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奶奶說：“沒什麽欠不欠的，要欠也是我欠你的。要不是你把我攙起來，我就摔在這兒起不來，曬中暑都是小事，要是昏倒了就更麻煩。我還沒帶手機出來，連喊個人都沒辦法。”

阮悠恬還有些猶豫，說：“我先跟您上去看看。”

老奶奶給他極優惠的價格，本來她也不指望租房賺錢，多一分錦上添花少一分也餓不死人。

然後，阮悠恬便租了下來，在這裏住了整三年。

他跟老奶奶也就是正常房東房戶的關系，并沒有因為那次助人為樂而又多餘的親近。

阮悠恬不擅長處理人際關系，更不願意費神維持，老奶奶住在前面那幢樓，雖然在一個小區但平時也見不着面，兩人除了交接房租外沒有多餘的交流。

老奶奶其實當時就看出來了，阮悠恬不想踏人情就是不想和旁人有過多牽扯，她看的人與事多了，知道誰都有難處，自然也不讓阮悠恬為難。

阮悠恬出小區大門的時候，又遇到了淩風。

阮悠恬皺眉，想當做沒看見，轉身往另一側走，可淩風找準時機攔在阮悠恬面前，“同學，能否借一步說話？”

阮悠恬冷着臉，說：“不能。”

淩風還真沒見過這麽不給人臺階的人，畢竟以他如今在業內的地位，遇到的都是好說話的人。淩風很久都沒體驗過這種親自來撈人游說的活兒了，起初還以為是能兩廂情願的事，沒曾想出師不利，連續地碰釘子。

淩風面上不顯，心裏嘆氣，說：“我這有一份計劃書，你要不要看看？你看完要是不接受，我絕對不再來打擾你。”

阮悠恬冷眼看他，半晌後終于點頭，“你說的。”

淩風點頭，道：“我說的。”

淩風開車過來，帶着阮悠恬去了公司附近的咖啡館。

淩風問道：“想喝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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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悠恬搖頭，說：“跟你一樣就行。”

淩風照樣點單，還給阮悠恬點了甜品。

阮悠恬看着擺在自己跟前的那塊蛋糕心裏訝異，還是決心問道：“給我的？”

淩風點頭，“嗯，嘗嘗看。”

阮悠恬明顯有些不适應陌生人突然的善意，但他嘴笨，不擅交際，努力忽視心裏些微的觸動，只是說道：“謝謝。”

淩風回道：“不客氣。”然後便一邊攪着咖啡一邊看阮悠恬吃東西。

淩風在觀察阮悠恬，像是在狩獵，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目光，卻絲毫玩味也無，不至于讓被窺伺的人不舒服。

阮悠恬自小活得像個籠子裏的活物，不敢這樣，不敢那樣，整日被雙親冷豔對待，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又落了把柄，活得小心又內斂，即使在與父母争吵時也吝啬太多的外露情緒。而此時，他被才第二次見面的陌生人盯着看，雖然心裏抵觸，但也沒說什麽。

淩風看了一會兒，輕聲笑了一下。這聲笑意打破了平靜的氛圍，阮悠恬心道你不是盯着我嘛，幹嘛突然笑，難不成是在笑我？

他不開心了，放下小叉子，擦擦嘴巴，說道：“我吃好了。”

淩風面上的笑意更盛，心道果然還是孩子氣，這人擺明了就是不開心，皺着眉頭擡眼看自己，還要裝出一副公事公辦什麽都無所謂的樣子。

淩風看着好玩，存心想要逗逗他，問道：“還剩下不少呢，小孩子不可以浪費的。”

阮悠恬蹙眉，但還是禮貌道：“先說事情吧，您大概也忙。”

淩風挑眉，然後點點頭，道：“好。”

為了顯示誠意，淩風給阮悠恬詳細介紹了自己的來意和公司最近可公開的籌備方向，并且對阮悠恬的培訓規劃進行了說明，末了還要加一句“我很看好你”。

阮悠恬聽過之後沒說話，也對淩風莫名其妙的看好沒什麽反應，半晌後他只是說道：“我不喜歡被人控制。”

淩風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有些疑惑，示意他繼續。

阮悠恬低下頭，好好措辭過後不那麽生硬地解釋道：“娛樂圈……會很束縛人的吧？不許這個不許那個，不能表達自己的心情，不能發表自己的看法，不能告訴別人誰是我的朋友，即便是很讨厭的人也要假裝我們是兄弟，是不是？”

淩風明白了阮悠恬的話外之音，他思忖片刻，道：“如果你來，我可以給你相對寬容的自主權，前提是不違背公司意願。”

“公司意願……”

阮悠恬又問：“那公司的意願裏，包括在一定程度上尊重個人意願嗎？”

淩風說：“坦誠講，公司最看重的永遠都會是商業價值，如果我跟你說AY的初衷是讓每一個有夢想的年輕人圓夢，那純粹是胡扯。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在公司逐利的同時，也确實在一定範圍內幫助公司的藝人實現了人生階段和個人價值的轉換。”

淩風一直直視着阮悠恬的眼睛，這坦誠又專注的态度很能博得好感，“AY公司是內娛的中流砥柱般的老牌公司，在幾十年裏都是指向标的存在。現在AY想要做出一些新的嘗試，新的突破，所以被選中的人，例如你，說白了也是試驗品。我們會盡力做好，但誰也無法保證失敗，從你答應的那一刻，我們便是需要共同作戰的隊友，公司意願和個人意願不完全是對立的。既然是新嘗試，那麽公司也願意不妨再大膽一點，采用更放松也自由的方式和藝人合作，但前提是，我們取得了足夠的信任。”

阮悠恬沒給他多餘的思考時間，直接問道：“那你覺得，你對我有多少信任？公司又對我有多少信任？”

這話其實是有些過分了，剛第二次見面的陌生人就談起關乎未來事業的信任問題，是有些天真的。

換作其他的皮包公司可能一侃二騙三忽悠，但AY娛樂能在浪潮中立足至今，不僅靠資本和實力，更靠誠信。AY娛樂到底是個有操守的公司，AY的行事作風也比圈裏其他的公司更有底線和道德感，上梁正直，下邊的人做起事來，也歪不到哪兒去。

淩風說道：“星探第一次發現你的時候，是在半個月前，因為一些原因，他當時并未來得及跟你打招呼，AY是家族企業，能這麽些年屹立不倒，最大的原因就是願意接納和創新。藝人管理這塊我有發言權，我對你的信任某種程度上可以算作是公司對你的信任。那麽回到核心問題，我對你的信任，某種程度上也有些天真。”

淩風笑道：“不知道為什麽，我願意和你一起賭一把，說不定你真的能開辟出一片新天地。”

阮悠恬“嗯”了一聲，問道：“真的嗎？”

淩風伸出手，說：“只要你來，我給你不超出公司底線和道德法律的自由。”

阮悠恬終于露出了笑模樣，右臉頰的酒窩也跑了出來，回握道：“那成交。”

阮悠恬沒有立刻與AY娛樂簽合同，淩風既然願意賭一把，自然也樂意阮悠恬先感受一下AY的環境。

“等你真的簽到AY，就沒有可以反悔的機會了。因為解約費真的很高。”淩風道。

阮悠恬跟着進了電梯，看着淩風按鍵，聽這話搖搖頭，說：“這種半途而廢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你放心。”

淩風點頭，“我選擇相信。”

阮悠恬心裏清楚，淩風大概見過太多在沒成名之前信誓旦旦的年輕人，他們熱血又有沖勁兒，仿佛夢想是成長中唯一的青春代名詞，可是漸漸地被名氣和欲望染花了眼，這山望着那山高，最後與老東家弄得不好收場。

阮悠恬無所謂淩風是否相信自己言出必行，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阮悠恬自己清楚。

第二天開始，阮悠恬就開始了在AY的培訓課程，三天後與AY公司正式簽訂了經紀合約。而他也是簽約後才知道，淩風豈止是有發言權，作為淩氏家族孫輩的老幺，淩風就是淩氏集團旗下AY娛樂的總裁。

淩風攤開手，“抱歉，當初對你撒謊了。”

阮悠恬倒是很平靜，也不覺得淩風的試探有多過分，無非就是看看自己是不是那種嘴上一套心裏一套的人，沒什麽意思，也就不需要多大的反應。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适應這裏的訓練課程。

他沒有系統地學過表演，就那麽一點他自己都不想承認的在原生家庭的破碎和矛盾下魔力出來的表演功力，也只不過是讓他多了層下意識的僞裝罷了。

他不覺得這是什麽光彩的或是能夠被平鋪直敘出來的東西，但AY的培訓老師說他有天賦，每每流露出的自然反應帶着不做作的表演痕跡，卻又總能在練習片段結束後迅速抽離，這是很多科班演員都望塵莫及的事。

這樣的誇獎太直白，從來都不善言辭的阮悠恬一時招架不住，不會說些惹人喜歡的話，只能點點頭，道過謝後又繼續摸摸揣摩老師新教授的概念。一同上課的有其他星探挖來的新人，也有專業能力不過關回爐重造緊急培訓的科班學生，他們都是AY的簽約演員，即将分散在各個片場，一邊等着出頭的何年何月，一邊暗暗心焦，也不免嫉妒阮悠恬的插班和被褒獎。

作者有話要說：  阮悠恬：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