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濱湖,看他婚前婚後言行是否一致。二是好不容易有個超長假期,當然要玩得盡興。三是手上突然有點小錢,嫁妝和禮金可是比不小數目,蜜月結束還有小十萬呢。
以前的萬茜是個月光族,現在的她是個小富婆。
萬茜在朋友圈和微博上發表聲明。
享受北京富婆時代。
這種曬幸福聲明當然得不到朋友的點贊,衆人紛紛在下面留言詛咒。
在霧霾的北京想南城新鮮空氣吧,要不要郵一罐空氣給你啊,親,包郵只要九九八哦。
老公上班去了,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吧,要不要我去安撫一下你受傷的小心靈。
窮的只剩下錢了吧,心靈空虛了吧。
萬茜就笑着回複他們,北京新生活,不要太潇灑。
逛北京城,感受北京濃厚的文化底蘊。商場shopping,買南城絕對買不到的新潮款式。聽音樂劇、看話劇,享受着和南城完全不一樣的生活。
雖然萬茜聽完音樂劇有點肉疼,感覺什麽都沒做就花了好幾百大洋,而且她還沒聽懂,欣賞過程中昏昏欲睡,散場後跟應斌湖笑道,她果然是個“低俗”的人。
不過,什麽都要嘗試一下,才算不虛此行,誰叫她現在是個小富婆呢。
幾天之後,萬茜生活開始有規律如下。
每一個工作日。
應濱湖早早起床,買好早餐,來到床邊親萬茜額頭,說自己要上班了,老婆要不要起來送一送。
萬茜就會詐屍一樣坐起來,眯着根本睜不開的眼睛,迷迷糊糊地抛飛吻,道一聲老公慢走,老公辛苦了,老公早點回來。也沒看見應濱湖到底走沒走,撲通一聲向後倒,繼續夢周公。
應濱湖看笑了,樂此不疲,帶着一天好心情出門趕地鐵。房子在五環,應斌湖去公司要倒兩趟地鐵,每天花在路上時間約為一個半小時。幸好北京地鐵怎麽坐都是兩塊,要不然真是又耗時間又費金錢。
最近有專家說北京地鐵擁擠,原因就是票價太便宜,坐的人多,建議漲價。對此,應濱湖只想豎起一根中指,表示對專家崇高的敬意。
應濱湖到公司時,大概就是萬茜睡到自然醒時。
有時萬茜睡得迷糊,不知道身處何方,總以為在南城,還在上班,一看手機時間九點,立刻吓出一身冷汗,高聲喊爸媽。回應她的是空蕩蕩的房子,等過兩分鐘,萬茜才會徹底清醒,醒悟到自己現在是在北京新房裏。
生活真是奇妙,明明上個月還在南城和老太太鬥嘴解悶,這個月就到北京和應濱湖打情罵俏了。
喊了爸媽之後,就想爸媽,萬茜打電話騷擾張淑雲,張淑雲不管上班下班,除非開會不方便接,只要女兒來電話,她都是立刻就接,母女兩總是廢話連篇。
什麽在幹嘛啊。
在跟你打電話啊,老太太你在幹嘛。
在跟你打電話啊。
南城現在天氣怎麽樣。
還好,梅雨季節,下雨呢,天天下,煩死了,北京呢。
北京啊,我來這快一個月了,還沒下過一滴雨呢,天天是晴天,就是沒見過太陽,幹燥的我手都脫皮了,這兩天還有點便秘。
啊,看不到太陽,為什麽?
霧霾啊,老太太你打麻将打傻了。
那麽髒,趕緊回南城來。
好嘞,你明天去火車站接下我。
真的。
假的。
你又一次欺騙了我軟弱的心靈。
嘔!
……
等等諸如此類毫無營養的對話。
萬茜感覺她又回到大學時代。
那是萬茜第一次離家。第一個禮拜,萬茜想家情緒達到頂峰,她很沒出息的晚上在被子裏偷偷抹眼淚,天天膩歪跟父母打電話。後來萬茜才知道,有這種事的人還真不少,包括不少男生。
兩個月後,萬茜徹底适應省城生活,又開始厭煩老太太查崗電話,最後給老太太定下規矩,一個禮拜通話一次。張淑雲不肯,繼續狂轟濫炸,萬茜就是不接。最後張淑雲只能妥協,罵萬茜就是前世孽債,打個電話都要經過批準。
得益于大學鍛煉。萬茜嫁到北京,雖然還是有點不習慣,但想家的情緒要比剛進大學時好太多,起碼不會無緣無故流眼淚,最多就是給老太太打個騷擾電話,調劑一下心情,讓好心情更上一層樓。
打完騷擾電話,萬茜開始洗漱,吃愛心早餐,然後在同學群和工作群裏吼一句:好無聊啊,出來個人說說話。
群裏人紛紛調侃,開始瞎聊。
只是朋友同事都有工作要做,跟不上萬茜話唠節奏,聊了一會後,萬茜覺得沒勁,開始看電視。連看幾個小時,看得眼睛疼,就出去閑逛。碰到商場打折就控制不住花錢欲望,滿載而歸,然後等應濱湖下班,将勝利品展示給他看。
晚上,應斌湖回到家,萬茜已經攢了一肚子話想跟老公說,兩人吃完飯,就窩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聊天。
應濱湖說工作。
他剛剛獨立負責項目,手下有幾個程序員和設計師,對他提出的需求總是有意見。應斌湖年輕,又是第一次領導團隊開發産品,有人不服很正常。他想等下個疊代完成,請團隊成員吃飯聯絡感情。當然,吃飯錢不用他管,大公司都有團隊建設費。
萬茜感嘆大公司的複雜,以及管理者難處。換她,情願當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兵。
應濱湖笑道:”誰不想呢,如果不用工作,每天只是享受生活多好。“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萬茜猛然起身,拿眼瞪應濱湖。
應濱湖一愣,回想剛剛說的話,笑了。他稍微直起身子,又将萬茜抱進懷裏,萬茜就這麽順勢膩歪進他懷抱中。
應濱湖讓老婆別瞎想,他說的不過是大多數人夢想而已,如果能讓老婆提前過上這樣的生活,他也會感到幸福。
萬茜為自己的小人之心慚愧,連忙轉移話題。說她這一天去了哪,做了什麽,買了什麽。說到眉飛色舞處,手舞足蹈,好幾次打到應斌湖臉上,應斌湖只好抱緊她,省得太過活躍。
萬茜掙開他懷抱,去拿戰利品給應斌湖鑒賞。應斌湖點頭,萬茜興奮,應斌湖搖頭,萬茜看着買來的東西,也覺得不對。偶爾兩人意見不一致,萬茜就會張牙舞爪撲過去,說凡是老婆買的東西都是對的,應斌湖連連求饒。
每一天,似乎都這麽多姿多彩。
然而次數多了,應濱湖興致就慢慢降低。倒不是他介意萬茜花錢,只是應濱湖賺錢不算太多,尤其是身負巨債的時候,看到每一樣東西都會變成人民幣,他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去換算。
看來,房子不要不行,要也不行,歸根結底,沒錢就是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陌生城市的孤獨2
一個月後,萬茜依舊沒有找工作跡象,應濱湖倒不介意,因為他現在賺的錢足夠兩人開銷,他也願意寵着萬茜。
但婚姻永遠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庭的事。介意的人不是應建業,他還不知道兒子借錢的事,也不知道兒媳婦不想找工作的事。知道這事的是應濱湖的姐姐,應靈兒。
應靈兒眼見弟妹整天游手好閑,絲毫沒找工作的意思。她心疼弟弟,打電話讓萬茜中午一點到她公司附近餐廳等她,她有話對她說。當時萬茜還沒睡醒,聽到應靈兒聲音後,整個人像浸在冰水中一樣,瞬間清醒。
說實話,她有點怵這個大姑子。
第一次見面,是在女方婚禮酒席上,應靈兒利落短發,精致妝容,萬茜眼前一亮,暗想自己未來一定也要這樣精致。然而,敬酒時,她總感覺這個大姑子看她的眼神直勾勾,說不出什麽感覺,反正就是不舒服。
第二次見面,是在家宴上,她被應靈兒彪悍給鎮住了。
萬茜婚禮過後就去度蜜月,應建業一直想等他們蜜月回來後,一家人一起吃個飯,地點在北城家。
那一天中午,秦秀梅準備了一桌子菜,主食有飯有饅頭。萬茜和應濱湖提着禮物早早趕到,小兩口般配,會叫人,左鄰右舍都是誇,讓應建業産生一種這外地媳婦還不錯的感覺。他心情舒暢,但這好心情在等待中慢慢消磨。
應靈兒一家三口一直沒出現,打手機占線。
快到兩點,萬建業提起筷子怒道不等了,開吃。門“砰”地被打開,大家都看過去,只有應靈兒一人進來,左手提着一個保溫飯盒,右手拿着手機放在嘴邊,沖話筒大聲吼道:“不想來就直說,別把你那破工作當借口。”
說完,應靈兒狠狠挂斷電話。
應建業在兒媳婦面前丢臉,終于發飙:“吵吵吵,三天兩頭吵,屁大點事也要吵,好玩啊!”
應靈兒本來心情就差,應建業算是撞槍口上,她大聲回應父親:“還不是你害的。”
應建業一拍桌子,碗筷跳起五毫米高:“我害的,這要不是你自己相中的,我難道還能逼你結婚。”
“要不是你逼我和劉毅分手,我會這麽快結婚?就李明那個拽得跟二五八萬的樣子我能看中,我告訴你,我現在所有的吵架,所有的不順心都是你害的,就是你的錯。”
應建業氣笑了:“我錯就錯在當初生了你,沒把你扔茅房旁邊。就因為你,老子差點被單位開除,老子事事為你好,你說我錯。”
“別把自己說得太高尚,你生我,是你爽快那一下奉獻了一個小精子,真正懷胎十月辛苦的是我媽,你差點被單位開除,那是因為你想要個男,怕斷了你們應家的種。”
這樣句句相逼,應建業氣得差點掀翻桌子,他吼道老子不想看到你,你給老子滾。
應靈兒絲毫不甘示弱,将手中的保溫盒砸過來。
萬茜估計這父女倆經常在家這麽練,要不然怎麽會砸得那麽準,保溫盒帶着一股巧勁,正中飯桌中心,但沒砸破盤子,而是順勢滾下。所到之處,菜汁飛舞,全濺四人身上,一時間香氣四溢。
“以為我好稀罕做你女兒,要不是我弟今天回家,我懶得理你。我現在真羨慕二妹,當初你怎麽不把我們兩個一起送走。”
吼完,應靈兒轉身拉門,看見隔壁鄰居家門猛然關上,知道又要成為別人談資。但應靈兒懶得去想,快步走向電梯,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清脆響亮。
這中間,應濱湖和秦秀梅一直好聲相勸,和稀泥。但就像平常一樣,沒效果,兩個吵架的根本不理他們。
萬茜更是目瞪口呆,嘆為觀止。這鬥嘴可遠比她和老太太狠多了,性質也完全不一樣,萬茜哪裏敢說這話。
應靈兒摔門出去後,萬茜才醒悟過來,自己該做點什麽。她忙安慰兩位長輩,和應濱湖一起追出房間,追到樓下沒見應靈兒,應濱湖就招呼萬茜回家。應家父女這事常犯,兩人總是罵罵合合,所以應濱湖也不太擔心。
上樓,家裏還是杯盤狼藉,秦秀梅在收拾,應建業坐在客廳生悶氣。這回丢人真是丢到兒媳婦家去了。應濱湖和萬茜幫忙收拾後告辭,第二天應濱湖還要上班,這家宴自然是沒吃成功。
回北京家路上,萬茜問兩人到底怎麽回事。
應濱湖笑道從小就這樣,見面就吵。
我姐大學是在北京讀的,認識了同年級劉毅,他是四川人,獨生子,兩人畢業後在北京闖天下。後來劉毅在北京發展不好,家裏又一直催着回去考公務員,他就回去了,我姐想跟過去。你知道我爸的,本來就不同意,知道女兒要跟一個男人跑到四川當然更不同意。
我爸單獨去找劉毅,劉毅就退縮了。這種男人我姐看不上。兩人分手後,據我姐說,那個時候,她就想随便找個人嫁掉,誰都可以,就是要氣死我爸。我爸給她安排相親,我姐當然不肯去。
沒過幾天,我姐想從頭開始,剪了短發,去照相館留念,就這樣遇到李明。兩人閃電般好上了。其實,我這個姐夫人還可以,兩人戀愛的時候好的像哥們,也不知道怎麽就變成今天這樣子。
萬茜終于知道,婚禮上,應靈兒看自己的眼神包含什麽,那是羨慕嫉妒的眼神。
火車上,萬茜不由蜷縮在應斌湖懷裏,緊緊抱住他。
還好你不是他,還好你一直堅持着。
這以後,應靈兒又來過弟弟家幾次。兩人雖然都住在北京,但也相隔一個小時車程,所以來往的少,只有應靈兒每個禮拜上烹饪課,才會趁機來一次。
每次來,應靈兒都是電話不斷,忙!每次待不到半小時就匆匆離開。萬茜估計她也只有睡覺的時候才能真正休息,這種精致生活的背後,是心累。
雷厲風行的大姑子找,萬茜心中不免有點惴惴,她忐忑地來到應靈兒指定地方。
應靈兒準時到場,點餐,她有話直說不拐彎,覺得萬茜應該出去找工作,不管在哪,夫妻兩個同心協力才是長久之道。這話從夫妻感情不合的應靈兒嘴裏說出,實在沒什麽說服力。
應靈兒的話讓萬茜起疑心,她問道:“小胡子讓你跟我說的?”
應靈兒鄒眉頭:“你覺得呢,我弟是這樣的人?”
反問讓萬茜懸着的心放下,如果應濱湖真通過姐姐來表達對自己的不滿,那她就需要重新評估一下兩人的感情,他們才結婚幾個月,就需要“第三者”傳話?
還好,不是。
“姐,我好不容易有個超長假期,準備先玩一玩,這個小胡子也同意了的。”
“那你準備玩到什麽時候。”
“這個還不确定。”
“我希望你能體諒我弟弟,他一個人背負這麽多債,活得太累,對你卻只字不提,如果當年劉毅有我弟弟一半擔當,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
萬茜還沒理解應靈兒的話,以為她指的是房貸,便道:“姐,你太小看你弟了,小胡子很牛的,每月公積金就有兩千多,還房貸只要一半多一點點工資,另外一半足夠我們生活,再加上季度獎年終獎,很多了。”
應靈兒搖頭笑:“看來我弟真沒跟你說。”
在萬茜的疑惑聲中,應靈兒将應濱湖借錢,并答應三年時間還清借款的事說了,萬茜感動、委屈和憤怒,這種複雜的情緒随着應靈兒的訴說越來越強烈。
萬茜拍着桌子,怒道:“等小胡子回家,我一定要好好問他,還拿不拿我當他老婆了。”
萬茜自然而然表現出來的憤慨,讓應靈兒覺得此行目的達到,她笑道:“我相信我弟眼光,你是個值得娶的好姑娘。”
事說完,午飯也正好吃完,應靈兒起身,回公司上班工作。她的一切時間都是精準計算,這樣,才有足夠的餘力去做想做的事,比如學習烹饪,比如陪孩子玩。
晚上,應濱湖剛進家門,就被萬茜喊到沙發前站直,應斌湖要坐,萬茜不許,給我站着。只見萬茜盤着腿,黑着臉,吃着薯片,偶爾斜眼藐視應斌湖,一副地主婆教訓長工的架勢。
“說,軟件賣了多少錢?”
東窗事發,應濱湖假裝鎮定道:“40萬啊。”
萬茜嚴肅道:“小胡子,撒謊是不對滴。”
應濱湖豎起三根手指頭保證:“我騙誰也不會騙我親愛的老婆。”
“小胡子,撒謊是要下拔舌地獄的。”
應濱湖小心地湊到萬茜跟前:“怎麽了,老婆,你是不是聽到什麽閑言碎語了。”
萬茜生氣,把吃完的薯片包裝砸向應濱湖,包裝輕輕的,飄了不到三十厘米落在地上:“閑你個頭啊,你姐今天早上八點打電話給我,把我喊到她公司旁邊,特意教導我,要快點找工作,以免把她親愛的弟弟給累壞了。”
應濱湖憤怒:“我姐真是的,她自己工作狂也就算了,怎麽想把你也帶壞,肯定是看到咱們倆太甜蜜,想挑事,我明天說說她。”
萬茜不理會應濱湖的嬉皮笑臉:“說,借了多少。”
應濱湖好面子,依舊不肯跟老婆說不行,他道:“沒借多少,你老公本事大着呢,買這麽一棟小房子,只要借一點點就夠了。”
還不承認!萬茜站起來,滿臉憤慨:“一點點,20萬還一點點,你還當不當我是你老婆。快,承認錯誤,承認錯誤我就原諒你,快。”
應濱湖徹底投降:“我姐真是大嘴巴,行,行,老婆,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隐瞞你任何事了。”
萬茜手一揮,立刻鳴金收兵:“好吧,看在你認錯态度還不錯的份上,本宮就原諒你了。拿着,這是本宮賞給你的。”
萬茜甩給應斌湖嫁妝銀行卡,裏面還有九萬多。應濱湖主動要和萬茜主動給屬于兩種性質。老婆都主動拿出來,老公也不用客套,再客套就虛僞了。
應濱湖接過存折抱起萬茜猛啃,萬茜使勁推開他,嗔道:”幹嘛,是我給你錢,怎麽輪到你占我便宜。“
應斌湖忙道:”好好,那老婆你來占我便宜。“
話音落,萬茜抱着他腦袋猛啃,是真啃,啃得應斌湖直咧嘴,啃完後萬茜得意笑道:“叫你敢瞞我。”
這嫁妝錢都給了,身子也已經賣給應斌湖,負債還差十萬,萬茜唯有出門賣藝幫應濱湖還債,不對,是幫這個家還債。
萬茜正式開找工作。
北京工作機會多,點開著名招聘網站,一長溜,五十多頁,全是招聘廣告文案,萬茜好奇地再搜南城,得,就三個。
萬茜從中挑了十幾家心儀公司,簡歷投過去。
接下來她能做的,就只剩下無盡等待。
有人說,求職不應該死守幾條大魚,也有人說,求職不應該漫天撒網,應該有明确的職業規劃,誰對誰錯暫且不知。
但,萬茜的确是迎來了她到北京的”第一個孤獨期“。
作者有話要說:
☆、陌生城市的孤獨3
工作日,應斌湖照常上班,萬茜還是迷迷糊糊地歡送。早餐後,萬茜開始刷郵箱,等電話,沒消息,然後就只剩下無聊。
不能出去瘋玩,因為要省錢,不能再欣賞根本欣賞不了的音樂劇話劇,因為要省錢,不能瘋狂shopping,因為要省錢。
錢錢錢,一切為了錢。
既然不能出門花錢,那就只能在家省錢,在家能做什麽,能做很多事,但萬茜卻沒找到幾樣願做的事。
和原來的朋友同事聊天,感謝科技的發展,這要是十幾年前的遠嫁新娘,就真的只能扳着指頭算指紋了。
知道萬茜要重新找工作,同事朋友紛紛同情,找工作可是一件費時又耗力的事。來北京已有一年的前同事張俊傑推薦了幾家公司,萬茜感謝,又投了幾份簡歷。
聊了一會,依舊還是沒勁,看電視。
都說女人是一種群居動物,又或者說,萬茜是一個群居動物。對于她來說,一個人看電視是種煎熬,尤其是,她還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只能一個人看電視,這簡直是無法忍受的事實。
萬茜想起大學,兩個宿舍人圍在一起看韓劇,盯着帥哥流口水。想起在家和父母争電視,她喜歡和老太太讨論劇情,指點帥哥,看老爸在旁邊假裝黑臉。每當看到某個喜歡的人物被虐得很慘,萬茜就會和老太太一起痛罵編劇,怎麽寫的劇本。
這樣看電視才過瘾嘛。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很沒勁地看電視直到中午,中飯時間,最省錢的夥食,當然是自己做。
前一個月,萬茜吃的最多是外賣,應斌湖工作忙,偶爾下班時間早,才會做一頓美食。萬茜心疼應斌湖,想做點好吃的犒賞他一下。還沒開始動手,就經常幻想烹饪出了人間美味,應斌湖吃得根本停不下來。
一想,就幸福滿滿地笑。
所以做飯這個心思,萬茜很早就有。
買菜。
豆泡燒肉,蓮藕炖排骨,青菜搭配,再打一個西紅柿雞蛋湯,有葷有素,有菜有湯,色彩亮麗,營養協調,萬茜對自己的準備很滿意。
做飯。
雖然她沒下過廚,但看得多,看老媽的,看應濱湖的,看電視裏的,依葫蘆畫瓢,萬茜還是有模有樣地做起來。
肉切成塊,還差點切到手,燒得半生半熟,加水再燒,總算還行,能聞到一點香味,至少沒燒焦。青菜沒洗幹淨,炒完後才發現有沙,洗過,重新再炒一遍,洗的手上油膩膩的。打雞蛋,衣服上沾滿雞蛋汁,暈,忘記系圍裙了,待會只能換衣服。蓮藕炖排骨,完美,噴噴香,就是忘記放油。
做菜原來沒那麽複雜,那些電視裏第一次做菜,把房子燒了的,你是活在外星球嗎?
萬茜做完,得意地在朋友圈裏顯擺,再次惹來朋友吐槽。
快讓我們看看廚房,廚房君,你還健在嗎,廚房君,請回答我。
這年頭,廚神真是容易煉成,有微波爐就夠了。
那是青菜,那一坨坨的東西既然是青菜!!!!!!!!
萬茜不理會衆人吐槽,向老太太報喜,但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件喜事,說到最後,兩人都哭了。
那一天,張淑雲照例在辦公室接電話,萬茜興奮地讓老太太猜她剛剛幹了什麽。
張淑雲一通天上地下胡猜加貶損女兒當鬥嘴,惹得萬茜不高興,讓老太太別猜,然後氣呼呼地告訴她自己會做菜了,有豆泡燒肉,蓮藕炖排骨,素炒青菜,西紅柿雞蛋湯,全是她一個人做的,厲不厲害。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會後,簡單地道一聲厲害。
老太太情緒不對,萬茜豈能聽不出,她忙問老太太家裏是不是發生什麽事。
張淑雲說沒有,萬茜不信,沒有你聲音怎麽這麽悶,剛才不還是很高興嗎,家裏一定有事。
張淑雲繼續否認,說沒有。聲調高了,卻帶着顫音,明顯快要哭了。
萬茜這邊更急,腦袋止不住想些亂七八糟的,什麽天災,什麽人禍。張淑雲的再次否認下,萬茜讓老太太立刻!馬上!跟她視頻。
張淑雲害怕在單位丢臉,拿着ipad去旁邊的飯店要了一個小包間。
萬茜在等待視頻時,腦子還在亂想,她無法想象如果家裏出事,自己會有多後悔。婚後第一次有了後悔的情緒,為什麽要嫁到這麽遠。
是,是只有小半天的路程,但和在南城比,這種未知情況,在南城能馬上回家,但在北京,第一反應只能是視頻,幹着急。
想着想着,眼淚止不住地流。
張淑雲QQ頭像亮起,萬茜擦掉眼淚,兩人視頻,互相看到對方臉上淚痕。萬茜問老太太家裏到底發生什麽事,張淑雲問你怎麽哭了,是不是應濱湖欺負你了。
萬茜道沒有,還不是因為你不說,急都急死我了。
見女兒急哭,張淑雲終于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說着說着又哭了。
萬茜徹底傻眼,這個原因,如果老太太不說,她永遠也想不到。
原來張淑雲認為,在家連油瓶都不扶一下的女兒,才剛去北京沒兩個月就學會做菜,還做了四個菜,還有豆泡燒肉這麽高難度的菜,真是受苦了,受累了。肯定是那個應斌湖對她不好,要女兒做菜。
此時,萬茜真想扇自己兩個大嘴巴。好好的,幹嘛要跟老太太說自己會做菜,現在只能哄老太太,說自己是因為無聊才學會做菜,而且這菜一點都不高難度,做的也超難吃。
張淑雲不信,認為萬茜是哄她,兒女出門在外,都是報喜不報憂,哭得更厲害。
萬茜只能把菜端出來,給張淑雲看,道,你看這肉塊,切的跟石頭一樣,你看這青菜,炒的一坨一坨,我像是常做菜嗎。
視頻下,張淑雲看不太清楚,道像。
萬茜簡直抓狂,不知道怎麽辦,只能沖老太太吼:”老太太你聯想不要那麽豐富好不好,小胡子你又不是沒考驗過,他是什麽樣的人你還不清楚,你女兒是什麽樣的人你又不是不清楚,我是包子嗎。“
張淑雲犟嘴:”知人知面不知心。“但聽女兒語氣,敢沖哭的老媽吼,應該是自己誤會,擔心之情弱了幾分,也不哭了,轉而責怪萬茜,怎麽忘記自己教她的禦夫之道,都說了別這麽早做家務。
萬茜聽出老太太情緒好點,點頭說知道了。
又閑聊幾句,張淑雲回去工作,視頻關掉,萬茜生出一絲惆悵。
原來很多事,很多話,遠嫁、離家的人是不能說的,說了只會惹父母徒增傷心,即使本意不是向他們抱怨,但父母無法親自來看,便會胡思亂想,便會擔心。
萬茜第一次意識到,離家、遠嫁似乎有些東西永遠無法彌補。
帶着這份惆悵,萬茜搭乘地鐵到應濱湖公司,為了給應斌湖一個驚喜,萬茜沒通知他。
看見應濱湖,好像一縷清風和一束陽光,将萬茜心中的霧霾吹散,晴空萬裏。
知道萬茜做了午飯,應濱湖心中感動,飯盒都沒打開,就誇張地猛吸鼻子道真香。
幾位同事紛紛喊嫂子弟妹,其中一位是應濱湖好友,秦洛。他是個設計師,身材只有170,瘦弱肩膀,看着不像北方人,紮着一根馬尾辮,一副藝術家模樣。
只是人模樣藝術,說話卻沒什麽藝術,因為前女友是南方人,一直不太待見萬茜,萬茜也不喜歡搭理他。
此刻,秦洛陰陽怪氣笑道:“嫂子你可真賢惠,還送飯給胡哥,一點都不像那些嬌貴的南方人。”
萬茜有點不高興,心道:”你妹啊,憑什麽這麽說我們南方人。“只是她現在心情好,不跟他計較,沒回嘴。幾位同事又打趣幾句,紛紛喊着不當電燈泡閃人。
午飯後,應濱湖陪萬茜逛公司周邊,本來這個時間是應濱湖午休時間。産品部是個用腦過度部門,而且人一上年紀,身體就不行。前兩年,應斌湖還能通宵加班兩個晚上,眼神發亮,現在中午不睡一覺,下午就直打瞌睡。
萬茜因為過于興奮,又或許是應濱湖掩飾得好,萬茜并沒發覺應濱湖精神狀态不佳。兩人逛了半個小時,應濱湖回去上班,萬茜找到一間書屋安靜看書,偶爾拿手機刷刷郵箱,可惜,投出去簡歷還是沒回音。
時間很快流逝。
下午五點半,應濱湖電話打過來:”小茜,今天我不用加班,咱們回家吃飯去。“後一句由于過于興奮,說得是抑揚頓挫,轉了好幾個音。
萬茜覺得這種生活,還不錯。
短暫的相聚是甜蜜,共進午餐是甜蜜,一起回家是甜蜜,統統好過自己一個人無聊的閑逛,而且還能省錢。應濱湖如果不吃公司食堂,每個月還有500塊的餐補。
錢錢錢!!!
“小胡子,我每天幫你把中飯晚飯打包好,給你送過去,好不好。”地鐵站裏,萬茜緊緊地靠在應濱湖胳膊上,不緊不行,下班時間,地鐵太擠,萬茜就差像樹袋熊一樣抱着應濱湖身上。
”你不是要找工作嗎?“應濱湖有點透不過氣。
”不準說,傷自尊,投出去幾十個,一個回複都沒有。“萬茜嘟嚷着。
”行,就怕你送多了嫌煩。”
“不會,我喜歡這樣的生活。”萬茜再抱緊一點。
“這種緊不過氣的生活?”應濱湖冷幽默。
地鐵停,一波人下,一波人上,萬茜和應濱湖再次被擠到門邊,貼在玻璃上。萬茜來北京這些天,出行時間大部分避開早晚高峰期,想着小胡子每天要過這樣生活,她更加堅定了送飯的決心。
同甘共苦,才是好夫妻。
只是萬茜這麽想,有的人可不這麽想。
秦洛,他見萬茜每天準時出現在公司送午飯,取笑道:“嫂子管得可真嚴。”
應斌湖解釋:“小茜剛到北京沒什麽朋友,只有我一個親人,天天這樣樂此不疲地送飯也情有可原,等找到工作就好了。”
“這種借口你也信,你看咱們公司美女這麽多,我們産品小組就緊挨着公關部和設計部,天天同進同出。雖說沒什麽工作上的接觸,但也能混個臉熟。你老婆就是不放心你,所以才天天來公司宣示她的主權,讓別的女人離你遠點。南方女人就是不爽快,什麽事都放在心裏,什麽都要用計策。”
應濱湖罵了一聲你懂個屁,連婚都沒結的人懂什麽是夫妻感情。
秦洛嘴犟,說她可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情場高手,這點女人的伎倆還看不出來。
“就你,劉琴把你甩了之後,沒見你身邊有女人啊。”
秦洛臉色不自在,罵道:“靠,打人不打臉啊,我現在是懶得找女人,像你老婆這樣,多麻煩。”
應濱湖懶得再跟他廢話,臉色發黑,埋頭做事。秦洛怏怏,罵一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後,回自己座位上工作。
秦洛的話,應斌湖是不信的。他了解萬茜,送飯就是送飯,沒那麽多花花腸子。只是,成為同事八卦對象并不是一件好事,“妻管嚴”這個稱號也不是什麽好稱號。
應斌湖回想結婚後生活,在北京,萬茜的一切似乎都圍着他轉,而他的一切,并不是只有萬茜。
這是一場不對等的付出,如果不改變,終将出現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陌生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