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三回合,無人勝

但我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錯,你不相信我,不管怎樣,你都不相信我。離婚後,你應該會馬上回南城吧。我不想你帶着遺憾離開。今天,我最後一次跟你解釋,我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現在不會,将來也不會。小茜,你相信我。”

纏綿的情話,将萬茜心裏的最後一道防線攻破,她怎麽可能想離婚,她怎麽可能離開她愛的應濱湖,她怎麽可能讓小兔沒有爸爸。

萬茜眼淚流進杯中的啤酒,哭泣道,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

計劃成功,應濱湖心中石頭落下。離婚,是他勸李明離婚時想到的計劃,不破不立,小茜這麽做,終極目的不過是離婚,但她不可能舍得自己,舍得真離婚。

此刻,目的達到。應濱湖問:“那你為什麽會說不相信。”

“因為我想離婚,我想你對我不好,我想你爸媽能嫌棄我,讨厭我。這樣我也就能讨厭他們,我就能安心地跟你鬧,就能回南城,就再也不用忍受這種糾結的痛苦,不用再覺得虧欠我爸媽。”

思家之苦,應濱湖理解,因為他也曾經是離過家的人。但萬茜所承受的,卻遠遠超過了他想象。

每個人性格不同,境遇不同,思家程度也不同。或許父親研究是對的,作為城市獨生子女的萬茜,是個不适合離家的人。但木已成舟,既然已經選擇,那能做的,就是過得更好,

“小茜,你這麽做,即使回家,難道爸媽又能開心?“

萬茜默然,她知道這不是最好的辦法,只是她想不出更好的辦法而已。

”給我五年,到時候媽也退休了,我一定會讓你過上想回就回的日子。”

面對應濱湖的承諾,萬茜原本以為自己不會再信,或者,不會再奢求他一定實現,但這次,她希望這是真的。

其實,他們都想錯了。距離永遠不是金錢能解決的,想回就回,即使做到,但心依舊會覺得遠。這種心理,除非現代科技能發明哆啦A夢的任意門,要不然,他們永遠無法改變。

心結解開,萬茜同公婆道歉,應建業哼一聲。然而當他們聽到萬茜真實想法後,兩位長輩又都憐惜這個遠嫁的兒媳,并不過分責難。

這以後,雖然萬茜還是會想家,但她再也不會用這種極端的方法解決問題了。

北京這個家,重回溫柔。

作者有話要說:

☆、父母的隐瞞1

五年後。

和親爹媽視頻已經有三次沒看見老爸了,剛生下小兔回北京那會,張淑雲要求每天一次視頻,随着時間推移,次數慢慢稀釋,因為大家都覺得無話可說,這種症狀統稱為“視頻綜合征”。

在家,你可以和父母有一搭沒一搭聊天,偶爾沒話說,大家各做各事,很正常。但開視頻就是聊天用的,一直聊一直聊,哪有那麽多話題,尤其萬茜和父母相處兩地,共同話題越來越少,沒話題時,難道要在視頻裏大眼瞪小眼。

所以,現在的視頻是一周一次。

以往視頻,萬建國絕對準時參加,但這三次,只有張淑雲的身影。

萬茜問老爸去哪了。

第一次,張淑雲說給老李踐行去了,第二次,說去南縣出差,第三次,說出差未歸。

印象中,老爸的工作性質出差率不高,要出差半個月,這是從未碰到的事情。萬茜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這次視頻,萬茜問家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張淑雲風清雲淡道:“沒出事,真是出差了。”心中卻暗暗責怪自己編謊技術太差。

不對,這種回答不符合老太太性格,萬茜依舊狐疑。沒辦法,相處兩地,最擔心的就是親人的健康,最容易的,就是将發生在親人身上的事往壞處想。

萬茜皺眉問道:“老太太,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張淑雲突然提起精神,笑道:“腦袋裏瞎想什麽,你還想你爸媽出點事啊,真是個不孝女。”

說完,又去逗外孫女,攝像頭下,其頤養天年的表情自然,每一個細節都不像家庭出事的人。

小兔對于外婆逗弄有點厭倦,她已經不是一兩歲小朋友,她六歲了。不會再被屏幕那邊的外公外婆一逗就笑,也不喜歡長輩讓她跳舞耍寶,她可是個大孩子了。

對于外公外婆,她還算親熱,這歸功于萬茜的一個決定。

小兔三歲時,萬茜強行讓她寒暑假在南城呆着。剛開始,不見父母的小兔會嚎啕大哭,哭得張淑雲心軟,打電話讓萬茜把她帶回北京。萬茜也是天天想念女兒,小兔從來沒離開她那麽久,但她更害怕小兔對外公外婆陌生,便鐵了心,一定要小兔待在南城。

後來小兔哭累了,在張淑雲糖衣炮彈哄騙下,終于不哭。第二天,張淑雲帶小兔找小夥伴玩,小兔有點畏畏縮縮,不願跟着。但幾個禮拜後,沒得選擇的小兔,終于适應了離開父母的生活。

所以,對于外公外婆,雖然沒爺爺奶奶鐵,但也算熟悉。

屏幕那邊,張淑雲邊逗外孫女邊對女兒道:“你要是不放心,就給你爸打個電話,看他是不是在南縣。”

“你把他南縣賓館的號碼告訴我。”

張淑雲一愣,随後道:“打手機啊,這年頭誰還打座機。”

萬茜還要問。張淑雲手機響了,她連忙去接,接完後對萬茜笑道:“你媽我去跳舞了,我們今天要跟南廣場的舞隊鬥舞,祝你媽我這邊獲勝啊。”

看着活力四射的老媽,萬茜笑:“去吧去吧,祝你成功拿到舞王頭冠,就是聲音放小點,別太擾民了,小心別人放狗咬你。”

張淑雲呸的一聲,沖小兔抛了兩個飛吻,關掉視頻。小兔得到解放,從萬茜手裏接過五塊錢,提着芭比娃娃歡叫地跑到客廳去玩。萬茜思緒不寧,心中總覺得亂,這亂依舊是擔心家裏。

她打電話給父親,很快接通,萬建國爽朗笑聲頓時讓萬茜放下心,兩人随意聊了兩句,互相讓對方保重身體,快要挂斷電話時,萬茜突然多了一個心眼。她問老爸現在在什麽路上,萬建國随口說了條賢士路。

“老爸你看到11路站牌沒……看到了……站牌旁邊有個綠園餅莊的抹茶蛋糕很好吃,老爸你去買個吃吃,看到了吧。”

“看到了,不過你爸我不喜歡吃甜食啊,那是你們這些小女生喜歡吃的。”

還小女生,都六歲孩子的媽了,如果換着以前,萬茜肯定會笑話老爸。但現在,萬茜傻了,家裏真出事了。萬茜在南縣讀了四年書,沒事就和幾個姐妹一起逛大街,對南縣市區的每一條街道都熟悉的像南城一樣,賢士路公交站旁根本沒有什麽餅莊,那都是萬茜瞎謅的。

她的腦子裏只剩下慌亂、無助和一直以來萦繞在內心那遠離父母的內疚。她不敢再想象,家裏到底出了什麽事,兩行淚水從臉頰邊順延而下。

“爸,別騙我了,你到底出了什麽事啊。”

萬建國依舊強調自己什麽事都沒有。

“賢士路邊是沒有綠茶餅莊的。”

萬建國聽後愣了兩秒,笑了,開懷大笑。以前總是他這麽試探、作弄女兒,想不到今天反而被女兒将了一軍,女兒真是長大了。笑完,在萬茜焦急地詢問聲中,萬建國平靜道:“我說了,你聽到什麽都先別急,因為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現在都很好。”

“嗯,不急,你快說啊。”

萬建國告訴女兒真相,萬茜幾乎拿不穩手機,如果不是坐着椅子上,現在的她應該坐在地上。

萬建國骨折做手術。

兩個禮拜前的晚上,張淑雲在廣場上跳舞,家裏衛生間的頂燈壞了,萬建國搬個椅子去換。裝好,準備踩下來時,一腳踩空,腿別在椅子橫杠裏面,臉也磕在了洗臉池上,疼地直接暈過去。

等張淑雲跳舞歸來,準備洗澡時,才發現丈夫暈倒在衛生間裏。她幾乎快吓暈過去,好在張淑雲還算健康,沒有高血壓、糖尿病、冠心病等老年病,每天跳舞身體也利索,快步跑到丈夫身邊,使勁掐人中。

萬建國迷糊中醒來,疼痛感再次襲來,他指着腿,那腿扭曲得厲害。

張淑雲連忙撥大哥電話,大哥立刻派了一輛救護車過來,腿骨骨折,立刻手術。有個當醫生的親戚就是好。

老爸不老,才五十多。但聽着他口述,萬茜腦補中的畫面,卻是一個枯瘦如柴,白發蒼蒼的父親,顫顫巍巍地扶着椅子上去換燈泡,換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殘缺發黃的牙,再顫顫巍巍地爬下來,突然一腳踏空,畫面戛然而止,萬茜不敢再往下想。

萬建國繼續往下說。

因為臉上磕破了一個大口子,萬建國不敢跟女兒視頻,便讓老婆撒謊。老兩口都覺得不過是骨折,小事,而且也已經手術好了,只要安心休養就行,告訴女兒只會讓她瞎擔心,跑一趟南城還費錢,就商量好,瞞着萬茜。

骨折!還是小事!

那想必還有更多的小事爸媽瞞着了自己。萬茜突然發現,當初她來北京的時候想錯了,原本以為爸媽發生什麽事都會立刻告訴自己,但就像她對父母報喜不報憂一樣,父母也是如此,或者說更勝。

當萬茜在外面遇到困難、遇到傷害時,她會同應濱湖訴苦,如果事不重要,偶爾也會撒嬌打電話回家尋找安慰。家永遠是停泊的港灣,父母永遠是兒女的依靠。

但父母呢,大多數父母對兒女,都是奉獻多要求少,除非是生死關頭,要不然他們永遠只會說,我很好,你不用擔心,照顧好自己就行了。

但他們真得很好嗎?

雖然萬建國一直強調,我都好了,你就別跑回來了。

但這個時候,萬茜如果不回家,她将永遠不會原諒自己,她要立刻馬上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父母的隐瞞2

給總監打電話請假,說明理由,發了封郵件給總監和HR,總監準了她一個禮拜的假,跑到客廳對所有家人說,應家長輩催促兩人快回南城,應濱湖也連忙請假,萬茜再跟小兔老師請假。

看看,想在平常日子回一趟南城得多麻煩。

假全部請好,都是一周的假期,應濱湖定好當晚飛機票,簡單地收拾一下,提着小箱子,三人出了門。

夜晚的航班,再從省會縣城打車回家,南城也在建經濟開發區,建新城。車所過,到處都是高樓起,到處都在圍欄建房,千城一面,正在漸漸吞噬着地方的特色。

看着日新月異的南城,萬茜心中算着回家的次數。

昔日組長的話應驗在了萬茜身上。算一算,五年的時間裏她只回了十幾次家,加在一起的天數不超過兩個月。更多的時候,是父母遷就她來北京。

剛嫁給應濱湖時,萬茜曾經對父母發過誓言,三天假期必回。然而當她真有了工作、尤其是生下小兔後,常回家看看成了一種奢望。

有了孩子之後,人的心思都會放在孩子身上,對于老人的感覺漸漸漠視。女兒還小時,萬茜不忍心讓她又是飛機又是火車,尤其是假日的火車,人群擁擠的像北京地鐵上下班高峰,空氣渾濁大人都難于忍受,更何況是她的寶貝女兒。

所以每次國慶,總是萬建國夫妻來北京,看着長途跋涉的父母,尤其是暈機的老太太,萬茜心中不免愧疚。張淑雲總是擺擺手道,他們是來旅游的,順便看看外孫女,見你就是順帶,別太把自己當回事。萬茜就跟老太太頂嘴,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家裏。

小兔一歲時,萬建國心疼外孫女坐車辛苦,又擔心小兩口為回哪家過年吵架,特意來北京同萬茜相會。

那次,萬建國夫妻從南城寄來上百斤家鄉特産,好像生怕萬茜餓着一樣。另一邊,應建業也不甘示弱,他不寄,北城離北京才丁點路,寄不浪費錢嗎。他提,提得兩手酸溜溜的。

那一年,萬茜家被土特産包圍,兩家長輩搞的跟軍事競賽儲備物資一樣,讓萬茜又感動又好笑。

但兩方父母一起過年,其實也不是什麽好主意。兩家一南一北,過年風俗差異太大,加上為了争奪小兔寵愛,長輩們更是明争暗鬥。幸虧他們還算講理,萬茜和應濱湖整天左右逢源,兩面和稀泥,這年才過得開心,但也過得累。

後來,小兔寒暑假被萬茜送到南城,萬茜每次過年才真正在南城過。只是初三就必須回北城,畢竟也要照顧應家長輩的心理。

出租車停下時是淩晨三點,小區萬籁俱寂,只有路燈明亮迎接萬茜。萬茜思緒重新回到現實。終于看到熟悉的地方,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老區依舊,每一花每一樹萬茜都熟悉,來不及抒情感傷,她沖進樓房。

此時,萬家長輩還沒睡,等着女兒。聽到敲門聲,張淑雲立刻起身,三兩步走到門口,心中也是激動,打開門,看見一直流着眼淚的女兒,眼眶也忍不住濕潤。萬茜猛然沖上來抱住張淑雲,口中嗚咽:“老太太,我好想你。”

小兔最受不了這種場面,首先落淚。

張淑雲拍着萬茜後背,喉嚨被什麽東西卡住一般,醞釀了很久才說出來:“真的沒什麽事,你看了就知道。”

萬茜走向卧室,萬建國一直梗着脖子往門口看,等了一會,聽見腳步聲急促地往這邊來,連忙縮頭,面色祥和地看着門外。萬茜進來,看見老爸腳上打着石膏,頭上纏着繃帶,雖然狼狽,但臉上依舊微笑儒雅。

“真的沒事。”

萬茜又想哭了。

萬母此刻情緒已經緩和甚至是高興,因為女兒來了,見女兒又掉眼淚,一瞪眼:“別哭了,把你養這麽大不是惹你爸傷心的,既然來了,就給你爸笑一個,讓他少發點脾氣,省得這些天一直仗着病人身份,挑剔我做的菜。”

這才像熟悉的老太太。

萬茜破涕為笑,擦掉眼淚,責怪張淑雲:“爸,改明腿好了就跟老太太離婚,連口好飯好菜都不給你吃。”

萬建國笑道好,把張淑雲氣得直敲萬茜腦袋,小兔跟在後面笑,揉着欲睡的眼睛,乖巧地拉着萬建國手道:“姥爺,你沒事吧,不疼吧。”

這一軟聲細語徹底萌化老一輩,兩個齊聲說不痛。

萬茜白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又不是問你,你又沒摔着,當然不痛了。”說完,前額又被張淑雲一陽指彈了一下。

這個家,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萬建國笑得開心,連腿上的疼都忘得一幹二淨。其實他摔了之後,不是不想女兒,是太想了,也太害怕女兒擔心了。

萬建國笑完後道:“你們先去休息吧,連夜趕回來也累了,你們也看到了,的确沒什麽事,就是要坐在家裏面休養,我這幾天,天天待家裏,都快生鏽了。”

小兔已經是一臉疲憊,她聽到姥姥姥爺出事也緊張,知道沒事後,瞬間就感覺困了。萬茜本來想陪着父親,張淑雲氣道:“這麽大人,還是沒點長進,陪什麽陪啊,要不是你今晚就要趕回來,我跟你爸早睡了,哪用得着等你啊,熬夜最傷皮膚了,你看你媽我這幾天都老了好幾歲。”

萬茜習慣性地打擊:“行了,白頭發都冒出了幾根,還裝嫩,都說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三十爛豆渣呢,老太太,你再過幾年就配不上我爸了。”

兩人以前經常這麽鬥嘴,張淑雲倒沒感覺到什麽,正要反駁,突然發現女兒傻乎乎地看着自己的臉,連忙左摸摸右摸摸,然後心虛地問怎麽了。

萬茜強笑道:“沒什麽,我們去休息了。”

或許老太太是照顧父親累了,或許是這兩天忙的沒化妝,又或許是她真的老了。眼前的老太太眼袋深重,眼角魚尾紋已經深刻,臉上的肉也不再緊致,萬茜不敢再看,不敢再想,潛意識裏,她拒絕承認父母變老。

這些年,她不是經常看到父母,視頻裏也不是太清晰。每次面對面相見都是隔好幾個月甚至是半年。

每次,她對于父母的印象都停留在上一刻離開的時候,但歲月卻無情地在他們臉上留下痕跡。所以每次相見,萬茜總覺得父母老态很多。反觀應建業和秦秀梅,由于經常見,倒不覺得,感覺一年如此,兩年三年依舊如此。

小兔漸漸長大,父母也在漸漸老去。

當晚,萬茜沒睡安穩,她在心裏為自己算了一筆賬。

如果父母能活到八十歲,以自己這些年回家的頻率算,她和父母能待在一起的時間還有多少。

一算驚心。

父親55歲,母親53歲,25年計算,自己平均一年能回家待十天左右,也就是250天,這看起來是個很大的數字,但經歷過的人都知道。過年過節回家,待在家裏的時間并不長,更多的時候是在走親訪友,真正能陪父母好好說話孝順的時間加起來不超過一百天。

才100天,相比25年,9125個日子,你每90天才有一天能陪父母好好說說話。

但給父母的愛是最等不了的愛。

因為時間不等人,父母老得遠比你想象中要快。

這一次,萬茜比任何一次,都想回南城。

起因,有父母漸漸老去的顧慮,有他們隐瞞産生的擔憂,有剛剛心算,那驚心的結果,但最主要的,是萬茜心态的轉變。

前幾天,公司一位女同事結婚,到處散喜糖。女孩倒是不熟,其他部門的,也就是點頭之交而已。萬茜第一反應就是又要給紅包,這年頭,有的人就是臉皮厚,八竿子不聯系的人,也敢在結婚時通知你。我要結婚了,記得來。就差後面加一句,一定要帶紅包。

不過這次倒不需要萬茜破費,女孩準備辭職回家結婚,沒打算請萬茜這些不相熟的同事,只是單純高興想慶祝一下。

有吃還不用付錢,同事們立刻對女孩好感備增,紛紛恭喜打趣。

知道女孩男朋友也在北京工作時,有人便問她:“結婚而已,為什麽要辭職。”

女孩和男朋友都是外地人,也是不同的城市。今年過年女孩帶男朋友回家,她父母就一定要她回家結婚,要不然不同意兩人交往。

究其原因,是女孩父母覺得,工作離家,還有重新回家定居的可能。但一旦女兒在外地結婚,十之□□會定居在北京或男孩家鄉。

年輕的時候出去闖闖,他們不介意。但未來,他們還是希望女兒能定居在身邊,有個照應。所以他們才會堅決讓女兒回家結婚,婚房,喜酒,工作,什麽都幫你準備好了,回家吧。

女孩沒有絲毫猶豫,她男朋友家父母也是心寬,因為他們不止一個兒子,兒多就是債,不僅愁沒錢給兒子買房結婚,還愁分配不均,惹得兄弟反目。兒媳婦家條件比自己好,去那就去那,還省得心中愧疚。

于是兩個年輕人辭職了,辭得迅速。他們這些年在北京,也是壓力巨大,突然之間,父母什麽都安排好了,不用他們操心。瞬間,便覺得北京生活處處不如意,想立刻回家結婚生子過日子。

女孩臉上幸福地笑道:“以後,我們就是好好生活,不是努力生存了。“

張俊傑在旁羨慕地聽着,他父母沒有安排一切的能力,他前女友也不願意跟他一起回家。

重回家鄉,只有一小部分人擁有這樣的資格,更多的人只能堅守。

但,萬茜有資格回南城,為什麽一定要擠在北京生活,如果在南城,小兩口的日子會不會更加舒心。

結婚前,她覺得婦唱夫随不現實,即使鬧得最厲害那一次,也只是想和應斌湖離婚,而不是奢求他跟自己一起去南城。但真正的現實中,已經有越來越多的男人來到妻子的城市。所謂嫁雞随雞嫁狗随狗早已落伍,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才是真正的潮流。

她适應了北京生活,也懷念南城生活。

回南城,留北京。每一種,這五年裏,她都想過無數遍,其中利弊,更是了然于胸,每一種都沒有完美的解決方案,都有遺憾,所有她才會糾結,才會懊惱。

作者有話要說:

☆、父母的隐瞞3

第二天,萬茜五點半起床,應斌湖也跟着起來,兩人準備好早餐。六點半時,張淑雲爬起來準備早餐,才發現已經做好。

萬茜笑道:“老太太,這兩天你就享清福,什麽事都別做了,這個家我包了,怎麽樣,你女兒有孝心吧。”

張淑雲白了萬茜一眼:“切,我養你這麽大,你這麽做,那是應該的。”

說是這麽說,但張淑雲的心中欣慰,以前萬茜回來總是客,不把自己當外人的客,每次回南城都是嚷嚷着要給她做好吃的,現在終于知道要照顧媽了,成熟了。

看着女兒麻溜地洗碗幹活,張淑雲又心疼,心底最深處,她更希望女兒永遠是那個在家裏只知道吃喝玩樂撒嬌睡覺的傻丫頭。

吃過早飯,萬建國杵着拐杖,由應斌湖和萬茜虛扶着下樓,一家人慢步走在小區邊。這次慢步除了萬建國散散心,最主要是通知大家,我們家女兒女婿來了,昨晚小茜半夜才來,沒人看見,所以今天專挑人多的地方去。

這才剛出小區門口,幾個晨練的老人紛紛打招呼。這不是小茜和他老公嗎,回來了。什麽時候回來的。你爸摔着腿了,我心裏就想,小茜怎麽還沒回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爸媽心裏也高興。這次準備呆幾天啊。

一大波的問題和問候襲來,萬茜笑着應對,回答完後笑道:“诶,劉伯呢,怎麽沒見他來下棋啊。”

張淑雲拉拉萬茜在她耳邊小聲說,劉伯上個月去世了,萬茜心驚。幾位老人都靜下來,物是人非事事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幾天,有一天算一天吧。

轉了一圈,萬建國和應斌湖回房,萬茜挽着張淑雲去菜市場買菜。

做午飯時,萬茜把應斌湖和張淑雲趕出廚房,今天,這裏是她的天下,她要大顯身手,做頓好的,孝順父母。

只是,這個天下好像已經不是她的了。

“媽,鹽罐子呢。”萬茜喊:“我以前不都看你放這的嗎。”

張淑雲跑到廚房,指着新買的金屬調味罐:“那個藍色的。”

“媽,八角有嗎?”萬茜又喊。

張淑雲遠遠地回答:“沒有。”

“媽,……”

“媽,……”

“媽,……”

最後張淑雲恨不得把萬茜趕出廚房自己來,家裏什麽時候做菜要那麽多調料,這菜還能吃嗎。萬茜揮舞着鍋鏟把老媽擋在廚房外,嘴裏哼着嘿嘿哈哈,快使用雙截棍。看得小兔直樂,在北京家都沒這麽開心過,原來自己老媽這麽活寶。

但其實,萬茜心中是苦澀的。這個家,除了自己的房間還保持着五年前的原樣,什麽都沒動過,老太太還經常打掃,就跟有人住似得。其他的一切都有了細微的變化,變化到自己都不适應了,自己真是太久沒在家做家務了。

邊感傷邊炒菜,心中留的淚掉進鍋裏,這一鍋鍋菜炒得萬建國夫妻心中直說鹹。

女兒,依舊是個小迷糊,忘記她父母吃不慣這麽重口味的食物。想必她現在已經很習慣這種口味了,她應該徹底适應了北京生活,如果讓她再回南城,她能習慣嗎。

這話自然不會說出來,兩人吃着菜,面上依舊笑眯眯地誇贊女兒好手藝。萬茜一昂頭,那是,好歹我也苦練了這麽多年,把應小兔伺候的跟公主一樣。

萬建國笑,腿突然痛了起來,咬着嘴唇,眉頭鄒着。

萬茜看見,埋怨道:“爸,以後這麽危險的事你就別做了,要是再出什麽問題,就打個電話請電工木工來換,貴一點就貴一點。”

萬建國摸着腿笑:“你太小看你爸了,我們這一輩可不像小胡那一輩,我們可是土工木工電工都會那麽一點點,你忘記小時候給你做的玩具了。”

“忘不了,不過爸,你也要服老啊,你看你現在這老胳膊老腿的,磕着碰着,沒個半年好不了。”

萬建國意味深長地對着女兒嘆道:“是啊,老了。”

吃完午飯,萬茜要去看奶奶,她每次回南城都會見見奶奶。萬奶奶正在大伯家裏住着,去還能蹭頓晚飯。為不給廣大上班族添麻煩,這一群老弱病殘攔下一輛出租車,應斌湖坐前排,張淑雲非抱着小兔,四人坐在後排。

一家人趕到時,卻聽到萬奶奶大嗓門,語氣憤怒道:“拖拖拖,你們就是不想我去,跟你那死老爹一個德行,我告訴你們,誰也攔不住我。”

幾人連忙敲門,萬大伯打開房門,只見萬奶奶中氣十足地站在大廳,還準備罵,見到孫女和重外孫女,火氣立刻就消了,笑眯眯地道我們家小茜小兔子來了。

萬茜過去攙扶着奶奶,人越老身子骨越縮,萬茜感覺奶奶整個身子都輕飄飄的,但精氣神很足,要不然也不會站在大廳正中央罵兒子了。

“奶奶,別那麽大聲,吓着小兔了。”

萬奶奶連忙對小兔道:“小兔,別怕,你太姥姥說話聲音就是這麽大的。”

萬茜問:“奶奶,怎麽了。”

萬奶奶立刻控訴:“你大伯,他不讓我回老家看看,今天說明天,明天說後天,就是想拖着不讓我回。”

老小孩,老小孩,人老了,他們的行為就會越來越像小孩子,需要人哄,需要人順着。

萬大伯卻不懂,反駁道:“媽,沒說不帶你去啊,我這個工程實在走不開,老二又摔了腿,老四那小子,你是知道的最不孝順了,他明明有假都不肯帶你去,說你現在是住我這,我負責,媽,你要罵就罵老四吧。”

“我就怪你,就怪你。”

萬茜笑了,拍着奶奶手指着小兔,小兔正睜大兩只水晶般的眼睛看着太姥姥,萬奶奶渾濁雙眼沖小兔招招手,小兔順從地跑到萬奶奶身邊,依偎着。

萬奶奶細聲道:“我想一個人去,但他不肯,不放心,有什麽不放心的,我又不是沒回去過,還說我前兩個月已經去過了。我是去過,但我這兩天不知道為什麽,我又很想去,怎麽就不行了。你說啊,我都快85了,還能去幾回,一年多去幾次應該吧。”

萬大伯撇嘴,不認同老媽的話,萬建國突然道:“小茜,你正好有假,就陪奶奶去一趟。”

萬茜條件反射地想拒絕,但好在意識到奶奶就在身邊,不能傷她的心,便不情願地點頭同意了。反倒是萬奶奶覺得對不住:“那不好,我現在是在老大家,應該他們負責,再說小茜過來是看你的,陪我這個老太婆幹什麽。”

萬奶奶這麽說,萬茜反而更不忍心拒絕,忙道:“奶奶,分那麽清幹嘛,我爸這小胡子能幫忙照顧幾天,我正好帶小兔去她太姥姥的家鄉看看。”

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麽,萬奶奶實在是太想回去,推辭了兩句也就答應了。只是嘴裏一直叨咕,幾個兒子就老二有點良心,其他都是呸呸呸,惹得萬大伯在小輩面前丢臉。但總算解決了一個大難題,這幾天可真是為這事煩死了。

于是,萬茜才剛回家一天,就又陪着奶奶踏上了回鄉之旅。萬奶奶很興奮,不斷地跟萬茜和小兔說着家鄉趣事。萬茜以前陪過奶奶幾次,這些話都反複聽了幾遍,但還是安靜地聽着,偶爾插一句感嘆詞。

萬奶奶直講到卧鋪熄燈,才戀戀不舍地在下鋪睡了。睡夢中,萬奶奶依舊說着關于家鄉的夢話,偶爾,還會和死去的老伴鬥嘴。

睡了一宿,火車到站。火車的鋪位不舒服,萬奶奶起來時,捶着腰,讓萬茜幫她按摩一下,感嘆,真是老了,前幾年還一年來八趟,腰不酸腿不疼,一口氣上五樓不費勁,現在不行了。

萬茜撲哧笑了:“奶奶,你前幾年也八十呢。”

小兔在旁邊學道:“太姥姥,我前幾年三歲。”

萬奶奶高興的诶了一聲。

三人來到一個小鎮,這就是萬奶奶家鄉,是緊鄰市中心的一個鎮子,已經規劃發展得很好。萬奶奶家的地方被規劃成了免費的公園,有不少人在公園晨練。

萬奶奶熟門熟路地走到自己家原來的舊址,目前改建成了一個花壇。她沖萬茜伸伸手,萬茜立刻從包裏拿出一個玻璃瓶,幫着奶奶裝了一些泥土,這是這幾年萬奶奶每次回家鄉都要做的事。

随意轉了一圈,大概10點左右時間,萬奶奶去找梅姑聊天,梅姑是萬奶奶兒時家鄉的玩伴,自從萬奶奶歸鄉之後,兩人一直沒斷聯系。

剛到梅姑小區門口,響亮的哀樂傳出來。進去,兩排放着數十個花圈,小區有老人過世,晚輩在小區門口搭了簡易的帳篷,蓬中放着冰棺,旁邊放着不少桌椅板凳。

有客到,晚輩迎客,叩拜,客人鞠躬後,就四處散去,同相熟的人聊天,不時還會傳來笑聲,這種環境還敢談笑,萬茜覺得不可思議。

萬奶奶看着花圈,邊走邊感嘆:“哎,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輪到我。”

萬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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