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欺騙

何曉迪到底還是把應思給拉走了。

兩人到了應思家裏。何曉迪熟練地拿了她的睡衣去洗澡,打算晚上跟她一起睡。

作為跟應思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何曉迪對她家的一切熟得不能再熟。

相比起她這個客人來,應思反倒是看什麽都陌生——因為四年前她還住在Y城,很少到市裏來。如果不是何曉迪領着,她大概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

原來大學畢業後,她已經在C市工作了,就住在爸爸三年前買的這棟房子裏。

應思坐在桌前,粗略浏覽過電腦裏博客上的信息,向外面看了一眼。

這棟房子在十九層,落地窗外的C市夜色正濃,七彩的霓虹燈無聲地不停閃爍着,夜景靜谧而美麗。卻讓應思覺得十分陌生,包括這個房間裏的所有東西,全都讓她覺得陌生。

趁着何曉迪去洗澡,她看過電腦,又翻了翻自己卧室裏其它的東西,然後出去随意地在其它房間看了看。

這棟房子有一百多個平,三室一廳兩衛,裝修得挺精細的。除了衛生間和廚房之外,所有房間都貼了米黃色暗紋牆紙,客廳裏的一組布藝沙發與天花板上的吊燈也是暖色系的,看上去顯得很溫馨。

一間主卧室是空着的,雙人床上胡亂扔了幾件女士套裙,另一間小一點的就是應思的卧室了,最小的那間是書房。

應思正想去看看書房裏有什麽,忽然有歡快的音樂從她的卧室裏傳出——

“擦幹眼淚不要哭了,你要像我一樣驕傲才對,我是英雄你就跟着我,我要帶你看遍世界的美……”

她愣了幾秒,随後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手機鈴聲在響。看來,四年後的她仍然喜歡Tizzy Bac的這首《鞋貓夫人madame》,還是截了這段歌詞來做手機鈴聲。

想到設置這個鈴聲時衛暮的反應,應思沉重的心情稍微變好了一點,大步走過去接起電話,“喂?”

“思思?”

斯文而又有點兒秀氣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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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沒有面對面的緣故,這道聲音竟然讓應思覺得與四年前相比沒有發生任何改變。

她因為這個發現,心頭沉甸甸的感覺又少了一些,“衛暮?這麽晚了你還沒有休息?”

“我今晚得在醫院陪床,就不打算睡了。”電話那邊的人輕聲說着,“何曉迪送你回家的吧?你是不是喝了不少酒?有沒有喝醉?”

應思皺起眉來,臉上卻有了一點點笑意,“你不要跟老太太一樣反複念叨這個了,我沒喝多少。曉迪去洗澡了。”頓了頓,又問道,“你為什麽在醫院,誰生病了啊?你晚上不睡,那明天能找機會補覺嗎?”從KTV出來時她還只顧着震驚,沒問曉迪為什麽她過生日衛暮卻不在。

再說衛暮是她的男朋友,她去問曉迪關于他的事也說不通。

那邊衛暮過了一分多鐘才輕輕地說:“思思,我讓你少喝酒,你答應了的。”

每次他這樣說話的時候,就是真的在生氣,應思很爽快地承認錯誤:“我錯了,對不起,真不是有意的。沒有下一次了,我保證。”

應思對着衛暮時,這種輕飄飄的保證說過很多次了,基本沒有幾條保證真能做到。

衛暮一聽就知道她沒當真,可他一向拿她沒辦法,嘆了一聲,又跟她仔細解釋一遍:“外公住院了。外婆年紀大了不能陪床,我媽明天還要上班也不能來,只能我過來了。”

衛暮的外公有糖尿病應思是早就知道的,她點了下頭,坐在書桌前打開電腦,“外公生病了是大事。”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試着問道,“你明天是不是也要上班?”她呢?不知道衛暮在做什麽工作?她又是幹什麽的?

衛暮以為她擔心他熬夜的問題,“我熬一夜沒什麽。對了,中午我把你的生日禮物放進你包裏了,你有沒有打開看?覺得喜不喜歡?”

應思:“……”

中午!

那時候她還沒來到四年後,剛剛從外面回來時拿了包,但裏面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四年後的那個應思把禮物衛暮的禮物弄到哪裏去了?

應思到處翻找,有點心虛地問道:“我還沒拆開看。你外公病情怎麽樣?”

“還是老樣子。”衛暮微微嘆了口氣,“你……”

“應思!”何曉迪在客廳大叫,“有蟲子!”

即使變得再有品位再成熟,她還是會怕蟲子。被打斷談話的應思無語了一下,匆匆對着手機說:“曉迪叫我,先挂了,明天找你。你能眯一下就稍微眯一下啊,別熬得眼睛像兔子。”

說完挂斷電話往外走,“哪裏有蟲子?”這麽高的樓層蟲子也能爬上來?

===

打過電話應思才知道,她爸應廣延因為熟人朋友都在Y城裏,他就還是住在那邊,很少過來市裏這邊的新房子。

只有她因為在這邊上班,長住在這裏。

應思疑惑地想,那她媽為什麽會在這邊?還有主卧室床上那些衣服,分明就是她的。那天晚上那個男人,曉迪也知道,是不是還有其他人也知道?!

應思只要想想就覺得一秒鐘都不能忍!

曉迪已經留了便條離開很久了。

樓層高的福利之一就是光線很好,陽光透過窗簾照射進房間內,地板被鋪上了暖暖的金黃色。應思坐在那裏舉着手機看了一會兒,翻出電話薄将電話撥出去。

很久之後,電話才被接起來,“喂?”聲音含糊不清,還帶着睡意,明顯是還沒起床的。

而現在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多。

應思咬了咬牙,“媽,你在哪兒?”

那邊肖志蘭靜了半分鐘,才回答說:“怎麽了?”

她的聲音跟四年前幾乎一樣,應思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前後不過幾年,就能發生這種天翻地覆的變化。

可是曉迪的話、她看到的畫面、昨晚她的眼淚,以及肖志蘭早上十一點多還在睡覺,這種種都在說明一件事——是真的,全是真的。

肖志蘭變了,這不是她的夢。

應思沉默了一下,“沒事,我就是随便問問。你在哪兒?”

“哦,我在一個你不認識的朋友家裏。”肖志蘭很平靜地說完,忽然又說道,“對了,思思你昨天過生日?媽一時沒想起來,我補送你生日禮物吧?要不我打錢到你卡上,你喜歡什麽就自己去買?媽真的是年紀大了,才會忘記你生日。你別生氣,原諒媽吧?”

“……”應思無聲地笑了一下,然後語氣肯定地說,“你記錯了,我不是昨天過生日。”

“啊,我記錯了嗎?那你打電話給我有什麽事?”

難道沒事的時候,她就不能打電話給自己的媽了?她竟然真的不記得自己的生日。這還是她的媽嗎?那個愛爸爸、聽爸爸話、愛她、愛家、做飯又快又好吃的媽媽?

到底以前那些幸福滿滿的生活是做夢,還是現在的一切才是假的?抑或全部都是真的,只是她太笨,太一廂情願,天真地以為人都是永遠不會變的,沒能看清楚現實?

“思思?思思?喂?你還在聽嗎?”

應思頓了頓,低聲說道:“媽,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們一起吃飯好不好?”

肖志蘭以為女兒約她出去的目的又是跟以前一樣的。她想也不想拒絕了,“我最近沒空,過段時間再說吧。”

“媽你找了工作嗎?什麽工作這麽忙?”應思的口氣變得強硬了一些。

“……媽的事你小孩子家別管。”

這句話,以前肖志蘭也總在被她念得不耐煩的時候說起。應思還記得那時候的她都是用嗔怪又疼愛的語氣來說的,而現在……她好像真的陷入了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當中。

應思擡手揉了下眼睛,輕輕問道:“媽,你是不是已經不記得我愛吃什麽、爸爸愛吃什麽了?”

房間空曠得讓她在十月的天氣裏卻覺得有些冷,有些地方冒着涼氣。

===

因為跟肖志蘭的不愉快談話,應思沒什麽心情弄午飯,她随便在冰箱裏翻出一點剩菜剩飯熱一熱湊合着填了肚子。

即使這棟房子并不大,可當只有應思一個人時,她還是覺得空氣中總彌漫着一些孤獨的氣息。

這樣想着的時候,應思正坐在書桌前看那些随意堆放的文件夾、筆記本,還有電腦裏的東西。她慢慢了解到,現在的自己正在市一中裏做美術老師,剛剛實習了兩三個月,四年後的她心思似乎根本不在這份工作上,所以做得不怎麽樣,跟學生、同事的關系都很一般。

當然,性格使然,雖然沒有花心思好好去經營,但該做的教案課件她是一樣都沒有落下的。

又在電腦裏翻了翻,還發現四年後的她居然同時在少年宮裏做美術特長班的代課老師。

不是說現在正式老師不許兼職的嗎?她為什麽可以?

應思對着少年宮的那份課表疑惑了一會兒,翻到電腦硬盤裏一個名為“作品集”的十幾G的文件夾。她順手打開——滿滿的裏面全是畫。

時間從初中到現在、各種類別的都有,其中速寫和水墨畫最多。

即使長大後各方面都改變了不少,以後的她也沒有丢了從小下功夫學的東西,甚至進步很大,明顯畫得比十九歲時的她好太多。

也對,她從小就喜歡畫畫,從四年級開始學習起,一直沒有中斷過。應思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有一天會不再喜歡它。

那些畫是按照時間排序的,應思主要是在看19歲之後的作品。

一張張看過來,她臉上的一點笑意又漸漸沒了。

後來的畫大多都是灰色系,寫意山水畫裏能明顯看出發洩的情緒在。

生活真的有這樣糟糕嗎?

只因為肖志蘭的事?

應思站在窗前,俯瞰着地面上的車輛和行人,難得地猶豫了一會兒之後,才将電話撥出去。

“喂?爸。”即使已經聽到那邊吵鬧的環境,應思還是明知故問道,“你在忙嗎?”

電話那邊的應廣延忙着出牌,打了一張之後才繼續說,“女兒啊,啥事?你可好幾天沒給我打電話發短信了,想爸了沒有?要不你周末回家來陪你爸吃頓飯?”

應思聽他聲音如常,态度也跟四年前的他沒什麽區別,忍不住又叫了一聲“爸爸”,然後才說,“我下周末就回去。”

應廣延沒想到應思這麽給面子,消化了一下又說,“真的啊?那我下周末就不出去了,在家等你一起吃飯啊。”

“媽她……”

應思的話沒說出來就被應廣延大聲打斷了:“沒事我就先挂了啊?爸還在忙着打牌哪,女兒你沒事就去找你朋友玩,逛逛街,做做運動啥的,不要老呆在家裏,對身體不好,知道嗎?”

他的态度完全沒有任何問題,應思猜不出爸爸是不是知道媽媽的事,“嗯,我知道的。那你繼續玩吧,爸再見。”

那邊立刻挂斷了。

應思聽到忙音傳出來,怔怔然拿下手機放在面前盯着,爸到底知不知道?

不管他知不知道,有件事她卻一定要盡快去做。

作者有話要說: 唔,繼續找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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