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沈時節把人領到了二樓某豪華半封閉式包廂。
路上他只字未提,雙手抄在兜裏,走在前面,在燈影變幻裏,他清瘦的背影透着股疏離感。
一進門,他忽然沉着嗓子問,“這裏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誰的主意?”
五個人排排站,安靜如雞,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得縮成一團。
沈時節一一掃過去,帶着令人膽怯的威嚴,“呵,嘴巴都挺嚴,那你們就在這站着吧。”
他擡腿往裏走。
蘇新雨盯着暗色的大理石,小聲嘀咕着,“我們都多大了,還搞小學生罰站那一套。”
沈時節腳步一頓,忽地轉身,“是你對不對?”
蘇新雨不樂意了,“老師你對我有偏見。”
“我對你沒偏見,只是基于對你的了解,你想玩,去哪裏玩,我都管不了,因為你是成年人,這是你的自由、你的權利,但我想你也應該清楚,在你沒把握保證自己人身安全的時候,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場所,就像剛剛那樣,四五個男人同時向你們灌酒,你推不開,怎麽辦?還有,”沈時節覺得自己已經很努力的在克制脾氣了,“你怎麽樣,我沒義務管,但陶陶……葉陶,我得管!”
“偏心。”蘇新雨狠狠道。
沈時節懶得理她,緩步走到林兮跟前,“雖然我只教了你半年,但我一直認為你是教過最得意的學生,你也跟着她們胡鬧?”
林兮一顆心髒從萬丈高空甩下,被沈時節訓斥的,無地自容。
雖然也知道自己是大學生了,完全有底氣和老師對着剛,況且她們只是來酒吧玩玩而已,可不知道為什麽,被沈老師這樣一說,就好像哪哪都錯了,不該來這裏,不該喝酒,不該讓不懷好意的人坐到身旁。
她的頭埋得更低了,完全就是一副做錯事的小學生模樣,只是承受,不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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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時節最後看向葉陶。
他很久沒這樣近距離地看她了,慢慢地從頭到腳把人打量了個遍。
濃妝豔抹,穿着浪.蕩,完全和她的自身氣質背道而馳。
剛剛他也是,在屋子裏被煙味熏得發悶,想出去透透氣,站在欄杆前百無聊賴地俯瞰着樓下的醉生夢死,哪知道一眼就看到了葉陶她們。
她們根本就不知道,自她們踏進酒吧的那刻起,那些尋歡作樂的男人們就向他們投去了玩味的目光。
男人是最了解男人的,那些人在想什麽,他自然知道,無非就是憑着她們的穿着,衡量今晚把她們帶走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修長的手指扯了下白色襯衫的領口,莫名的心裏煩躁。
尤其是那個男人在她身邊坐下,挨她挨得很近,她也只是往旁邊挪了下,繼續聽人唱歌,并沒有做出讓人走的舉動。
他覺得,無論他是作為葉陶的老師,還是作為看着她長大的哥哥,他都不可能置之不理。
正要開口說些什麽,後面有人調笑着說,“沈老師,不要這麽敬業好不好?都到這了,還訓起學生。”
五人聽到其他男人的聲音,這才慢悠悠地擡起頭。
原來屋內,除了她們還坐了其他三個男人。
他們坐在沙發上,咬着煙吞雲吐霧,面前的玻璃矮桌上擺滿了酒,她們在青色的煙霧中判斷出這些人的年紀看上去和沈老師差不多大,應該是她的朋友。
沈時節聞聲嗤笑一聲,轉身走了進去。
“這老師越當越上瘾?沈老師……”修澤曲着大長腿,身體半靠着在柔軟的沙發墊上,“也是厲害,出去透會兒氣的功夫領回來五個漂亮姑娘。”
沈時節沒理他,看着幹出杵着不動的五個人,默了片刻,放軟了态度,“你們過來坐。”
再吩咐其中一個人,“叫點牛奶過來。”
那人哭笑不得,“不是吧,來酒吧喝牛奶,真夠新奇的。”
沈時節眼睫慢慢地往上擡,看他。
那人立馬站了起來,肅着臉,九十度鞠躬,“好的,叔叔,我馬上去辦。”
葉陶使勁的憋着笑。
她們聽話的在一旁的連排沙發上坐了下來。
人挨着人,盡可能的遠離那四個一看上去就不太好惹的男人。
修澤抖了抖煙灰,朝葉陶她們擡了擡下巴,“不介紹下?”
沈時節睨他,“都是我的學生。”
言外之意是,別打她們的主意。
修澤笑了下,沒理會沈時節話裏話外的暗示,偏和他作對般,語調輕浮地問,“幾位美女不好好在學校裏學習,怎麽想起來到酒吧玩了?”
他又說,“來酒吧的人大致可以分成兩種,一為求歡,二為消愁,你們是哪一種?”
這個人的長相十分對陳默的胃口。
和沈時節以及其他兩位男人不同,他很健美,是那種脫衣有肉穿衣顯瘦型的,寸頭利落,眉眼間帶着點痞氣。
在其他四位姐妹戒備的不回答時,她主動說,“哦,我姐妹和家裏的相親對象吹了,來這裏慶祝下。”
手指還不安分的指了指蘇新雨。
“吹了?慶祝?”修澤有點不理解這其中強大的邏輯。
蘇新雨扯了扯陳默的袖子,朝她擠了擠眼,示意她別說了。
陳默直接忽略,“不喜歡呗,父母之命,不得不從,賣萌裝乖了一個多月可算把人甩掉了,難道不應該慶祝下?”
“應該應該。”
坐在單人沙發上的沈仲行聽到這話,默默地掀起眼皮,随後又壓了下去,伸手拿起矮桌上的玻璃杯,仰頭喝了下去。
包廂內,被一道無形的屏障分成了兩個世界。
這邊葉陶五人,喝着純牛奶,無聊的在扣手玩手機。
來酒吧尋開心,結果被老師關到房間裏逼着喝牛奶,這叫什麽事?
那邊沈時節他們,氣氛就顯得熱鬧很多,四人在玩着□□,輸了就喝酒。
陳默臨時拉了個群,有些話不方便說。
陳默:【剛剛那個男人,是我的菜。】
林欣然:【果然優秀的人都是和優秀的人做朋友的,沈老師的朋友們每個都不差,是每個。】
陳默:【我就看上寸頭那個了,好想加他微信,不知道他是不是單身?】
蘇新雨:【知道他是誰嗎?】
陳默:【誰?】
蘇新雨:【宜城許氏實業集團總裁,嗯,就是做房地産起家的那個許氏。】
葉陶:【……不是吧?我舅舅就在許氏總部工作。】
蘇新雨:【千真萬确,百度下,應該有照片。】
陳默:【确認過了,是我高攀不起的人,我醒了,我不配。】
蘇新雨:【你知道就好。】
林欣然:【那其他兩個呢?是不是也巨富?】
蘇新雨:【正恒集團的二公子和三公子。】
陳默:【……】
葉陶:【新雨,你之前說,和你相親的是誰來着?】
蘇新雨:【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沈老師對面那個。】
陳默:【……】
陳默:【我有罪。】
蘇新雨:【回去把頭卸了給我放板凳。】
林欣然:【沈老師的朋友們非富即貴,好好奇,他到底是什麽身份?】
林欣然:【剛剛那人叫他叔叔,他們又都姓沈,容我大膽猜測下,正恒集團不會就是沈老師家的吧?】
蘇新雨:【不會,正恒集團掌權者上下三代,都被八卦記者扒得幹幹淨淨,根本沒沈時節這號人。】
林欣然:【我可太好奇了!謎一樣的男人。】
林兮:【姐妹們,就這樣坐着,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
葉陶:【有一點點尴尬。】
林兮:【豈止是一點,都尬出天際了,在宿舍喝牛奶不香嗎?】
蘇新雨:【那回吧?】
林兮:【至少和沈老師說聲吧。】
蘇新雨:【反正我不去。】
葉陶:【我也不想……】
不過好像沒什麽用處,因為她的餘光已經瞄到四位姐妹向她投來的熱烈目光,目光之灼熱想讓她忽視都難。
葉陶咬着唇,搖頭,抗拒得很明顯。
蘇新雨:【小葉子,去和沈老師打聲招呼走人,和幹坐着熬到他們玩到盡興,你選一個?】
葉陶欲哭無淚。
她思量了幾秒,偷偷看了一眼沈時節。
他側坐着,留給她的是一道線條完美的側臉。
在其他四人眼神的鼓舞下,葉陶站了起來,走到沈時節跟前。
她的到來,引起了其他三人的注意,他們紛紛扣下牌,注視着她,都透着一股看好戲的神态。
葉陶朝他們笑了笑,然後彎下腰,“老師,時間不早了,我們明天還有課,就先回去了。”
沈時節沒看她,把撲克攏在一起,扔到矮桌讓,“好。”
語氣溫和,應該是氣已經消了。
葉陶直起身,朝其他三人擺了擺手,“那我們先走了,你們好好玩,謝謝你們的牛奶。”
沈仲行越過葉陶,看向她的身後,眼神暗了一份,忽然來了一句,“我送送你們。”
修澤往沙發一靠,發覺出今天兩位老朋友的不尋常。
沈時節自出去透氣帶回幾個學生後,周身都是能凍死人的冰渣,而性子冷淡,最不喜男女情.愛之事的沈仲行竟提出要送幾位女士回校……太不走尋常路了。
沈仲昊在一旁提醒着,“哥,你喝酒了。”
沈仲行蹙眉,“知道,我不開車,”他站起身往外走,路過蘇新雨時,瞥了一眼,态度算不上好,“走吧。”
葉陶又看了一眼沈時節,在林兮的招呼聲中,戀戀不舍地挪開目光。
她們五個人,一輛車坐不下。
沈仲行在路燈下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兒在街邊就停下了兩輛車。
陳默揪着葉陶的胳膊,眼睛頓時發光,“這兩輛車就是傳說中的瑪莎拉蒂?”
葉陶不識車,不過光看車型和線條,應該算是豪車,她點點頭。
沈仲行自顧自地坐上了第一輛車,于是大家十分自覺地擠到了第二輛車,蘇新雨動作慢,沒搶到位置,郁悶至極,叫不動任何人和她換位置,原地糾結了幾分鐘,怕人等太久只好勉為其難的上了第一輛車。
剛剛等車的間隙,她們又在群裏展開了一頓激烈的争辯。
都在說對沈仲行的看法,結果意見出奇的一致,這個男人,相貌好身世佳,還紳士,算得上是男人中的極品,都在勸她要不就直接從了吧?
看到蘇新雨和沈仲行成功地獨坐一輛車後,其他四人老懷安慰,在車裏互相擊掌。
林欣然斂了笑意,“就是第一次來酒吧,喝了一晚上的牛奶,挺沒意思的。”
葉陶也有同樣的感覺,于是建議道,“我們回宿舍喝吧?到學校直接去超市扛幾箱回去,在自己的宿舍總不碰再碰到老師了吧。”
陳默笑眯眯地戳了下葉陶的胸口,“用扛這個字,小葉子你學學壞了。”
葉陶抿了抿唇。
比起想買醉最後被沈時節灌了一肚子的牛奶,更讓她難過的是沈時節對她的态度,全程被冷漠,就連苛責都沒有,她寧願像蘇新雨一樣挨他一頓訓,也好過明明說要管,但什麽都不做。
她胸口積壓着郁氣,人重重往後一靠,仰着頭,“今晚不醉不歸!誰都不準慫!”
“可以,奉陪到底。”
“不醉不歸。”
“誰慫誰掃一個月的洗手間。”
“這怎麽夠,以後都是她包了。”
……
忽然後座的窗戶被人敲響。
大家看過去,竟是追出來的沈時節。
他俯着身,額前的碎發遮住了一邊的眼睛。
葉陶不知不覺坐直了身體,把裙子往下拽了拽。
林欣然把窗戶搖了下來,“老師,怎麽了?”
沈時節的目光徑直看着葉陶,“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