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了怔,很直接地說:“其實我怕你們兩個拖我後腿。我好不容易遇到這麽一個機會,一定要證明給師父看,我訓練的狗是很厲害的!”

王景哼了一聲,說:“那你自己保重。”說完便拉着吳小鹿朝山下而去。他此時心裏還在憤然:“待會你被咬傷了我可不會救你。”心裏這麽想,行動上卻更快,幾乎是拉着吳小鹿奔下山,那般快要飛起來的感覺,把吳小鹿吓得眼淚吧嗒吧嗒落。王景真是嫌棄死他了。他想,同樣都是十一歲,這男孩簡直比不上白鳳凰的一根腳趾頭。

一路上,王景不停地安慰自己:小白雖是女兒身,可身手不凡,又有一群獵犬在周圍,肯定沒事!肯定能毫發無損地等到他再回去。

白鳳凰感覺到師兄那不悅的情緒,尴尬地摸摸頭。不過她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裏,此時此刻,她一點都不覺得害怕,而是莫名的興奮。她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戰場,摩拳擦掌就等着敵人出現。這樣無所畏懼的精神像是本來就在她血液裏流淌一樣。

她站在原地,仔細聽着狼的叫聲,在猜測狼群距離自己有多遠。聲音有遠有近,白鳳凰搞不清楚狼群這是不是在通知族群的所有人。她有些擔心師兄和吳小鹿會碰上狼群,于是自己也學着狼,“嗷嗚”地長喚一聲。

已經走出好遠的王景聽到這一聲,不覺詫然。平時白鳳凰說話和白益很像,總是淡淡的,音調平緩柔和,可這一聲吼叫,大約站在山腳下也能聽得見。

黑一在白鳳凰的暗示下,也汪汪直叫。別的獵犬似乎也受到鼓舞,紛紛朝着狼吼的方向狂吠不止。這麽明目張膽的挑釁下,狼群的首領自然沒有注意往山下而去的王景和吳小鹿,而是直朝白鳳凰的位置。

太陽漸漸下山,好在今日有月亮,不然白鳳凰就倒黴透了。狼和狗的視力嗅覺在夜間都很強,唯獨她比不上,這是最吃虧的。

沒過一會兒,狼群悄聲而至,已形成圍攻之勢。與狼群對峙的那七八只獵犬都有些懼怕地往後退了退,一個個發出低沉的吼聲。

白鳳凰自然不傻,她早就爬到了一顆樹上。這會子正眯起眼睛,努力搜尋周圍的狼所埋伏的具體方位。她只是大概掃了一圈,先是驚愕,後緊張,再後來開始擔憂樹下的獵犬們。原本想這該是一個大狼群,可誰知居然有十五六只狼。

剛才被興奮沖昏頭腦的白鳳凰一下子冷靜下來。

太多了,實在是太多了。

她沒想到這群狼會有這麽多成員。

第 8 章

白鳳凰幾乎沒有和狼對峙過。

邪路相逢,她一時間分不清楚哪頭是頭狼。只看到周圍有很多事墨綠色的眼睛在看向她這兒。白鳳凰身子微微前傾,拿出弓箭,正猶豫對準哪一只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撕咬吼叫聲。原來有一只狼已經從他們身後包抄過來,撲向一條獵犬。黑一見此,第一個勇猛地撲過去和那只狼互相撕咬起來。好幾只獵犬同時也沖過去,那只狼見此迅速抽身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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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鳳凰在樹上,借着月光看得甚為分明,她不禁感嘆幸好自己會爬樹。那只正在進攻的狼速度很快,下嘴精準,直接對準了咽喉部位,被它撲咬的獵犬幾乎沒有多大機會掙紮就死了過去。而黑一雖然勇猛,靈活性似乎比不上那頭狼。縱然咬住了對方的前腿,卻仍然讓它跑掉。

她調整自己在樹上的姿态,讓背靠着樹枝,動作很輕地拉動弓弦,箭碰到一根枝條,穿破枝條的外皮最後只與那只狼的後退擦肩而過。這可以說是她第一次失手。因為沒有想到狼竄逃的時候不禁速度快而且擅于變換方向。

黑一和別的獵犬這時圍在已經抽搐着死去的那只獵犬身邊,哀鳴了幾聲。白鳳凰已經沒時間去安撫它們,她聚精會神地盯着一直在緩緩靠近的另一只狼。

在對方達到她精準射程範圍之內,她射出第二箭,正中狼的前胸。

一時間,狼群感到一陣慌亂,慌亂的同時似乎已經被激怒。狼群在捕獵受挫之後通常不至于拼命,但今天的反常讓白鳳凰愕然。她不知道的是,這群狼的頭狼誤以為這些獵犬是要來侵占它們的領地,所以才會這般兇狠。

它們瘋了一般地沖過來,和獵犬們撕咬得不可開交。幾番對峙沖鋒,獵犬傷亡慘重。

白鳳凰見此,倒吸一口涼氣。她先前試着訓練這群獵犬的布陣法此時完全失效了,樹下的獵犬們此時完全亂作一團,龇着牙,有的警惕地吠叫不停,有的則是緊緊夾着尾巴嗚嗚低吼。

白鳳凰投鼠忌器,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獵犬和狼混在一起,很是着急。她努力深呼吸,盡量讓自己心态穩,這樣射出的箭方能更加精确。

她終于逮到機會射出第三箭,打中另一只狼的腿部。後來又連射兩箭,嚴重挫傷了氣勢嚣張的狼群。

狼群懼怕突如其來的箭,一個個退到更遠的地方盯着這兒。黑一趁此機會和尚可活動的獵犬退至白鳳凰所在的樹下。

白鳳凰擔心地叫着:“黑一。”

黑一擡起頭,看着白鳳凰,亮亮的綠色眸子裏露出異常痛苦的神色。它受了重傷:後腿折了,能看到骨節,下颚也耷拉着,分別是被狼咬斷,此時血流不止,猙獰得令白鳳凰都不敢多看一眼,不光如此,它身上也有多處血痕。

白鳳凰看到黑一,心跳瞬間驟停幾下,幾乎本能地落下眼淚,想也沒想便從樹上下來。

黑一似乎已經沒有力氣叫出聲,只是把前爪放進白鳳凰掌心,搖了搖尾巴,兩只眼睛裏泛着淚水,似乎是在向她做最後的告別。

餘下還活着的三只獵犬緊緊挨着黑一漸漸發冷的身體,發出沉痛的嗚咽聲。白鳳凰強忍着淚水,伸手撫摸它們,希望它們不要害怕。

她知道自己這瞬間的慌亂,可能已經令自己陷入狼群的包圍之中。現在不知道狼群裏自己有多遠,她只得悄悄拔出靴子裏的匕首,蹲下身體,豎起耳朵聽周圍的動靜。她微微弓起身體,靠着敏銳的聽覺猛然翻過身,躲過突如其來的那只偷襲狼,在眨眼之間把手裏的匕首射出去。匕首異常鋒利,直接插入這只狼的眼中。狼嚎叫着往後退,白鳳凰見此,動作迅捷地抽出一根箭,一手用力投擲,直接射中此狼的咽喉,決了它的命。

另一只狼卻從白鳳凰伸手猛地撲上來,白鳳凰一個踉跄,被它撲倒在地,鋒利的狼爪劃破了她的衣服,身上被勾出幾道紅色的血印子。白鳳凰急忙用手裏的彎弓猛地敲着它的額頭,一個驢打滾,匆忙避開它那鋒利的牙齒,然而依然被它一口死死咬住衣服。誰都不會想到,黑一在這個時候,卻突然站起來,猛地撞向那只咬住白鳳凰衣角的狼。剩下幾只獵犬紛紛撲過去死死咬住這只狼。白鳳凰回過神來後,跑過去卻看到獵犬拼命地咬住那只近乎斷氣的狼。而黑一,已沒了氣息。

這時候,狼群中突然又響起了吼叫,不同與之前,這次的狼吼聽起來頗有些凄涼。

她環視四周,這才擦覺狼群卻好像在慢慢撤退。一切逐漸趨于安靜,靜得白鳳凰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和獵犬慌亂的喘息聲。再一看,見有人舉着火把朝她而來。越來越近的火光總算是白鳳凰松了一口氣。

狼素來怕火,加上剛才又折了兩條性命,此刻大約已經撤離此地了。方才死在她箭下的狼中是否有頭狼也未可知。

王景舉着火把,一面盡可能快地往山上來,一面焦急地喊道:“小白——小白——”

“師兄!”白鳳凰朝着火把的方向大聲回應。

不一會,手拿火把的王景就來到白鳳凰身邊。他看到這一地狼藉,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白鳳凰那嬌弱的身姿,強悍的箭術,周旋在兇猛的狼群時的鎮定。饒是此刻仔細端詳後發現白鳳凰并無大礙,卻依然吓出一身冷汗。

白鳳凰拂袖擦去臉上的淚痕,開口說道:“黑一死了。”

王景先是一怔,舉着火把看到蜷縮在地上的黑一,再擡頭看着白鳳凰的表情,幾乎下意識地把她攬入懷中,像兄長那樣輕拍她的後背,柔聲地安慰她:“小白莫要難過。”

“黑一以後再也不能陪我了。”白鳳凰深吸一口氣,努力穩定自己的情緒,然後最後還是又流下眼淚。

“乖,不哭,以後師兄像黑一那樣一直陪着你。”王景完全沒有哄人的經驗,但是看到小白倔強的眼睛裏閃着淚光,卻覺得心裏酸得厲害。同時也在不斷安慰自己:幸好小白沒事。

他看着獵犬們的慘象,想到自己剛才就把她一個人丢在這兒,心裏十分後怕,擡手用指尖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水,柔聲說:“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下山。”

白鳳凰恩了一聲,問:“師兄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小鹿送回家去了嗎?”

“送回去了。”

剛才到了山下,王景十分不耐煩地将吳小鹿扔到馬背上,也不管他願意不願意,一腳狠狠踹在馬屁股上,就這樣目送他回去了。

白鳳凰抱着黑一的屍體,看着地上其餘獵犬的屍體發愁。王景見此,忙脫下外衣,把其餘的獵狗屍體裹在裏面,因為太沉,他只得拖着下山。另三只活着的獵犬則是緊跟在他們二人身旁。

白鳳凰對王景說:“它們都是我親自教大的。剛出生的時候很可愛,卻也很笨,要訓練很久才會聽話。黑一是最早的那一批,也是最聰明的那一只。”

“你為什麽會想到訓練獵犬?”

“因為獵犬狩獵更方便,這樣獵到更多野鹿野兔,都可以換錢。譬如說鹿肉可以去集市換銀子,鹿骨可以賣給藥房,而上好的鹿皮更受大家喜歡。這樣一來,師父就不用那麽辛苦畫畫。”

“原來是這樣,老師他……”王景搖頭表示無奈。

剛到山腳下,獵犬突然警覺起來,似乎有人在附近。白鳳凰和王景雙雙蹲下,隐沒在山腳的草叢中。白鳳凰安撫獵犬們,小聲叮囑:“安靜,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遠處來了幾位騎着馬的人,夜色下,看不清楚這幾人的裝束容貌,但瞧他們的衣着輪廓,似乎非富即貴。若不是他們每人手裏皆握着一把彎刀,白鳳凰此時可能就站起來了。

王景同樣也是看到那他們手裏的彎刀。這熟悉的刀影令他憤怒不已。白鳳凰見他額間青筋暴起,神色冰冷,不由得倒吸一口氣,小心地握住他的手,怕他一激動會沖出去,同時靜靜觀察那幾人。

他們一面沿着山腳的騎馬一邊說說笑笑。然而他們說話的聲音異常尖銳,白鳳凰聽了非常不習慣,只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其中一個說道:“楚大人也真是太多慮了。你們幾個瞧瞧這山,異常陡峭,沒人能活下來的。”

“想不通楚大人為何非得派哥幾個過來查看。還得偷偷摸摸查看,又不能撈銀子,真是苦差事。”

“你們方才可有聽到狼的聲音?我看就算沒摔死也落入狼口了。”

“何況,這都過去三四個月了……”

白鳳凰低着頭,小聲問道:“師兄,是你的仇家嗎?”

王景點頭,壓着嗓子回答:“對。看來楚弦還是不放心。”

“那現在該怎麽辦?”

“讓他們走。如果現在我們殺了他們,楚弦說不定會疑心更重,到時候只會派更多人來。”

“殺了他們……哦,你說不殺他們啊。可是如果他們明日挨家挨戶拿着你的畫像詢問起來怎麽辦?畢竟你在我和師父這兒落腳,很多人都知道。”

“他們不敢。”王景微笑着,神情篤定。

等那幾個人的身影消失不見,王景才站起來,他有些慶幸自己剛才送吳小鹿回去的時候,順便也解開了另一匹馬的缰繩。此時那匹馬早就不知道跑到那兒去了。若是被這幾人發現,說不定他們會繞過來細細查看的。

白鳳凰抱着懷中的黑一,卻對王景說道:“把黑一先帶回去好了,過會我再過來把它們領回家安葬。”說完這句話,她站起來,堅決不回頭地朝前走去。

夜晚的春風有些涼,王景瞧着她的背影,無可奈何地笑了下。他也知道自己現在需要躲在家裏不出門。

倆人才走了一半,就發現前方有人疾馳而來,白鳳凰定睛一瞧,是師父白益。

白益看着她懷裏的黑一,皺着眉頭又看了一眼王景,伸手把白鳳凰抱起安放在馬上,吩咐道:“你先回家,不許再出門。”

白鳳凰先行到家之後,把黑一安放在院子中,然後自己蹲坐在旁邊,雙手環抱小腿,頭靠在膝蓋上,安靜地發呆。她的腦子裏開開慢慢回憶黑一陪伴自己的那些日子。之前黑一受重傷之際,她也曾有這樣的感覺,覺得自己是如此無能,恨不得即刻就長成大人。她安靜地思考,連白益和王景回家都沒看見。

王景想要過去,卻被白益阻止。

白益看着他的眼睛,搖了搖頭。

王景也直直地看着白益,仿佛要看穿他。

最後,白益卻是先避開他的目光,徑直走進白鳳凰屋內,拿出一件衣服,披在白鳳凰身上,輕輕拍了拍白鳳凰的肩膀,便回屋去了。經過王景身邊的時候,白益又囑咐他一聲:讓她好好靜一靜就可以了。

王景立在原地,看着白鳳凰發呆,自己也發起呆來。

他突然有些羨慕已經西去的黑一了。他的腦海裏不時重複方才老師對他說的話:有時候活着比死了需要更大的勇氣。

若那天沒有遇到白鳳凰,他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可活了回來,才發現前途漫漫,你所想所願所見所聞所得所失皆無法順應心意。他所要走的路是那麽渺不可見,仿佛每一步之後都是懸崖。

白益還說:如若放下,你我皆是一介草民;如若放不下,你現在跌得有多低将來或許便可站得有多高。只是,站得高了,要時時銘記本心。

他問:老師為何如此訓誡學生?

白益說:一念成魔。

那天,白鳳凰陪了黑一最後一夜。而他,有些不明不白地站了一夜。

第 9 章

次日,太陽才冒出頭,白鳳凰便站起來開始琢磨着要好好安葬黑一。

她拿着一個小鐵鍬,準備将黑一葬在家外的那顆大合歡樹下。以前每次她去集市,黑一總會趴在這可樹下等着她回家。

為了讓自己心理得到安慰,白鳳凰将安葬黑一的坑挖得十分認真仔細。不一會,一個寬大敞亮的坑就挖好了,她自己随後又跳進坑裏認真地用腳将整個四周踩結實。

她把黑一最喜歡的一個大骨頭和一個它小時候戴着的鈴铛連同黑一是屍體一起放入坑中。然後小心翼翼地将坑填平。最後找了根長長的木板,用錐子在上面刻上了“愛犬黑一之墓”幾個字。

一切完畢後。她扶着樹,小聲呢喃道:“黑一,如果有下輩子,可一定不要遇見我。”

至于白鳳凰中途冒出來的師兄王景,從頭至尾,都在觀看白鳳凰。他關顧着認真看白鳳凰了,連幫忙都忘記。

看小小的白鳳凰已經恢複過來,他卻依然有些迷茫。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身份,能活下去就是運氣。然而每個人都會有不甘心,他知道自己是放不下的。但現在看來,他不得不放下,至于是不是有機會讓他選擇後者,要看機緣。

一夜沒睡,又忙了一大早,白鳳凰此時方發現自己又累又困,揉着眼睛進了屋倒床就睡。這一覺睡到四更天。醒來之後,發現師父端着一碗熱騰騰的湯羹坐在她床邊。

“餓了吧,快吃點,剛好不冷也不熱。”

白鳳凰接過碗,風卷殘雲般喝得一滴不剩。

“師父,我很難過。”白鳳凰低下頭。

“恩,師父看出來了。”白益愛憐地拍拍她的肩膀,“其餘獵犬也都被好生安葬了。”

“當時看到它傷的模樣,我就知道,縱然是華佗在世,也救不活它的。”

白益笑了笑,說道:“你小時候可不懼怕這些的。這還只是獵犬而已,真正的戰犬,興許上了戰場,眨眼間變命歸黃泉。所以那些戰犬的傳聞,也都是千百年前的事情了。”

白鳳凰洩氣地垂下頭,但沒多久又恢複神采,說:“回頭抓幾只狼崽養養看。”

她這一句話生生把白益已到嘴邊兒的勸導之語又咽回腹中。

“不許胡來。那樣太危險,再者,狼之所以兇狠,是因為它們颠沛的山林生活。若像你這樣馴養,狼崽最終也會成狗。”白益恨不得拿起榔頭狠狠敲她的腦袋,把她敲得明白一點,叫她知曉危險。說完,他就氣呼呼地走了。

白鳳凰看着師父帶着不悅離開,慚愧地呢喃一句:“師父,剛才我還想再問一句,鍋裏還有湯沒?湯真好喝,我也好餓。”

饑餓驅使她起身去了竈房,鍋裏果然還有。她盛了滿滿又一碗,喝下去後才感到不那麽餓。站在院子裏吹了一會涼風,又回屋睡了會兒回籠覺,直至巳時方起。這時,師父和師兄王景好像都已出門。

她洗了把臉,正準備尋些東西吃,穿着一身新衣裳的吳青兒倚在院門口,目光委屈地瞅着她。

“青兒姐,有事?”

吳青兒恩了一聲,打量着她的裝束,不滿地說:“白妹妹,你要不要換身衣服去我家吃喜酒?”

“喜酒?”白鳳凰有些丈二摸不着頭腦。

“大哥今日成親。”

“今日?什麽時候改成今日的?”白鳳凰明明記得日子是定在年後,這還有小半年的時間呢。

“具體原因,娘也不同我講。反正日子是提前到今日了,看起來很是匆忙,嫁妝随禮什麽的也都準備的不足。”

白鳳凰瞧着她寡淡的神情,疑惑問:“虎子哥成親你素來都是高興的,怎麽此時瞧着你倒是有些不對勁?”

“唉,你沒到十三歲,你自然不懂。”吳青兒跺着腳,似乎想到跟自己有關的事情,眼淚刷就落下,“娘要我下個月也嫁人!她要我嫁給孫家的三兒子。”

白鳳凰聽了淡淡一笑,道:“這不挺好。你可是老早就同我講你在籌備自己的嫁妝了。”

“可……可我不願意嫁給孫小三。他……他生得那樣醜。”吳青兒紅着臉,越說越傷心,“我不願意。”

“不願意就不願意呗。”白鳳凰有些迷惑地看着吳青兒,她明明記得,以前吳青兒說孫家三兒子為人敦厚,待人可親的,是個可嫁之人。這女孩子,心性兒變得也忒快了點兒,也不知道她現在又看上了誰,真是叫人好琢磨。

“你去同我娘說說,讓她不要把我許配給孫小三。”吳青兒跑到白鳳凰面前,握住她的手,哀求地看着她。

“張大娘又不是頑固之人,你不同意嫁她怎麽會勉強?”

“我哪兒知道娘到底是怎麽想的。反正她不管我怎樣哀求,怎樣的不樂意,都說這個月月底一定要我嫁過去。”

白鳳凰哦了一聲,點頭表示自己會去張大娘跟前多嘴一句。她跟着吳青兒去了張大娘家,到門口就看見四處都貼滿了紅色的喜字,院子裏擺了好幾桌酒筵,前前後後也來了許多人。

張大娘和吳獵戶滿臉喜悅之情,站在門口一個個迎接前來賀喜的鄉親。吳青兒心裏有怨,經過門口的時候都不看一眼自己的爹娘,只是拉着一張臉,腳步飛快地進了屋子。

張大娘倒也不管她此時忸怩的心态,只笑眯眯地對白鳳凰說:“鳳凰你來了。你師父同你師兄都在,快去找他們吧。”

“是,恭喜大娘和大叔。”說完這句話,白鳳凰快步走進院子裏,找到師父和師兄,挨着他們坐下。

“師父,虎子哥的婚禮怎麽會提前,你知道為什麽嗎?”白鳳凰小聲湊過頭,神秘兮兮地問道。

白益還未開口,王景便學着她的口氣,搶着把腦袋湊到她耳邊,神秘兮兮地小聲解釋:“據說是因為有人說下個月新皇上要選宮女入宮,凡是在十三至十七歲的适齡未嫁女子,都要送去待選。”

“噢,原來如此。”白鳳凰突然明白張大娘為何逼着吳青兒這個月嫁給孫家三兒子了。

“選入宮不好嗎?為什麽他們一個個都避之不及。不是說宮裏的日子都是吃香的喝辣的?”王景看了桌上的飯菜,心道:比這兒的夥食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了。

這婚宴酒菜也就這樣了,平時自然吃得更差。真正是能吃飽就是好日子了。想到這兒,王景內心感慨萬分,連連唏噓。這桌酒席上有幾道葷菜,他多看了幾眼後居然發現自己很想吃,尤其是那盤香氣撲鼻的紅燒肉。于是他再次唏噓不已。

“好不好我倒是真不知道,只是大家都說不好。”白鳳凰想了片刻,說,“我想也是,那新皇上和先皇一樣縱容楚弦禍國殃民,想來也不是什麽明君。”

“你!”王景怔了怔,“你倒是說話直白。很多事情,你沒親眼見到,是否別有內情也未可知。”

白鳳凰正要繼續說下去,吳青兒卻已走了過來,眼巴巴地瞅着白鳳凰。白鳳凰知道她想問什麽,便回她道:“你爹娘正在門口等着虎子哥哥帶着新娘入門,我哪兒方便說啊。怎麽也得等虎子哥成親過後才方面說你的事情嘛。”

王景這時多嘴道:“我想你娘也是為你好的。你若是不嫁,可能要入宮。萬一被選中,到時候究竟是入宮當個繡女還是當個浣衣女可都不是你能決定的。天天伺候那些矯情的主子,可夠你受的了。”

吳青兒聽此,紅着臉,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王景的眉間。

白鳳凰又補充道:“師兄說的不全對,你也有可能被皇上看中,成了妃子。到時候就是你矯情地叫人來伺候你了。”

“縱然會成為妃子,我……我也不要入宮。”吳青兒如蚊蚋般的聲音傳來。

“那你要怎樣?”白鳳凰看着她忸怩地垂下眉,時不時還把目光瞟向她師兄。腦子有片刻空白,她感覺自己好像看懂了些什麽。她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師兄,又看了一眼吳青兒,再看一眼師兄,再看一眼吳青兒,擡手撫額,說道:“青兒姐姐,師兄肯定是萬萬不行的。”

吳青兒的心事被白鳳凰一眼看穿,詫異中帶着點羞憤,急忙把白鳳凰拽進屋裏。閨房密語自然不能為外人道。

“白妹妹,你方才那話是什麽意思?”吳青兒雙手絞着衣角,想起剛才王景同她說話,不經露出一個羞赧的笑容。

白鳳凰說:“不行就是不行。”

“為什麽!難道你師兄……你師兄他已然成家?”

“這個……”白鳳凰還真不知道。

“縱然是成家了,能給他做妾室,我亦是心滿意足。”吳青兒的臉更紅了。說完她下意識地捂住了,心裏直道自己怎麽這般沒羞沒臊地說出此話。

“……”白鳳凰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太好了,“要不我……幫你去問問看?”

“唉,白妹妹你回來,你……你別問得太直接,女孩子……女孩子總要委婉一些。”

白鳳凰無奈地應了她,出了門坐到剛才的位置上,這時白益并不在位置上,好像已經離開了。白鳳凰想起前兩天師父說的話,因為家裏多了一個人,所以要多賺些銀子,這些天會稍忙些。于是也未覺得奇怪。反正有她和師兄在,禮金也早就送上,現在師父有事離開也不算失了禮節。

白鳳凰看着王景,一鼓作氣,問:“師兄,你成家了嗎?有心上人嗎?”

“沒有。”王景蹙起眉頭,“怎麽?”

“我替青兒姐姐問一聲。”她眼珠子骨碌一轉,又問,“是兩個都沒有嗎?那你會喜歡青兒那樣的嗎?她還小,以後肯定長得很好看,你看張大娘的模樣就知道了。”

王景微微一笑,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說:“就算師兄未成親,也不會在月底替那什麽孫小三娶她的,你就少替她操心了。”

“她喜歡你。”白鳳凰幹脆挑明了說,“師兄生得好看。”

我初見你時也覺天地亦為之黯然。這句話她默默在心裏念了一遍,總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直說出來,說出來總覺得太矯情了。說話間她又想起初次見到師兄的畫面,她露出一個極淺的笑容,心道,那畫面真是太美了。幸好師兄最後活了下來,不然以後都見不着了,那真是委實可惜了。

王景哼了一聲:“她只是個小女孩,都還沒長大,你不必理會。你若不知道怎麽回,就直說師兄已心有所屬。”他笑眯眯地看着白鳳凰,差點就問她一句,你也我覺得我生得好看,那你是否鐘情師兄?好在話到嘴邊想起老師威脅他的話,他終究還是沒問出口。畢竟白鳳凰還是個小丫頭。

“你師兄你是真的有心上了嗎?師兄你心有所屬之人有沒有落入楚弦之手?”

王景指頭戳着她的額頭,輕輕使了點力,讓她貼自己越來越近的身體回退一些,說:“你更是個小毛丫頭,大人的事情,就不要問了。”

白鳳凰感覺自己好像碰了一鼻子灰。她悻悻然地回到屋中,把師兄的那句已心有所屬帶給了吳青兒。

吳青兒聽了之後,先是愣了下,然後眼圈就泛紅了,白鳳凰剛開口說了一句你別傷心了,她變再也遏制不住洶湧而出的淚水。對此,白鳳凰只得感慨人與人是不同的,她傷心到極致的時候,反而會哭不出來。可吳青兒仿佛是水做的人兒,嘤嘤凄凄,沒完沒了。

好容易新娘來了,她總算脫身,臨走了,安慰道:“青兒姐姐,你別再哭了,師兄那張臉,為他哭過的女子定然不止你一個,你稍微哭兩聲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吳青兒聽她這麽一說,內心更加悲痛,感覺就要哭死過去了。

白鳳凰無奈地嘆息:你哭得這麽傷心,他又看不到。縱然是看到了,他也不會因為你哭就娶你的。更何況,你要是真嫁給他,哪天楚弦的人找到這兒,你跟我們一樣都得倒黴吶。可正傷心的吳青兒哪裏還聽得進她的勸告之語。白鳳凰看着自己胸前那一大片被淚水沾濕的地方,頗為惆悵。直到新娘來到,吳青兒才止住哭聲。

白鳳凰趕緊勸她擦幹眼淚,然後立刻抽身離開。剛走到外面,就碰到神色恹恹的吳小鹿。吳小鹿似乎一見到她,立刻便來了精神,立馬穿過人群,跑到她跟前,“白妹妹,你醒了?昨天去找你,白益叔叔說你在休息,今早去找你,你還是在休息。”

“現在自然是醒着的,不然你見到的是鬼嗎?”白鳳凰揶揄他。見他不知所措的模樣,倒是心情好了些。

接下來,大家的目光都落在新郎和新娘身上,三拜禮成,送入洞房。吳虎子将新娘送入洞房後,才又出來陪大家一起吃酒。一直鬧到天黑才正經入洞房去。

白鳳凰早已經酒足飯飽,自然吃完抹嘴就回家呆着。她有兩日未曾習書,這會子正在自己房間讀書。王景也拿着一本書坐在她房間裏,細細品讀,時不時還吩咐她給自己倒杯熱茶什麽的,他吩咐起人的樣子倒是頗為娴熟。白鳳凰看在他是師兄的份上,也未作計較。

第 10 章

“小白,上回我教你的那首詩你還記得嗎?”

“你是說詩經裏的那篇《蒹葭》?”白鳳凰放下手中書,眨了眨眼,“自然記得。”那之後的兩天裏,她可就把詩經全部讀了一遍。

“老師說你異常聰明,過目不忘?”

“也要看情況。如果認真的話,會記得牢一些。”

王景露出贊許的目光,擡頭眺望遠處,說:“老師果真是老師的命啊!我以前也挺聰明的。”

“……”白鳳凰默默看了他一眼。也沒見師兄現在不聰明啊。

“小時候我爹時常訓斥我,他總希望我優秀,又怕我太優秀。後來我爹不管我們了,就換成我娘訓斥我。他們好像恨不得我一夜之間就把所有東西都學會,稍有不慎,就有一堆人指着我罵個不停。那些人也真是閑得慌,能為一件事罵上一兩個月。将來若有機會,一定讓你見識一下京城裏的那幫人。”

白鳳凰羨慕道:“我沒有爹娘,師父倒是不常訓斥。只是師父不是很喜歡我習文練武。不過他始終擰不過我,我第一次拉弓就是他手把手教的,還有第一次學騎馬……但是我第一次寫字是自己寫的,他只是寫了兩遍讓我看。”

“老師對你很好。”王景單手支在眉間,細細審視白鳳凰,笑道,“我瞧着你也是值得老師對你這麽好的。”

白鳳凰聽他這麽說,忙湊上前,問:“師兄,你看我和師父長得像不像?我有的時候仔細看,發現眉毛有點像。”

“啊?哪兒像?”王景左看右看,發現他這小時候沒自己的老師根本沒地方長得像。

“真的一點都不像嗎?”白鳳凰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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