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殷白篇(一)

作者有話要說:

三生石旁三生戀,三生池中三生緣。下一世,你就可以放心大膽的喜歡我了。要等。——三生池

【陪着我,殺了她】

夜瓊站在原地,遙遙看着紫衣的驚塵。

上天給了他磨難,成就了今日的他。但歷盡千辛,此刻功成,能與他分享喜悅的人,卻已不在。

老天給你所有,但你真正想要的,也許一直都在所有之外。人之苦,莫過于此。

夜瓊往前踉跄了幾步,搖搖晃晃要倒下,卻咬着牙一直撐着往驚塵身邊走去。驚塵餘光看見月光下的白衣女子,朝自己走來,眉頭只是短暫一蹙,一閃身便到了夜瓊身側,伸手環住了夜瓊的腰,扶住了夜瓊。

夜瓊并不避諱驚塵的身份,伸手摟住驚塵的背,低語:“恭喜。”

恭喜你報仇。

恭喜你做到了。

恭喜你得到了補償。

也恭喜你,從此後身無所依。

也恭喜你,今日起永久負罪。

驚塵聽了這兩字,臉上卻露出了微笑。他想起,母親駕着船,在月光下、深海中四處穿梭;他想起兄長背着水刀,刀出鞘,刺死了一條條奉妖王之命追殺來的火魚;他想起年幼的妹妹躲在自己身後,小手緊緊抓着自己的衣袖,卻說“哥哥,我不怕”。

血債!

今日起,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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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塵伸手環住夜瓊,将頭埋進夜瓊的脖頸處,說:“恭喜我用女人換得了勝利?”

夜瓊道:“恭喜你,有這樣的女人肯為你做任何事。”

驚塵松開夜瓊,靜靜看着她的眼睛,第一次覺得,自己背後再沒有壓迫和使命,此刻起,他要做他一直想做的事。

如此,才不負所有的犧牲。

“夜瓊……”驚塵低沉地喚了一聲。

夜瓊沒有說話,只是等着。

“陪着我。”

驚塵自小在女人身邊長大,在女人堆裏摸爬滾打,對于他來說,世間沒有他看不透、得不到的女人,只要他想。

他說的話,甜言蜜語,女人明知是假,卻都喜歡。時間久了,說得多了,連驚塵也差點忘了,當他真正想要和一個女子表達自己最真摯的心意時,他該說什麽。

——陪着我。

他在心裏嘲笑自己,這真是你說過最拙劣的一句情話!

夜瓊笑了一聲,“你身後女人太多,不少我一個。”

驚塵緊張起來,緊緊壓住夜瓊的腰,盯着她,“你是例外,唯一的例外。”補了一句,“這世間對我來說,唯一的例外。”

夜瓊擡手,輕輕撚起驚塵的一縷白發,用打量的眼光看着握在自己手心的白發,半晌才說:“世間沒有人能承諾永遠陪着你,包括我。我身邊一定來來去去了很多人,我記得的、不記得的、許諾過的、未許諾過,如今,他們卻都沒有陪着我。璃……”

這是夜瓊第一次這樣叫驚塵。

這個名字對于驚塵來說,不只是一段過往,也是他永遠不能摒棄、忘記的出身。

“無人能陪着我,故而我不敢許諾你。因為有一日你會和我一樣,發現無人可依。”夜瓊也不知為何,說着說着,眼淚便充滿了眼眶。

驚塵抱她進懷裏,低聲說:“有的,夜瓊,有的。”

夜瓊的眼淚奪眶而出。

“不知羞恥!”

一聲怒喝打斷了他們的細語,也叫醒了在場的人。目睹了這一場翻天覆地、三起三落的争鬥,衆人滿心都是唏噓和感嘆。

夜瓊依靠着驚塵,看向聲音的源頭。是一個白衣老者,白發長長垂在身後,整個人站在月光下,竟平添出幾分仙氣!

靈晖。

夜瓊記得,靈晖當年将自己打回原形,若非是自己命大,借着伊犁的幫助逃走,只怕早已成了靈晖手下的亡魂。

驚塵向來不顧世俗,再說以他如今妖王的身份,世俗于他也不過是一培黃土,踩在腳下就是了。

“不知羞恥?我比較喜歡你們凡人罵我——三心二意、朝三暮四。”

夜瓊忍俊不禁,朝驚塵皺了下眉頭。

靈晖緩緩走下了臺階,他身後出現了另外兩個白衣身影,一高一矮。想必一定是靈秀和靈舒。

唐昊和浮白雖然身受重傷,兩人見到師父都不顧傷勢,互相攙扶着起身,朝靈晖等三人行禮。

夜瓊看向唐昊,他卻一直看着靈晖。

靈晖還未開口說什麽,靈舒突然一閃身躍下臺階,站在了殷白的屍身前。

夜瓊心中一痛,欲叫驚塵松開自己,驚塵卻不肯,扶着夜瓊往前走了幾步。夜瓊朝靈舒說:“靈舒天師,小妖夜瓊,曾受殷白恩惠,殷白已……”卻就是說不出那個字。

“還請你……”

“殷白……”靈舒身子一軟,輕輕趴在了殷白身側,卻是擡手替殷白理了理淩亂的衣襟。

“靈舒!”靈晖怒喝。

靈舒置若未聞,替徒兒理好了衣襟,又開始整理着頭發。可惜,沒有篦子,總還是亂糟糟。

夜瓊心好,想起自己發髻上插着一把銀篦子,立即取下,示意驚塵扶自己過去。待走到靈舒身側,夜瓊松開驚塵,緩緩側座在地上。

“這銀篦子是夜瓊一直戴着的。”

靈舒看見一雙皓白的手腕,修長的手指,手裏握着一把銀篦子。她性格孤僻怪異,不肯受他人恩惠,不願接,正要拒絕,卻瞥見那手腕上的一顆紅痣,當即擡頭。

眼前的竟然是夜瓊!

她眼前晃過一個遺忘已久的聲音——我沒有錯,愛沒有錯!

靈舒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唐昊,看向夜瓊,神色緩和了許多,輕輕接過銀篦子。

夜瓊一笑,見她替殷白束發,便說:“靈舒天師,夜瓊認識空桑山的伊犁。”

靈舒手一頓,哼了一聲,“那小妮子可還活着?”頓了頓卻自問自答,“定是活得好好的!世間誰若是要得了她的命,那真是丢盡了我的臉。”

夜瓊笑說:“伊犁不常與我說起她的師父,但我知道,她很敬重她,以身為她的徒兒為榮。”

靈舒哼道:“那都是她說來騙你的鬼話。”

“夜瓊只是不明白,為何……為何您會……”

“将她逐出師門?”

夜瓊讪讪點了一下頭。

靈舒皺着眉頭想了好一會兒,好似才剛剛想起似的說:“她是雙生蓮,我是看中她特異的體質才破例收她為徒。伊犁這丫頭……性子像極了我……”

“是,夜瓊也覺得是這樣。”

靈舒瞪了一眼夜瓊,道:“我們師兄妹四人,僅有靈晖那老頭喜歡收徒兒,沒完沒了……伊犁是我的第一個徒兒。”頓了頓,“我本想着……她也會是我唯一的徒兒。卻不想……”靈舒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殷白。

夜瓊明了,“那您是因為……”

“伊犁性子野,我教她醫術,只是閑來無事打發時間罷了,可她卻是心系天下,一心想着懸壺濟世,做那些沒用的事。”

夜瓊歉然一笑,“您性子孤冷,倒真是一點不錯。”

“她要下山。可我收的徒兒,不許下山!我便狠心将她趕走,走了幹淨!”

夜瓊道:“故而您就狠心将她逐出師門了?”頓了頓,不等靈舒回答,笑着說,“您說自己心狠孤僻,其實您是為了成全伊犁,才這麽做的罷?”

靈舒不語。

夜瓊還想問,靈舒卻突然悵然道:“我的第二個徒兒,倒是很聽話……”話音剛落,一滴淚就落在了殷白的額頭上。

夜瓊不明白靈舒為何要哭,只得安慰道:“您身為至尊天師,天下間想拜您為師的人多着呢,您節哀。”

靈舒卻是一笑,擡手拭去殷白額頭上的淚,輕撫殷白的臉頰,“你聽到了嗎?你死了,為師還可以收許許多多的徒兒。每一個都比你聰明百倍、比你機靈、比你會讨好為師。”聲音卻反倒哽咽起來,最後變得沙啞,“卻沒有一個如你一般聽話。”

“靈舒!你身為衆神之首,竟然……”靈晖一揮袖,氣得扭開了頭。

衆神之首?

夜瓊還沒問,靈舒卻大笑,看向靈晖,“師兄,幾千年了?你看看,你以為你能阻止因果輪回嗎?昔日是靈淵,如今……我絕不是最後一個!”

“天師!”夜瓊一晃眼,靈舒已經抱着殷白不見了蹤影。

聽完這模棱兩可的話,驚塵站在近處又看得真切,一直以旁觀者的角度去看,倒也冷靜。靈舒對殷白的呵護,實在不像師徒之情,莫非……

夜瓊起身,帶着幾分氣怒看向靈晖說:“靈晖天師,世間萬物皆有情,為何您連靈舒天師疼惜徒兒之情也不許呢?”

“夜瓊,此事乃是蒼穹山的私事,你還是……”驚塵已然醒悟,忙的要阻止,卻已晚。

“你配與我說話嗎?”靈晖鄙夷地瞪着夜瓊。

夜瓊氣不過,還想争論,卻聽唐昊開口:“你們既然已解決了妖界的事,還要搶神器嗎?如若不,我可求師父饒你們一死。”

“唐昊。”靈晖道。

“弟子在。”

“跪下。”

唐昊什麽也沒有問,一撩白袍,跪下了。

“蒼穹山門規第一條。”

“凡我蒼穹山弟子,必守七戒。弟子時刻謹記于心,不敢忘。”

靈晖伸手虛扶,唐昊不慌不忙站起身,靈晖握住唐昊方才交回的軒轅劍,道:“你握着的是上古黃帝軒轅氏的劍,代表的是天下蒼生與六界的主宰……”

“弟子不敢。”唐昊急急說道。

“我要你以蒼生六界為重……”靈晖将視線投向夜瓊,“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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