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可能我這麽說,你會覺得我偏袒我兒子,不心疼兒媳婦。但我知道我兒子,能做的事總想往自己身上扛,你幫他他高興,你不幫,他也不會說什麽。”停了一會,秦秀梅再想想,又道:“我說得比較亂,我就是想說,阿胡肯定是包攬了家裏大部分家務,是嗎。”

萬茜再點頭,這個沒錯。比如某處有點灰,萬茜想擦擦,以前都是父母寵着,懶慣了,念頭稍縱即逝,過後就忘。應斌湖看到,直接拿抹布就擦,擦完抹布洗幹淨,一口氣做完。

“所以希望你能勤快點,當然,不是說你懶,你還是很勤快的,就是希望你能多替阿胡分擔一點。”

“媽,我會的。”

“說我就說這些,你是個好媳婦,我不會看錯,阿胡也不會看錯,好好過日子,我們老兩口就不經常來打擾。”

萬茜感動地差點拉婆婆手。得此婆婆,兒媳何求。

終于說完,秦秀梅渾身輕松,幸好兒媳婦也不是那種厲害兒媳,還能聽得進去。這要換女兒應靈兒的婆婆敢跟她說這些,早吵起來。

說完,秦秀梅起身要走,看見萬茜打包的東西,笑了。她幫萬茜把東西拿出來,一樣一樣碼好,找繩子捆牢,再放進包裏,不僅省了不少空間,看着還整潔。

婆婆真是好,萬茜開始替婆婆不值。這麽好的婆婆既然長期生活在小氣公公的壓迫下,簡直是暴殄天物。公公,應該就是那個習慣婆婆好,感受不到婆婆付出的人吧。

萬茜問婆婆,公公在家真不幹活?

秦秀梅笑道:“我們老一輩習慣了,覺得服侍公婆和老公是理所當然的事,我知道你們年輕一輩有新想法,所以也不強求你們按我們老路子走。”

什麽叫深明大義,什麽叫俯首甘為孺子牛。

萬茜越看越覺得婆婆好,越好越覺得不值。

她蹬蹬蹬跑到卧室拿手機,放出一段視頻給婆婆看,那是兩個月前,應斌湖教萬茜做菜時錄的。

視頻裏,廚房。

應濱湖環抱萬茜,抓着萬茜手,一招一式傳授,嘴巴一直在萬茜耳邊說,惹得萬茜耳朵癢癢的,切菜都不專心。

萬茜抖開應濱湖,嘟嚷道:“讓開,別耽誤本宮學做菜。”

應濱湖笑着拿過她手中刀,遞給萬茜一把蔬菜刀和黃瓜,讓她先用這個練手。

黃瓜應濱湖已經切下一邊,這樣就不會滾動,以免萬茜誤傷手。萬茜來了興致,開始跟黃瓜死磕,黃瓜由個變片,由片變絲,由絲變成粉末。

當萬茜終于切完,應濱湖已經将所有菜準備好,正站在那看着萬茜笑。萬茜嗔怒道笑什麽笑,沒見過美女切菜,小心我把你閹了。應濱湖道你舍得嗎。兩人又開始鬧起來。

後面情節有點少兒不宜,萬茜連忙關掉,婆婆也看得臉紅。

萬茜指着視頻:“媽,你看,其實夫妻兩個一起做家務很好玩,是不是,多開心。”

秦秀梅笑着點頭,的确有點羨慕,只是想想自己讓丈夫做菜,估計應建業又要吹胡子瞪眼。

見婆婆沒反對,萬茜繼續添油加醋:“媽,我說句話您可別生氣,您也不比我媽大幾歲,但您看我媽的樣子。年輕吧,好多次跟我一起逛街買東西,別人都說是我姐。就因為我媽愛保養,家務活也是跟我爸分着做,我媽做飯,我爸洗碗,我媽拖地,我爸洗拖布,很少做沾水的事,那皮膚才能光滑水靈。”

但凡是個女人,不管她多大,都想漂亮,即使無法避免衰老,也希望自己能優雅老去。秦秀梅不是沒這個保養條件,只是她從來沒注意,經萬茜這麽一說,終于動心。

告別兒媳,秦秀梅回北城的家。

吃過晚飯,秦秀梅洗碗,應建業照例看電視,她低聲喊了兩聲丈夫,應建業沒注意,等反應過來喊自己時,道一聲幹嘛。秦秀梅聲音更低,你把這個碗擦幹水吧。應建業瞪大眼睛,簡直是聽到什麽謬論。

“我有點不舒服,你幫我擦一下。”

“怎麽了。”

“有點頭暈。”

“今天量血壓了嗎。”

“有點高。”

“那你去躺着吧,碗我抹。”

秦秀梅心中竊喜,洗幹淨手,去房間躺着。沒躺兩分鐘,就聽到屋外哐當一聲,盤子碎了一個,秦秀梅強抑制起來的沖動,繼續安靜地躺着。

慢慢來,比較快。

沒兩天,應建業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以前老婆可沒這麽多頭暈的時候,怎麽現在做事就頭暈,就喊他。以前即使頭暈,也是休息一會,人覺得舒服一點,又繼續做。

不對!

好像是跟兒媳婦談之後,就開始不對勁了。不會是讓她教兒媳婦,反被兒媳婦策反吧。想想也是,木讷的妻子怎麽會是古靈精怪兒媳婦的對手,這真是失策啊。

只是想歸想,老婆一頭暈,應建業也沒辦法。秦秀梅吃降壓藥高壓140,低壓90,不吃高壓160、低壓110,所以不管吃不吃,都有點偏高,那這頭暈就無從判斷真假。總不能真讓老婆帶病工作。

應建業發現最近他做的事好像越來越多,他不免感嘆。

晚節不保啊!

作者有話要說:

☆、不願“回家”的女人1

中秋回家。

采購清單看着也就十幾樣,結果等打包出發,才發現帶的東西那麽多,整整五大包,全是北京特産和萬茜送給親朋好友的禮物,還有幫曾姐帶的東西,這可全是滿滿的思念。

去飛機場,公交車是不行的,大包小包像個小型超市,提着這些上下公交,得累死。只能讓應靈兒送,應靈兒開着一輛越野吉普,她自己挑的,風馳電掣地把兩人送到機場。萬茜想起待會還要一路颠簸,真心羨慕應靈兒,離得近就是好。

中秋節雖不比春節,但開往南城的火車還是處于爆滿狀态,誰叫南城落後,在外讀書工作結婚的人實在太多,多到過道上都坐滿了疲倦幸福的人。

坐萬茜和應濱湖對面的,是一個黑臉小姑娘,從火車到達南城境內就不斷站起來往外看。

萬茜同應濱湖嘀咕,肯定是大一新生。

應斌湖很奇怪,何以見得。

萬茜嘿嘿笑保持神秘,然後問對面小姑娘是不是新生,女孩很腼腆,臉紅地點點頭,應斌湖頓時對萬茜刮目相看,想不到老婆還是福爾摩斯。

火車到站,萬茜和應濱湖拎着大包小包,随着下車人群一步步挪動。

出車站,只見那小姑娘飛奔進爸媽懷抱,沒兩秒,就激動地哭了。這場景無比熟悉,分明就是萬茜大一剛軍訓完,頂着一張包黑炭的臉,迫不及待回家的翻版。

萬茜眼熱,連忙尋找父母身影,耳邊突然聽見老太太高聲大喊。她循聲看去,發現目标,忙跑過去。

本來萬茜想飛奔過去來個擁抱,重溫往日舊夢。結果提着重物,跑起來像個肥胖的企鵝,左右晃動,差點摔了,只能放棄,慢慢挪到爸媽跟前。嚴重破壞了相見淚歡流的情境,只剩傻乎乎的笑容和滿心喜悅。

萬建國責怪兩人幹嘛帶這麽多東西,浪費。

張淑雲也責怪一句,然後喜滋滋地問女兒給自己帶了什麽禮物。萬茜把提包和行李箱往老太太懷裏一塞,道自己看去,拉着老爸去停車場。應濱湖在後面老實回答,沒什麽,就是一些北京特産,還有一袋東西是別人的。

萬建國笑着拿過老婆手上的行李包,由女兒攙着自己胳膊膩歪着。

短短三個月,好像離開了三年。

南城,每一條街道,萬茜都曾經用腳步丈量。每一家美食,萬茜都曾經流連忘返。公園、江邊、學校、小區,家,到處都充斥着她的身影,空氣裏滿滿都是熟悉的味道,萬茜從未感覺家鄉如此美好。

南城,我萬茜又回來了,她在心裏大喊。

到家,萬茜迫不及待地打開家門。

萬奶奶正在客廳擇青菜,她本來也想去火車站接孫女,被萬建國勸住,火車站人多空氣難聞,萬奶奶這身體就不湊那熱鬧了。此刻見孫女回來,臉上褶子笑成一團,道:“回來啦!”

萬茜高聲喊奶奶,将鞋甩在旁邊,胡亂踩着一雙拖鞋就往房裏跑,撲在奶奶旁邊,結果把菜筐裏擇好的青菜全給打翻在地。

張淑雲訓斥:“你小心點,一回來就毛手毛腳,結婚了還是一個瘋丫頭樣,一點長進都沒有,小胡,現在就把她休了。”

“他敢!”

應濱湖笑道不敢。于是全家都笑了,只有張淑雲知道,她剛剛無意中說出了想了十幾次的念頭。

這一天,确切的說,應該是萬茜說她中秋要回家的那一天。萬家長輩一掃前幾個月的萎靡,心情舒暢,不自覺地就會露出笑容。

此刻,他們更是開朗大笑,高聲闊談。

但談話間,還是有點別扭。

萬奶奶不習慣說普通話,聊着聊着就會夾雜幾句南城話,一說南城話後,就基本不用普通話了。萬建國害怕這個女婿多心,便跟他解釋剛剛說的內容。

應斌湖笑道:“爸媽,奶奶,你們用南城話聊吧,我好歹也在南縣待了四年,能聽懂一兩句。”

萬家長輩頓時從善如流,心中對這個女婿(孫女婿)又看好三分。他們也是憋壞了,南城話開講,飯桌上的氣氛更加熱烈。

問北京生活,北京趣事。這些,視頻電話裏面都說過,但他們就是想現場再聽一遍。問完北京,再談南城,說張靜都訂婚了,國慶結婚,這個作為好姐妹,萬茜自然是知道。說你三嬸又買了套房子,萬茜就誇張地哇一句真有錢。

這個時候,應斌湖成了外人,體會到比萬茜還難堪的尴尬。因為萬茜好歹聽的懂北城話,他呢,則是一半一半,有時候聽不懂,萬建國又無意中眼神掃過時,應斌湖就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最後只能笑。

一頓飯,應斌湖吃的心累,但高興,因為萬家高興,萬茜高興,所以他高興。

午飯過後,萬茜準備出門聚會。來南城之前,她就和朋友約好,參與者全是女人。通常女人單獨聚會是喝啤酒甚至是白酒,聊天葷素不忌,跟男人一起是喝飲料,大部分裝淑女範。

萬茜害怕應斌湖在,大家放不開,話題聊得尴尬,所以準備獨自赴約,讓應斌湖自個一邊玩去。

當然,在南城,應斌湖可不孤獨,畢竟他在南縣讀過四年大學。應濱湖坐火車來到南縣,他早就約了留在南縣發展的大學同學出來相聚。其中兩個是南縣本地人,五個是南省其他縣市人。

聚會,聊工作。

這裏面賺錢最多,成就最大的無疑是應斌湖。衆人羨慕應斌湖機遇和北京網絡公司氛圍,這讓應斌湖很自豪,啤酒都多喝了兩瓶。

聊生活。

無非是房子、車子、婚姻、家庭。

南縣現在房價物價也不便宜,但還在可承受之中,本地人有幾套房的也多,所以本地同學過得最潇灑。他們賺錢就是享樂,沒什麽房貸車貸壓力,小孩兩邊父母搶着帶,完全就是個甩手掌櫃。

有一位同學,夫妻都不願做飯,就兩邊蹭飯。害得他爸都怕兒子回家吃飯,道你可別來了,每回剩菜都打包,盤子又不還回來,我家快沒盤盛菜了。聽得衆人羨慕大笑。

這可真是工作輕松,家庭美滿,小日子過得不要太舒服。

同學中,應斌湖尤為羨慕他。因為前三年,他的日子過得并不如意,就是現在,背着高額房貸,也是一種煎熬。

但人就是犯賤,過得舒服的羨慕外出闖蕩的,認為那才是真正的青春。殊不知應斌湖心中所想并不認同,苦難的确是一種財富,但如果能一切順利,誰又希望自己過得艱難。

就這樣,說着吃着喝着笑着痛罵着懷念着,到了晚上七點。都是南方同學,大家啤酒多白酒少,喝酒也不興灌,這酒喝得便惬意。聚會結束後,應斌湖要乘火車回南城,同學們笑着約下次再聚。

這一刻,應斌湖很羨慕他們。大學的友誼還算純粹,畢業酒會,好友總說畢業以後一定要多聚聚,然而大家東南西北散布各地,想聚在一起談何容易。工作後,也能交到朋友,卻很難知心,談得更多是同事的八卦,是工作,有時候因為利益關系,還會利用,已經不那麽純粹。

北京雖然離老家近,但也有一個小時火車。應濱湖年少時的朋友都在北城,北京倒是有兩個大學同學,但都是女生。一個不太親近,一個還跟應濱湖傳過緋聞,為免麻煩,也就沒怎麽接觸。

周末,應濱湖想約人一起打球,根本找不到人,只能去大學裏打野球。跟不認識的人組隊,因為不認識,便沒了默契,球場又是碰撞運動,偶爾摩擦出火氣,還會打架。

看着南縣工作的同學一起勾肩搭背離開,讨論下個禮拜是去葫蘆公園還是雨田沙漠玩玩,讨論你兒子我幹兒子怎麽樣時。應斌湖突然想起網絡上看過的一段話。

《如果可以,我們一起留在洛陽》

如果可以,我們一起留在洛陽

不要那些所謂的理想,不要那些所謂的奮鬥

不想去北京、上海等一線城市打拼

就一起留在我們熟悉的小城

每一條街道都能叫出名字,每一個鄰居都認識

想去西工打個臺球,想去自由曙光唱個歌

一個電話,半個小時

人就齊了

如果可以,我們一起留在洛陽…

陪着我們的爸媽

無聊了就一起去龍門劃劃船釣釣魚

開個車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

過年過節幾個朋友串串門吃個飯

誰要不來,打個車幾分鐘就到他家門口,直接拖出來

如果可以,我們一起留在洛陽…

嘴饞的時候

去103或者邙山那邊随便那個燒烤攤上吃個燒烤、喝個啤酒

櫻桃熟的季節

開着車去櫻桃溝摘櫻桃吃

心情有點小爽、生活有點小high

如果可以,我們一起留在洛陽

冬天的時候一起堆雪人

白天去新都彙逛逛,晚上開着車兜兜風或者公園、廣場溜溜

真不行就去KFC或者某個剛開業的奶茶店坐坐

累了就随便找個KTV呼朋喚友唱個小歌小high下

鬥鬥地主,或者鑽在哪個朋友家裏打個跑而快,輸贏都在這個圈子

每個人的我都熟悉,知根知底

如果可以,我們一起留在洛陽

等我們工作了

沒有那麽大的壓力,不用天天加班十點

不用沒有節假日

不用周周出差,早上八點上班、下午五點下班

不想做飯了就回家蹭飯吃

如果可以,我們一起留在洛陽

看着朋友結婚,每個朋友的婚禮都能參加

等我們有了孩子

我們要讓他們也天天在一起玩

讓我們成為世交,讓他們也成為發小

禮拜天領着他們去王城公園、去洛河邊

時不時幾個家組個團,開車去內鄉、去西峽的風景區爬爬山、溜溜轉轉

他們看世界,我們看他們

讓他幹爹幹媽一大堆

過年壓歲錢多的拿不了

如果可以,我們一起留在洛陽

等父母老了,我們可以天天陪着他們

等我們老了也有子女天天陪着我們

走不動了還可以一起回憶回憶咱年輕的時候

商量着什麽時候再去下龍門

什麽時候再去摘下櫻桃

什麽時候再爬趟北頂

什麽時候再……

把年輕的事情都再做一遍

如果可以……

一群老頭老太太80了還是很不正經的胡侃着…

如果可以,那就這樣吧!留在洛陽。

如果可以,應濱湖真得很想留在北城。但他害怕,害怕舒适的生活會磨滅他心志,讓他提早步入養老生活。他也不甘,不甘心平靜度過一生。

大學時,看Google、百度、網易這些互聯網傳奇故事,應濱湖心神往之。三年的工作,沒有讓他夢想磨滅,尤其是微博小軟件出售,更是給了他信心。總有一天,他也可以在互聯網世界裏占有一席之地。

所以他要在北京,聚集了互聯網一半資源的北京。

但他又真的很喜歡這段話,喜歡上面所描述的生活。

應該沒有人會不喜歡那種生活吧,應濱湖想。

晚九點,應斌湖回萬家,萬茜還沒回來。張淑雲忍不住抱怨,回來就知道瘋,也不曉得多陪父母一會。

應濱湖笑道:“小茜估計憋壞了吧。”

她簡直是憋瘋了。

KTV裏,萬茜搶着麥不放,成了十足的麥霸,唱的那叫一個過瘾。為什麽,好久沒K了呗,為什麽不K,沒人呗,難道夫妻兩個跑去KTV唱夫妻雙雙把家還啊,那不有病嗎。

連唱了二十首,嗓子都有點啞,萬茜才放下麥克風。好友圍着萬茜問道怎麽跟素了十幾年的野雞一樣,這也太瘋狂了,難道你們兩個天天晚上春宵苦短,沒時間玩。

另一位就誇張道,哇,你們家那位這麽勇猛,真是好羨慕。萬茜呸的一聲,道我不是好久沒K嗎。

衆姐妹齊笑,其中有個姐妹也在糾結遠嫁的事,便問萬茜遠嫁幸不幸福。

”幸福,每天都跟活在蜜罐裏一樣,就是有點想家。“萬茜滿臉笑容。

但當她知道這個姐們也想遠嫁,萬茜卻沉默一會兒,最後道:”我雖然覺得幸福,但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機會,我應該會選擇留在家裏。因為嫁過去之後,那種對于父母的愧疚一直萦繞在我心裏,我一不順心,一遇到挫折,就會冒出來,那個時候,我也是真心後悔。“

衆人都沉默,那位遠嫁姐妹臉上更是糾結萬分。

為避免氣氛壓抑,話題又轉到張靜婚事上,這可是件大喜事,衆人興奮地聊着,打趣着。

張靜和相親男關系一日千裏,一個月後就互相拜見了雙方父母大人。

兩家一個想娶,一個恨嫁,瞌睡碰到枕頭,雙方長輩迅速完成高層見面儀式。同在一個城市,相隔不過十分鐘車程,風俗底細都知道,談了不到半個小時,搞定,最後定在國慶辦酒席。

萬茜聽得直拍大腿,看看人家,看看人家,一路順風順水不起一絲漣漪波折。自己呢,那是長征二萬五千裏,西天九九八十一難,幸好最後修成正果,要不然真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作為已婚人士,雖然不能當伴娘,但南城婚姻風俗儀式,萬茜已經領略過一次,強烈要求作為參謀幫張靜出謀劃策。

被衆人調戲羞紅臉的張靜喜悅地點頭。

就這樣,南城第一天,已為□□的萬茜确定南城久住計劃,她要一直住到國慶結束,才回北京的小家。

而這些,應濱湖并不知情。

作者有話要說:

☆、不願回家的女人2

南城第二天。

萬茜來到黃鄉送東西,應濱湖開着岳父的車陪同。

黃鄉離南城只有半個小時車程,萬茜到時,不禁有點失望。

萬茜想象中,南方鄉下,要麽是像婺源那樣粉牆黛瓦的水鄉之城,要麽就是藏于深山無人尋的世外桃源。眼前的黃村,差得太多,鋼筋水泥,世俗,沒有規劃,亂。想模仿城市但沒有魂,想回到農村卻已經失了農村的魄。

村落沿南江堤壩而建,村民居住全是獨棟,貧富差距明顯,有五層高的小樓,也有低矮破舊的瓦房。瓦房中多是上了年紀的老人,有一位幹癟的駝背老人,在門前菜園裏除草種菜,萬茜看得辛酸,不敢再看。

依照曾姐畫的簡易地圖,萬茜找到她家,是一棟三層平頂小樓,外表刷得漂亮,貼了瓷磚。門口,頭發半百,身體硬朗的黃媽正等着他們。

萬茜随着熱情的黃媽走進屋,終于算是見識到,什麽是金玉在外,敗絮其中。

房間只是簡單粉刷,水泥地面。黃媽從菜園扯下的大白蘿蔔,還帶着新鮮的泥土放在堂前。由于養了雞,地上雞屎雖然已經打掃幹淨,但空氣中還是彌漫着一股味道。

聞着那味道,萬茜和應濱湖相視苦笑。黃媽殷勤地端來茶水,兩人忙客氣一番。

喝了兩口,萬茜問道:“阿姨,你孫子黃文呢。”

萬茜今天來,除了送東西,還肩負着一項重要使命,幫黃哥曾姐拍兩張兒子照片,以解他們相思之苦。

提起孫子,黃媽眼中閃過一絲憤怒:“誰知道跟着一幫小混混到哪瘋去了,我現在是越來越管不住他。”

萬茜不以為然:“小孩子貪玩嘛,阿姨,你打下他手機,讓他回來,黃哥讓我幫他照幾張兒子照片回去呢。”

黃媽應了一聲,跑到二樓去拿手機。一個老年手機,字很大,但黃媽還是要湊近眼睛看才能看清。她找到孫子號碼,打過去,沒人接,再打,電話既然被挂斷了。

黃媽沖萬茜抱歉笑笑:”臭小子中午吃飯時候就會回來,你們先坐,你們先坐,我去準備飯菜,要不看會電視,我去給你們開。“

萬茜連忙道:“阿姨,您別客氣了,我們去外面逛逛,吃飯的時候再回來,真是不好意思,要在你這蹭一頓飯吃。”

黃媽忙擺手:“哪裏,哪裏,高興還來不及的事。”

“那我們出去溜達了。”

“好,好,要吃飯了我給你們打電話。”

萬茜和應濱湖出了屋,兩人撐傘沿江邊逛着,江風徐徐,只是飄來的味道卻不怎麽喜人。

農村人,不,絕大部分中國人的環保意識都不強。堤壩成了垃圾場,沿江也沒有植樹。正值夏季,漲水季節,河水離壩頂兩米左右,渾濁的土黃色河水滿是泡沫,水面堆積着從上游漂來的各種垃圾,看得兩人直惡心。

應斌湖嘆道:“記得讀小學的時候,河水清,下河游泳,從渡船上跳水,還能用毛巾兜小魚玩。現在想想,感覺就跟上一輩子一樣,現在的水,真是連沾一下的勇氣都沒有了。”

轉了一圈,再無興致看河,毒辣陽光的炙烤下,兩人彎下堤壩,來到黃村集市上。此時已經下市,街上沒幾個人,只有店家守着鋪面,更多村裏人開始玩樂,三五一群打牌打麻将。

麻将萬茜最喜歡玩,這東西有瘾,看到頓時挪不動步。南城麻将可吃可碰還有“精”“十三爛”等獨有玩法,應斌湖看不懂,摟着萬茜脖子硬拽着她離開。

萬茜舍不得,被倒拖着走時,手舞足蹈地用南城話大聲嚷道:“大姐,三萬,七星十三爛啊,胡了。”惹得衆人哈哈大笑,應濱湖窘迫不已。

繼續逛的路上,萬茜開始悉心教導應斌湖南城麻将打法,父母都是麻壇高手,應斌湖再學會,他們一家四口正好湊一桌子,以後打麻将就不用喊三缺一了。應斌湖聽得頭昏腦漲,南城麻将可比北城複雜多了。

兩人一個說着,一個聽着,經過一家網吧,聽見裏面傳來一聲喊:“塔,塔,塔。黃文,□□媽的守住啊。”

黃文,黃哥曾姐兒子的名字。萬茜連忙定住腳步,從玻璃門往裏看,發現一個胖子有點像照片裏的黃文。再細看,真是越看越像,為了早點完成任務,兩人走進網吧。

網吧燈光昏暗,一股煙味飯菜味腳臭味發酵的酸味,讓萬茜幾欲想吐。房間裏全是小孩,不僅有黃文這種十五六的高中生,還有五六歲的小孩子。旁邊的賭博機上也有幾個半大小孩在玩,呼呼大叫,起勁着呢。

這裏天高皇帝遠,除了打點鄉下派出所,平常也沒人盤查。只要小孩拿錢過來玩,管他是不是未成年。鄉下網吧,賺得就是小孩子錢。

網吧裏,黃文前額飄着幾根黃發,正和人聯機打dota,電腦桌旁邊放着一塊蛋糕,嘴裏叼着一根利群煙,髒話不斷,聽得萬茜直鄒眉頭。

萬茜怕弄錯,不敢下手拍。但她又真得不想在黃家吃飯,怕同桌吃飯尴尬,想快點完成任務,然後找個借口離開。

終于,萬茜還是拍了拍黃毛的肩膀,問道:”你是黃龍兒子黃文嗎?“

黃文正玩到關鍵時刻,被人打擾,轉頭想罵。見是一位美女,立刻轉了嘴臉,笑起來,手上動作也停了。

其他幾個同伴吼道:”黃文你他媽坑隊友呢。“見黃文沒回罵,紛紛摘下耳機看這邊,看見萬茜,也都笑了,有的還吹口哨,吹完笑道:“哎呦,黃文你什麽時候有個這麽漂亮的老婆。”

黃文也笑,道美女找我,說着還動上手腳,摸萬茜臉。萬茜驚叫着後退,應斌湖沒料到黃文這麽不堪,上前一步抓住他手。

幾個混混見動上手,紛紛站起來,有五個人。現在小孩發育都好,有的個頭比應斌湖還高,推搡着應斌湖笑道:“哪來的小子,敢在我們黃村動手。”

小混混惹不起,尤其是這種農村小混混,十幾歲,沒大人管教,被爺爺奶奶寵壞,正是精力旺盛,是非不分的時候。他們人命觀念淡薄,打起架來更是無所顧忌。

應斌湖想息事寧人,不搭理他們,他放開黃文的手,轉身拉着萬茜想走。萬茜此時已經被吓傻,随應斌湖牽着走。

但小混混不肯,你表現得越弱,他越嚣張。更何況是兩個外鄉人,還是五個打一個,怎麽地也不能讓他溜走啊。

小混混們圍了上來,一腳踹向應濱湖。

打架,應斌湖也是一把好手,躲過那一腳後,他推開萬茜,随手操起一張椅子防禦攻擊。萬茜吓得尖叫連連,拿出手機要打110,被一個小混混給搶了。

應斌湖急眼,将椅子砸向一個混混後,掄起鍵盤,背上硬挨幾下後,砸中搶手機混混的腦袋,突出重圍,拉着萬茜就跑。但腳步已經吓軟的萬茜哪裏跑得過小混混的圍追堵截,沒兩步就被攔在門口。

兩人慢慢倒退。

小混混獰笑着,倒逼上來。

萬茜緊握應斌湖的手,耳邊聽着應斌湖沉重的呼吸:“待會打起來,你就找機會跑,去找阿姨,她是本地人,應該能解決。”

萬茜此刻才猛然想起,如果她喊是黃龍的朋友,這個黃文還敢動手嗎。

正要喊,一把竹掃帚從天而降,砸在小混混中央。力道之大,掃帚枝挂到小混混臉上,劃出一道道血痕。

黃媽登場。

剛打起來時,老板就通知了這些混混家人,最先趕到的是黃媽。見孫子圍攻萬小姐,她怒火攻心,拿着旁邊的竹掃帚就砸下去。

砸出一個缺口,黃媽走進屋,站在萬茜旁邊,指着黃文哭罵道:“你這個千殺的小王八蛋啊,早晚要死在他們手裏,叫你好好念書你不念,天天就知道玩,就知道玩,哪天進去蹲了才高興。”

邊哭邊罵邊打,罵得那是抑揚頓挫,有音有節。面對奶奶,黃文不敢還手,但衆多小夥伴在場,也不想太丢臉。強挨了幾下後,黃文用手抓住掃帚,耍賴道:“奶奶,是他們先欺負你孫子,你怎麽不問清楚就打我。”他還以為奶奶不認識萬茜。

黃媽怒道:“萬小姐欺負你!萬小姐是你爸的朋友。”

聽到爸,黃文臉上露出不屑的表情,切了一聲道:“原來是老不死的朋友。”

黃媽聽見,猛然用力從孫子手裏扯起掃帚,又是一頓狂打:”你爸辛辛苦苦為你在外面賺錢,你喊他什麽,你喊他什麽。“

黃文邊躲邊喊:”老不死什麽時候為我了,什麽時候管過我,連一點零花錢都舍不得給我。“

在黃媽追打的過程中,萬茜終于回過魂來,剛剛那一幕真是畢生難忘,她厭惡地看着黃文,狠狠地擦着自己的臉。見黃文繞着門邊兜圈,萬茜怒喊了一聲:”黃文,你給我聽着。“

黃媽站住了,黃文也不跑了。

萬茜上前一步:“我不管你怎麽想,你可以怨你爸媽沒管你,但你要想清楚他們為什麽不管你。是因為要他們要拼命賺錢幫你買房娶老婆,這不是他們的責任,這只是他們心甘情願為你做的。就因為你是他們的兒子,你現在舒舒服服在空調下面打游戲,你爸在北京頂着大太陽紮鋼筋,他們為你付出了所有,你為他們做過什麽,你什麽都沒有做過,你根本就沒有資格怪他們。”

黃文不耐煩:“羅裏吧嗦什麽,我們家的事你知道多少,輪得到你管。”

黃媽掄起掃帚又要打,卻不料有人比她還快。萬茜搶過掃帚,一道閃電似的跑過去,劈頭蓋臉地打,幅度快到黃文根本抓不住。想跑,另一邊卻被應濱湖攔着。

有黃媽在,黃文不敢真動手,其他人也不敢幫手,最後還是應濱湖把萬茜給攔住了。

“算了,他說的對,我們的确沒資格管他,人要堕落,誰都攔不住。”

黃文摸着手上起的包很不爽:“你又是那根蔥,很了不起嗎。老子在外面随便晃蕩一天錢比你多,你他媽才堕落。”

應濱湖冷笑:“人心黑了,說什麽都沒用,小茜,我們走吧。”

應濱湖摸着後背的傷,拉着萬茜離開。黃媽在旁邊跟着道歉,留萬茜吃飯。萬茜讓黃媽別客氣,他們事做完要回去了,也沒幾天假,該回去陪陪爸媽。黃媽只能在旁邊繼續道歉,黃文大喊有種別走,單挑啊,被氣急的黃媽一個橫掃千軍,掃帚砸在頭上,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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