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驚塵篇（三）
【吻中毒，三足立】
唐昊起身，站直身子後放豎起兩根手指，快速念咒。咒術很快就起效，夜瓊腳下的禁咒立即消失不見。
夜瓊忽然起身，點住了唐昊。
“你這是什麽意思？”唐昊顯得不太驚訝，卻只怕是強裝出來的鎮定。
夜瓊笑起來，搖了搖食指，奸笑道：“唐昊呀唐昊，下山前，你師父靈晖老頭難道忘了告訴你？不要和妖怪打交道，妖怪的誓言，向來都不作數的。”
“你不怕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麽？”唐昊反常地越來越冷靜。
夜瓊聳聳肩，“我不會逃走的。”
唐昊疑惑，“那你點住我做什麽？”
夜瓊眼角含笑看向唐昊，身子軟軟地靠在唐昊身上，手指不停在唐昊胸口畫圈，聲音極其妩媚惑人，“深更半夜，你穿的這樣少，我們孤男寡女……你說……我要做什麽？”夜瓊朝唐昊媚笑，同時将自己的衣領拉開一角。
唐昊極快地閉上眼，但他眉眼舒展，神色平靜，絲毫不像受到了蠱惑的模樣，更沒有一絲男人心動情急的樣子，反倒清淡至極。他的模樣讓夜瓊一時間竟然不敢靠近他，好似自己連碰他一下都會玷污了這個凡塵仙子。
夜瓊心生贊賞，卻更覺得好玩，正想說話，只感覺門外一股很強的妖氣晃過，夜瓊笑着撫摸唐昊的臉頰，“靈晖老頭的徒兒一貫優秀厲害，卻也死板，都經不起我引誘。上次那個……浮白天師，我稍稍一誘，他連自己姓什麽都忘了……”
“浮白師兄只是被你的美貌迷惑，僅僅是表象罷了。”
夜瓊癟癟嘴，用極其酥麻溫軟的聲音問：“迷惑就是迷惑，到底是我的美貌迷了他的眼，還是惑了他的心？都一樣。我比較好奇……你為什麽沒有被我迷惑呢？”
唐昊不語，卻睜開了眼，定定看着夜瓊的眼睛。他眼裏的神色難辨，卻好像一波澄清的湖水，泛着堅定的波光。
夜瓊竟然第一次覺得看不透一個男人。
兩人對視許久，夜瓊忽覺得尴尬，“好了不和你玩了。”夜瓊往後退開，自己整理着衣裙，“我這麽善良，不殺你了，反正外面那些妖魔鬼怪應該很樂意替我動手。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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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瓊往外走，卻走出不到五步就再也無法前行，她驚訝地回頭，驚呼：“你下了五步禁制？”
唐昊嘴角微揚，“三擊掌的時候。”
“卑鄙！”夜瓊一閃來到唐昊眼前，一只手死死掐住唐昊的脖子。就算唐昊是個天師，但他畢竟是凡人，夜瓊此時要殺他，易如反掌。
“殺了我，禁制永遠解不開。”
夜瓊這才知道什麽叫做自作自受！這該死的五步禁制！兩百年前自己就是栽在靈晖的這一手上，沒想到啊，又一次！
真是孽緣！
夜瓊正在想着對策，突然一抹紫色掠入屋內，夜瓊立即松開了唐昊，抱住唐昊，身子一側，兩人堪堪躲開了那個人的攻擊。
紫色身影靠在了床榻邊，一個男子一身紫袍寬大稀松的挂在身上，眉眼間妖氣仙氣共存，清麗出塵之中夾雜着幾分妖冶。幾根青絲輕輕随風搖晃于胸前，一只手上撚着一朵潔白的桐花。
不等屋內的人說話，黑麻子帶人追了進來，将屋子塞的滿滿的。黑麻子喊：“來者何人？竟敢擅闖董府，納命來！我黑麻子的地盤，竟也敢撒野！”
“你的地盤？”
夜瓊看去，一個書生模樣、書生打扮，一身書生氣息的人站在黑麻子身側。他戴了一頂淡青色的元服，陪着一身青衫，顯得十分儒雅。
怎麽看也不像外界傳言的那樣呀！
黑麻子嘿嘿一笑，“您的，您的地盤！”說罷指着紫衣人怒喝，“來者何人，還不來拜見我家少東家！”
紫衣人輕輕擡眼看向夜瓊、唐昊和董冉、黑麻子，只是一掃，衆人都好像被人剜去了心一般，只覺得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心上人。
好妖媚的男人！
好魅惑的眼眸！
回眸一笑百媚生也不過如此了。真不知道他若是笑起來，又是何等景象。
夜瓊心知此人一定就是唐昊口中“自己的同夥”，果然厲害！雖然不知來歷，但是借他逃走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大家怎麽說也是妖魔鬼怪一家，互幫互助，應該的。
“喂！你說話啊！”黑麻子故作兇悍的恐吓。
“府中的二夫人并非我所殺，我從不殺人。”紫衣人終于開口，說罷，視線移向唐昊，“我只吃人。”說罷微微垂着頭輕笑起來。
這一笑，豈止百媚生！
其他人一聽，都誤解了意思，看了一眼唐昊和紫衣人，想着如今龍陽斷袖之事也算屢見不鮮了，只是這樣妖媚的男人，未免可惜。
夜瓊簡直太高興了，她自然知道紫衣人的話就是“吃人”。這下好了，來了個美男子，多一個人來殺唐昊，自己逃走的可能性就多一分，立即說：“閣下真是一表人才出落不凡英明神武文韬武略天上地下絕無僅有！咳咳咳……我叫夜瓊，幸會。”
紫衣人看向夜瓊，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好，美人，好，那就請你讓一讓。”
夜瓊這才發現自己正摟着唐昊的腰，立即推開他，嫌棄地拍了拍衣裙，“唐昊，不是我不救你，人家很強大，我力不從心啊！看在你将死的份上，告訴你一個秘密，他和我不是一夥兒的。”
“我知道。”
“哈？你知道？”夜瓊略顯驚訝。
“他是九重天上的琅鳥妖，并非是五神山上的狐妖，天上地下，你們自然不相識。”唐昊說完看着夜瓊說，“你起先想騙我，卻不知我早已知道你們不是一起的，所以我才對你下了五步禁制。”
說完，唐昊淡然地看向紫衣人，一臉漠然，眼中帶着鄙夷，“閣下想殺我，請便。”
紫衣人也絲毫不含糊，手指一彈飛出手中的桐花。他動作雖小，卻看得出力道極大，看來此妖果真不簡單！
夜瓊忽的想起什麽，五步禁制……夜瓊忽然縱身上前，橫身擋在了唐昊身前。
“你！”唐昊無比震驚。
他以禁制威脅夜瓊，已料到夜瓊定會出手相救，卻沒有想到她會以身替自己擋！
紫衣人也略顯驚訝，卻很快恢複了平靜，淡淡說：“天師不必急着感動。她是花精，被桐花擊中，不會有事。”
果然，夜瓊揉了揉自己被打中的地方，笑着說：“不好意思，這個天師是該死，不過他對我下了禁制，他一死，我這輩子就沒了自由，我不太想搬着一條屍體到處游蕩。”說罷，夜瓊解開了唐昊的穴道。
唐昊仍舊驚訝，“你不怕我殺你了？”
“大哥，眼下是你腹背受敵，長腦子的人都該知道，你連和我對付這只什麽妖才是上策。”
唐昊想了想，說：“我乃是蒼穹山靈晖天師第三入室弟子，不與妖魔一道。”
紫衣人嗤笑，低着頭笑了很久，說道：“你不也是妖麽？做什麽只有一輩子呢？他一死，你自當是生生世世都沒有了自由才對。”他話說的沒頭沒腦，卻一閃身就來到夜瓊身側，環住了夜瓊的腰。
“他既然不領情，姑娘不如與我聯手？在下倒是求之不得。”紫衣人的聲音很低，帶着一股讓人難以抗拒的魅惑。
夜瓊看了一眼唐昊，看紫衣人，“什麽意思？”
紫衣人不說話，只是含着笑看着夜瓊。忽然，他湊近了吻住夜瓊的唇。
他的唇很涼。
夜瓊猛然推開他，“你！”
紫衣人不給任何人說話和思考的機會，忽然掠上前去，如飄一般飛向了唐昊。唐昊急速後退，從窗戶跳了出去。
夜瓊見紫衣人與唐昊都出去了，大驚，雖然嘴上說不管唐昊死活，可絕不能讓他死，于是追出去相助。
夜瓊和唐昊聯手和紫衣人打起來，三人都未用神力仙術，只是用凡人的招式過招。
不大會兒，紫衣人招式靈動無比，夜瓊、唐昊兩人聯手對抗依舊不敵。加之夜瓊和唐昊并非一心，唐昊時常不顧夜瓊的死活，可夜瓊卻不能離開唐昊五步，所以夜瓊幾次三番陷入險境，若非是紫衣人多次有意手下留情，夜瓊只怕……
“姑娘若是求饒，我一貫不為難美人。”紫衣人在打鬥中依舊談笑自如。
“誰要你饒？”夜瓊說完擡掌劈向紫衣人眉心，唐昊上前夾攻。
紫衣人躲閃不及，被唐昊在左肩打了一掌，後退數步方才站穩。同時，夜瓊也感到左肩一陣劇痛，驚訝地看向紫衣人。
唐昊拿下腰間斷壺，兩指指着紫衣人，正欲念咒，夜瓊一攔，問紫衣人道：“你……對我施了什麽法？”
紫衣人嘴邊帶着一抹壞笑，“可聽過‘連星’這種毒藥？”
“青丘國四世家的連星？你對我下毒？”夜瓊恍悟，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吻我的時候？”
紫衣人點點頭，“連星劇毒，下毒者若是傷了，被下毒的人感同身受。在下很好奇，若是我死了……你會怎麽樣？”
“你你你你……”夜瓊大怒，唐昊卻不管這些，張口就開始念咒。夜瓊心知若是紫衣人死了，自己多半也是一個死，于是一腳踢向唐昊。
唐昊沒想到夜瓊會突然攻擊自己，躲閃不及，手中的斷壺掉落在地。
“你這是做什麽？”唐昊怒。
“你你你，你對我下了禁制，他對我下了連星，誰都殺不得！”夜瓊又是氣又是惱，跺腳叉着腰罵道。
紫衣人好似很滿意這樣的情形，也不多說，縱身上前繼續與唐昊纏鬥。唐昊憑借咒術方可全身而退，若是這樣硬拼，自然不是紫衣人的對手。夜瓊不能坐視不理，于是上前去幫忙。可她也不能不顧紫衣人的死活，于是就成了……
紫衣人打不得，唐昊碰不得。
“你們別打了，有話好好說！”夜瓊開始勸說，這麽打下去，自己不累死才怪！
可那兩人根本不理會。一旁站着觀戰多時的董冉和黑麻子等人也看愣了。這三個人莫名其妙打起來不說，到底誰和誰是一起的？
黑麻子身邊的六夫人問董冉：“夫君怎麽不幫忙？”
“幫誰？”四夫人白了一眼沒腦子的六夫人，“夫君，奴家瞧着這倒像是在打醋架呢，不必多管閑事。”
“打醋架？”黑麻子看向那幾人。
衆人都等着董冉下令，可董冉卻一言不發，只是看着這三人鬥法。
夜瓊幾人聽力非凡，這一番話三人都聽見了，唐昊不理會，夜瓊想解釋，紫衣人卻反倒趁機摸了一把夜瓊的臉。
黑麻子等人一看，也覺得像是打醋架。于是乎，全都繳械旁觀。
夜瓊氣得臉色發紫，咬着牙說：“‘色’字頭上一把刀！”
“‘忍’字頭上也是一把刀。橫豎都是一刀了，在下還是‘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風流’的好。”紫衣人微笑注視着夜瓊，然後一側身躲開了夜瓊的橫劈。
夜瓊往後退開，那兩人又打在了一起。這樣下去可不行……夜瓊一扭頭就看見斷壺在地上，心生一計。
“唐昊！你們住手！”夜瓊喊，然後将斷壺塞進了嘴裏，咽下去。
黑麻子等人看見一個姑娘生生吞下了一個酒葫蘆，全都吓得護着董冉四處逃竄。不大會兒，院子裏只剩下這三人。
“你吃了我的斷壺？”唐昊終于住手了。
紫衣人倒是很規矩，不趁人之危，唐昊停手他便也停下了。只是意味深長地看着夜瓊。
“你們什麽時候不打了，我就把斷壺賠給你。”夜瓊差點沒被噎死，一邊拍着自己的胸口，一邊說。要不是自己是個妖怪，還真是吞不下去這個斷壺！
此言一出，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下，三人都不能殺對方，同時也沒辦法和另外一人結盟，竟巧合地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怎麽樣？”夜瓊問。
唐昊負手而立，看了一眼紫衣人，“是他要殺我，而非我先動手。”
夜瓊聞言，看向紫衣人。
紫衣人明眸皓齒一笑，“在下說過的，從不殺人。既然如此，在下只是想問天師一句話。天師若能據實相告，在下可以收手。”
“與妖魔外道沒什麽好說。”
紫衣人癟癟嘴，“既然如此，那便……”
夜瓊忙的朝唐昊使眼色，唐昊不理會。夜瓊無奈，只得說：“你若不配合他，他就不會放過我，我也就不敢保證你的斷壺能不能出來了。”
許久，唐昊終于緩和了氣氛，“請問。”
紫衣人道：“河圖洛書在哪裏？”
“我不知道。”唐昊如實回答。
夜瓊聞言，稍稍一愣。
河圖洛書？那不是天宮神仙們的寶貝麽？別說唐昊這個凡人了，就是天宮的神仙都未必見過河圖洛書！何況那是上古神書，自己若非是從伊犁那丫頭那裏聽來，只怕連河圖洛書的名字也不曾聽過。
這紫衣人是誰？為什麽要找河圖洛書？
紫衣人卻好似相信唐昊似的，點了點頭。
夜瓊看他們都一副釋然的模樣，自己卻越發疑惑了。唐昊抛下一句話，“好，我們暫且休戰。待我抓到殺了二夫人的妖怪再作打算。”說罷轉身行去。
夜瓊被五步禁制拖着一起走，卻回頭去看紫衣人。
紫衣人手中不知何時有拈了一朵桐花，他站在原處，見到夜瓊回頭，好似知道夜瓊的心思一般，不等她問，口語道：“我叫驚塵，幸會。”
作者有話要說： 野妮注：
河圖洛書：記載六界萬物的神書。（詳見在下拙作姊妹篇《明夕何夕》）
（2）元服：元者，首也；冠者，首之所著。也就是帽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