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戶長上前伸手給廖千戶順氣,“哎呀,廖千戶啊,你要是有什麽事情,跟我說不就行了。這白旗長若是有不對的地方,我一定處罰她。”

廖千戶哼了一聲,說道:“你這旗長好大的膽子,我們将軍要的馬草她都敢不備齊。”

千戶長沒好氣地瞪着白鳳凰,問:“咋回事!怎麽這點事兒都辦不好!”說話間仍然不忘繼續安撫廖千戶。

白鳳凰簡略地講了一遍緣由,并說:“陸将軍的軍隊此時并不在前線,就算急用馬草,也可緩個一兩日,倒是前線是一刻也不能怠慢。”

廖千戶罵道:“狗東西,你以為是我們将軍不願意去前線!若是我們将軍在前線,大宛國的賊人別想踏進瞭城一步。”

白鳳凰斜眼蔑視地看着他。

“好了好了,廖千戶莫要生氣!這缺下馬草的我馬上就讓人去備齊,您去我屋裏坐會,喝喝茶,消消氣。”

“你的屬下辦事不利,你不責罰難不成是想偏袒?”

千戶長皺起眉頭,心道,你們陸将軍的軍隊是能打仗,可也少不了我們這些後備處的功勞,算來算去也不能算我的屬下出問題。

雖說白鳳凰是新來的,可他要是一直這麽不分好歹,也當不上這千戶長。

白鳳凰一直禮讓對方三分,見他如此不依不饒也不禁有些氣惱。

她問道:“敢問廖千戶大人,屬下何罪之有?”

“你未備齊糧草就是有罪。”

“屬下方才已經解釋過了。況且你們陸将軍一開口就是不小的數目,以為我們糧備所的糧草都是天上掉下來的嗎?這是打仗,前線戰事吃緊你們陸将軍又不是不知道!”

“你反了天了,快給我閉嘴。”千戶長沒好氣地把白鳳凰往後拉。

廖千戶指着白鳳凰的鼻子,道:“膽子不小,敢以下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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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鳳凰冷笑一聲,甩開千戶長,上前一步,腳一擡,直接踹在了廖千戶的臉上。廖千戶連連往後退了好幾步,整個頭都被她踹得暈暈乎乎的。他踉跄着晃了幾下,總算站定腳步,擡手下意識地捂住鼻子,鼻血便順着指縫滴下下來。

白鳳凰道:“廖千戶大人,這才叫以下犯上。”

千戶長捂住了臉,表示自己無法協調這檔子事兒了。

反正因為今天這事就處罰白鳳凰他是不敢的,畢竟這白鳳凰過來的時候,拿着的可是徐大人的親筆任命書。

等陸将軍騎馬趕來的時候,看到的畫面就是自己的手下幾個人一并拽着半邊臉都腫起來的廖千戶。而原本就脾氣不好的廖千戶此時正是怒氣沖天,滿嘴穢語地辱罵糧備所的一個小小旗長。

他目光一轉,看見被罵的那個旗長,完全沒有驚吓的樣子,對比廖千戶,那神态可真是一個坦然。她時不時地瞄一眼廖千戶,然後伸手挖挖耳朵。

廖千戶正罵得起勁,突然看見自己的将軍出現在眼前,硬生生地把他那一肚子髒話咽回腹中。

千戶長看見陸文忠,忙狗腿地走過去,滿臉堆笑,道:“陸将軍,您來了。”

陸文忠恩了一聲,神色淩然地問:“到底怎麽回事?”

廖千戶搶答:“将軍,那姓白的小兔崽子以下犯上,我的臉就是被他踹腫了,我……”

“閉嘴。”陸文忠指着廖千戶旁邊的士兵,“你來說。”

那士兵也不敢有所隐瞞,就老老實實地将經過講了一遍。

陸文忠問糧備所的千戶長:“你們這裏應該也有罰士兵的一套用具吧?”

千戶長擡手擦去額頭的汗,唯唯諾諾地說:“自然是有的,自然是有的。”

“廖千戶不問緣由責打下屬,當罰軍棍三十。”陸文忠看了一眼周圍的人,“來人,就地用刑。”

廖千戶還想要争辯什麽,但是他這罵了半天,腦子也不是完全不動,心裏自然是知道自己開始理虧,于是緊緊抿唇,一聲不吭地趴在凳子上受罰。

陸文忠目光轉向白鳳凰,說:“白旗長雖有原因,但你後來确确實實踹了廖千戶一腳。我說千戶長,他是你的人,你覺得該怎麽罰?”

千戶長十分為難,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要怎麽處罰。

白鳳凰瞧着陸文忠周身散發出的冷峻氣息,心裏感嘆,當上将軍的人,果然氣質就與衆不同。千戶長見了他只知道巴結讨好,連話都不會說了。

這人看上去倒是賞罰分明,絲毫不偏頗自己的人。

只是不知道他要怎麽罰我白鳳凰。

白鳳凰炸了眨眼,說道:“啓禀将軍,屬下自知理虧,聽憑将軍處罰。”

陸文忠聽他這麽說,嘴角露出一絲陰森森的笑意,說:“既然如此,正好這幾天,軍務繁忙,人手上略有不足,就請你将備齊的糧草送到涿北營地。”

千戶長低聲地說道:“陸将軍,這……”

“千戶長,你有話說?”

千戶長連連搖頭:“屬下沒有,沒有沒有。”

白鳳凰才來涿州三天,并不知道這送馬草去涿北營地中間有什麽玄機。

但是,看那陸文忠的表情,她總覺得這事兒沒表面看上去那麽簡單。

回去之後,她問了問自己手下的那五十個人,有幾個願意跟自己一同去的。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說話。

“都不願意去?”白鳳凰嘆息了一聲,“都不願意去,那給我講講路線總沒問題吧。”

有個人跟白鳳凰講了路怎麽走,白鳳凰故意表示自己聽不明白,于是那人特別好心地跟千戶長要來了地圖,在地圖上指指畫畫了半天,就怕白鳳凰再不明白。

白鳳凰其實就是想看看那涿州整個地形而已。

她順手就把地圖揣入自己懷裏,說:“這圖我先借來用用,回頭回來了再還給千戶長。”

大家恩了幾聲,表示同意。

白鳳凰再次問道:“你們真的都不願意去?”

看着他們難得一致地點頭,白鳳凰嘆道:“那你們也不打算跟我講講?講講從這兒到涿北營地之間可能會發生的事情?譬如鬼怪啊……匪寇啊……”

白鳳凰這麽明擺地暗示,這幫人立刻順杆兒爬了起來,七嘴八舌講了一堆。主題思想就是,這涿北營地在涿州最北面,最接近關城隘口。去涿北營地要經過一處小山堆,這山啊,并不高,也就兩百來米。差不多十多年前,這山上突然出了了一群賊寇,打家劫舍強搶民女的事情沒少幹。自從大宛國舉兵入侵以來,這群賊寇自恃強大,竟開始打劫官家糧草。

如今,陸文忠在此駐兵,正想着趁機除了這幫禍害百姓的匪寇。

白鳳凰大致是聽明白了,她這次前去送草料,說不定就是個誘餌。她默不作聲地看着圍着她給她講這些事的人,眼珠子骨碌轉了一下,想了個招兒。

晚上,入睡前,她招了招手,在白小七耳邊囑托了幾句話。

當晚後半夜的時候,白鳳凰悄悄溜了出去,對守衛謊稱自己有要是要去找陸将軍,守衛開始懷疑,但見她手裏拿着一張地圖,加上她說着是千戶長今晚千萬叮咛要她送給陸将軍的,于是就放她出去。

白鳳凰騎着馬一路飛奔,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陸将軍的關城大營。

這關城的城防圖她是見過的,只是當時怎麽看明白,現在到了實地,她腦子裏再次浮現出那張圖的時候,瞬間恍然大悟,明白皇上要師父一定要堅守瞭城的原因。如果瞭城能堅守下來,那自然是最好的,但無論那方面看起來,瞭城堅守到最後的可能性都很低。

因此就目前情況來看,瞭城必失,而關城則是後期布防的重中之重。

瞭城一丢,大宛國打了進來,便可輕易得到了涿州雲州等六城。但是若真想在最短時間走最便捷的路逼入京師,怕是一定要過了關城才行。

如果他們不從關城入侵,那就要經過涿州雲州,從漠北大道繞入清洲。清州素來是兵家重地,雖說整個地勢不如關城更加容易防守,但那裏逼近京城,城牆堅固,有重兵把守,且糧草充足。

這麽一來,大宛國的戰線可就拉得太長了,供給是個問題,再者,如果繞這麽長,大周便可以從關城出兵,再次拿下瞭城,然後後面攻擊他們。

若真如此,大宛國可就得不償失了,說不定會全軍覆沒。

除非他們真的有上百萬的軍隊,可以從瞭城涿州一直占據到清州。

白鳳凰騎着馬在關城大營外的觀望許久,嘆道:“陸文忠确實是個謹慎的人。”

這大營被戒備森嚴,她好像繞不進去。

她本來也沒打算混進去,不過是想半夜實地了解一下地形。她拽着缰繩,拍了拍馬頭,往涿北營地而去。

快到那片小山群的時候,她仿佛看到遠處有火把。

白鳳凰輕輕拍了拍馬脖子,讓馬兒慢慢走過去。

走近了一些,她發現,那兒果然是有人點着火把在路邊埋陷阱。白鳳凰将馬兒拴在遠處,自己一步步繞着過去,隔着十丈遠靜靜地看着前面的人。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幫人應該就是那群匪寇。

只見他們在把好幾根粗壯的樹幹橫在路中。還在路上挖了幾個大坑,大坑裏擺上絕大的粗繩子編制的網袋,網袋兩邊用細繩系在遠處的石墩。最後,在網袋上擺滿了樹葉,樹葉上又撒上泥頭,在撒一層樹葉。

這大晚上,白鳳凰隔得又遠,也看不清他們最後弄成了什麽樣。

白鳳凰一直等到他們忙完走了,才上前查探一番。

她掏出匕首,隔斷了系在石墩上的細繩,又用木棍将大坑上的僞裝撥開。至于這幾根粗木頭,白鳳凰表示自己雖然力氣很大,不過要四五個人才能搬動的木頭,她一個人還是有些難度的,遂放棄。

之後,她又沿着匪寇離開的路線,向山上走了走,一眼就發現了匪寇第二天打算埋伏的地方。

白鳳凰心情很好地轉身騎着馬,繼續朝涿北營地而去。

到達涿北營地,她騎着馬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當然,大營的看守人員不會随便讓人進去。白鳳凰虛張聲勢道:“我有皇上密令,速速帶我去見你們副軍指揮使。”

白鳳凰被領着見到幾位副軍指揮使後,直接亮出皇上在她臨行前賜她的禦前金牌。

見此金牌,如見聖面。

那幾人忙跪下行禮。

行完禮,指揮使問白鳳凰:“不知道皇上有何密令。”

白鳳凰道:“皇上此番派我前來,是要你們協助我剿滅涿州那群匪寇。今晚,你們即可随我出軍前去埋伏,明日,糧備所會有糧草送來,此為誘餌,而陸将軍亦會随後協助。此番定要一舉拿下匪寇,免除大軍作戰後顧之憂。”

副軍指揮使雖說沒有親自見過皇上,但是禦前金牌還是認得的,因此對白鳳凰的絲毫不疑,而且他們先前也得到消息,說要協助涿州父母官剿滅匪寇,于是很快就點了一千精兵給了白鳳凰,并派了副統領一同協助。

白鳳凰領着對方到達之匪寇所在的地方,等着那幫人現身。

約莫日出時分,在此守候的白鳳凰總是聽到山上有了動靜。

那幫匪寇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昨晚設下的埋伏恰恰成了他們自己的陷阱。

白鳳凰待這差不多一百多人走到地點之後,拿出弓弦,說:“以我的箭為準,射出之後,大家統統将箭射出”

突然從頭而降的流箭,也夠這幫人吓破膽的了。

白鳳凰瞅準了那個看似是頭領的人,一箭射出,直接穿入他的眉心。這位頭領正聽着手下人在那兒報道說陷阱好像出了點問題的,這一句話還沒聽完整,便覺得眼睛飛來一根長長的東西,再接着,就沒了知覺。

白鳳凰這一箭,讓周圍的人都暗暗贊嘆。

副統領道:“白将軍不愧是皇上身邊的人,這箭法是了不得……”

“副統領過獎。”她生生打斷副統領的拍馬溜須之言,指揮着衆人有條不紊地上前。

這群匪寇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打得找不着北了。

白鳳凰十分困惑地問副統領:“這就是你們涿州傳說中的兇狠異常的匪寇?”

在白鳳凰眼裏,這幫人簡直不堪一擊,為何會被誇大成那樣?

那副統領不知道怎麽回答,便說:“這都是白大人神武英明,皇上在天庇佑……”

白鳳凰再次打斷他的話:“皇上活得好好的,怎麽會是在天庇佑?”

副統領連忙捂住嘴,心道:“哎呀,馬屁拍過了頭。”

白鳳凰繼續說:“這些話你就不要跟我說了。你帶着人上前抓個人過來,讓我審審。”

副統領抓住了跪地求饒的匪寇,目光狠狠地瞪着他,說:“你可要好好回答白大人的話,不然割了你的舌頭!”

白鳳凰看到這匪寇眼裏的恐懼,說:“你不要怕,我不會要你的命。當然,前提是你得說實話。”

匪寇連連磕頭:“小的一定實話實說,絕不欺瞞。”

白鳳凰恩了一聲,露出一絲笑容,問道:“你們的頭兒是誰?”

“頭兒……”匪寇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咱們的大哥第一個被射死了。”

“正中眉心那個?”白鳳凰嘆息,早知道剛才就留着他的命了。

見他點頭,白鳳凰繼續問道:“你落草為寇多少年了?”

“七……七、八年了。”

“那你和副統領認識多久了?”

“啊?”匪寇驚恐地看着白鳳凰,随後急忙把求助的目光遞給了副統領。

副統領吓得差點跪地上了,連說話聲音都變了,顫抖着問:“白大人,您……您這話可真是嚴重了。我豈會認識他們!”

“沒問你。”白鳳凰微笑着走到匪寇前面,捏出他的一根手指頭,拿着匕首在他手指頭上輕輕比劃着,“再問你一遍,你和副統領認識多久了?或者你和涿北大營裏的統領指揮使們認識多久了?好好回答。”

匪寇被她吓得尿褲子,一股腦全說了。“咱們大當家的多少年前就跟官府認識,咱們每次都把劫來的大部分錢糧給楊大人,楊大人便會保全我們。咱們大當家的是和官府勾結,但我只是一個小喽啰,求大人饒命啊!”

白鳳凰挑了挑眉,正要起身,感覺頭皮一陣發麻,那個副統領舉着劍正要砍向她的脖子。

然後這時候陸文忠也帶着人馬過來。

副統領吓得手一軟,砍偏了。

白鳳凰連忙翻身遠離,起身之時順手抓起地上的塵土,灑向副統領,在副統領灰塵入眼之際,反手講他的劍抹向他自己的脖子。

白鳳凰擦去手上的灰塵,深吸一口氣,對士兵道:“你們只是士兵,犯錯的是你們的統領和指揮使。我會禀明皇上,不去追究你們的責任。”

其中一個士兵道:“白大人英明。我們早就不想跟着統領大人了,成日裏跟着匪寇混在一起,我們是入伍打大宛國那幫賊人的!求大人收留我們!”

陸文忠騎着馬跑過來,看到周圍的情形,不悅地說:“本想人證物證俱全,抓了趙成那個狗官,被你這麽一攪和,真不知道還行不行。”

白鳳凰也沒想到,陸文忠的目的并不是真的剿匪,而是清除趙成。她開始真的以為這群匪寇只是匪寇。但是方才雙方對大的時候,她就發現那個副統領眼神閃爍,并且總是讓手下的人下狠手,一副殺人滅口的心态。當他抓了這個匪寇丢到自己跟前,目光裏盡是威脅、

于是白鳳凰就那麽一試,沒想到她腦子裏一閃而過的可能竟然是真的。想來那趙成是要托人暗中告知匪寇的,只不過時間緊迫,他來不及,于是只好派統領一起跟來,打算将匪寇統統滅口。

趙成是涿北大營的軍指揮使。

整個涿北大營都在他的管轄之下。

匪寇見此,忙繼續說:“兩位大人,咱們山上還有一些兄弟,我帶你們上去,上面有我們大當家的存的賬簿和同趙将軍來往的信件。”

最後,白鳳凰和陸文忠順利地拿到了證據。

等他們下了山,才看到白小七那一幫人推着幾車糧草,茫然地看着四周的屍體。

白小七趕緊跑過去,跟白鳳凰說:“哥,我費了好大的勁才勸這些人跟我一起暈糧草。”

“你們來得晚了,不過沒影響,昨晚上我運氣好。”白鳳凰問伸手的士兵,“你們的趙将軍不行了,那你們原因跟着我嗎?”

那幫人見識了白鳳凰的手段,異口同聲道:“請白将軍收留。”

陸文忠看着白鳳凰,皮笑肉不笑地說:“白旗長,你這可是在蠱惑軍心!沒有皇上的任命,你敢拉攏士兵,這是死罪。”

“我逗他們玩。”白鳳凰大聲喊道,“都別求我收留了,我就一糧備所的旗長。你滿還是都懇求陸将軍收留吧。哈哈。”

說完,她雙腳用力蹬着馬腹,馬兒吃痛,向前疾馳而去。

留下一幹方才拍她馬屁的士兵面面相觑。

當日,晚些時候,陸文忠将這些證物和奏折派人連夜加急禀于皇上,并在奏折中寫到了新來的白鳳凰,奏折中既好好誇贊了白鳳凰一番,又言簡意赅地點名她毫無規矩,做事不按常理出牌,冒充皇命在身使用假冒金牌,蠱惑軍心,有拉幫結派之嫌疑。

遠在京城的皇上前前後後将這封奏折看了不下五遍。白鳳凰離京一個多月,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她的消息。

白鳳凰冒充皇命在身是真的,但是她手上的金牌也是真的。

至于她是不是冒充皇命,還不都是他自己的一句話。

他提筆猶豫了很久,終于寫下對白鳳凰的第一道任命。

欽命後軍糧備所旗長白鳳凰為統領,領五千精兵。

白鳳凰拿着這道皇命,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從容離開糧備所。

前去關城大營的路上,白小七道:“哥,還是皇上對咱們好。一眨眼就給了你五千人。”

白鳳凰道:“我本來想繼續在糧備所混下去,我打算籌集幾百斤鹽,幾百桶油,然後再離開。不過沒關系,當了統領照樣能籌集到這些。速度還快一些。”

她長嘆一聲,心道:不知道師父還能撐多久。

第 24 章

自從白鳳凰去了關城大營後,糧備所便陷入了無窮無盡的煩惱之中。

千戶長愁眉苦臉地對下屬道:“這白統領簡直就是白扒皮,一張口就是幾百斤鹽巴,當我這糧備所是販私鹽的!”

他再怎麽埋怨苦惱也無濟于事,這白統領比起陸将軍,有過之無不及。

鹽巴的買賣素來是由朝廷掌控,如今沿海一帶以及內地鹽灘的鹽巴要運達此地,需要至少半個月時間。但是白将軍要得急,說是要五天之內籌集。

他沒有辦法,只能用朝廷分撥來的布匹瓷器茶葉跟百姓兌換。

但是兩天之後,他仍然沒有籌集到足夠數量。

好在第三天,白統領差人來說了,鹽巴有多少有給多少,如真籌集不到,也不必為此傷透腦筋。千戶長這才松下一口氣。

他拉着那個人問:“哎,我說你們家那位白白淨淨的白統領一下子要這麽人鹽幹啥?這是要腌鹹菜還是腌人肉?”

士兵白了他一眼,說:“要你管吶!”

他們的白統領,是最有本事的人,連陸将軍都拿他沒辦法的。

所以說,以貌取人是不對的。

士兵将白鳳凰所要的鹽拉到關城營地。

白鳳凰數了數糧備所送來的鹽巴和自己籌集來的,算算應該可以起到一些作用,于是立刻吩咐手下收拾妥當,等明日一早她親自送給師父。

作為關城的一個統領,她還是沒資格擅自行動的,當晚她就去了陸将軍的營帳。到了門口,她讓侍衛前去通傳,那侍衛擡頭看這白鳳凰,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白鳳凰也是驚了一下。

她在對方即将脫口而出喊她白妹妹的瞬間,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拉到一邊人少的地方松開手。

“小鹿你怎麽在這兒!”

“白妹妹!”吳小鹿還在震驚中,“白妹妹,這話該是我問才對!”

“噓——”白鳳凰掐着他的胳膊,“別妹妹妹妹地叫。我是跟着師父來的。”

“白叔叔?”吳小鹿上下打量白鳳凰,依然是一臉的不可思議狀,連說話也結巴起來,“白妹……統領,你、你這是怎麽混進來的?這軍隊裏什麽時候會允許你……哎,我都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你。”

他作為陸文忠的侍衛隊,自然也知道最近陸将軍正在為一個白統領頭疼,但是他怎麽都沒想到,白統領竟然會是自己的白妹妹。

“具體的我三言兩語也說跟你不清楚。回頭有時候我跟你細說,你可把嘴巴給我閉嚴實了。”白鳳凰道,“我找你們家陸将軍有事。”

“行,我給你通報。”

吳小鹿說完,轉身快去走進陸文忠的營帳。

他都沒發現,自己此時內心的欣喜,都已經蕩漾在嘴角了。

陸文忠這會兒正在看一封家書。這封家書表面是陸國公府的主母——也就是他娘,寫給他的;但信中還夾雜了一封皇後的親筆書信。

皇後娘娘在信中說道,皇宮裏生活一切都好,兩位太後看起來甚是和睦;縱然現今宮中十分節儉,但她皇後的生活竟還要比皇上還要優渥,因此皇上對她也是極好的。同時她也輕描淡寫地說起了深受皇上寵愛的一位侍衛,姓白,名鳳凰。

陸文忠看着白鳳凰這三個字,眉頭微微皺起。

皇後這話,難不成是在提醒他要多多防備這位白統領。

他其實本想參白鳳凰一本的,都因為他的自作聰明才害得自己沒能順利将趙成拿下,但後來也因為她,才又拿到了實打實的證據。他其實也有點摸不清白鳳凰在皇上心中的位置,皇後的提醒加上後來皇上的任命,讓他感覺到,是不該小瞧了此人。

正在思考這些彎彎繞繞的時候,吳小鹿進來通報白統領求見。

陸文忠點頭示意讓白鳳凰進來。

待吳小鹿轉身出去的時候,他将信件卷起,點燃了燒毀。

“屬下參見将軍。”

白鳳凰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清脆,模樣相較旁人也是最為清秀的。

他怎麽也不願意叫自己相信這樣的人,能打得起仗。

“白統領這大晚上來找我,有什麽事?”

“我跟将軍彙報一聲,明兒一早我想給前線的徐将軍送些物資。”

“好,準了。我給你寫個命令書,你那和應該是可以見到徐将軍的。”

見白鳳凰接過了命令書後還站着未動,陸文忠擡眸,目光輕輕落在白鳳凰額間,問:“還有事?”

“沒事,屬下告退。”

其實白鳳凰本來還想對趙成的那件事道了歉,但是見他好像不是特別想要看見自己,也就不知道從何說起。免得她多說了,這陸文忠的還要以為自己是在故意攀關系。現今陸将軍也是十分忙碌,關城的城防建設還在進行中,如今大家所剩下的時間都不多了。

出了陸文忠的營帳,她的心思就已經飛去了瞭城前線。

她從最近百姓頻頻撤出涿州往關城後方,便大致可以知道,戰事有多緊張。

吳小鹿跟着她走到遠處,拉着她的手,緊張地問個不停。

白鳳凰簡略回答:“我師父是徐大人。如今他正在前線作戰,我也就跟着來了。反正我沒有欺君,你不用擔心。”

吳小鹿道:“你一個人,可要當心照顧好自己。這裏是軍營,你終究是女兒家……”

白鳳凰瞪了他一眼:“怎麽你總把這話挂嘴邊,小心被人聽到。我這身模樣,要是沒人說,誰能看出是女的?”

吳小鹿仔細地看着她,默默咽了咽口水,小聲地說:“你也就是個子高,才沒人會聯想到。若是把頭發放下,指不定多少人要好上男風這口。”

白鳳凰沒好氣地踹了他一腳。

“瞧你沒當幾天兵,倒是開始學着杞人憂天了。我的事你就別擔心了,你沒事可多給家裏寫信,我走的時候,張大娘幾乎日日要念叨你。”

吳小鹿點頭,目送白鳳凰離開。

第二日,白鳳凰将物資送到之後,第一時間奔去拜見了徐将軍。她看到一身戎裝的師父,在營帳裏跟幾位将軍一起讨論應敵之策,心裏突然覺得酸酸的。

師父幾日之間,仿佛蒼老了許多,連鬓角都冒出些許白發。

白鳳凰見師父正和別的将士商量如何應對這即将結冰的難題,也不敢多有打攪,便退到帳外,靜靜等候。

如今的瞭城天氣已是十分寒冷。

營賬裏都點上了木炭取暖。

白鳳凰立在帳門口,感受這刺骨的北風如刀般刮着臉,心裏忐忑不安。她方才來的一路上,看着那些傷員,心裏十分難過。

這是她真正第一次直面戰争的殘酷。而她看到的,不過是冰山一角。估計一場對抗下來,那些犧牲的戰士,都沒時間去核實他們的身份,便常埋在瞭城的郊外,成了衆多無名冢的中的一員。

大約在帳門口一直站到晚膳時分,師父才喚她進來。

白鳳凰擡腳入內,見師父正在撥弄着炭火。

徐秉謙對她說:“凍壞了吧?這炭火燒得正旺,你過來暖和一下手腳。”

白鳳凰走過去,看着師父,心疼道:“師父,你看着又瘦了。”

“等打完了仗,師父帶着你回京城,日日問皇上讨要好吃的,沒幾天就會長圓實的。”徐秉謙目光疼惜地打量她,“說起吃的,你也該餓了。一道跟師父吃飯。”

軍營裏的夥食都一樣。身為瞭城最高指揮官的徐将軍也沒有任何例外。

白鳳凰嚼着饅頭,十分開心地跟徐秉謙彙報自己這些日子所經歷的事情。徐秉謙安靜地聽着。其實這些他都一清二楚,許久沒聽到她那俏皮的模樣,他也不忍心打斷。

吃完晚膳,徐秉謙從塌下拿出一個黑色的長匣盒子。

這盒子裏也不知道裝了些什麽,還用綢布裹緊,看着怪神秘的。

徐秉謙将盒子遞給她,說:“這是師父補給你的及笄禮。至于你的小字,也寫在裏面。等回頭打完了這一仗,你再打開看。”

白鳳凰正想打開,聽師父這麽說,更加好奇地問:“為什麽非要等打完了仗才可以打開?我現在就想知道師父送了什麽好東西,給我取了什麽好名字。”

“你就暫且忍一忍呗。”徐秉謙笑了笑,揉了揉她的頭。

“我看最近百姓們都在撤離。”白鳳凰将盒子收好,說,“師父,這天快下雪了吧?”

徐秉謙看着外面的星空,嘆道:“快了,雪連着下個三四天河面就要得結冰。”

“師父,我這次給你帶來了六百多斤粗鹽和三百多斤油。”

“恩,你來的時候士兵通報給我了。”徐秉謙笑問,“你說你剛來沒多久,是從哪裏搜刮來的?會不會是我們這十五萬将士要吃的鹽也都搜刮了吧?”

“當然不是,我是偷偷跟瞭城走私鹽的人買的。”白鳳凰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那販私鹽的人,還是白鳳凰從匪寇嘴裏撬出來的。

“總之,你要知道有些能做,有些事不能做。仗總有一天會打完的,可你自己身份尴尬,回頭莫要留下大麻煩給朝廷上的官員們彈劾。到時候,盡管皇上護着你,只怕你也得經歷一番周折。”

“是,師父。”

“好了,快回去吧。”徐秉謙不舍地看着她,“跟陸文忠守好關城,師父會盡最大可能在瞭城拖住敵人。等師父撤回關城的時候,要看到和城防圖上一模一樣的關城。”

白鳳凰用力點頭。

她知道,如果做不到這一點,那後面的仗就越來越難打了。

徐秉謙介于自己的身份,不好送她到大營門口,只是站在自己帳前,看着她策馬離去的背影,良久不出聲。

白鳳凰回到關城十天之後,天空開始飄起了鵝毛大雪。

這期間,白鳳凰主要分別管了兩撥人,一撥人負責百姓的撤退,另一撥人則沒日沒夜地催着工匠們加緊最後的鞏固。

這下雪的天氣,施工更加困難。

好在先前陸文忠十分厲害,盡可能地将工期縮短。如今,白鳳凰接手這件事,也算是沒那麽大的壓力。

那些工匠累死了不止一個。

每一個,陸文忠便會在自己的帳中擺上一根蠟燭,從皇上登基到現在,他已經整整擺滿了三千根。

饒是如此,他也絲毫不心軟。這些工匠們,吃得穿得比軍中的士兵還要好,同樣也确實辛苦,有時候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當然,對于搬磚頭這些粗活,士兵也都一直在幫忙幹。

陸文忠這段時間,則是負責将士的隊列訓練,士兵的個人能力訓練,和軍械品的儲備。

從下雪那天開始,白鳳凰就一直在擔心前線。

她相信師父是最厲害的,一定能化解大宛國的攻擊。

陸文忠每日都會收到前線的戰事情況。

當然,皇上也會收到。

白鳳凰每天都會跑到陸将軍的營帳裏,跟他要來戰事報告帖看。

據說,雪下到第三天的時候,水面并沒有結冰,幾百斤的鹽倒入城門前的大河中,倒是起了那麽一丁點作用。此後,每天都會有人在看似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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