩你解釋一下好麽，你理理我，求你了。
唐栩簡直可以想象那一晚陸璟從不解到憤怒到痛苦，最後心如死灰地按下删除好友。
發生過這樣的事之後陸璟還能若無其事甚至帶着點調/戲地跟他說話？要加他微信？
說不通吧。
假如按照唐栩這三年來的謹慎，他會說我剛回國，微信號凍結了。
但對面的人是陸璟。
唐栩最終決定不多想也不多問，照着陸璟想要的做。就當自己是在攀岩，就算摔個粉身碎骨也無所謂。
這是他欠陸璟的。
唐栩的好友申請剛發過去，陸璟的消息已經彈出來。
-你換微信號了。
-嗯。
-之前那個怎麽不用了？
-手機號換了，微信順便也換一個。
-哦。我還以為你是被罵怕了。
唐栩看到這句話笑了下，其實沒那麽糟糕，剛轉會的那段日子确實很多人罵他，但對于那時的唐栩來說，網絡上的事情其實他根本沒空注意，因為身邊發生的一切已經讓他應接不暇。
-也可以這麽想。
唐栩回複。
-那你不怕我把你新微信告訴別人，讓他們來罵你？
這話說的就像個小孩子，不過陸璟以前經常像個小孩子。
-如果你想的話也可以。
唐栩确實是這樣覺得，因為陸璟認出他時他已處于被動地位，全看陸璟想怎麽做。
陸璟先關了直播再聯系他，已經體貼得不像話。如果剛才陸璟在直播間裏說一句“那個蜘蛛是唐栩”，現在他的號應該已經被憤怒的粉絲爆破了。
-算了，太無聊了。
陸璟的回複看起來有點像鬧小脾氣。唐栩糾結該怎麽回複時，陸璟又發了條消息過來。
-來雙排吧。我打小號。
唐栩一愣。
-這……合适嗎？
-怎麽又合适不合适的，到底誰補償誰啊？
陸璟說到“補償”，唐栩沒法再拒絕。
-好。稍等一下，我下樓買瓶水。
——
等唐栩的時候，陸璟無意識地反複打開戰績紀錄又關上，實際并沒有在看。連他自己都有點搞不清楚，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陸璟本以為再見到唐栩他會像最後一面那樣，以高傲的勝利者姿态嘲諷他。
即使刻意回避唐栩的消息，他也知道這幾年唐栩過得并不好。
但“好景君須記”這個ID将陸璟原本的計劃徹底打亂。
陸璟當然是恨唐栩的，因為唐栩欠他太多了。
他和唐栩是最親近的人，唐栩的離開卻毫無征兆。陸璟一覺醒來，唐栩已經官宣到了另外的戰隊，沒有向他解釋哪怕一個字。
陸璟不想接受，卻只能接受。
可現在，這個人又回來了。
取着陸璟為他起的ID，說對他滿懷歉意。他的态度溫軟甚至有點低聲下氣，仿佛可以肆意拿捏。
對陸璟來說這是一種極大的刺激。倒談不上開心，因為過去的事他不能當沒發生過。
但這個他曾經崩潰哀求着卻不肯回他一個字消息的人，現在對他百依百順，這确實給陸璟一種報複般的快/感。
所以陸璟半真半假地說着戲弄的話，想看唐栩像當年的自己一樣倉惶失态，看他委曲求全地償還虧欠自己的三年。
連“為什麽會回來”“回來做什麽”這種問題都沒有糾結，陸璟只想狠狠一把先将唐栩攥在手心，不給他逃走的機會，再慢慢向他讨還。
很快唐栩進隊，英雄聯盟有內置語音，進隊時會自動連上。
陸璟聽到“叮”的一聲提示音時，竟突然有了隐隐的期待。
可等了一會兒，唐栩什麽話都沒說。
陸璟打開語音框一看，唐栩的麥指示燈是黑的，他沒開麥。
“說話。”陸璟有點尴尬，清了清嗓子。
唐栩還是沒說話，卻打了行字：我說話不太好吧。
“我沒在直播。”陸璟兇巴巴地說，“快點開麥。”
唐栩打了個“好”字。
陸璟突然有點緊張，微妙的有種雖然唐栩妥協了，但其實是自己輸了的感覺。
他情不自禁提了口氣，像是每年春季賽揭幕戰前的心情。他打開語音框，看着代表唐栩的那個小麥克風。
小麥克風外圈的指示燈亮起時，陸璟下意識攥了下拳。
“聽得到嗎？”唐栩問。
聲音清澈溫柔，一如當年。
一定是這個聲音響起的太突然，陸璟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不然陸璟沒辦法解釋，為什麽這樣一句毫無意義的話，竟能讓他一瞬間心跳快得像是十八歲那年，初次抱住唐栩的那個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