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回到關城,就發現前方在戰鬥

羅妃認出了我,她說我像她一個表弟,還問了我好多話。”

“都是哪些話?”

“我……我不記得了……”白小七咧開嘴笑得歡快,“光顧着看她的臉,都忘了後面說了些什麽。”

白鳳凰:“……”

“對了,我在史官家裏翻箱倒櫃,終于找到了這個。”白小七拍拍屁股站起來,從懷裏掏出幾張信箋,遞給白鳳凰。

白鳳凰把東西随手往懷裏一揣,說:“一會等皇上忙完了,我帶着你去請罪。”說完,白鳳凰讓跟随的侍衛把白小七五花大綁起來。

等她再次回到羅妃那處時,羅妃哭得是梨花帶雨。

楊公公在白鳳凰耳邊輕聲道:“老奴方才替皇上盤問過了,羅妃以為白小七是她失散多年的表弟,一時高興忘了本分,才留白小七吃了點心。”

“失散多年的表弟?”白鳳凰啞然失笑。

随後,被派去查探的太監回報說:“羅家的一個女兒十六年前确實走失一個男孩。當時男孩是跟着她一同去羅家拜壽,被奶娘抱出去,後來奶娘就跟那男娃一同失蹤了。”

“羅妃娘娘,你是從哪兒覺得白小七是你表弟的?”楊公公問。

羅妃道:“我那表弟生來脖子上就有一處胎記,這些年,我們羅家阖家上下都在尋找。昨晚上,我在宮裏意外看見白小七,便上去同他說了幾句話,無意中瞧見他脖子上的胎記,這才想帶他到我宮裏驗證一番。本是要禀告給皇後的,奈何皇後被禁足,太後又剛發了火,說是誰也不見,所以我……”

“你可以禀告給皇上……”

楊公公悄悄地在白鳳凰耳邊說了幾句,白鳳凰這才明白,原來皇上早下旨不準妃子們去找他。

白鳳凰茫然地問楊公公:“羅家是不是家裏太有錢了,所以家風都不甚嚴謹?”

這羅妃看起來總是有些膽大妄為,當初她也是十分出格地跑到自己跟前送手帕,現在又是她主動把白小七留在宮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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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皇上總該酌情考慮一下親人重逢的喜悅。但不管是不是,白小七偷偷入宮的罪是免不了的。

皇宮的戒備森嚴,她還真不相信白小七那幾下子能混進來。她想起皇上手底下那批傳說中的暗衛,不禁覺得這是跟皇上他自己也脫不了幹系,甚至她還隐隐有種被皇上當棋子使喚的感覺。該不會真的是皇上想要找羅妃的不是,于是故意引導羅妃犯這事兒的吧?

白鳳凰立即去問了白小七身上是否有胎記,白小七十分驚訝:“我身上有胎記?”

白鳳凰立即掰過他的頭,确實發現他脖子上有一處胎記。不過顏色那麽淺,一般人都注意不到。她于是更加懷疑皇上。

唉,她明明是想把白小七培養成人才的,結果還是成了歪才,讓白小七正面攻擊敵人不行,但讓他側面偷襲他是挺在行的。尤其是在軍中練了一副好身手之後,對翻牆取物真是越來越精通。

白鳳凰略一思索,決定先委屈委屈白小七吧。她奉旨行事,加上皇上說了她只需要告訴處罰結果就行。于是她先讓人打了白小七二十大板,又罰去羅妃半年的俸祿。最後,她親自向皇上彙報了結果。

皇上笑着說:“你倒是誰都不得罪。”

羅妃家底殷實,罰她半年俸祿跟沒罰是一樣的。

至于白小七那二十大板,他身體結實,又常年在軍中行走,也不算什麽。也就是這幾天要卧床休息而已。

白鳳凰看着皇上,欲言又止,最後實在是忍不住了,問:“皇上,您有什麽更好的法子嗎?”

皇上擡頭看了她一眼,倏然笑開。他對小白招手,讓她過來看看這段時間跟她有關系的奏折。白鳳凰一臉疑惑地過去看了幾眼。

才看了幾眼,她便覺得自己的雙頰仿佛被燒得紅旺的炭火灼烤,又紅又燙。她終于體會到多年前師兄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了。師兄說過,京城裏總有些人閑得慌,能為一件事馬上一兩個月。

“你所看到的可不止這些。”皇上突然喚了一聲楊公公,楊公公鞠着躬進來後,他說,“去把那些朕讓你暫且存放的奏折都拿出來。”

楊公公本能地擡頭看了看白鳳凰,但是頭很快又低下,應了聲後便出去,過了一會,他領着兩個小太監擡着一大筐奏折進來。

皇上指着一邊的空處,說:“就放那兒。”

把東西放好之後,楊公公立刻領着兩個小太監出去。

白鳳凰看懂了皇上的眼神,走過去,一面翻看一面說:“這些都是罵微臣的?”

皇上點頭。

白鳳凰看完,覺得心裏沉甸甸的。她一直在朝外領兵,跟朝中的大臣相處不多,縱然她是女子身份刺痛了很多人的自尊,那也真的沒必要處處盯着她的不是。她猜測要是明天她上街買菜可能也都會被官員彈劾。

白鳳凰認真思索,但仍舊有些不得要領。

她覺得現在的人都不糊塗,豈會不明白她的後臺就是皇上本人,怎麽還是一個個義無反顧地跳出來?

皇上伸手戳着她的腦門,說道:“你想想,你若是一直呆在朕的身邊,利益最容易收到威脅的是哪個?”

白鳳凰瞪着眼睛:“皇後?”

皇上笑而不語。

其實從立後那一刻開始,陸家就代表了一種勢力。盡管皇後這些年一直不得寵,但是仍然不妨礙她是一國之母的身份,哪怕是有別的妃子誕下皇子,皇後都可以要求把皇子要過去撫養。在大周朝,妻妾有序,這也就是當初他父皇想要廢了母後,卻始終未能如願的原因。

對了,他的母後,也就是當今太後孫喜微,和陸家是姨親。陸國公的母親,如今的陸太夫人,是太後的表姑姑。

孫家的勢力在建業時期,被摧殘得所剩無幾,而陸國公一直□□,一是他這人從不站隊跟楚弦也是不冷不熱,對建業帝是否廢後也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那是皇上的家事,微臣只是一介臣子”,二是東方明跟他關系很好,建業帝後期雖然不理朝政,但是也明白若真讓楚弦一人獨大,那朝廷還不得亂成一鍋粥。

事實證明,建業帝還是有點先見之明的。他死了之後,楚弦依附六皇子成功對付了臨王,又處處掣肘東方明和陸國公,短短幾年,朝廷腐敗情景就如蝗蟲過境一般,慘不忍睹。

人一旦居于高位,有時候便會忘了自己的本分。皇上不願意自己成為那偏聽偏信的人,所以他給了言官莫大的自由,他需要聽到各種不同的聲音,至于那些聲音的正确與否,只在于他自己的判斷。

關于三朝宰相東方明這個人,他習慣了孤家寡人一個,且極度厭惡朝廷紛争,卻是最精通政治,無論是什麽時候,他總有自己獨立的立場,不受制于任何人。皇上知道他的立場從來不在皇權這兒,也從來不在權臣那兒,他的立場永遠都是讓這個國家能夠正常運轉,且是利與百姓的運轉法。大概這也是東方明和老師最能夠走到一起的原因吧。

陸國公如今也是朝中第一重臣,哪怕他一直是以不站隊立根在朝堂,卻不可避免地成為別人所站立的一方。同樣的道理,他也會被權利迷惑。亦或他是真的太心疼皇後了?

但是無論如何,皇上也不能允許他默許下面的人把白鳳凰的身份扒出來。

據說太後感覺身子不舒服之後,便召了自己的姑姑路老太太入宮聊天,随後皇上便收到關于白鳳凰是妖女後人,皇上萬萬不能留着她禍亂朝廷之類的折子。

皇上想,自己仁厚,并代表什麽都要被欠着鼻子走。他有時候真想在早朝的時候提醒一下各位愛卿還記不記得楚弦是怎麽死的。他們想要折騰,那邊由着他們折騰,皇上覺得還要自己加把火,等沒法收場的時候,他便要一個個算賬。

只是,現在實際還不到,這些政治小伎倆萬不可影響到前方的戰事。

白鳳凰看東西很快,還沒到後半夜,她便把所有折子都看完了。

她仰起頭,對皇上說:“皇上,時候不早了,微臣告辭。明天一早,還得上朝。”

“不必那麽麻煩了,你就住在正明宮。”

白鳳凰看着皇上那篤定的眼神,突然覺得有些累。她從來不想因為自己的身份讓皇上為難,可如今卻真的是騎虎難下,她知道無論自己做什麽,都成了外戚黨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第二天一大早,皇上連早朝都沒去,便去了太後宮裏,向太後禀告了一聲羅妃無視宮規。

皇上說道:“朕素來不常來後宮,太後身邊有皇後伺候也就行了。至于羅妃楊妃等,為了省的她們在宮裏煩悶生事,朕決定讓他們都搬去淑太後宮中,讓他們好好伺候淑太後。”

“哀家的娘家人被你父皇拿捏得所稱無幾,只餘下陸家這麽一個表姑姑。”太後沉默片刻,對皇上如此說道。

“兒臣知道。”

“那妖女呢?你還是不肯跟她劃清界限?”

皇上不說話。

太後連連咳嗽幾聲,說:“璟兒,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反正哀家的命你也是不在乎的。”說完她別過頭,再也不理皇上。

“母後,您好好照顧身子,兒臣前朝還有事。”皇上嘆氣,起身離開去上朝。

今日早朝,諸位大臣第一次見到皇上遲到。

大家等皇上的時候,都各自圍在一起,臉上挂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發自內心的笑容,一個個讨論着最近的春瘟。

白鳳凰穿着這兩天內務府趕制出來的女将官服,在這一群人中格格不入。除了東方明,幾乎沒有人願意正眼瞧她。她能看到東方大人在鼓勵她,遂報之以一笑。

白鳳凰甚至還能聽到有人在小聲絮叨什麽“怪說這麽能打仗,原來是妖女的女兒”此類的話。

等太監喊着“皇上駕到”時候,大家才各自歸位,紛紛安靜下來。

早朝的前半截在讨論春瘟處理一事,看起來一派祥和,仿佛這朝堂上的每個人都在為大周能正常健康運轉而同心協力。等皇上聽完各方的報告,最後定奪了處理方案,這表面的祥和便被撕破。

第一個站出來的還是羅言官。

白鳳凰早就知道他特別愛批評自己,不由得擡眸,多看了此人幾眼。

皇上一見他站出來,就說:“羅愛卿,你胞弟的兒子生出來了?”

羅愛卿義正言辭地說:“弟媳已經懷上了。”

皇上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說:“朕的話這麽管用?”

羅愛卿擡頭,一點都不畏懼皇上,說:“皇上,臣有本要奏。”

“說。”

羅愛卿跪下,雙手将奏折舉在頭頂,說:“臣感皇上知遇之厚不忍負,荷皇上再生之恩不能忘,感激無地,故不避萬死,為此具本親赍謹奏奉聖旨。”

言官彈劾官員是很正常的事,但是羅言官這番架勢……卻是死劾!

不光白鳳凰,在場的所有大臣幾乎都一臉驚疑地看着他。除了皇上,似乎他知道這件事一樣。

皇上示意太監将奏折呈上,翻看完畢,說:“羅愛卿,你現在收回這份奏折,朕念在你一片忠心為國的份上,會當做什麽都沒有看到。”

羅言官一臉剛毅,說:“臣懇請皇上以史為鑒!莫要重蹈覆轍!先帝可是活生生的例子!白鳳凰既然是妖女鳳捭的後人,那豈能讓她領兵立足在大周!”

皇上大怒,将奏折扔在他臉上,說:“一派胡言!将他給朕關入大牢。”說完,皇上拂袖而去。

羅言官依舊不為所俱。

奏折從羅言官臉上彈開,最後正好落在裏白鳳凰和陸國公倆人中間。陸國公略一猶豫,奏折已經被白鳳凰撿起。

白鳳凰看了看左右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打開看會不會又添了一樁罪。她見大家都是很好奇的樣子,便翻開奏折,好心地讀了起來。

讀到一半,她便讀不下去了。她發現自己手心全是汗。奏折裏細數了木遼國公主鳳捭的十多樁罪,其一鳳捭公主曾領兵多次侵犯大周邊境;其二鳳捭公主對太後數次不敬,并唆使先皇建業帝廢後,引起朝綱大亂;其三,鳳捭公主為婦不仁不忠,致使将軍府的秦老夫人含恨而終;其四,鳳捭公主勾結大宛國大王子,致大周邊境不寧;其五,鳳捭公主迷惑先帝,先帝為之建長相宮并荒廢政務;其六……

這之後,便是針對自己的,差不多是把她任何的不是都羅列出來,甚至還在奏折裏揣測徐大将軍之死是不是她的緣故。總之她是鳳捭的女兒,就已經是一萬個不對了。皇上是萬萬不可寵信她,寵信她就如同建業帝寵信楚弦。

白鳳凰看完之後,擡頭看着周圍的人,也将奏折往地上一扔,轉身出宮。

要不是剛才羅言官被侍衛押下,白鳳凰懷疑自己真的會揍他。她可以容忍他說自己迷惑聖上,可是不能容忍他毫無根據胡亂揣測。

師父死了,沒有人能比她難受。

你們這些人遠在京城沒看到,怎麽就能這污蔑。

白鳳凰等在出宮地兒,等了好久,終于等到東方大人出來。

白鳳凰輕聲喊着:“東方大人。”

東方明看見她,驚訝道:“我以為你早到家了。正想去你府上拜訪,想不到你竟在此等着老夫。”

東方明招呼她上來和自己同乘一輛馬車。

白鳳凰上車之後剛要開口,就聽東方明說:“有些事情,傳到最後就遠不是事實了。老夫跟你娘也是見過幾面的人,她和你一樣,是個真性情之人,只是性子遠不如你沉穩罷了。你明日早朝的時候,跟皇上說一年之內将大宛國打回關外,并常駐關外,無召永不回京。旁的話老夫也不便同你多講。當今聖上自由決斷。”

晚上,白鳳凰認真思索這東方明的話,一時間有些不明白。等到第二日準點上朝,她才明白東方明說的那個法子,是她唯一的選擇。如果她不這麽做,勢必真的要再次上演一次廷杖。

東方明似乎吃準了她的個性,知道她一定會這麽選擇。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當大家确定了她真是鳳捭女兒之後,紛紛上書,要求皇上這樣那樣等等。

臨別前,東方明拍着她的肩膀說:“小白,你別太介意。當年聖上也是深受秦府案的牽連,最終導致被廢去太子之位。那些人都是被那件事吓怕了而已。”

白鳳凰點點頭,忍着所有的不開心,帶着白小七匆匆離京。

白小七的屁股還疼得很,只能趴在馬車上。他哼唧着,問:“姐,我真的是羅妃的表弟嗎?”

“不知道。”

白小七道:“好傷心……”

“閉嘴。”白鳳凰念叨,“我把你領回家養這麽多年,不是讓你給人當表弟的。”

不知道為什麽,越是遠離京城,她的內心反而越發平靜。總覺得嘉峪關外無拘無束的蒼涼大漠才是她最終的歸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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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鳳凰看着操練場上的士兵,心裏想确實遠在千裏之外的京城。

每次想到羅言官在奏折說師父的死可能是她跟大宛國串通一氣,她就氣得想揍他一頓。

白鳳凰回來之後,想到自己做下的承諾,感到壓力很大。雖說現在大宛國看起來是走敗字,但是他們的騎兵依然是戰鬥力很強的一支隊伍。有時候,都覺得大宛國的騎兵像那韭菜,割了一茬又長一茬,源源不斷地在向前線補充。

白鳳凰回去的這一個月裏,陸文忠已經将大宛國逼退得接近嘉峪關。他見白鳳凰回來,很是高興,跟她說了很多最近士兵們的狀态。那些跟着白鳳凰出生入死過的人都沒覺得将軍是男是女有影響。

陸文忠安慰道:“其實自己帶出來的兵是最敬重你的。他們肯定不會對你有別的辦法。”

白鳳凰想,希望如此。

結果當天晚上,她想去城樓上看看,一個士兵一直地跟在她後面。

白鳳凰奇怪地問:“為什麽跟着我?你有什麽事要禀告本将軍嗎?”

士兵聲音發抖,說:“将……軍、我、我仰慕你很久了……我能不能抱抱你……”

白鳳凰還沒反應過來,這個不知好歹的士兵就激動地抱住白鳳凰。

“将軍你好美……”

軍中無美人,白鳳凰一枝獨秀。況且,她本就遺傳了鳳捭的大部分美貌。

白鳳凰一見他嘴裏有酒氣,還胡說八道,一巴掌将他打得頭冒星光,原地打轉,還沒等他站穩,她又是一腳将他踢到在地,說:“軍中禁酒,你不知道?”

之後,這位士兵按軍規罰杖二十,打完之後,發誓這輩子也不沾酒更不會靠近白将軍十尺之內的。

白小七自從這次回來之後,就認真跟着白鳳凰學習排兵布陣,還多次自己要求帶兵前去襲擾大宛國駐軍。

白鳳凰是看出來了,這孩子真是鬼迷心竅,大概他是以為羅妃肯定還是喜歡大将軍,所以想要自己努力上進。看着他這麽認真,白鳳凰真是不舍得打擊他。

當她處置完那個不知道好歹的士兵之後,沒幾天發現那士兵被人揍得只剩下一口氣,一查,是吳小鹿幹的。陸文忠嚴厲責罰了吳小鹿。白鳳凰當天去軍牢裏看完他。

才一個多月不見而已,吳小鹿像是一下子憔悴了很多。他似乎不願意叫白鳳凰看見自己這個頹廢的模樣,一直蜷縮起來,不理會白鳳凰。

“小鹿,你到底怎麽了?哪裏不痛快?”

“将軍,我沒事。”

“別逞強了。我聽人說你喜歡上了以為姑娘是不是?”白鳳凰也是今天才從陸文忠嘴裏得知的。自從收複了大部分失地,許多離家避禍的百姓也都逐漸回來。吳小鹿便是在這兒認識了一位姑娘,據說自那之後他就變得沉默寡言。

吳小鹿吃驚地擡起頭,雙眼通紅地看着白鳳凰。

“你放心好了,等打完這場仗,我帶你回家。讓你娶了那姑娘。”

“小白妹妹,我……”吳小鹿低吼一聲,雙手不停地揉眼睛。他覺得眼睛不舒服,一直在流眼淚。

白鳳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不要太難過。回頭我跟那姑娘說說,要是她實在不願意嫁,咱也不能勉強人家。這大周朝別的不多,待嫁的姑娘可是到處都有。”

吳小鹿甩開她的手,背過身,再也忍不住,嘤嘤哭了起來。白鳳凰仿佛看到小時候的吳小鹿又出現在自己眼前,眉眼間不禁多了些笑意。

其實她哪裏不知道吳小鹿後來對自己多了些心思,只是她的心在別人身上,所以跟吳小鹿是永遠也不可能的。至于傳的那位姑娘,白鳳凰其實去見過,那姑娘身量颀長,從背影看,和自己真有那麽一絲想象,不過正面就完全不像了。

“你再這樣,回頭你侄兒見了你都要嘲笑你的。”

吳小鹿抽泣着,說:“小白妹妹,我、我不喜歡她的。我只是不開心,軍裏總有人說你不好。”

“說我不好?”白鳳凰哼了一聲,臉色的笑容消失殆盡,“我好不好也是他們的将軍。”

白鳳凰覺得,是該好好整頓整頓這幫老兵了,自己不過離開一個月,就想造反?

軍中最忌諱的就是不服從和意圖擾亂軍心。

不過她還來得及整頓軍務,便發現另一個大問題。

這天,她帶着白小七查探收複地的民生,竟然發現有士兵闖入遺留的大宛國百姓家中為非作歹。大宛國撤退倉促,根本無法估計已經在此定居的民衆。而士兵一旦發現這是大宛國人,便不分青紅皂白殺了他們。

白鳳凰今天就親眼目睹了幾個士兵殺了以為老漢,又想去對付那老漢家的小女孩。白鳳凰急忙過去制止他們。

等回到軍中,她面色冷峻,問:“誰給你們的權利濫殺無辜的?”

士兵梗着脖子,說:“當初,大宛賊兵對我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只要是大宛國人,都不能留在大周的國土!”

白鳳凰道:“可是他們只是平明百姓,朝廷自會處置這幫人,或驅逐或容留,都不是你該操心的。我現在問問你們,你們這麽做,和當初的敵人有什麽區別!他們濫殺無辜,你們也要跟着濫殺無辜!你們怎麽不想想,殺了那老翁,他的小孫女該怎麽辦?那小女孩才六七歲,你們下手的時候怎麽不想想無辜!你們之中的很多人也都是從家破人亡的經歷中熬過來的,在戰場上我要你們奮勇殺敵,可對手無寸鐵之人,要多一份仁慈之心!”

這件事促使白鳳凰開始了軍務整頓工作。她下令,任何人不得在任何時候對平民下手,哪怕是大宛國的百姓,違者立斬。

為了起到懲戒作用,白鳳凰處死了那三個士兵,并在收複地廣貼告示,安撫民心。

白鳳凰因為在軍中定下這一條規定,又讓大臣們給她按上一條罪狀,說她有通敵嫌疑。皇上看到後,當着那人的面批了四個字:已閱退回。

陸文忠一開始覺得她大題小做,等到收複嘉峪關之後,他才恍然明白,白鳳凰是多麽有先見之明。

四個月一路順暢地攻至嘉峪關,不消十天,便收複嘉峪關。正當士兵們都沉寂在喜悅中時,白鳳凰面露憂慮,這幾個月根本不像是在和大宛國打仗。不光他有着憂慮,陸文忠也有。他和白鳳凰分別命人在各個地方駐守,一有情況,立即禀告。

這晚的月亮出奇地明亮。

白鳳凰正在觀察嘉峪關的整個構造,想着如何全面布防。這時,白小七領着一個人過來找她。白鳳凰仔細一看,發現這個人是先前她救下的那位大宛國老漢家的人。

她跪下對白鳳凰道:“白将軍,當初,多虧了将軍一聲制止,才救了小女一命。如今将軍駐守嘉峪關,小女卻又幾句話要提醒将軍。”

白鳳凰趕緊把她扶起,說:“夫人請講。”

“将軍,其實我起先不是大宛國人,我是木遼族。只因大宛國攻占了木遼國的城池,所以才不得不改說自己是大宛國人。這大宛國的國王最是陰險,他從多少年前開始,就一直讓我們木遼族威他打造了兵器。那兵器全套做完,需要至少十年。”

“是什麽樣的兵器?”白鳳凰認真地看着她,“你是如何知道的?”

這女子哭道:“我那夫君,便是被大宛國抓去制兵器的。這都七八年了,也每個音信。我們木遼族人最擅制兵器。但是他們不知道,越是精妙的兵器,我們越會留個死穴。”

說完,這女子從懷裏拿出一整套的兵器圖譜,她指着每一個兵器圖譜,一一跟白鳳凰講了破解之法。白鳳凰驚訝不已,覺得木遼族人在兵器上的修為真是叫人敬佩。

她突然想起來,自己的母親不也是木遼族人。于是她掏出自己随身攜帶的匕首,給這個女子看,說:“那些兵器的鋒利程度比起這個怎麽樣?”

女子接過匕首,對着桌子角輕輕一劃,愣了很久。

“不,比不上這個。這是寒冰玄鐵經過七七十九天煉制打造而成的,木遼族只有兩個,一個是長劍,是我們國王的佩劍,一個是匕首,當年國王賜給了鳳捭公主。”說道這裏,她突然看着匕首柄上的印字,看完手一抖,匕首落在了地上,嘴裏呢喃了一句,“這還真是公主的東西。”

白鳳凰趕緊将匕首撿起,小心地收好。

“那些兵器雖然鋒利程度比不上這一把,但是也是能刺穿一般的鐵盔甲的。”

白鳳凰極力想要挽留她,但是她堅持離開。

白小七問:“姐,她不是一般人吧?”

白鳳凰道:“至少是熟知木遼國武器的人。”

她是誰白鳳凰沒時間去想,她立刻拿着這些圖稿去跟陸文忠商議對策。如果真是這樣,那大宛國裝備齊全的一位騎兵就可以以一擋十,想想都覺得緊張。難怪大宛國這幾個月一直不肯戀戰,連連撤退,一直撤退到了關外。原來,他們只是在等武器齊全。

兩人商讨了整整一夜,第二天,由陸文忠白鳳凰共同起草的加急文書便被裝進了盒子裏,很快就到了皇上手裏。

皇上立即召來所有精通造兵器的匠工,按照所說,沒日沒夜研究克制兵器。時間緊迫,嘉峪關裏雖然每日都會派出探子,但還是吃不準他們什麽時候卷土從來,也吃不準朝廷什麽時候能造出克制的兵器。

于是,白鳳凰想了一個大膽的法子,她決定再次組織一個五千人左右的死士隊伍。這次,她親自帶領。

她模拟了對方無懈可擊的裝備,訓練這幫死士近戰搏擊。對方的弓弩是四箭連發,對方的戰馬是穿着帶刺角的盔甲,對方的戰衣是铠甲鑲嵌金絲軟甲,對方的長槍鋒利異常。

經過一個月的研究演練,白鳳凰總算心裏有點把握,如果大宛國真的突然來犯,那她至少在被人圍攻的時候還有對策。

第 40 章

漠北的氣候幹燥寒冷,如今雖已步入初夏,但是入了夜,仍然有些冷。

白鳳凰晚上時常會夢見在大殿上的大臣們,一個個冒死上奏,懇請皇上不要喜歡她。他們面目猙獰,氣勢洶洶,皇上卻只一個人不動地坐在正上方,眉眼間的怒火清晰可見。眼看那些人就要把皇上逼得站起來了,她一個人站在外圍,明明隔得很近,可是那些大臣們擋在了前面,她跳不過去,也擠不進去,着急得大喊讓皇上快走……

驚醒了之後,她才覺得好笑。

夢畢竟是夢。

但是細細想了想,她又有些難過。

白鳳凰真的有些害怕打完了這場仗。

她突然間不知道,打完了之後,自己能去哪兒。

太後皇後不喜歡她,她也不愛呆在宮裏跟她們鬥氣。

大臣們也不喜歡她,她同樣不喜歡別人把前人的不是強算為自己的過錯。

外面的起風了。

她聽到嗚嗚是聲響。

于是起身,走到嘉峪關的城樓上,想讓風把腦子裏的那一團亂麻吹順。

豈料走過去才看見,陸文忠也在。

他在吹簫。

簫聲婉轉悠長。聽得人心裏特別安靜。

他站立在城牆上吹着簫,神情異常專注,面色的十分柔和。他此時沒穿铠甲,一身便服,很不像他平時的模樣。

白鳳凰看得發了會兒呆,心裏想到了師父。

師父以前也總會一個人這樣靜默不語,尤其是畫畫的時候,師父眼睛裏的東西和陸文忠很像。

她聽說,師父和鳳捭也是很早就認識的。自己是師父養大的,如果師父還在,她想自己現在一定不會這麽難受。

簫聲驟停,白鳳凰擡頭,發現陸文忠正在看自己。

“白将軍也沒睡?”

白鳳凰恩了一聲,看着城牆外那一片望不到邊際的荒謬,嘆道:“風聲很大,吵得睡不着。”她把視線再次挪至陸文忠身上,“一起共事這麽久,還不知道将軍擅長吹簫。”

陸文忠看了一眼手裏的簫,說:“沒事的時候拿出來消磨時間罷了,談不上擅長。倒是白将軍,相處了這麽久,也是這次才知道你是女兒身。”

陸文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撒謊,他想自己大概可能只是想跟白鳳凰多聊一會不是和打仗有關的事情吧。

白鳳凰苦笑了一下,說:“不都一樣。陸将軍你可別拿異樣的眼睛看我。”

“怎麽會?”陸文忠又撒謊了。

“你說,這一仗如果輸了會怎麽樣?”白鳳凰心裏其實特別沒底,她感到很無助,她既渴望打完這一仗就從此遠離沙場,也害怕真的結束。

陸文忠道:“你不像是會憂心這個的人。”頓了頓,他說,“強弩之末,不足為懼。白将軍還很年輕,我也是。打完仗以後的日子才叫長。等回京之後,我得忙着成親生子孝敬父母。出來這麽些年,他們也是夠擔心的了。”

白鳳凰恍惚了一下。

成親生子。

她感覺裏自己太遙遠。

“陸将軍有喜歡的人了嗎?”白鳳凰想到皇上,突然笑了下。師兄要不是皇上就好了,她就可以跟他一起在東陵過逍遙生活。

陸文忠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白鳳凰臉色挂着淺淺的微笑,對他說:“陸将軍一表人才,想來也是有很多姑娘心儀你的。”

“我一表人才?”

白鳳凰用力點頭,生怕他不相信。

“比起我所見過的很多人,你可是一等的。”恩,但是比師兄差。

陸文忠被她誇得有些臉紅,差點脫口而出:比起皇上如何?

好在他很快就冷靜下來。

他終于把目光從白鳳凰身上挪開,直視前方。

他想,我再如何好又能怎樣?你又不喜歡。

風越來越大。黃沙被卷起,到處肆虐。白鳳凰借着昏暗的月色,仿佛看見很遠的地方,風沙和天際練成了渾濁的一體。她先是一愣,後将耳朵貼在牆邊,細細地聽。

突然,她大喊一聲:“是敵軍!”

陸文忠也發現了異樣。

漫天的黃沙是成千上萬的馬蹄揚起。

那練成一片的渾濁,正是大宛國的軍隊。

很快,鋪天蓋地的聲音蓋過了風聲,傳入白鳳凰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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