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絕對沒問題,他們都說了,這是看你的決心,你這決心,大大地。”
但,萬茜依舊錯了。
當天晚上,應斌湖把錢取出來,用紅紙包好,慎重地交給萬家。
萬建國問:“你父母同意了?”
應濱湖說了實話,因為這事根本瞞不住。
這次,就算是張淑雲和萬奶奶,也對應濱湖完全改态,這個女婿(孫女婿),要得。
但他們心中仍有一絲擔憂。
萬建國将彩禮錢推回去:“小胡,你還是跟你父親商量一下,家和萬事興,我不希望以後你父親因為這事發生矛盾。如果小茜嫁過去沒有一個和睦婆媳關系,我們還是很擔心的。”
應斌湖啞言,這讓他陷入了兩難地步。說服父親,不可能,這件事,他跟父親說不上兩句話就要吵架,不說服,萬家不接受這份彩禮,那該怎麽辦?
而這一切,在萬茜看來,分明就是刁難。不是說好只是看應斌湖決心嗎?現在已經看到了,那是不是就能按北京風俗辦。這個要求張淑雲自然不答應,惹得萬茜又跟張淑雲吵了一架。
吵完後,萬茜回自己屋,越想越心煩,越想越急躁,煩躁到最後,她也想學應濱湖,繞過父母。
讀大學時,萬茜将戶口遷到南縣,畢業之後又遷了回來。當初她暗罵自己多此一舉,純屬沒事找事,現在看來,這是一個多麽英明神武的決定。因為戶口遷回,萬茜就成了獨立戶口。
暗紅的戶口本就在她書桌裏放着,根本不用像電視裏那樣偷,萬茜躺在床上,翻着戶口本良久。突然,她坐起來,放下戶口本,給應濱湖打電話。
“小胡子,我不管了,明天我們去領證吧。”
作者有話要說:
☆、談婚論嫁4
那邊,應濱湖也徹底失去耐性,最主要是,他想了很久都沒想到解決方法,回賓館和父親一說,兩人果然又吵架了。此刻,萬茜這麽一刺激,應斌湖終于也是不管不顧。
他買打折的飛機票,坐火車乘飛機到北城。萬建業此時還在南城賓館睡大覺,根本沒防兒子,應濱湖入無人之境,兩分鐘,戶口本出現在眼前。他再連夜趕回南城,打電話告訴萬茜,萬事俱備只欠天亮。
當夜,兩人都一夜未睡,在各自房間裏看着相同星空,等待明天成為他們歷史性的時刻。
這一刻順利的超乎想象。
去民政局前,萬茜告訴父母,今晚還約在一味餐廳,應斌湖已經說服他爸了。張淑雲不疑有他,笑道當爹的不肯有什麽用,他兒子想娶我女兒,還怕他不答應,切。
然而,萬建國卻從萬茜異常興奮的神情中覺察出不對勁,他開車偷偷跟着女兒,直到看到女兒進公司才放心,暗笑自己多想了。
他哪知道萬茜今天來公司是發喜糖的,順便跟劉老大請假,公司人紛紛同萬茜道喜,說哪天開個歡送會。
賓館,應濱湖也跟父親說,晚上在一味餐廳見面,萬家已經同意按北京的規矩辦。
應建業得意笑道,怎麽樣,還是你老子厲害吧。
應斌湖沒理會父親,說去萬茜公司安排晚上見面。應建業也沒多想,領着老婆去買土特産,結果買着買着,突然一拍腦袋,喊買虧了。
既然馬上就要成為親家,那他回北城的時候,親家難道不要送些土特産給自己,現在買不是浪費嗎。
應建業連忙去退貨。
于是,就在萬家長輩安心上班,應家長輩着急退貨的時候,小兩口就這麽偷偷摸摸,光明正大地來到民政局。
排隊,照相,蓋章,領證。一個小時候後,兩人正式成為國家法律承認夫妻,揣着紅彤彤鮮豔豔的結婚證,兩人嘴巴直咧到耳後根。
看,結婚就是這麽簡單,哪裏需要那麽多繁文缛節。
開心、幸福,比什麽都好。
“應太太。”
“應太太她丈夫。”
“娘子。”
“官人。”
“老婆。”
“老公。”
“孩子他娘。”
“娃他爹。”
“媳婦。”
“呃,呃……”萬茜卡了,媳婦有對應的詞嗎?既然其他都有,這個應該也有吧,但萬茜一時想不出,最後她憋出一個詞:“夫君。”說完馬上覺得不對,為避免應濱湖抓住這點進行打擊,萬茜趕緊結束這個游戲,轉移話題:“哎,終于還是被你騙到手了。”
應濱湖學周星馳:“小茜,真是幾經波折。”
萬茜打擊道:“不要以為風平浪靜,今天晚上,咱們就準備接受你爸我爸,你媽我媽的狂風暴雨吧。”
風暴雨很快來臨。
晚上,一味。
結婚證在兩家長輩間不斷傳閱。張淑雲睜大眼睛,不肯放過結婚證上任何一個細節。照片中,萬茜和應斌湖滿臉幸福的笑,照片下,國家公章的紅戳印此刻鮮豔刺眼。
這是我女兒,這真是我女兒?震驚、憤怒、不解、失望、無奈以及最後的妥協,頃刻間全在張淑雲臉上呈現一遍。
萬建國嘆氣地将結婚證從妻子緊拽的手中拿下來,還給萬茜。萬奶奶拉着萬茜手不停地磨,輕聲責怪:“小茜啊,你可真不懂事。”
萬茜現在可不敢說話,指不定哪個字眼就點燃炮仗,現在她要做的,就是笑着承受長輩指責。都先斬後奏了,讓老太太和奶奶說兩句也沒什麽。最主要她知道,家人總歸是要同意的,難不成,還能讓她剛領結婚證就辦離婚證。
應建業也震驚,怎麽會有這麽上杆子要嫁給自己兒子的女人,如果自己女兒敢這樣,應建業早大耳光子扇過去。但應建業更多的是喜,結婚證都領了,你們還能怎麽辦,男方家現在占據優勢。
果然,萬家長輩妥協了,以北京的風俗辦。至于嫁妝,他們還是會給,只是真不甘心啊。答應的時候,張淑雲一直繃着臉,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憤然離場。
談妥彩禮之後,似乎一切都水到渠成。婚禮日期,定在三個月後,是個好日子,合兩人生辰八字。喝喜酒時間,南城是晚上,北城是中午,反正婚禮要辦兩場,哪家親戚參加哪邊就行,不用兩邊跑,只要雙方父母兩邊都參加就可以。
至于生兩個,一個跟男方姓一個跟女方姓,也被應濱湖和萬茜用實例說服。
是網上的新聞,說一個小學生跟媽媽姓,同學們一直不知道。偶然間一次家長會,這事被同學知道,小學生正是好奇心最重的時候,免不了跟家裏說,家裏一讨論,各種難聽話都出來了。
同學就經常取笑他,是不是父母離婚了,不是,你爸是不是上門女婿,不是,那你爸一定是個軟蛋,要不然怎麽會讓你跟媽姓。
一次兩次三次,小孩子總是對這種游戲樂此不疲。終于,吵架發展成為了打架,打架發展成了群毆。
萬家長輩聽完這個故事,徹底打消孩子跟女方姓念頭,一切為了孩子。
所有事情都商量好,開始喝酒慶賀。
萬家和應家都不是自來熟的人,一直都是客客氣氣。但今天兒女結婚證都領了,婚事也商量好,該喝。
只是這酒,萬建國喝得郁悶,張淑雲喝得窩心,只有應家人喝得高興。應建業是個貪杯之人,這一高興就喝多,一喝多就壞事。
兩位父親碰了一杯,一飲而盡,應建業放下杯子就開始說胡話:“親家,不瞞你說啊,我苦啊。“這話讓衆人都停下碗筷,應建業渾然不知,沉浸在自己的解說世界裏:”我這一雙兒女,沒一個聽我話的,女兒是,兒子更是。同事鄰居都說他們好,就是不跟我好。但沒辦法,我現在不服氣都不行。你看,這結婚,還真就一分錢不用花,反而讓你閨女緊趕着,倒貼着過來花錢,這真是,漲臉啊。”
說完又給萬建國倒滿一杯,全然沒注意到萬建國手在發抖,張淑雲氣得嘴直哆嗦不會說話,萬奶奶扶着額頭發暈,萬茜和應濱湖露出絕望表情。
秦秀梅想打圓場,但她本來就是個不善交際的人,此刻更是腦袋發懵,還沒等她想好說什麽,萬建國已經将杯子重重頓在轉盤玻璃上。砰,力道之大,杯子碎了,手立刻被劃出幾道傷痕,血頃刻間湧出。
“爸!”萬茜失聲大喊,連忙拿起桌上紙巾,站起來,跑過來。萬建國卻已離開椅子,張淑雲和萬奶奶起身要看他的手,萬建國示意沒事,往門口走。
“爸,你別這樣。”萬茜拉着父親。
應濱湖也驚道:“爸,我爸喝醉了,他就是這麽個沒酒品的人,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萬建國看着應濱湖面相兇惡,一直以來,他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儒雅書生相,這還是應濱湖第一次見他如此表情。
“第一,我不是你爸,第二,我本來很看好你,但你這個爸真不像個大學教授,我們兩家隔着千山萬水,我不想我女兒以後受欺負,我看不見,還要打電話回來跟我說一切都好。第三,我們無緣。”
說完反拉着萬茜就走,萬茜拖住父親,不斷地哀求喊爸。秦秀梅也向親家道歉,只是聲音細不可聞,掩埋在喧鬧的喊聲中。應濱湖在那兩頭忙,忙跟萬家道歉,忙喊醉酒父親道歉。但醉鬼根本就是不講道理,沒有邏輯的,應建業依舊自顧自地喝,喝完還咂摸兩聲。
張淑雲本來心情就壓抑,此刻更是擔心丈夫的手,在這種拉扯之下,所有憤怒終于噴湧而出,近乎歇斯底裏地喊:“就是你自己做的好事,自輕自賤,現在別人看不起你,倒貼女都說出來,你還要說什麽。”
萬茜哭着:“媽,叔叔他喝醉了。”
秦秀梅在旁邊幫腔:“是啊,是啊,親家,他喝糊塗了,您千萬別理他。”
張淑雲根本不搭理秦秀梅,沖萬茜喊:“酒醉三分醒,酒後吐真言,這些話你當是放屁嗎。小茜,你今天跟不跟我走,跟不跟這個應家斷掉,你要是不答應,你以後就不是我女兒。”
萬奶奶幫萬建國包上手,在旁邊勸張淑雲別氣傷身體,勸萬茜這樣的人家你嫁過去也不會好過。
萬建國從來不會發作女兒,此刻是這裏最平靜的人,但平靜只是外表,言語确是冷的,他道:“小茜,去辦離婚證。”
“爸……”語調是無盡哀求。
應濱湖終于放棄喊醉鬼父親,沖到萬家人面前繼續道歉,萬家人執意要走,執意讓萬茜和他離婚。
應濱湖擋在包間門口,張淑雲過來拉扯,應斌湖也不敢用勁,情急之下,突然大聲喊:“阿姨,我離,我離婚。”
這一喊,終于讓所有人都怔住了,全看着應濱湖,萬茜臉上更是不可思議。
“但您先聽我把話說完。”
其實要說什麽,他也沒想清楚,只是想讓萬家長輩消消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拉扯,然後萬家長輩帶着怒氣回家。如果這樣,以後他恐怕連萬家門都進不去。
腦袋裏迅速組織着語言,應濱湖誠懇道:“叔叔阿姨奶奶,我知道我爸錯了,我也知道那是他心裏話。但您放心,我和我媽絕對不會這麽想。等我爸酒醒後,我也一定會慎重地跟他說,我和小茜領結婚證是因為我們互相愛着對方,您能答應我們,是因為您愛護着小茜,我會讓他跟您道歉的。”
這話直戳萬建國心底最深處,看着應斌湖,這個他非常看好的女婿,萬建國一時既失了語。
“好吧。”良久後,萬建國終于開口:“我再信你一次,今天就這樣吧,談也談不出什麽,等你爸酒醒後我們再談。”
應濱湖懸着的一顆心終于落定,忙道好。
萬建國手受傷,開不了車,應濱湖叮囑母親扶惹事的父親回賓館,他開車送萬家人回去,一路上,自然還是道歉。安全送到,離開萬家時,應濱湖對萬茜無限深情:“小茜,等我。”
萬茜重重地點頭。
萬建國看着女兒,心中再次深深嘆氣。
作者有話要說:
☆、談婚論嫁5
當天晚上,應建業吐得七葷八素,次日醒來,已經喝斷片,完全不記得昨天發生過什麽。
聽到妻子口述,應建業有幾絲後悔,但更多的是不以為意。
聽見父親醒了,應濱湖端着早餐進屋。應建業頓時一臉笑意,雖然他們父子經常擡杠,但兒子還是孝順的,這點毋庸置疑。
“爸,待會您去跟萬叔叔道個歉吧。“應斌湖遞過早餐,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
應建業斜眼看着兒子,吃着早餐,嘴裏嘟嚷:“這親家也太脆弱了,一句話都經不起。”
還是不知錯。
應濱湖臉色突變,猛然把桌上餐盤重新端回手上,他覺得給父親帶早餐就是個錯誤,今天就該讓他餓着:“你還說,萬叔叔說得沒錯,你哪點像大學教授了,比鄉野村夫還不知道理。“
應建業手懸空提着筷子,盯着兒子冷笑:”哼,你也就敢跟我橫,我就不去道歉,你能拿我怎麽辦,有我這麽一個麻煩公公,你看那萬建國放心把閨女嫁給你。“
應濱湖氣地直點頭:”好,好,你不去就不去,大不了我以後不讓小茜進北城門,到時候過年我就來南城過,你看誰丢臉。“
“你!”
應建業手指着兒子,”你“了半天,沒”你“下來。徹底蔫了,這是他的軟肋,他好面子,就算家裏吵得再兇,也不能在親戚朋友面前丢臉。
算了,的确是自己說錯話,道歉就道歉吧。
所以最終,老子還是沒鬥過兒子,應建業覺得兒子高中之後,他的人生整個就是一杯具。
拎着禮物,應家人來到萬家,誠懇道歉。伸手不打笑臉人,如此态度,萬家也只好不計前嫌,但萬建國依舊要跟應建業說清楚。
“我之所以讓小茜遠嫁,之所以不在乎彩禮,之所以願意陪嫁妝,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我希望小茜好,希望小茜過得開心,而不是因為你兒子有多好。說實話,我們在乎的只有我女兒,我們也就這麽一個女兒,我們賺的一切将來都是小茜的。小茜好,小茜幸福才是我們最大的心願,希望你能明白。”
明白,普天下父母都一樣,哪裏會不明白。
說通了,說透了,事情就好辦了,誰也別拿誰當傻子。為表歉意,應建業主動提出給禮金,十萬。當然,還有一小部分原因是确定萬家真給嫁妝。
至此,婚事正式談妥,兩家皆大歡喜。
就等着三個月後結婚。
等待是一種煎熬。
對于萬茜來說,嫁給應濱湖是她多年夙願。如今接近尾聲,她工作交接完成,辭職在家,每天扳着指頭算日子,恨不得白駒過隙,日月如飛。
對于萬建國夫妻來說,他們希望時間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如果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三個月,那将是上天的恩賜。很奇怪,在萬茜沒找到男朋友之前,他們恨不得立刻把女兒嫁出去,當萬茜真得要嫁時,他們又有萬分不舍。
每一天深夜的到來,對于萬建國夫妻都是一種宣判,這意味着他們和女兒相處的日子又少了一天。
這三個月,張淑雲精心準備一張菜譜,生平能做的南城美味統統上桌,她害怕女兒到了北京再也吃不上。
這三個月,萬建國每天遲到早退,只為換取和女兒多待一點時間,他害怕未來和女兒見面的時間加起來也超不過這三個月。
這三個月,他們忙裏忙外地準備婚事喜酒,卻沒有一點嫁女的喜悅。
張淑雲開始唠叨,她告訴萬茜”媳婦之道“。
第一,到北京先別急着找工作,小胡不是說要養你,就試試他說的是真還是假。前兩個月就是玩,花錢,看看小胡态度。當然,也不能真不找工作,還是那句話,女人經濟獨立比什麽都重要。
第二,不要主動包攬家務,尤其是做飯,但也別不做家務,要夫妻搭配,這樣做家務才有意思,夫妻生活才能和諧。
第三,永遠不要說婆家壞話,和婆家有問題,讓應濱湖解決。在婆家,他的一句頂你一百句。
第四,要習慣從女兒到媳婦身份的轉換,你是我女兒,我對你的毛病會寵着慣着,但到了婆家,和他們相處時間越來越長,你的缺點就會暴漏得越來越多,所以,別太任性,不要以為普天之下都是你媽我這麽好的人,不會人人都寵着你。
第五,……
萬茜一開始還驚嘆,想不到老太太你這麽有內涵,總結出這麽多經驗來。張淑雲昂頭一笑,那是,也不看看你媽是誰。
但說多了,萬茜就煩了,尤其是三個月之期越來越近,張淑雲簡直是逮着空閑就說,逮着空閑就說,翻來覆去,絮絮叨叨非常羅嗦。萬茜不耐煩,道:“老太太,我知道了,你這媳婦之道我都倒背如流,你就別在我耳邊唠叨這些,我耳朵都快磨出繭了。”
張淑雲傷心,猛戳萬茜腦袋:“你就讓我多唠叨兩句怎麽了,以後我就唠叨不到你了,你就讓我多唠叨兩句怎麽了。”
萬茜不敢再說話,因為張淑雲又哭了。這些天,她經常看見老太太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着,走神,失了魂魄一般,突然就會流下眼淚。萬茜開始還不明白為什麽,今天老太太這話一說,萬茜全明白了。
當天晚上,萬茜躺在床上百感交集,她不斷問自己,真決定嫁到北京?嫁給應斌湖嗎?已經沒有外界阻力的她,似乎又回到了從前的糾結狀态。糾結得讓人失眠,她在床上翻來覆去,不斷拿出手機看時間。
九點。
十點。
十點二十。
十一點。
十一點五分。
十一點十五分。
十一點四十。
十二點。
……
……
一點。
……
……
二點。
明明睡意很濃,濃到眼皮都開始打架睜不開,但一閉上眼,萬茜腦袋就會止不住地去想那個問題。
遠離父母,嫁到北京,真得決定了嗎?
她煩躁地踢開被子,走到廚房拿蘋果當宵夜啃。經過父母卧室門口,才發現父母也沒睡,正在小聲說話。
張淑雲問:“還有多少天。”
萬建國答:“一個禮拜。”
“怎麽這麽快。”
“是啊,明明感覺小茜還是個孩子模樣,怎麽會這麽快。”
怎麽會這麽快啊。
匆匆七天,婚期來臨,萬茜即将正式”離家遠嫁“。
女方婚禮當天,萬茜也不能免俗,要被迎親。她特意叮囑死黨意思意思就行,千萬別太過。于是應濱湖領着一夥好男兒輕松闖關,沖萬建國夫妻磕頭改口後,抱起萬茜準備上婚車。
攝像大哥說這樣太簡單,沒意思,讓萬茜跟父母互動一下。
衆人也起哄,讓萬茜和父母來個擁抱,然後讓應濱湖從阿姨懷中搶走萬茜,這樣才好看,才戲劇。
萬茜沒辦法,只好滿足衆人邪惡願望。
新人磕頭改口後,萬建國就想躲到洗手間去,因為他發現自己根本控制不住情緒。但衆人起哄,注意力又重新回答長輩這,萬建國只好木然地站在沙發邊,等待女兒擁抱。
萬茜趴在父親肩膀上,她突然感覺到父親在抖動,在抑制,她看到父親發紅的眼圈,嗓子瞬間啞住。她不敢再看父親,趴在他肩膀上輕聲道自己一定會經常回來。
萬建國不敢說話,他不想在這麽多晚輩面前丢臉,只能用力抱住萬茜。這是女兒長大成人後,他第一次這麽用力抱住她。萬茜能感覺到那個手在發抖,她再也忍不住,眼淚傾湧而下。
這一刻,她真想大聲宣布,她不嫁了,她不想嫁了。張淑雲和萬奶奶更是老淚縱橫,祖孫婆媳三人就這樣一直哭,一直哭,哭得萬茜妝都花了。
有姑娘偷偷抹眼淚,親戚朋友也連忙上來勸,說好了好了,我們這可不流行哭嫁。衆人又開始埋怨攝像師,攝像師很無辜,剛剛說看戲的人都哪去了。
應濱湖上前對萬家長輩道:“爸,媽,奶奶,我會一輩子對萬茜好的。”
萬建國艱難地露出笑容:“小胡,我相信你。”
這是一個父親對女婿的托付,他希望在未來日子裏,他能像他一樣,保護她。
好不容易,幾人情緒都平靜下來,衆人喊着別誤吉時,萬家長輩也催促萬茜快去,女同伴幫萬茜補好妝,送上婚車。
接下來,便是萬茜最讨厭的結婚酒席。
事後,萬茜想想,如果結婚時不辦婚禮,那父母是不是就不會感覺她嫁人了呢。
她真的很讨厭和珍惜那場讓她哭了十幾次的婚禮。
當走過花門,應濱湖要從父親手中接過她時,萬建國久久不願松手,萬茜哭了。
當應濱湖在司儀安排下,跪下求婚時,萬茜哭了。
當看見應建業夫妻發自內心,臉上堆滿笑容時,她又看到自己父母強裝高興的表情,萬茜哭了。
當長輩致辭,萬建國兩次哽咽說不下去,萬茜不顧長裙拖地不便,不顧大庭廣衆目光,提着裙子跑到父母身邊,再次相擁。
萬建國終于在外人,在自己女兒面前落下眼淚。男人向來不善流淚,尤其是在兒女面前,他們是天,是家的頂梁柱。但現在,天哭了,柱裂了。這是萬茜記憶裏,父親第二次在她眼前掉淚,第一次是爺爺的葬禮。
只落一小袋,萬建國便對女兒笑道:“別哭了,我話才剛剛起個頭,你爸我從小到大沒在這麽多人面前演講過,待會說錯了,你別笑你爸。”
萬茜破涕為笑,道不會,站在父母旁邊不願離開。
萬建國開始致辭。
我要做爸爸的新娘,很小的時候,小茜總是這麽對我說,我就跟她說爸爸的新娘是媽媽,她就會很委屈地流眼淚。
這就是我的女兒,一個愛哭的女兒,一個被我寵壞的女兒。
如今卻要嫁給應濱湖,成為他的新娘。
我跟小胡很像嗎?
不像吧,性格有點像,但小胡應該沒我年輕的時候帥,淑雲你說是吧。
小時候,小茜總喜歡睡在我和她媽媽中間,現在她肯定不記得了。
看着她熟睡的樣子,我真希望她能一直留在我身邊,這20多年來,我一直是這麽想的,可惜的是她媽媽不這麽想,自從小茜大學畢業後,她媽媽總急着把她嫁出去,我其實覺得我還可以再養她幾年,不過,我想,如果小茜真30歲我還養着,那我肯定也會像她媽一樣急着把她掃地出門。
還好,在她25歲的今天,小胡出現了,雖然我很想抱怨他來早了一兩年。
但如果我的女兒幸福,那就算了。
我一直反對小茜遠嫁。
但如果她真的幸福,那也就算了。
因為你是我的女兒,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人。
從今天開始,我最寶貝的東西,就要交給小胡去守護。
小胡,希望你一定要珍惜!
小茜,新婚快樂!
又哭又笑的婚禮終于結束,萬茜早已精疲力盡,比連續通宵加班都累,但當天晚上,萬茜還是很有精神地做了一件事。什麽事,當然是數禮金。爸媽真大方,酒席錢全包,禮金錢全給,算是給萬茜蜜月經費,算得萬茜兩只大眼睛全是人民幣。
女方婚禮後,男方婚禮。
第二天傍晚,萬建國夫妻随着萬茜、應濱湖和應濱湖父母,坐火車乘飛機趕到北城。張淑雲有點暈機,下飛機時,臉色發白,但好在不是太嚴重。
兩天後,男方婚禮。
雙方父母致辭,萬建國夫妻并沒有重複南城說過的話,只是簡單說了兩句就交給應建業發揮,這是他的主場。
萬茜再次像牽線木偶一般,在司儀要求下秀恩愛,在應建業帶領下給一圈不認識的親戚朋友敬酒。這些步驟,她真的很讨厭又無可奈何,整個婚禮,沒有了南城的傷感,只有雜亂。
婚禮過後,萬建國夫妻執意要回南城,他們知道,在這裏多待一天,女兒的蜜月就會少一天,因為女兒舍不得他們。
機場相送。
安檢前,張淑雲借口上廁所,拉着萬茜走到偏僻處,再次提醒萬茜,前兩個月別找工作,別做太多家務,記清楚我的媳婦之道。如果應濱湖敢欺負你,就打電話,別像其他傻孩子一樣報喜不報憂,只要他敢欺負你,我立馬坐飛機過來幫你報仇。
萬茜聽得即傷感又好笑,連道:“好好好,小胡子要是敢欺負我,不用你動手,我拿刀閹了他。”
張淑雲猛點頭:“好樣的,這才是我張淑雲的女兒。”
萬茜本來離別還挺傷感,瞬間被老太太笑噴。
兩人回到機場大廳,兩位父親還在聊天,萬建國時不時囑咐應濱湖兩句,應濱湖恭恭敬敬地應着。
萬茜心情轉好,膩歪在父親身邊,叮囑老爸要注意身體,張淑雲在旁邊假裝吃醋,萬茜又來膩老太太,場面一時溫馨。
然而送君千裏,終須一別,當廣播廳播出乘客準備登機時,三人笑容瞬間凝固。萬建國起身抓住行李箱拉杆,擠出笑容道時候不早,親家,小茜,小胡,我們進去了,你們也趕緊回去吧。小茜,好好享受你的蜜月。
張淑雲到底沒忍住,掉下眼淚,也不敢說什麽,跟在丈夫後面小跑,萬建國走得可真快。
經過安檢,再說了一番告別話,萬建國和張淑雲終于是進去了,只留給他們背影。
萬茜沖着兩人背影大聲喊:“爸,老太太,好好保重身體,我一定會常回家看看的。”
萬建國和張淑雲都沒回頭,只是手舉高,用力揮着,一直揮着,直到轉彎處,萬茜再也看不見,他們才放下,淚痕砸在地上,劃出一條長道。
原來,這就是生離。
此時,萬茜還沒有意識到,這樣的生離,在她漫長的遠嫁歲月中,将數之不盡,而随着父母老去,這樣的離別之苦更是痛徹心扉。
萬建國和張淑雲回南城,這個月,萬奶奶在他家住。
不用裝,兩個中年人、一個老年人加起來快一百七十歲,沒有萬茜這個小奇葩中和,空氣中都彌漫着一股衰老氣味,吃飯總是提不起勁,說話總感覺少個人,下班後依舊覺得女兒還會回來。
萬建國從北城回來那天,一個人在家喝悶酒,直喝到深夜,最後倒在沙發上睡了。
夢中,早上,萬茜從卧室出來,扭着屁股地對他擺了個“耶”的手型,賤賤地笑道:“爸,沒想到吧,你女兒我又回來了。”
是啊,真沒想到,萬建國在夢中溫柔地說。
張淑雲聽到對面敲門聲總以為是傻女兒忘記帶鑰匙,等去開門時,才想起來,萬茜正在旅游聖地度蜜月,估計現在笑得牙床後面那根韭菜葉都被應濱湖看見。最好應濱湖看着覺得惡心,突然感覺好累不會再愛了,要和萬茜離婚。
這種惡毒的想法只維持了短短一分鐘,女兒從QQ上發來蜜月視頻,視頻裏,萬茜笑得果然牙床都露出來,一直嚷着等國慶放假要帶父母過來玩,這裏實在是太漂亮,太好玩了。
一家人又都開心地笑了。
小茜,你一定要這樣一直幸福下去。
但你的确是個好沒良心的女兒。
很長一段時間,家中的冷清,萬家長輩都覺得不适應,或許是人老了,适應能力變差了,但終究會适應,不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陌生城市的孤獨1
蜜月結束,萬茜和應斌湖回北京,兩人在大學時就開始同居,早已磨合完成,蜜月生活沒有半點不适,小日子過得甜蜜蜜。
回京之後,萬茜開始全新的生活。
新的環境,新的人,新的心情,新的事。
應濱湖重回公司上班,他剛過試用期就請婚假,心中自覺影響不好。所以應濱湖加倍工作表現自己,确定需求,協調開發,研究類似産品,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樣,毫無怨言。
網絡公司本來加班就嚴重,還沒加班費。有一次,萬茜看見幻想公司老總在微博炫耀,說公司晚上十點還燈火通明,員工主動加班有幹勁,這樣企業才有發展。
萬茜那個氣,在微博上大罵公司老總是吸血鬼,怎麽可能會有員工主動加班,曬員工加班照的老板都是傻逼。罵後還給應濱湖看,應濱湖用小號轉發,兩人一起罵。
只是誰叫你拿了人家的高工資,一萬多的工資自然要對應一萬的工作強度。不想做?後面排隊從北京排到北城,況且應濱湖每個月除去公積金還有6000房貸要還,還要存夠萬茜每月回娘家的飛機火車禮物錢,還有買房時從姐姐和朋友那借的20萬巨債,他也不敢不做。
這年頭,房子的性價比真是被無限縮小。尤其是首套房,它除了為應斌湖提供一個穩定居住場所,毫無其他價值。就算房價上漲,首套房上漲的也永遠只是賬面數字。
好在,公司是近幾年互聯網發展最快公司,應斌湖有信心乘着這艘快船,大展拳腳。
所以。
這邊,應濱湖拼死拼活,加班嚴重,企圖短時間內依靠公司大平臺做出成績,升職加薪,當上總經理,出任CEO,走向人生巅峰。
那邊,萬茜好吃懶做,暫時不想工作。
一是聽老太太話,考驗一下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