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外賣很快就送到了,大家都餓得狠了,也顧不上什麽吃相,左右屋子裏都是自己人,也不怕丢臉。可阮悠恬注意到,即便是再餓,冷宵旸的吃相都乖得很,甚至稱得上是謹慎。
太熟悉了,阮悠恬一邊用勺子攪着粥,一邊回憶自己即便是在自己家裏也如同寄人籬下一般的日子。冷宵旸吃飯時候的狀态,與其說是謹慎,倒不如說是看眼色,雖然冷宵旸已經掩飾得很好,但大概是感同身受過,所以阮悠恬還是敏銳地注意到了。
為什麽呢?阮悠恬心裏不解,按理說MIRACLE幾人就算不是親密的朋友,也是一起工作了幾年的同伴,白日裏看他們在一起練舞說笑都沒什麽異樣,為什麽吃飯的時候會突然拘謹呢?簡直就像是條件反射一樣……
說到吃飯,阮悠恬回想起中午在食堂裏冷宵旸好像也沒怎麽動筷子,飯量比一般男孩子小,後來還是被陸寧安看着才多吃了幾口。那時他還以為對方真的沒胃口,但現在想想,應該是另有隐情。
阮悠恬按下不解,他沒有探求別人隐私的習慣,朋友之間尚且要有安全距離呢,更何況他與MIRACLE幾人才初識,不适合聊這種話題。
再說了,他這人沒什麽朋友,即便想聊也實在不清楚要如何聊。
“晚上跟我們一起回去嗎?對了,阮悠恬,你搬來公司的宿舍了嗎?”冷宵旸問道。
阮悠恬點頭,“搬過來了,你們還住在公司宿舍嗎?”
冷宵旸一笑,“當然啦,不過兩年前我們搬過一次,不跟練習生一單元了。”
AY娛樂在附近的公寓小區有單獨的一棟樓供旗下藝人和高層居住,不管是偶像團體還是個人solo,練習生和出道後是不混住的。而對于演員部來講,他們沒有嚴格的練習概念,有本子就進組了,出道時間不太受公司規劃限制。
“那更好了,坐我們車回去吧。”冷宵旸笑道。
阮悠恬想着要和他們相處十幾天,不好總是拒絕,也就應下了。
洗過澡後阮悠恬沒急着睡覺,反倒又把本子拿出來,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跟冷宵旸有同病相憐的味道。
但冷宵旸比他陽光,比他樂觀,也比他幸運。
最起碼他現在不算是前途未知,自己如今才是真正的在霧裏行走。
他站在這個一居室的小陽臺前,看着外面夏夜的景色,這個時間沒什麽人,路燈影影綽綽的映着綠樹婆娑。他趴在護欄前發呆,一時間陷入了靜不下心的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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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前他還是為期末考而努力的大三生,可如今他簽了約搬了家,早出晚歸地揣摩劇本和打磨基本功,自己像個停不下來的陀螺,沒有人推着他走,但好像自己總是在被推着走。
“我到底想要什麽呢?”阮悠恬喃喃道。
沒人能回答他,這一晚就連夏夜的風都帶着憋悶感,讓人透不過氣。
要下雨了。
第二天早上阮悠恬是在雷雨聲中醒來的。天陰沉沉的,看着一點也不像是夏日的清晨。
冰箱裏不剩什麽吃食,阮悠恬草草地就着牛奶吃了幾片面包,就算是解決了早飯。
這裏距離公司雖不遠,但走路也得半個多小時,現在這個時間不好打車,公司那個位置就不在地鐵站附近,四處不靠,阮悠恬嘆口氣,決定還是走着去算了。
阮悠恬觀察了一下外面的雨勢,從他這個樓層根本看不出來地面積水多不多,他雖然不讨厭下雨,但雨天弄髒鞋子實在稱不上讓人心情愉悅。
他随手又拿了兩只塑料袋揣兜裏,以備不時之需。他考慮得周全,沒想到在樓下碰見了等在外面的冷宵旸和陸寧安。
“你們怎麽在這兒?等我嗎?”阮悠恬不敢托大,但這裏是演藝部,冷宵旸他們按理說應該跟這邊的人沒什麽接觸。
冷宵旸不知道他心裏的糾結,撐着雨傘一笑,“昨天忘記添加聯系方式了,想給你發信息也發不了,所以就來試試看能不能碰到。”
“你們等了很久嗎?”
“沒有,我們也是才出來。”
“下雨好冷呀,快上車吧。”冷宵旸招呼着阮悠恬跟上,一邊跟他說:“我昨天不是問你平時幾點來公司嘛,跟我們出發的時間差不多,就來碰碰運氣,你不要有負擔啊,這個是我們自願的。”
冷宵旸總是能在自己感到抱歉之前三兩語就能打消糾結,這種體貼太得體,又太自然,阮悠恬受用也感激。
“你在觀察他。”用過午餐後,陸寧安找了個由頭單獨把阮悠恬叫到一邊說道。
阮悠恬沒否認,只是訝異這人怎麽會這麽敏銳,“我沒惡意。”
阮悠恬不擅長為自己分辯,只能平鋪直敘自己的立場。
陸寧安點頭,“我當然知道。”
陸寧安看阮悠恬有些發懵,也反應過來自己有些過于嚴肅,又試着調整了一下語氣說道:“我們是你的觀察對象,你完全可以随便記錄,我們也不會反對不會抵觸,但是如果你把冷宵旸作為你的對标樣本的話,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為什麽?”
“你沒發現他這個人很矛盾嗎?”
“發現了,但是我并不打算深究,也不想破壞別人的內心秩序。”
“所以我才說不是好選擇,冷宵旸的矛盾也是他個人魅力的一部分,是代價,也是獲得。如果你想要在十幾天內把他和你的角色達成某種平衡,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阮悠恬理解了陸寧安的意思,也選擇坦誠,“我不想模仿他,也模仿不了他,只是在有些時候會在他身上産生某種共鳴,談不上物傷其類,只是單純地會在某種時候有某種無法言說的直覺統一。”
陸寧安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抱歉,雖然現在還不能完全理解,但我還是要為剛剛的唐突道歉,對不起。”
阮悠恬搖頭,“你沒做錯什麽,不用道歉,正常溝通而已。”
為了不讓他人看出異樣,陸寧安選擇先回去練習室,要走的時候阮悠恬突然問:“你有沒有想過幫助他走出那種矛盾?你也說了,雖然矛盾是獲得,但也是代價。”
同樣的話,前後順序一調換,強調的重點也變了。
陸寧安的腳步一滞,有些無奈,“我一直在努力。”他突然回過頭,看向阮悠恬,“你不是說在某種時候你會和他産生共鳴嗎?如果可以的話,如果你願意的話,也請你幫幫他。不知道為什麽,雖然我也有些不甘心,但是如果你能幫到他,我會很感激。”
阮悠恬從沒這樣受人之托過,一時之間想的不是拒絕,而是怕“忠人之事”這種事情本身,就是個僞命題,“我都不知道要做到什麽程度,連了解他的過去的資格都沒有,你就這麽相信我嗎?”
陸寧安正色道:“剛才的談話一直都帶着冥冥中的味道,那我也選擇唯心一次。”
“你不怕我幫倒忙嗎?”
“不會,我不會讓他有任何被傷害到的可能,無論是主觀還是被動。”
阮悠恬點頭,“好,如果我和冷宵旸成了朋友,我會盡所能幫他。”
這雨下到午後兩點都沒放晴,練習室裏沒有窗子,就不會受到外界的幹擾。阮悠恬就在一邊看着他們一遍遍地不厭其煩地進行走位練習,MIRACLE的編舞在國內一直是領頭羊的水平,隊形變換需要精準的感知和配合,而為了這次演唱會,三分之一的歌曲都制作了新版本,相應地編舞也要根據舞臺走位重置,就需要成員們有更充沛的百分百的精力和體能。
夏天的雨捉摸不定,有時纏綿得不像話,淅淅瀝瀝地下不停,有時候又是個暴脾氣,來得突然散得匆匆,之後的七八天,更是沒得着多少晴日,一直被陰雨籠罩。
不過值得開心的是,幾天的時間阮悠恬已經跟MIRACLE幾人很熟悉了,他漸漸不再拘謹,也會試着主動談起話題。
他是個慢熱的人,能在短期內發自內心地喜歡同別人困在一間屋子裏相處的生活,對他自己來說,實在稱得上一件自我突破的事情。阮悠恬也清楚,是MIRACLE給了他足夠的适應時間,讓他有足夠的餘地給自己做緩沖,也讓他這個觀察者和他們這批被觀察的參考對象好好磨合。
晚上回去的路上,其他人要麽聽音樂休息要麽在聊天,阮悠恬問坐在旁邊的冷宵旸,“不會覺得煩嗎?總是在做着重複的事情。”
冷宵旸先是沒回答,只是說:“你看外面。”
“什麽?”
“這裏的景色每一天都是一樣的,從公司回宿舍都有固定的車程,如果選擇步行,也有一條被篩選出來的被印證為節省時間又能避開人流的小路。這條路,從練習生時期開始,我走了六年多,可是我還是喜歡看路邊的景色,那樣我能真得感覺到我過得每一天,都是真實的。”
“真實的?”阮悠恬在心裏掂量這個詞,喃喃道。
作者有話要說: 阮悠恬:我,重任在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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