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垃圾地帶羞得面紅耳赤,搶過婆婆手中工具,開始打掃。
應建業抽完一支煙,起身告訴正撅着屁股掃死角的兩個女人,他要出去見朋友,也不需要兩人回應,潇灑走了。
整個下午,萬茜就在秦秀梅的指導下做清潔工。萬茜本想歇會,但婆婆就像永動機,婆婆做得比你還多,婆婆都沒歇,你能歇,不能。等結束時,已經是傍晚六點,天微微暗,應建業也溜達回來,繼續坐沙發抽煙看電視,等着晚飯。
秦秀梅擦擦手,也來到沙發邊坐下,看着萬茜将吸塵器放到邊角,沖應建業笑着點點頭。
萬茜把東西放好,腰酸背疼走到兩人面前:“爸,媽,等小胡子回來,我們出去吃飯吧,咱們去吃全聚德烤鴨。”
應建業語氣不容置疑:“又不是第一次來,那東西阿胡和小靈早帶我們吃過了,也就那樣,沒什麽味道,我們今天就在家吃。”
秦秀梅細聲道:“小茜,你想吃什麽,我來做。”
萬茜哪敢,搶先道:“我來,我來,爸媽,兒媳婦還沒給您做過飯呢,說起來,早就應該做一頓孝敬你們。”
“現在不講究這個,沒事,還是我來做吧。”
萬茜堅持要做,秦秀梅也就不再争了,笑眯眯地答應。
只是萬茜雖然悉心學習兩個多月菜肴,炒菜還能掌握點火候,但這刀工可不是個把月能練出來的。她提刀切菜依舊小心翼翼。這看在婆婆眼中,典型的不做家務人士,秦秀梅開始微皺眉頭。
“小茜,你平常在家開夥食嗎。”
萬茜已經很久沒送飯菜,道:“小胡子平常在公司吃,休息的時候在家吃。我嘛,有時候自己做,懶的做就叫外賣。”
秦秀梅又問兩人雙休日吃什麽。萬茜腦袋一時沒轉彎,如實回答了,報出來的菜,一聽就是南方菜,不是家裏常吃的北方菜。秦秀梅的眉頭終于擰成了一個川。還真被丈夫說中,兒子真是什麽都遷就媳婦。
“小茜,你還沒吃過我們北城的特色菜吧,我今天燒一頓好的給你吃,阿胡最喜歡我燒的菜了。”
說着,秦秀梅已經撸起袖子讓萬茜把刀給她。
這種潛臺詞,萬茜怎麽會聽不出來。她強裝笑容,倒提着刀,将刀柄遞給婆婆:“好啊,這年頭,什麽菜都比不上媽媽做的菜。“當然,這個媽指的是張淑雲。
秦秀梅做菜功夫顯然比萬茜老練。當當當,半個小時,飯菜上桌,廚房幹幹淨淨,不像萬茜總是一團糟。
菜做好時,應斌湖也剛到家,萬茜不禁取笑他:“小胡子,你今天回來得可真早,是聞着香味回來的吧,快來吃飯,這可是媽親手做的,你今天可有口福了。”
話裏酸溜溜,不過說得誠懇,應家人倒是沒聽出來。
應濱湖電腦包也不放下,直接來到餐桌,嘗了一口菜,沖秦秀梅喊道:”恩,還是媽做的菜香。“
萬茜在心中切了一聲。
香嘛,萬茜一點不覺得,她只是感覺鹹,吃一口菜想灌三杯水。
雖然不對胃口,但為了表示對婆婆勞動成果尊重,萬茜還是強行下咽。婆婆買了饅頭也煮了飯,算是照顧萬茜,只是三人吃饅頭,就萬茜一人吃飯,總感覺有點奇怪,好像分家一樣。
終于出現了父母考驗應斌湖時,吃饅頭的鏡頭了。
萬茜想着,有點想笑,三人好奇地看着她。萬茜忙掩飾:”爸媽,我也吃吃饅頭吧,其實偶爾改善一下夥食也不錯。“這話還沒說完,萬茜就被大饅頭給噎住了。
饅頭,漢族傳統面食,一種用面粉發酵蒸成的食品,形圓而隆起。
雖然南北方都把這種不加餡的面團稱為饅頭,但你仔細看就會發現,它們是不一樣的,南方饅頭軟且小,是零食,北方饅頭大且硬,是主食。
這是萬茜來北京最難下咽的一頓飯。
是真的很難咽,饅頭幹,湯又鹹,萬茜又不敢倒杯開水給自己,只能這麽一小口一小口地消滅。
飯菜難咽萬茜倒不覺得什麽,畢竟這屬于物質需求,忍忍也就過去,馬斯洛的需求層次論裏這都是墊底的東西。真正讓萬茜難以忍受,是應濱湖和父母談論的內容。
什麽你大伯三兒子的小兒子要考初中了。隔壁家王二花生了一個兒子,你也抓緊。北城東路又在翻修,不知道開發商又要撈多少錢。高新開發區房價也過萬了等等等。
這些事,有的萬茜能附和兩聲,但大多數插不上嘴。應濱湖偶爾還會跟萬茜解釋下人物關系,但談的興起,就真顧不上萬茜了。
後半場談話,萬茜覺得自己笑容都僵硬了。
以前看電視劇《雙面膠》,裏面女主角也是南北結合的婚姻,和公婆一起吃飯,也是這麽一個狀态。當時萬茜就想,自己的未來肯定也會如此悲慘。
以前,她是感同身受,現在,她是真實感受。
這個家,她就像個侵略者,暫時将應濱湖搶過來,成為自己的殖民地。但血脈相連,敵方強大,殖民地早晚都要回歸。此刻,殖民地就勝利回歸父母懷抱,萬茜再次成為一個外人。
其實,萬茜應該慶幸,慶幸她嫁的是北方人。
中國語言南繁北齊,整個北方方言區,兩地語言可能會有點區別,但交流并沒有太大障礙。南方就不一樣了,十裏不同言,隔個縣方言就會完全不一樣。
應濱湖在南縣呆了四年,離開時依舊不太能聽懂南縣方言。如果碰上個長輩不會說普通話,或者不稀罕跟你說普通話的,那遠嫁過去的新娘才是真正的孤獨。
萬茜就曾聽過,有南方婆婆當着外地媳婦的面對兒子說,你老婆聽不懂我們話,我罵她,她都不曉得吧。說這話時,婆婆還沖兒媳婦微笑,那兒媳婦以為婆婆在誇她,沖婆婆禮貌地笑。
這種場景,萬茜只是想想都會不寒而栗,感覺身後陰風陣陣。
幸好,幸好。
就這樣聽着,想着,出神着,萬茜臉上卻依舊笑着,只是她的心情越笑越差。
作者有話要說:
☆、公婆來了2
吃過晚飯,應建業放下碗筷就去看電視。秦秀梅慢慢收拾,期待兒媳婦過來幫忙,應濱湖正準備陪父親說話,被萬茜喊住。
按照約定,這幾天的碗筷應該萬茜洗。但此時萬茜心中極度不爽,又想起公婆幾乎每周會來一趟的習慣,索性不裝,喊應濱湖收拾,看不慣就看不慣,愛咋咋地。
應濱湖莫名其妙,唇語問萬茜怎麽了,萬茜繃着臉不想回答。
秦秀梅慢慢收拾,道:“阿胡,你去看電視吧,忙一天了。”
應濱湖雖然不理解萬茜突然反悔,但還是笑道:“媽,是您累一天了,您去歇吧,兒子來洗。”
萬茜不想再裝:“媽,讓小胡子來吧,我跟小胡子就是這樣分工的,如果我做飯,他就洗碗,這樣夫妻搭配幹活,不是很好嘛。”
應建業突然就氣運不順,在沙發上猛烈咳嗽。秦秀梅倒是臉色平靜,看着兒媳婦,這事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兒媳婦會漲紅臉,仿佛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一般。
沙發上,應建業咳嗽不停,萬茜不滿道:”爸,您別咳了,現代社會男女平等,男人做家務,不是很正常嗎?小胡子娶我,是因為我愛他,他愛我。而不是因為我像一個保姆。“
既然敢主動挑釁!
應建業有咳嗽這毛病,第一聲磕的确是示威,結果咳着,根本停不下來。本來他不想管兒媳婦的事,畢竟男女有別,他不好說太多。老婆又是個綿性子,兒子還是個不聽話的,讓他自己撞牆也好。
但萬茜主動挑釁,再不接招,還拿不拿他當一家之主了。雖然他處處被兒女壓制,但病虎尚有三分威,你個剛過門的小媳婦還敢來擄虎須。
應建業厲聲道:“這不是愛情問題,這是社會男女分工問題。以前男耕女織,耕最重要,糧食最重要,男人在田地累了一天,回家就是想老婆孩子熱炕頭,這要是面對亂糟糟的家,那這婚姻還有什麽意義。就是現代,雖然也講究男女平等,但男的還是要承擔大部分家庭事業責任,你看現在誰家結婚,不要求男的有房。現在男人的壓力不比古代農耕時候小,那為什麽女的就要求比古代待遇高。”
“哪有要求多,我又不是沒做,我不是做飯了嗎。”
“你做的那是什麽飯,阿胡是不說,你問他吃得習慣嗎。”
“你怎麽知道小胡子吃不習慣,你問問他,吃得習慣嗎。”
這話讓應建業噎住,又咳嗽了兩聲:“我的兒子,我還不了解。”
萬茜搶話:“我的……”
話還未完,應濱湖一聲喝道:“小茜!”
這一聲喝,立刻、徹底讓萬茜喪失了辯論興趣,她看着應濱湖,看了兩秒,終于忍下眼淚開始默默收拾碗筷,秦秀梅看在眼裏,連忙幫忙,嘴裏直道我來,我來。
萬茜低聲:“媽,我來吧。”
應濱湖也笑道:“媽,你去看電視吧,小茜跟你們開玩笑呢。我平常都加班到□□點,在公司吃的飯。回家,家裏都是幹幹淨淨的,小茜哪能不洗碗啊。”
話是實話,應斌湖不在家時,萬茜洗碗,但應斌湖在家,萬茜絕不下洗碗水。
但這實話從兒子嘴裏說出來,應家長輩萬分不信,但又不敢說什麽。難道還能揪住這麽一個小錯誤窮追猛打,他們是來看兒子幸不幸福,不是來拆散兒子家庭的。
萬茜洗的時候,雖然滴了兩滴眼淚,但心卻漸漸平靜下來,她覺得自己有點操之過急。
小胡子累了一天,回家還要陪自己表演,心情必定不怎麽樣。她應該今天晚上跟小胡子說明原因,再商量一下,明天再定奪。
想着,心中氣就消了大半。但那聲喝,是萬萬不能原諒,萬茜邊洗盤子邊盤算,小胡子要給自己按摩幾下作為補償。
此刻,應濱湖心中也是焦灼,不斷往廚房看,同父母對話心不在焉。當看到萬茜切好水果朝這邊走來時,他心中充滿感激。害怕父親又用什麽話嗆萬茜,便提議跟父親下象棋,萬茜陪媽看電視。
應建業看着兒媳婦遞過來的水果,面無表情點點頭。
四人分成兩撥,氣氛暫時融洽。
看電視。
和老太太看電視是一種樂趣,和婆婆看電視,那是一種工作,還是高壓工作。兩者思想境界千差萬別,所消耗的腦細胞更是成倍增長。沒看多久,萬茜便哈欠連天,秦秀梅心疼她:“你不用陪我了,今天也累了一天,早點休息吧。”
萬茜還想再撐撐,終究是沒抵住睡意來襲,同公婆道一聲晚安,簡單洗漱,走到卧室,一堆爛泥似得趴在床上。體力和腦力的雙重運動讓萬茜疲憊不堪,不一會,便進入夢鄉。直到感覺到有人在移動自己,萬茜才醒過來,看見應濱湖抱着她往床中心躺。
萬茜迷糊喃喃:“小胡子,我好累。”
“老婆辛苦,等過兩天爸媽走後,我去你家好好補償。”
“什麽我家,是我們家。”
應濱湖附和:“對對,嘴誤,是去咱家。”
萬茜沒聽到,她又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六點,萬茜被鬧鐘吵醒,從沒這麽早起床的她煩躁蹬掉被子,在床上撒潑耍賴,應濱湖捏着她鼻子笑道:“再忍忍,就兩天了。”
萬茜嗷叫一聲,開門準備買早餐,不料秦秀梅早已經起來。人上年紀,睡得輕睡得少,早早起來為兒子兒媳準備好早餐。
粥,自制鹹菜,饅頭。
萬茜想到昨天吃的饅頭,立刻感覺嗓子眼被什麽東西堵住。
刷牙時,萬茜低聲對應濱湖道:“我待會出去買點豆漿油條回來,這大饅頭我可是萬萬吃不下。”
應濱湖低聲回應:“喝點粥,待會出去給你買好吃的。”
萬茜傻乎乎道出去?
應濱湖笑,難道你還想在這待一天。萬茜這才意識到,應濱湖上班後,自己要在這房間和公婆呆一整天。
昨天大家是第一次單獨相聚,有點家務事做,也有點話題聊。但晚上看電視時,萬茜和婆婆就是到處沒話找話了,那話題幹巴巴的比饅頭還難下咽。這要是再待一整天。
天啊,殺了她吧。
萬茜嘴裏吐着泡泡連忙道:“不行,餓(我)要吃去(出去)。”
應濱湖讓她待會編一個今天有面試的借口,跟他一起出去,然後在外面逛逛,晚上再去他公司,跟他一起回家。
萬茜聽後嘴都沒擦,滿是牙膏泡沫吻在應濱湖臉上。
還是老公好。
吃過早餐,在應濱湖提醒下,萬茜在公婆面前裝了幾份簡歷,順利逃出家。聞着外面霧霾空氣,簡直有種重做自由人感覺。公婆其實還不錯,起碼昨天的問題沒有持續發酵,但散發出來的無形壓力真是不容小觑。
爸媽不在身邊,應濱湖才開始問萬茜,為什麽昨天會突然變卦,讓他洗碗。
“你還說,你那根本就是不平等條約。”萬茜将雙方父母會來北京的次數算給應濱湖聽,算完後,指着應濱湖的鼻子逼問:“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應濱湖哭笑不得:“天地良心,我真沒想到這茬,就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既然萬茜将問題抛出,應濱湖也覺得有道理。長痛不如短痛,兩人商量今天晚上家宴時,應濱湖負責洗碗洗衣服,萬茜負責做飯拖地。跟父母說清楚,他們小夫妻就是這麽生活的,希望他們能理解。
萬茜哼哼笑,理解,恐怕很難喽。
但不管怎樣,應濱湖不愚孝,不會因為面子而迫使她做不願做的事。這點,萬茜很欣慰。
應濱湖上班,萬茜不願一人逛街,買了兩袋水果去找曾姐聊天。
基本上,每個禮拜,萬茜都會找曾姐聊一兩次,用家鄉話聊。對于萬茜來說,家鄉話聊,是一種有效的排毒減壓方式。
曾姐這兩年給一家三口當保姆,夫妻兩個是外地人,但丈夫已經拿到北京戶口。兩人年近三十五才要了一個兒子,現在正在讀小學。為讓兒子不輸在起跑線,倆人買的是貴得咂舌的學區房,算是外地人在北京功成名就的代表吧。
每次打掃完,看着這亮堂堂的房子,曾姐心裏都有點苦澀。她總是想,這要是自己的房子該多好,她肯定天天打掃得跟新的一樣。
除非她丈夫買彩票中了五百萬,不對,500萬還買不起這房。曾姐想到這,再次搖頭苦笑,以自己的賺錢速度,想買這套房,真是癡人說夢。
萬茜就笑道:“明天我也買彩票去,要是真中500萬,我就買架飛機,到時候天天往家裏飛。”
曾姐知道萬茜是個嬌嬌女,經常想家找她訴苦,此刻聽道這話,就問萬茜:“怎麽,又想家了?”
話一起頭,萬茜頓時像竹筒倒豆子,噼裏啪啦全說了:“別提了,本來北京氣候我還沒怎麽适應,這兩個月持續痛經,症狀一直沒有減輕,害得我每次來事都是呼天喊地,別人還以為我生孩子呢。“
”噗。“曾姐拖地累了,歇會喝口水,差點把水從鼻子裏笑出來。
萬茜繼續:”現在又來個飲食不适應,那個大男子主義公公也是個問題。還有,還有,最重要的是精神問題。跟他們三個待在一起,我就感覺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那種姓名和親情血緣關系融合在一起,牢牢的一家人,我根本就是一個外姓侵略者。”
“大家都一樣,你看我嫁得近吧,但就是覺得婆婆不如媽。就算到現在,我跟我婆婆也沒什麽話說,說得最多的就是我兒子。這沒什麽,大家都這樣。我老公也是,以前在我家也沒什麽話,只知道埋頭做事。”
原來,不管遠嫁、近嫁,不管是男,是女。面對一個新的家庭,你不可能馬上能融入其中。即使你嫁的再近,話聽得懂,菜吃得慣,但你面對的依舊是兩個陌生的長輩,剛開始不習慣,很正常。
這是必經階段,無關遠近。
只是遠嫁的人,在陌生環境,更容易産生被排除在外的感覺,更容易将這種問題放大化。
萬茜釋然。
作者有話要說:
☆、公婆來了3
傍晚時分,萬茜晃晃悠悠逛着。自從有了上次的沖突,萬茜現在避免和應濱湖同事見面,只在周圍商場等應濱湖下班電話。
才四點,應濱湖就打來電話,說下班了。
臨近過節,公司哪有人心做事,都想着單位發什麽福利,要買什麽禮物回家,大家找各種借口溜號,彼此心照不宣。公司這方面也算人性,覺得只要你事做完,就能走。
應濱湖難得這麽早下班,便打電話告訴父母,說萬茜面試後來了他這,要跟他一起回,大概七點左右到家。
應家長輩雖然知道兒媳是在逃避見他們,但只要夫妻兩恩愛就好,簡單地囑咐兩人早點回家,便挂了電話,并不多說。
通知完畢,應濱湖笑道:“想吃什麽,知道你昨晚沒吃好,今天晚上的飯菜你也肯定吃不慣,現在就補償補償你,帶你去吃好吃的。”
萬茜昨天的苦悶徹底煙消雲散,只要小胡子知道她的委屈,只要小胡子對她好,那點苦那點累,算什麽。
萬茜拍着應濱湖胸膛:“看在你賢良淑德的份上,我就忍幾天吧,就當來月事,一個月總有那麽幾天。”
應濱湖對于萬茜的比喻簡直黑線,心中也不認可:“你現在是一感動這麽想,等哪天月經不調心情煩躁,這事再一疊加,你還不殺了我。”
萬茜怒道:“敢這麽說你老婆,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兩人笑鬧來到餐廳,應濱湖讓萬茜點菜,萬茜連點兩樣自己喜歡的菜後突然想起昨天公公的話,她問應濱湖:“小胡子,我做的菜,你真覺得好吃嗎。”
“都跟你說了我現在南北通吃。”
“但你更喜歡家鄉菜,對嗎?”
應濱湖笑着點頭。
“小胡子,真是委屈你了。”
“夫妻間不就是互相遷就嗎,你遷就我嫁到北京,遷就我從一個嬌小姐變成家庭煮婦,如果我連親愛的老婆這一點都照顧不到,那你還會嫁給我嗎?”
萬茜猛點頭:“嗯,我第一次做菜就在想,你要是敢鄒眉頭說菜不好吃,我就把飯菜全倒你臉上。”
應濱湖拍拍胸膛,假裝受驚:“看來我是躲過一劫啊。”
萬茜不理應濱湖表演,她今天的問題格外多:“诶,小胡子,我一直想問你,我看你爸你媽,看昨天發生的事,看電視裏的北方男人。你們北方男人是不是在家都不做事,都特大老爺們,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應濱湖搖頭:“現在又不是以前,我爺爺那輩倒真是這樣,我爸這輩好點,不過我爸遺傳了我爺爺的缺點。我這一輩,別說,我認識的還真有很多家務男,這個不分南北,分人。我們宿舍的梁軍你又不是不知道,懶得那叫一個極品,後來不是被我們宿舍集體申請調走了嗎。”
“嘿,這我就不明白了,你爸那麽大男人主義,怎麽把你培養的洗衣做飯洗碗拖地全能呢。”
應濱湖拍馬屁:“還是老婆教導得好。”
萬茜頭一昂:“那是。”那神情完全遺傳老太太風範。
兩人吃飽喝足回家,已經是晚上七點。家裏晚餐剛剛準備好,應靈兒正在廚房炒最後一道菜,兒子樂樂性格內向,在姥爺的教導下寫字。房間裏依舊不見李明,應建業這回算是學乖了,根本不提他,其他人就更不敢提。
見人都到齊了(當然,還是少了李明),應靈兒喊開飯。她是個做菜高手,尤其是父母和孩子牙口都不好,應靈兒悉心研究,做的菜即符合父母口味,又不粘牙膈牙,深受應建業喜歡。上次家宴扔的保溫盒裏,就是應靈兒花兩個小時特意做給父母的美味。
應建業邊吃邊贊:“誰娶到我閨女,那真是有福氣,這菜做得一絕,比星級酒店都好吃。”好像完全忘記兩人差點動手。
萬茜知道這話是說給她聽的,撇撇嘴,不理會,端着碗喝湯。雖然在外吃飽喝足回來,但不得不贊一句大姑子手藝,這湯清淡爽口,就擺在自己面前,應該是特意為她做的。
在廚藝這方面,應靈兒真是表現出了足夠的天賦和耐心。
一時間,應建業誇,應建業誇完萬茜誇,萬茜誇,萬茜誇完應建業誇,應建業誇,應建業誇完萬茜誇……
應靈兒不耐煩:“還讓不讓人吃飯,食不言寝不語,都給我閉嘴,吃飯。”說歸說,臉上依舊帶着笑容,這是萬茜見過最燦爛的一次。只是這好心情在下一秒就被打破。
有人在外砸門,喊着應靈兒名字,是李明來了。
房間安靜下來,應靈兒快萬茜一步,起身去開門。房門口傳來鑰匙抖動聲音。應靈兒打開門,李明醉熏熏地拿着鑰匙找不到孔。見門開了,他笑嘻嘻地喊老婆,那令人作嘔的惡臭酒味撲面而來。
應靈兒扇扇鼻子,呵斥:“你還記得今天要來我弟家吃飯。”
李明依舊笑嘻嘻:“記得,怎麽會不記得。阿胡,新婚快樂啊。“還沒等應濱湖回應,李明又接着對應靈兒道:”老婆,我跟你說啊,你老公我馬上就要發財了,我不開那什麽破影樓了,我簽下了一家flash網站的代理,一年之內,絕對發達。”
應靈兒推着丈夫:“去去,洗澡去,別在這亂吼,一身酒味。小茜,借你家浴室洗個澡,阿胡,拿一套你的衣服給我。”
萬茜和應濱湖連忙應着,應靈兒推李明去洗澡,李明卻趁機抱着應靈兒,要親她,一家人看着,應靈兒不肯,掙開李明的懷抱,大聲喝道:“洗澡去。”
李明繼續要抱應靈兒,嘴裏直嚷着:“親一個,親一個,老婆,我這麽棒,你獎勵我一個。”
大家都轉過頭去不看,萬茜适時擋住樂樂的眼睛。
應靈兒再次推開李明,聲音軟了很多:“先洗澡去。”
豈料李明突然變臉,一字一頓喝道:“我說親一個。”
衆人吓了一跳,又齊齊轉頭看李明。
應建業眉頭緊鎖,這幾年,他一直覺得這個女婿找錯了。當初看走眼,覺得李明是北城人,雖然家庭條件不怎麽樣,但不欺少年窮,就同意兩人結婚。最主要是,他不同意也沒辦法。
但沒想到,這夫妻兩性格都太要強,誰也不服誰,惹得家裏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萬茜也很好奇,一個人怎麽能說變臉就變臉。她身旁,樂樂既然沒有被吓哭,只是打了一個哆嗦,可見在家經常被這種大吼襲擊,李明醉酒狀态下,根本沒注意到旁邊還有兒子。
應靈兒也一字一頓地吼回去:“洗澡去。”
“應靈兒,我這麽拼死拼活地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你,為了這個家,你他媽怎麽就不知道體諒我一點,我要親一個,親一個。”
說完又來抱應靈兒。
應靈兒推開他:“滾蛋,李明,別把自己說的那麽偉大,知道男人說的最惡心的一句話是什麽,就是你剛剛那句。什麽為了我們,為了這個家,我還不知道你。你就不是做大事的料,不就是看着別人發財你不服氣嗎,不就是別人說你靠老婆吃軟飯,你不服氣嗎,不服氣可以,但你別把家裏錢糟蹋光。”
畢竟一起生活了七年,應靈兒對于李明的感覺相當準确。
李明是北城人,家境一般,來北京從一個小攝影師做起,慢慢開了現在的影樓,只是他資金有限,影樓這幾年一直在低檔市場徘徊,利潤也是越來越薄。
以前他談過幾個漂亮模特女友,但這些女人剛接觸,就讓他買東買西,李明不喜歡。應靈兒過來拍照,他看中的就是應靈兒的獨立,只是沒想到,結婚後,讓他煩惱的恰恰是這份獨立。
應靈兒牛,混成了北京戶口,賺的也遠比李明多,房子都是應靈兒買的,李明成為了朋友口中靠老婆吃飯的軟腳男。這些年,他為證明自己,想着各種賺錢的法子,有賺有賠,但大抵還是賠了。
去年,他更是在沒想清楚的情況下,跟父母借資,擴充影樓規模,可惜現在實體難做,他又定位錯誤,影樓便這麽一直好死不活半吊着。
李明的事業一直在掙紮中求生。這次,他看中一套寫真flash網站,網站正在招代理商。李明認為這公司說得對,開影樓才賺幾個錢,賺所有影樓的錢才是真賺錢,所以他想要網站華北地區的代理權。
今天談,就是談這個,一番觥籌交錯間,代理權談妥。
李明心中高興,此刻就想抱一抱老婆,得到一點獎勵和稱贊。但這個老婆,卻從不會誇他一句。
兩人一個要抱,一個不讓,應靈兒猛然推了丈夫一下,李明跌跌撞撞地後退兩步,被沙發絆倒,摔在地上。他想站起來,但腳軟起不來,“嘔”的一聲吐了,空氣中頓時彌漫着一股酸臭酒味。
得,這飯是吃不下了。
李明吐完,不停重複應靈兒名字。應靈兒黑着臉,走向洗漱間,裝了一盆溫水,拿着毛巾,端出來,蹲在那污穢旁邊幫李明擦臉。
應濱湖連忙去拿拖把掃帚,萬茜和秦秀梅也過來幫忙。李明的聲音越來越低,應靈兒擦完臉後,終于睡了,發出響亮的鼾聲。應靈兒讓弟弟幫忙把李明搬上車,她開車回去,省得他睡地板。
在此期間,他們的兒子樂樂,一直看着父親,臉色木然。
當應靈兒走後,這團圓飯也算是吃完,根本原因是空氣中彌漫的那股味道,誰要是還能吃,萬茜就真佩服。
又到了決定誰洗碗的時候,鑒于應斌湖今天的表現,萬茜想糊弄過今天算了。她高聲喊着:“媽您別動,我來收拾,昨天跟您開玩笑的呢。”
卻不料應濱湖比她還快,話也不說,直接收拾碗筷,帶上橡膠手套,在應建業驚愕的眼神中開始洗碗。
換昨天,應濱湖洗碗,應建業最多也就咳嗽兩句。但今天,女兒家的事已經夠讓他心煩,轉眼兒子又開始挑釁,明知道他看不慣男人做家務,還做。這一雙兒女真沒一個體諒老子。
應建業怒道:“你們兩個是想氣死我。”
應濱湖将濕碗放在晾幹池上,道:“爸,男人做做家務而已,你看現在哪個男人會像你一樣,什麽都不做,盡讓媽做了。”
“那是女人該做的事。”
“那為什麽奶奶過世,你罵爺爺從來沒有讓奶奶過上一天好生活,讓她勞碌一輩子。”
應建業啞然,這就是為人父和為人子的區別。
以有心算無心,應濱湖再勝一局,應建業只能認栽,他無力道:“行,你們就是恨不得馬上氣死我,我不管你們,愛怎麽過怎麽過,別在我眼前過就行。”
似乎,應建業妥協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公婆來了4
第三天,應濱湖和萬茜送父母離開。送到地鐵站時,應建業讓兒子去上班,他看着他心煩。
以往應濱湖聽到這話都是直接去上班,父母常來,對北京也熟,不需要他擔心。但今天他不肯,他怕父母發難萬茜,堅持要送。應建業冷哼一聲,加快腳步,上地鐵,制止兩人跟上來,冷冷道:“不用你們送,我認識路。”
地鐵呼嘯而去,幾秒後,連車尾都已消失不見。萬茜欣喜地簡直要蹦起來歡呼,礙于應濱湖在旁邊,只能在心裏默默起跳。
真是撥開雲霧見月明。
回家,萬茜打包前幾天購買的特産和禮物,她哼着歌兒唱着曲,聽見鑰匙開門聲音,以為是應濱湖回來,頭也不回地喊了一聲小胡子,你忘了什麽。
身後傳來秦秀梅柔軟的聲音,她喊小茜。聲音很輕,但依舊吓了萬茜一跳。
“小茜,跟你說件事。”
萬茜頭暈,這年頭,怎麽老一輩的都學會用計謀,這招叫什麽來着,聲東擊西?還是移形換位?
秦秀梅也頭暈,從小學、初中、幼師,一直到退休,一輩子溫溫婉婉,沒和別人紅過臉,臨老卻要教訓兒媳婦,當惡婆婆,這怎麽開得了口。真是被丈夫逼得趕鴨子上架,強她所難。
秦秀梅遞給兒媳一疊紙,裏面寫着應斌湖愛吃的菜和具體做法,是兩人來的第一天寫的,秦秀梅一直沒好意思交給萬茜。
“婆婆不會說話,說錯了你別怪。”
萬茜一副聆聽教誨狀,道:“怎麽會呢,您說。”
“我兒子是個孝順兒子,他也肯定會是個好老公。他總是會先想着別人,再考慮自己,但他經常做得多,說得少,不說,可能你就習慣他對你的好,以為這是理所當然,你就感受不到他的付出。”
萬茜連忙表态:“媽,不會的,我知道小胡子對我好,我對他也很好啊,我都為他學會做菜了。”
秦秀梅笑道:“看來你真的會做菜。”
萬茜猛點頭,跟小雞啄米一樣。
秦秀梅也點頭:“這樣也好,你多做一點,阿胡就少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