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上戴的珠釵甚為類似,不應視為兵刃。”
衡新小公主也從我懷裏跑出去,一臉嫌棄地指着我說:“武姐姐切肉可差勁了,上回她就把骨頭切飛了,差點砸到九哥!”
啊?有這麽回事嗎?——是有!但那次是李治又用話損我,我為了報複,故意為之。那骨頭飛出去的角度和力度都是有講究的,是高難度技術。不過現在不是為自己切削術正名的時候,我趕緊出列拜倒:“臣妾慚愧,這些器物在晉王手中甚是乖順,在我手中總是不聽指揮,勞動晉王,實屬無奈。”
徐惠也拜倒:“妾等驽鈍,累及晉王,心中甚是不安。千錯萬錯都是臣妾的錯,請皇上不要責罰晉王。”——啊?我心想,別呀!如果真要責罰,還是責罰李治吧!那是皇上親兒子,皇上就是要罰也罰不了多重的,如果是罰咱們倆,那可就難說了!
這時,就聽到我們身後剛哄完孫子的李績朗聲說:“舞刀弄槍,女子遜色實屬正常!九皇子上念亡母,下恤幼妹,至真至孝,男兒本色!”說罷,他請自己的夫人取下頭上的珠釵交至他手,又走到李治身旁拿過匕首,将二者放在一起,向陛下及殿中四周展示一圈之後,繼續說:“此物長不及我夫人的頭釵,似是大塊寶石整體打磨而成,确非銅鐵,嚴格說來,并未違反律制,今日又适逢中秋佳節,還請陛下酌情從寬處理。”
李績這話說得妙呀!當然,最重要的是,這個說話的人很有份量,他是我唐名将,戰功赫赫,深得太宗信任,這一點從太宗給他的官職就可以看出來——他此時官拜并州大都督府長史,并遙領太子左衛率。
并州大都督是誰?李治!太子左衛率幹嘛的?當然是配給太子的官,陛下的心思不用猜了,這是不僅自己要重用,以後還要留給兒子們的官——不是文官,是武官,沙場骁将,手握重兵的那種官。這麽有份量的人物一上場,氣氛立馬就帶起來了,在場衆人紛紛求情,于是這件事就這麽輕松揭過了,而我,在感慨績叔真是好人之餘,在小賬本上給李祐記了一筆——我就是這麽小氣。
當時我們誰都沒想到,經過這件事後,李治卻因禍得福,成了長安貴婦心中熱門的女婿人選——大家都在想,這麽會疼妹妹的人,以後一定也會疼媳婦。于是不少人家開始打探李治的消息,想給自家女兒說親,就連我母親也七轉八彎地找到了楊姐姐,讓她叮囑我,找機會跟李治說說自家妹妹的好話……
我母親此生育有三女,我是老二,下面有個妹妹,尚未定親,與李治年齡相當。母親既然有命,我當然照辦,反正也不是什麽難事——那時的我并不知道,其實這件事非常難。
記得我第一次探問李治的親事時,李治反應很激烈,說:“我母後生前給我說過一門親事!”
我好奇:“哪家的?怎麽從來沒聽你提起過?哦,我知道了,是五個同窗中的誰呀?”
李治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說:“不在那五個人中。我母後與那家母親說定後不久,我外婆過世了,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事,那家人的父親也去了,所以沒有來得及正式定親。”
我同情地點點頭,問:“如果不在那五家中,陛下怕是不會同意吧?”
李治說:“同意不同意都不重要了,那人已經出嫁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說:“那你還想什麽呀!是她沒福氣,你這麽優秀,值得更好的,我跟你說,我妹妹……”
我才起了個話頭,就被李治打斷了,他直接瞪了我一眼,氣呼呼地轉身走了。
莫名其妙,我到底哪句話說錯了?我要求不高,只是要你聽我把話說完,又不是聽了之後就一定得娶她,你給點面子好不好?你聽我說完,我好向家裏交差,你愛娶誰娶誰,我區區一五品才人,還能左右你晉王殿下的婚配嗎?你怎麽這麽難說話呀?——沒事,以後再找機會。反正大家經常見面,我有的是機會!但是沒想到,以後每次都這樣,我只要一提我妹妹,他就走人——我真是太難了!
思考
酒宴已進入下半場,場中開始有人離座敬酒,像我這種保姆型人員自然是可以免俗的,但兩個小公主都趴徐惠身邊去了。李治挂着“并州大都督”的頭銜,雖然一天班都沒上過,但他那都督府的人員可是齊備的,這時候,作為上司的他自然要去與下屬們親切交談一番,略盡人主之責,何況還要為之前發生的事表達感謝。更重要的是今天到場的,還有他名義上的老師——太宗給朝中幾乎所有的重臣都發了一份兼職:給皇子們當老師。所以,到場的人都是老師,只不過是學生不同罷了。還有就是李治的宗族長輩也來了不少,得去見禮……總之,這小屁孩忙得死。
我好閑,所以就算我開始沒有看人的計劃,現在除了瞅人也沒什麽別的熱鬧可湊,于是邊吃邊四下打量。這一頓飯吃下來,我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到場的年輕人分成了兩拔,其一是宗室子弟及皇家姻親也即驸馬們,都聚在太子周圍;另一拔則是未當上驸馬的其他嫡子們,他們都往魏王身邊湊。
我再回頭看滿場飛的李治,他的小弟一個都沒來——今天的宴席是有參會門檻的,除了皇子,來的都是自家的嫡長子,像裴炎他們這種憑宗族關系入學,自己父親卻官職不高的人,沒資格列席。可以說,這就是一大型拼爹現場,來的大臣都是立過大功的國公級及以上人物——在這個開國之初的年代裏,功臣多如狗,國公滿街走。我之前一直跟着父親在他就任都督的利州、荊州那些鄉下地方生活,回長安不久就入了宮,見識少,所以曾誤以為國公之女很是拿得出手,現才知道,國公就一大白菜,不值錢,要是沒有國公的身份,都不好意思進這門。
這麽說來,其實那兩拔人可以簡單地給取個名字,一是皇親子弟,二是功臣子弟。說起來,這皇親和功臣自貞觀元年起,好像一直都互相看不順眼,據說起因是争功。
貞觀元年,陛下初登大寶,召集群臣,論功行賞,封房玄齡為中書令、邗國公,杜如晦為兵部尚書、蔡國公,都為一等功臣。這事引起了皇室宗親不滿,太宗的叔父淮安王李神通帶頭争功,說:“您和高祖從太原一起兵,我即舉兵響應,平定京師立下了大功。房玄齡、杜如晦等人不過是些刀筆之吏,卻被封為一等功臣,職位在我之上,我哪能咽下這口氣!”
關于這件事,史書上記載,陛下跟李神通講了一些“賞罰公平不能只以親疏論功”之類的大道理,并以“李神通起兵雖早但卻兵敗全軍覆滅”而“文官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之外”的事例,令李神通等諸親“心悅誠服”。但傳言卻說,皇親與功臣之間的明争自此轉入暗鬥,雙方勢如水火,今天見到他們子弟間泾渭分明的陣容,看來傳言自有其道理。雙方的領頭人目前看着還算融洽,但是底下人不合,太子與魏王之間的“和睦”又能走得遠,無論他們願不願意,最終都會被“周圍的群衆”裹挾着走上對立面——選擇了群體,就選擇了立場,“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呀!不過,從這個角度而言,從所在的群體也能看出他內心的部分想法,那麽,太子和魏王之間對于大唐的未來是什麽看法呢?
我正在思考“社稷”大事,李治又跑回來問我去不去裴炎那。我沒好氣地說:“你怎麽總把注意力放在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身上,格局敢不敢大一點?”
李治無辜地問:“那我應該關注什麽?”
我朝對面一擡下巴:“那邊!”
李治摸了摸頭:“太子?我大哥天天來父皇殿中請安,我就住那,天天都能見上面,有什麽可看的?”
我搖搖頭,悄聲說:“重點錯了,是太子身邊的人,那個膚白貌美太子賜名為‘稱心’的侍童。”
李治看了一眼,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太子哥哥如此寵溺,對‘稱心’不是好事,他怕是活不長了。”
我點點頭,如此俊俏的小哥,可惜了!都說他是太子的心頭好,兩人的關系,是男性戀人。今年已經二十歲的太子,早已立了岐州刺史蘇亶長女為太子妃,去年嫡長子都降生了。這種場合,本應是攜太子妃及嫡長子前來,就算是太子妃不能來,也應該是空着席位以示對妻子的尊重,太子側妃都沒資格,何況一個沒名沒份的男寵?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