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歸期遙遙

将養了大半個月,韋瑤晴的身子才是有了起色,前往惠陵之事再耽擱不得。名為守陵,實則是被貶黜流放,李隆基不準他們帶一仆一婢。臨出發前,二人遣散了府中的所有奴仆。

韋瑤晴親自将準備好的銀兩發到了每個人手中,大家一一接過,謝恩離開。留到最後的徊文不似其他人那般乖乖聽話,他不想離開壽王府,更舍不得離開李瑁與韋瑤晴。待得衆人散去,他涕淚漣漣地跪倒在二人跟前,泣聲請求道:“奴才不要銀子,只求王爺和王妃娘娘讓奴才繼續跟着伺候你們。”

徊文的忠心與情義教李瑁與韋瑤晴很是感動,他們何嘗舍得下他呢?奈何聖意難違,守陵又的确是個艱苦的差事,他們不能更不忍帶着他前去。李瑁上前扶起他,提醒道:“徊文,如今再無王爺與王妃,你若是再不改口,當心惹禍上身。”

徊文抹了一把淚,吸着鼻子說道:“那徊文求主子帶奴才一道走,這樣說可以嗎?”

李瑁與韋瑤晴都被徊文的小孩子氣逗笑了。“如果你還當我們是主子,就更應該惟命是從,而不是在這裏讓我們為難了。”李瑁最終還是道出了自己的無奈。

聽得李瑁這麽說,徊文便知事情已成定局,他的确不能跟去了,只得再次跪在了地上回話道:“是,奴才遵命。這些銀子主子還是留着以備不時之需吧,算是徊文的一點心意。求主子千萬保重,徊文會時時刻刻惦記主子為主子祈福的。”說完,他對着李瑁與韋瑤晴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方才起身,依依不舍地走出了壽王府。

徊文前腳才走,韋昭訓就出現了。與他同來的韋夫人已有八個月的身孕,走起路來十分不便。在影茹攙扶下,她盡力用了自己能達到的最快速度跟在韋昭訓的後頭。

看到意料之外出現的人,韋瑤晴與李瑁趕緊迎了上去。待走至院中,韋昭訓與韋夫人也已經一前一後地到了他們跟前。韋瑤晴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大腹便便的韋夫人,蹙眉問道:“爹,姨娘,你們怎麽來了?皇上的旨意說得很清楚,不準送行的。”李瑁也很是擔心,萬一被人知道了,可是罪過不輕。

韋昭訓看着韋瑤晴,萬千心緒湧起:“自此一別你我父女不知何時才能再見,爹怎麽樣都要來送送你們啊。”

父親說得慈愛與無奈,韋瑤晴聽得心酸與內疚。她雙膝跪地,自責道:“爹,對不起!您把女兒養到這麽大,女兒非但不能承歡膝下,還教您這樣奔波勞心,實在不孝,對不起!”

韋瑤晴剛剛死裏逃生,韋昭訓哪裏舍得她這樣跪在地上,忙是伸手要扶起她:“身子才好,快起來吧。”

韋瑤晴卻是不肯,李瑁也跟着跪在了韋氏夫婦跟前:“岳丈岳母大人在上,請受瑁兒一拜!”說着就要俯身磕頭。

韋昭訓甚感惶恐地阻止了:“王爺使不得,這是折煞老臣夫婦了。”

李瑁固執地不肯起身:“瑁兒已不再是什麽王爺,即使仍然封號在身,這一拜岳丈岳母也是受得起。”

“爹,姨娘,離別匆匆,相見無期,您就讓我們盡一點孝心吧。”韋瑤晴明白李瑁的心思,忙是勸說到。

韋夫人因适才走得急,氣息一直未平,這下才是緩了過來。有感于韋瑤晴與李瑁二人的用心,她咽下了想要勸阻的一席話語,幫着勸說起了韋昭訓:“是啊老爺,非常時期,您就遂了孩子們的心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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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身邊的三人皆如此說,韋昭訓也就不再堅持。韋瑤晴與李瑁對着他們齊齊拜了三拜。一拜完,韋昭訓就迫不及待地扶起了二人。

“此去惠陵山長水遠,你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王爺,晴兒的身子本就不好,如今歷經這番折騰想是還需要仔細調養,就勞您多費心了。”韋瑤晴吃的每一分苦受的每一分罪,韋昭訓都是急在心裏,疼在心上,卻是無可奈何。臨別依依,愛女情切,他能做依然只有這些家常的囑咐。

即便韋昭訓不說,照顧好韋瑤晴也是李瑁責無旁貸的事情。他點點頭,鄭重地允諾道:“岳丈敬請放心,瑁兒再也不會讓晴兒受到傷害了。”

韋昭訓哪裏能真正放心得下?然而聽得李瑁的話,他不願再繼續渲染這種悲戚的氛圍,即是笑着點了點頭:“好。其實離開長安對你們而言未必是件壞事。外頭天大地大,比這長安城要自由得多。”

韋瑤晴與李瑁互望一眼,相視而笑。繼而韋瑤晴看向了韋夫人,笑着問道:“姨娘快生了吧?”

即便是在這樣的境況之下,聽到這個問題,韋夫人那份即将為人母的喜悅依舊遮掩不住。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回答道:“是啊,還有兩個月就要生了。本想着等生産之後接你回家多住幾日的,如今卻……”

韋夫人的眼眶紅了起來,哽咽難言。韋瑤晴趕緊寬慰道:“姨娘,身子要緊。要是您為了晴兒有所損傷的話,晴兒便是走也走得不安心了。”

韋夫人情緒這才有所緩和,韋瑤晴又是岔開起了話題:“一定會是個健康又聰明的孩子,也不知是弟弟還是妹妹。”說到這裏,她不禁想起了自己失去的那個孩子。如果那個孩子還在的話,她現在也會跟韋夫人一樣,是個等待生産的幸福母親了。

“晴兒。”

看着韋瑤晴神色的變換,李瑁便知她是又想起了傷心事。即是攬住了她的肩膀,柔聲喚她以期轉移她的注意力。韋瑤晴回過了神來,對着他露出了笑容,示意他不必擔心。對此一幕,韋昭訓心中感慨,面上只當沒有看見。爾後,四人又是講了好一會兒的話,礙于時辰已晚,不得不分別。

臨近落日時分,人去樓空的壽王府顯更為死寂,早已失卻了往日的生氣。曾經的紛紛擾擾、歡歡樂樂終會化作塵土沉澱在某一處。經年之後,塵封的往事是否還會被尋覓得到蹤跡?

有感于當日洛陽之恩,陳玄禮硬是冒着被問罪的風險安排了一位親信護送韋瑤晴與李瑁前往惠陵。盡管離別教人惆悵,坐在車廂內,聽着馬蹄踩踏在地面與車輪滾過地面而發出的交錯雜響,李瑁與韋瑤晴心中竟是覺得輕松了不少——

也許真的如韋昭訓方才所言,離開長安,未必不是好事。至少可以遠離這些是是非非、爾虞我詐;至少,彼此最在乎的人還在身邊,可以近在咫尺地相守。關于未來,李瑁不憂慮,韋瑤晴亦是不迷茫。

走了好久,馬車載着二人出了長安城的城門,沒有人掀開車簾回望來時路。該放下的人和事已然作別,不該記住的人和事也都落在了身後。從此會是一個新的天地,新的開始,一個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新的生活。李瑁面帶笑意地凝視着前方。韋瑤晴依偎在他懷中,與他雙手緊握,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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