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小篇(四)

【吱一聲,倚重樓】

當晚回去,璎珞和珊瑚為了明日誰陪驚塵去姣月樓、誰留在桐軒大吵一架。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罵了還不夠,陳年舊事也拿出來争寵,倒是着實叫夜瓊吃了一驚。沒想到驚塵身邊有這樣多的女子出現過……到最後,兩個人居然大打出手。

唐昊早就嫌煩到屋子裏靜坐去了。

月上中天,夜瓊躲在驚塵身後出了屋子,聽見裏面噼噼啪啪一陣嘈雜,好像摔了很多東西。

夜瓊問:“會不會死人啊?”

女人的嫉妒心會殺人,否則清苑和董冉也不會出事了。

驚塵淡淡說:“死不了人,她們經常如此。走罷。”說着就拉着夜瓊轉身。

轟!

一聲巨響,聞聲從對面的屋子裏出來的唐昊,一臉錯愕看着夜瓊和驚塵。

而這邊……屋頂被掀了。

璎珞和珊瑚都是妖,而且跟在驚塵身邊,妖術應該不差……夜瓊想到這裏,再看看沒有了屋頂的屋子,覺得渾身都發冷,問驚塵:“你确定,死不了人?”

“呃……”驚塵拖着尾音,“也許會躺一段時間。”

第二日,果然,璎珞和珊瑚都受了傷,要躺一段時間。于是,兩個人都沒能如願,只好留在桐軒養傷。

當夜瓊等人來到姣月樓的時候,裏面空無一人。只有兩側挂滿了火紅色的紗帳,一層一層,将裏面遮擋的嚴嚴實實。

唐昊一言不發。

Advertisement

夜瓊想來他也不可能說什麽讨好的話,只得抱拳,又鞠了一躬,朗聲道:“昨日姑娘答應了相見,我等今日特意趕來,請如是姑娘賞光一見。”

半晌,姣月樓內無聲。

夜瓊拱了拱驚塵,低聲說:“你上一次是怎麽求見她的?”

驚塵不回答,反朗聲道:“如是姑娘應當還記得董冉罷?我等正是董冉的朋友,對姑娘的美貌十分傾慕,故而從沭河鎮趕來一見。還請姑娘看在董冉的面子上……”

什麽?董冉認識魚小小?不,不會罷?難不成這兩個人還有什麽關系?

“你們是為了我而來?”

層層紗帳被風吹起,流出了一個柔軟的聲音。

唐昊道:“正是。在下蒼穹山唐昊,這兩位是我的朋友,驚塵和夜瓊。”

夜瓊着實感激了一把唐昊,這一次總算沒有被改名為“小黃和小紫”。可問題這個自報身家的毛病還真是壞事!

魚小小靜默了許久才說話:“幾位為何一定要見我?”

“男人歷經千辛萬苦要見到一個女人,除了想要和她把臂相交成為知己,那只會是想要讨好她、得到她。”驚塵果然不是善類,說出了這樣驚天動地的話。

夜瓊想着,魚小小面對這樣□□裸的調戲,不知道會不會大怒,還是會就這樣從了驚塵?

良久,魚小小道:“這世間想得到我的男人實在多,公子以為自己憑什麽能夠得到我呢?”

她的聲音沒有害怕,也沒有女子被調戲之後的慌亂緊張,一切都和剛才一樣。夜瓊越來越好奇,這層層紅紗帳後面的女子,究竟長得什麽樣子。

可魚小小卻沒有給他們回答的機會,“幾位請罷,我累了。”

幾個人千辛萬苦趕來南都,可卻沒見到這個魚小小,出了姣月樓,竟然還下起了雨。三個人都各懷心思,沒有一個人想避雨,便都淋着雨往桐軒走。

走了不大會兒,驚塵說有事要做便離開了。他反正總有他的事,唐昊和夜瓊也不攔。

回去的一路上果真如夜瓊之前所說,草長莺飛。南都處處都是小橋流水的秀美景象,加上一層一層的樓房,層層疊疊蔓延向遠方,有一種淡淡的美麗,讓夜瓊想起了姣月樓裏一層一層的紅紗帳。

夜瓊看一眼身邊的唐昊,嘆氣,然後安慰道:“魚小小不肯見,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你修仙就非要她的魂魄不可嗎?我看她好生生活着,也不易拿到魂魄呀。”

“我一定會拿到她的魂魄。”

夜瓊見唐昊的神色十分堅定,又問:“你這樣想成仙?”

“是。”唐昊的坦白讓夜瓊感到,他的心裏有這樣的執着,為了一件事不達不休的執着,可貴卻也可憐。

夜瓊垂着頭看青石地面,自己的衣裙沾濕了水,随着走動搖來晃去,看久了便出了神。忽然聽到一句話:“煙雨倚重樓。”夜瓊看向身邊唯一的人,唐昊。

他面色冷淡,白色的發帶系住的青絲被雨水淋濕,卻沒有擋住他俊秀的臉。一身白衣更是被染污,可他的氣度,竟是那樣出塵,好似他走在幹淨整潔的皇宮大殿之上,而不是泥濘的青石路。

唐昊這個人……有些熟悉。他的這個清冷的表情,陪着這樣朦胧的煙雨和方才他的話,竟讓夜瓊覺得好熟悉。

“煙雨倚重樓?”夜瓊道。

唐昊輕輕點了一下頭,“這樣的美景,就算看一輩子也不會膩煩。”

夜瓊點點頭,目光放遠去看,卻說:“人人都說蘇杭一帶出癡情女子,可我看……魚小小不見我們也情有可原,在煙柳之地,她們說着在等有緣人,其實,她們說的有緣人就是有錢人。她不見我們,也對。”

唐昊不說話。

夜瓊又看他一眼,無奈地說:“我說了這麽多安慰你的話,我第一次安慰人,你好歹吱一聲啊。”

唐昊聞言,淡淡斜眼看了一眼夜瓊,許久,“吱。”

夜瓊:“……”

兩人回到桐軒,浮白正在院子裏繞來繞去,看起來很煩躁的樣子。一見到唐昊和夜瓊,立即上前來,“你們總算回來了!”

“出了什麽事嗎?”唐昊問。

“慕青師兄送來書信,說他在洛陽第五家遇上了難對付的妖物,要我們速速前去。”浮白一邊說,一邊用眼睛瞟夜瓊,“這位兄臺是?”

夜瓊趕在唐昊回答之前,眼睛又變成了綠色,露出獠牙,笑着說:“你說我是誰?”

“師兄!”

浮白又暈了過去。

夜瓊笑的前俯後仰,笑的直打颠兒,朝唐昊說:“浮白真有意思!”

唐昊陰沉着臉看夜瓊,夜瓊的心咯噔一下,道:“好好好,他認不出變成男人的我,我吓吓他嘛,誰知道他這麽脆弱了……”

“慕青師兄遇上了麻煩,可眼下我還未拿到魚小小的魂魄,若是去洛陽……”

夜瓊想了想,“這件事果真難辦!驚塵也不知道去哪裏了!”

“想我了?”

夜瓊回頭,見到驚塵,一聲呼喚,沖過去就撲進驚塵懷中,“你可算回來了!你看,浮白又被我吓暈了!哈哈哈……”

“你這樣總吓他,當心唐昊不饒你。”驚塵無可奈何地搖頭輕笑。

可唐昊的眉卻緊鎖。他眼前的這兩個人,何時這樣親密了?一個笑着、鬧着,一個看着、寵着。好像不管夜瓊做什麽、說什麽,驚塵都無條件地答應。

我,我又為何要介意?

“唐昊,這一次你可要謝謝驚塵了!他打聽到了魚小小的事。”夜瓊的話驚醒了唐昊,當夜瓊一拳打在驚塵胸口的時候,驚塵後退一步,嘴角溢出了血。

“驚塵!”夜瓊駭得一跳,伸手去扶。

唐昊這才注意到驚塵的臉色并不太好,問:“你怎麽了?受了這樣重的傷。”

驚塵笑,咳嗽了幾聲,“不礙事,只是一點……小麻煩。”

“你說誰是小麻煩?”

唐昊和夜瓊循聲看去,桐軒的牌匾旁坐着一個女子。她也是一身紫衣,和驚塵的衣服頗想象,可她穿在身上卻覺得妖媚。臉上蒙着紫紗,獨獨露出來一對丹鳳眼。

好重的殺氣!

好重的妖氣!

驚塵站直了身子,看向那女子,沒有一點不耐煩和厭惡,反倒帶着笑意,“誰追到南都來打傷我,誰就是小麻煩。”

嗖!

嗤!

驚塵猛地向後飛去,重重砸在地上,撞得一聲巨響。

“驚塵!”夜瓊慌忙跑過去,卻見驚塵右肩上插着一枚黑色的鋼釘。

唐昊微微一怔,神色依舊平靜,看向女子低聲說:“消魂釘。”

“驚塵,我的好師兄,消魂釘的滋味如何呀?”紫衣女子未理會唐昊,看到驚塵這樣狼狽,眼睛裏露出了滿意的笑。

驚塵坐在地上,捂住了胸口,道:“多謝師妹的厚禮了。”

“你竟然落魄至此,與天師和一個小妖為伍?若非是你身上流着羽翅九霄琅鳥一族唯一的血脈,我定會殺了你!”

夜瓊橫身一攔擋在了驚塵身前,“久聞含落姑娘大名,今日一見,果真和驚塵所說一般無二。”

是,除了驚塵提起過的含落,這個女子也不會是別人了。只是沒想到,為何她要這樣折磨驚塵?

“噢?”含落露出貓一般的慵懶姿态靠在牌匾上,睨着夜瓊。

“塵世間驚塵唯一又愛又怕的人。”

含落聽了,神情卻是微微一怔。半晌,含落才丢下兩個字給驚塵:“愚蠢。”然後一陣風,離開了。

夜瓊攙住驚塵,“你沒事罷?你的這個師妹怎麽這樣狠毒?”說着就伸手想把消魂釘□□。

驚塵攔住她,“消魂釘不能這樣□□。我自己來就是,多謝你方才舍身相救。”說罷,驚塵步履蹒跚,晃晃悠悠一個人往屋子裏走去。

夜瓊愣在原地。

唐昊上前來說:“世間總是一物降一物,含落也許就是驚塵過不了的劫。”

夜瓊卻搖頭,“我總覺得,驚塵對女子都太過心軟,一味的忍讓。不過,他忍讓含落卻是真心真意的,看得出,他的确對含落又愛又恨。我只是看不出來他們之間有什麽糾纏。”

唐昊話到嘴邊卻沒說出來。

——驚塵身邊女子從來不少,但夜瓊說得對,如果說驚塵在意誰,唯有含落。夜瓊,你是不是不開心了?

入夜,四周寂靜無聲。

夜瓊正要睡下,卻聽見驚塵屋裏傳出盡力壓制着的慘叫。夜瓊慌忙披了衣服出去,擔心是含落又回來了。

到了驚塵屋外,聽見驚塵那樣的慘叫,夜瓊覺得牙齒發冷,他究竟在經歷什麽?竟然是這樣瘆人的叫聲。

“驚塵?”夜瓊拍門。

驚塵的叫聲漸漸沒了,許久後只聽見驚塵說:“我沒事。”

夜瓊只得離開。發生了這麽多奇怪的事,卻也睡不着了,便坐在院子裏的桐花旁,煮了一杯清酒,自己喝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