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傳位
姬言灏、宗正和邢滔趕到深山裏,剛好見到邊婧從熊熊烈火裏鑽出來卻毫發無損的一幕,姬言灏和邢滔驚呆了,宗正卻見慣不怪,笑說:“驚呆了吧?我小師妹可不是普通人,火燒不死,水淹不死,從小沒生過大病,一哭就會吸引山中猛獸,所以我從來都不敢惹她,萬一她把叢林之王引來怎麽辦?”
“哇哦,我師父才是神童!”邢滔驚得閉不上嘴了。
姬言灏說:“她是你師父的女兒還是……”
宗正趕緊糾正:“我師父一心修道沒談
過戀愛更別說結婚生子了。我小師妹是我師父下山游歷時從一個小村子裏帶回來的。我記得那時我九歲,滿心期盼着師父能在山下給我帶坦克飛機玩具,可帶回來的卻是個瘦瘦小小的小不點。我記得清楚,那天,她躲在師父身後,很怕生也不肯說話,偶爾探出頭來看看我,那雙眼睛,又黑又亮,好看極了。我本來很不開心的,但奇怪的是,一見到她我什麽氣都沒了。我給她吃包子,她怯生生地看着我,伸出一雙竹竿一樣瘦肉的小手,那小手上,全是傷痕,觸目驚心。問她叫什麽名字,她搖搖頭說沒有名字,家裏人都喊她死丫頭。究竟是怎樣的家庭那麽虐待一個三歲多的孩子,真叫人難以想象。問她恨不恨那些對她不好的人,她說不恨,她還說她哥哥對她很好,總是幫着她,替她挨打……”
姬言灏:“她還有個哥哥?”
“對,還有個哥哥,不過她對他的印象不是很深刻,再加上那時年紀太小,她連他的名字和長相都不記得。小師妹在山上住了一年多才慢慢變得開朗,她挺有捉鬼的天賦,所以師父把很多絕學教給她卻不教給我。她有很多朋友,全是山裏的動物,鳥、魚、蝴蝶,甚至是老虎、豹子。她總是帶在身邊的那只萬裏挑一的捉鬼竹鼠,當初死皮賴臉地賴着她,她沒辦法才收留的。呵呵!”
宗正一口氣說了許多邊婧小時候的事,越說越興奮,往事像翻書似的一幕幕地在眼前翻過,他驚奇地發現,他回想起來的事情竟全是美好、純潔、幸福的,搜索枯腸想找出一件不順心的事來都那麽困難。然而五年前的遭遇徹底地改變了他的一生,從此他的生命中将注定不再有歡笑……
姬言灏若有所思地看看宗正,提醒他該過去打招呼了,宗正回神,抱歉地笑笑,大步向前,向自己的師父行禮:“師父,您看起來比我下山之前更年輕了!”道姑笑說:“不要貧,師父有自知之明的。”邢滔跟着行禮:“徒孫拜見師祖!”道姑一點不覺得驚訝,只微笑着扶他起來:“好,好。”
邊婧忽然想到什麽,趕緊滿地找胖鼠,那只小胖鼠恹恹地在樹根裏挖了個洞躲了起來,邊婧叫它都不應,只撅了個圓滾滾的屁股給邊婧看。在樹洞周圍的枯葉中,邊婧發現了幾滴血。她急得叫來道姑:“姑姑,你快過來,胖黑它受傷了。”
一行人在道姑的帶領下走過來,道姑蹲下身,掏出一節新鮮竹子,一句話都不說,那生着悶氣的胖鼠居然自己轉過身鑽了出來,抱着道姑手裏的竹子啃了起來。才啃兩下又把竹子扔了,嘴巴裏的血滴滴答答地滴下來,一雙無辜的小眼睛可憐巴巴地望着道姑。
道姑輕輕抱起它,掰開它的嘴巴看了一眼,笑道:“別擔心,我再給你鑲顆牙齒。”胖鼠窩在道姑懷裏嗚嗚撒起嬌來,讨好似的用頭蹭道姑的手臂。
胖鼠磕掉一顆牙說到底也是為了救邊婧,邊婧既感激又愧疚又憤怒,她把怒火發在了那個護法身上,一把揪起那無法動彈的護法,掰開了他的嘴。護法被道姑的佛塵掃到後渾身經絡不暢,使不出力更使不出術來,邊婧掰他的嘴,他是惱羞成怒,髒話連篇,卻無法反抗。
“我要為胖黑報仇,它掉了一顆牙齒,我也要你掉一顆牙齒!”邊婧說着朝靳昌攤開手掌,靳昌會意,遞了把小刀給她,幾乎同一時間,姬言灏也遞出了一把利刃。邊婧看看兩個男人,最後接過了靳昌的小刀。她手持小刀,将刀尖對準護法的一顆門牙,護法急得嗷嗷直叫,雙眼發紅,渾身不由地顫抖起來,絲毫沒了之前作為護法的那種高高在上的威嚴感。
邊婧這一刀最終沒有戳下來,她把小刀還給靳昌,看看道姑,對護法說:“今天如果姑姑不在,我這個性格一定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一點都不含糊。可姑姑在這,算你走運。她老人家最看不得血光和殺生。”
道姑點點頭,欣慰極了:“我不想要你命,我只想知道你們鬼狐門的門主究竟是什麽人。”
護法臉色發白,對剛才拔牙一幕仍心有餘悸:“門主是誰,好像并不關你的事。我鬼狐門與你梅山派歷來沒有交往和恩怨……”
“住口!怎會沒有恩怨!”邊婧喝道,“五年前你們設計圍攻我姑姑,差點害得她老人家回不了梅山,這比賬,不能說算就算!”
聽到女孩說起五年前的事,靳昌的臉色一緊,姬言灏和宗正敏感地覺察到了他的異樣,可倆人只相視而笑,并不作聲。
護法哈哈大笑,看着平靜如水的道姑:“當年要不是你多管閑事,我根本不用費工夫和你周旋。為了和你周旋,我犧牲了三十多個門人,他們全是鬼狐門的精英戰士,不比特種兵差。呵呵!”
邊婧怒不可遏:“你們鬼狐門偷煉剝魂術,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視人命為草芥,姑姑身為梅山派掌門豈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別颠倒是非黑白,說得好像你那三十多個門人的死全是我姑姑造成的一樣。你,才是那個罪魁禍首!”她喘口氣還想接着罵,道姑按按她的手示意她冷靜下來。
道姑說:“都說千面神有一千個面孔,有時候面孔多了到最後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既然你不肯如實告知,那我只能把你送進監獄。”
護法在道姑說到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時心中一顫,他咬咬牙:“你把我送進監獄吧,恕我無可奉告。”
道姑嘆口氣:“我明白你的苦衷。每個加入鬼狐門的人都是身不由己,何況你還是鬼狐門的護法。越是處于中心位置就越小心謹慎。我也不逼你,所有的一切終有答案。”話落,道姑耳朵微微一動,大呵“小心”,推開站在自己面前的邊婧,然後一揮佛塵,啪啪兩聲,佛塵在空中揮舞,透明的空氣裏突然摔出一個人,還是個女人,紅頭發、黑鬥篷、狐貍面具的女人。
“隐身術!”道姑揮出佛塵,那紅發女人妖媚一笑,消失在了空中。下一秒,道姑的後背中了招,一柄利錐從後背直戳入胸,衆人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發生,事發突然,全都呆住了。
邊婧第一個回神,一聲“姑姑”撲了上去,握住那柄熟悉的利錐,一個用力,從姑姑身上拔了出來,鮮血濺了她一臉。她把利錐扔向姬言灏,大哭:“是你!是你!”
姬言灏一臉懵逼:“不是……我也不知道……”
“嘿嘿!嘿嘿!傻瓜!”空中響起兩聲女人的陰笑,只見紅頭發一甩,女人和護法就全都不見了。邊婧以及衆人這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是那個紅發女人利用隐身術偷取了姬言灏的利錐傷害了道姑。
道姑慢慢合上雙眼,面色慘白。邊婧跪在道姑面前,哭得泣不成聲:“姑姑,你不能有事,姑姑……”
姬家吊腳樓。
半個月的休養,道姑的傷勢終有好轉,可修為已大不如從前。她為自己算了一卦,暗嘆命不久矣,便想把未了之事了掉。她最放心不下的,莫過于她的小徒弟,邊婧。
一天晚上,她把邊婧、靳昌、宗正、姬言灏以及邢滔叫到房中。她把邊婧和宗正喊到床邊,把驅魔鐵鈴铛交到邊婧手中。宗正急了:“師父,這……”道姑說:“這驅魔鐵鈴铛是我梅山派掌門信物,我把它交給婧婧,從今以後婧婧就是我梅山派的掌門。”
“姑姑……”
“師父……”
邊婧和宗正對視一眼,她從師兄的臉上看到了不甘,便說:“姑姑,我恐怕擔不起這個責任啊!”
道姑握着她的小手:“婧婧,你擔得起的,姑姑不會看錯人。”又對一旁滿臉不服氣的大徒弟說:“阿正,做掌門人很辛苦規矩又多,你天性散漫自由慣了,恐怕不習慣清規戒律的生活。你聽師父的,外面的世界更适合你,更能使你發揮所長。當然,你也要禁得起花花世界的誘惑,有時候人的堕落并非一蹴而就,而是積少成多。”宗正的臉已鐵青鐵青,咬着牙說:“師父我知道了,我以後一定協助小師妹把我們梅山派發揚光大。”道姑欣慰地點點頭,從被窩裏掏出一本道德經給宗正:“有空讀讀它吧,別老想着賺錢,錢是賺不完的,而人生就有可能行将踏錯。”宗正接過那本道德經,臉繃得緊緊的:“是,師父。”
道姑又看向姬言灏:“姬先生——”姬言灏應聲上前:“掌門有何賜教?”道姑說:“姬家與我梅山派淵源深厚,婧婧初出茅廬,涉世未深,一切還請姬先生多多提點。”姬言灏得到如此殊榮心中雀躍,馬上笑道:“掌門請放心,姬某定會從旁協助新掌門,也當是報答當年貴派對我姬家的救命之恩。”
道姑點點頭,卻覺胸口血氣上湧,她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黑血,黑血中有小蟲在爬。衆人驚住,道姑眼疾手快給小蟲子貼上一道黃符,那小蟲子轉眼化成了一堆灰塵。
邊婧揪心了:“姑姑,怎麽會……”
“傻孩子,姑姑不要緊。”道姑撫摸着女孩的頭,溫柔得像個母親,“聽說你收了徒弟了?”
“嗯。”
邢滔噗通一聲跪在床邊:“師祖,我叫邢滔,是師父收的小徒弟。我沒什麽本事,就想跟着師父學捉鬼。”
道姑仔細觀察了會邢滔,說:“你太謙虛了。觀你面相絕非凡人之輩,不過既然你有心拜我梅山派門下,我沒理由加以阻止。只是你一旦入我派就必須遵循我派門規,一切聽從新掌門的指示,若有違——”她跟姬言灏要了一只小茶杯,往裏化了一道黃符,遞給邢滔:“喝了它。”邢滔眼都不眨地一口喝下。喝完,道姑才說:“剛才你喝的是伏魔水,專治心術不正之人。”
邢滔委屈地哭訴:“師祖,我對師父忠心耿耿,絕對不會害師父害梅山派的。”
“我算過,你心腸不錯,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但是你有所隐瞞,這讓我不得不懷疑你拜入我梅山派的真實用意。小夥子,別擔心,這伏魔水的解藥我會交給你師父。”
邢滔抹了抹眼淚:“是,師祖。”
道姑說:“還不給你師父敬茶?”
邢滔猛地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倒了杯茶,跪在邊婧面前:“師父在上,請喝茶。”
邊婧接過茶杯喝了一口,燙得她舌頭都麻了,她埋怨邢滔倒熱水給她,邢滔吐吐舌,摸摸後腦勺,一副無可奈何、傻裏傻氣的模樣。
簡單的拜師儀式過後。“你過來。”道姑又把目光投向了一直一聲不吭的靳昌。
靳昌步到前面,有禮貌地行禮:“姑姑……”
“別喊我姑姑,在這世上,只有婧婧有這個資格這麽喊我。”道姑平靜地望着一本正經的靳昌,“小夥子,我認得你,五年前我被鬼狐門埋伏,你也有份。”
邊婧聽了如五雷轟頂:“姑姑,當年真的是這個人害的你,真的是他下的毒嗎?”
靳昌說:“掌門,五年前的事我只能說抱歉,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為你當牛做馬。”
邊婧有點激動:“是你把姑姑害得這樣!”
道姑嘆口氣,拉了拉女孩的小手:“婧婧,別這樣,事已至此,責怪又有什麽用。靳昌也許從前做過錯事,但現在既然他肯回頭,我們也要給他這個機會。姑姑看得出來你們是心有靈犀,互相愛慕,姑姑不想成為你們兩人之間的絆腳石。婧婧,答應姑姑,別因為我影響你們的感情。”
靳昌感激道姑的深明大義,男兒膝下有黃金,他卻一下子跪了下來:“從今以後我和鬼狐門勢不兩立,我會對婧婧好,我會彌補我過去所做的錯事。”
“我信你。”
只三個字,靳昌一個大男人眼眶一熱,似有淚珠滾落。
因為姑姑的原諒和開明,邊婧對靳昌的恨意也在慢慢地瓦解,心裏也再沒那麽糾結了。
道姑又說:“接下來的這些話,我想和婧婧一個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