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關唯晨沒在律所裏逗留過長的時間,很快他就前往自己的公司視察了。前來提醒他行程安排的助理一見到單钰博,臉上當即呈現出了冷漠的不悅。

單钰博完全不以為意,只等着他們快走。

“左伊不太喜歡你啊。”人剛走,姚晉弘頗有感慨地說。

單钰博沒聽明白:“誰?”

他沖外面遞了一眼。

“哦。”單钰博聳肩,“看我長得帥吧。”

姚晉弘不屑地笑了一聲。

單钰博還惦記着去取小提琴的事,急着要走,說:“我還有事,晚上再見吧。對了,剛剛在樓下見到邱杪了,你讓人家在下面白等了快四小時啊。”

“怎麽?心疼?”姚晉弘并沒有忘記有人在等他,反倒是拿單钰博開起了玩笑,“人我都包了,用來等還是用來玩,不都我說了算?”

單钰博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問:“你真花了五十萬?”

姚晉弘理所當然地應道:“啊。”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議論他的行為,直接道別:“走了。”

單钰博已經到了地下停車場,坐進了車裏,可左思右想還是不放心,又重新上了樓。原以為邱杪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等,可沒想到已經不見人影了。單钰博心裏納悶歸納悶,卻沒給他打電話,回車庫取車。

誰知車開出來,還沒到路口,便看到了站在公交車站臺邊上的邱杪。單钰博沒做多想,把車靠到了路邊。

“這什麽情況?”他打下車窗,奇怪地問。

邱杪一開始沒認出他的車,車停下來的時候還轉身走遠了,一見到是單钰博,又走了回來,困窘地笑說:“姚先生說今天沒時間,讓我回去。”

想起剛才姚晉弘所說的話,單钰博心裏翻了個白眼,問:“你回學校?”

他點點頭。

“上車。”單钰博往副駕駛座遞了個眼神,“我正要到中關村那邊去。”

邱杪驚訝地眨了眨眼睛,眼看有公交車靠站,連忙卸下書包上了車。

車上路沒多久,單钰博電話響了。他瞥了一眼,沒大在意便點了接聽。

“钰博~你人在哪兒呢?”詹彼得又妖又橫的聲音在車裏響起來,吓了邱杪一跳,用驚恐的目光看向了單钰博。

單钰博面無表情地回答:“剛從所裏出來。又怎麽了?”每次他這個調子一出來,單钰博便知他要開始發牢騷了。

果不其然,只聽詹彼得“哎喲”了一聲,抱怨立即開始了:“我跟你說啊!我被騙了!上回和你提起的那個小鮮肉,就是那個剛開苞的大學生,他是個騙子!”

單钰博一愣,來不及阻止,他已經像機關槍一樣噼裏啪啦地說了起來。

“你知道嗎?你知道他是誰嗎?我剛剛才聽說,他是祝相言包養的小白臉啊!哎喲喂,搞了半天祝相言自己就是金主啊,網上還炒他被什麽總裁包養了,我呸!我說他怎麽口活這麽好呢!”詹彼得越說越氣、越說越離譜,“他當這是包工程,一層一層往外包啊?祝相言拿錢養他,他花錢跟我玩?現在的小孩子,真是不得了了!單钰博,你們北京人都這麽會玩嗎?我他媽真是……”

“別沒事扯我身上行不行?我也不是北京人。”單钰博看到旁邊的邱杪聽得小臉都綠了,忍無可忍出言打斷他,冷淡地問,“再說,你哪裏聽來的小道消息?”

詹彼得氣道:“什麽小道消息?我親眼見着的!氣死我了!我不管,今天周六,你得陪我!”

“這是哪兒跟哪兒?”單钰博沒心思再聽他說話,“我今晚沒空,你自己解決。”說完不等他再說半句,單钰博挂斷了電話。

沒了詹彼得的聲音,車裏一時間變得出奇的安靜。這安靜的氣氛甚至顯得詭異了。

單钰博心裏想着自己是不是因為接了祝相言的案子,從此以後就跟這個人脫不開關系了,想到晚上還要見關唯晨,最要命的是還要陪他在京城游玩,更是心煩。可單钰博心煩的時候是不會表現出來的,他最多的外在表現,就是面無表情。

過了好一會兒,邱杪在一旁問:“您去中關村是什麽事?”

“嗯?”單钰博看看他,說,“哦,沒什麽特別的。先前小提琴壞了,送到人大附近的一家樂器店修,一直沒去取。”

他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您會拉小提琴?”

單钰博不以為意地笑了一下:“嗯,從小學的。當做消遣吧。”他頓了頓,問:“晉弘有沒有說,怎麽又不見你了?”

邱杪搖頭:“他沒說。”

“哦……”單钰博發現自己一提起姚晉弘,邱杪臉上輕松的表情就消失了,說話也不再看着自己。他無聲地嘆氣,說:“你太貴了。”

邱杪一愣,愕然看着他。

但單钰博不想說其他的話。

單钰博之所以會把小提琴送到距離家這麽遠的一家樂器店來修理,完全是因為習慣。這把琴單钰博從初中時候就開始用了,是兒時和母親去意大利游玩時購買的手工琴,一用便用了許多年,從來沒有換過。來北京上學以後,他自然而然地也帶過來了。

因為上學那幾年,單钰博常到人大來,所以小提琴的保養和修理都選擇了這家樂器店。後來就算畢業了,他也沒有換過地點——畢竟和琴行的老師傅也熟悉了。

這條路走得太熟悉,導致單钰博一走神就忘了要先送邱杪回學校。回過神來,他問:“不急着回去吧?我先去取琴。”

邱杪忙不疊地搖頭:“不急,反正也挺近的。”

單钰博不想耽誤他,來到樂器店門口,也沒有特意找停車位。他把邱杪留在車裏,自己進了店。正巧老師傅不在,單钰博也不需要和實習的店員寒暄。在簡單地調弦和試音以後,他把琴和琴弓放進盒子裏,付了錢走人。

也不過是一刻鐘不到的工夫,單钰博的車前面堵了一輛賓利。單钰博站在車旁,看着進退兩難的出路,把琴放進後座,問邱杪:“見到是誰停的車嗎?”

邱杪往學校門口指:“那邊那位先生。”

單钰博順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張了張嘴巴,全然不知要說些什麽好了。

“交警怎麽不來貼他的條?”單钰博嘟哝道。

邱杪作勢要下車:“我去和他說。”

“別,你坐裏邊吧。”他把手放在車門上,已經看到左伊帶了個人從學校裏出來。

左伊帶的是個男生——當然是男生,面目看起來是清秀的,有幾分乖覺的模樣,走起路來,頭會習慣性地低着。單钰博猜到個八九不離十,沒往心裏去,只關心自己的車什麽時候能開走。而左伊走過來,一眼就認出了他。

單钰博沒開口打招呼,左伊看他的眼神也很冷漠。權當在看一個路人,他打開車門,讓男生坐進後排,然後自己繞到駕駛位打開了車門。

但左伊沒有馬上上車。他稍作停留,忽然擡頭看向了單钰博,冷淡地問候道:“單律師,好巧。”

“是挺巧的。”單钰博勾起嘴角,笑得有幾分邪氣,偏偏戴着眼鏡,又徒增了幾分陰氣。

左伊見狀,目光變得更冷漠了。他轉眸看向坐在單钰博車裏的人,意味深長地說:“單律師也有閑情逸致找大學生玩,看來收入不菲。”

“朋友托照顧。”單钰博看也沒看他車裏的男生,微微一笑,說,“上回左先生給的錢,倒是還省着沒花。”

聞言左伊冷冷地哼了一聲,不再多言,開門坐進了車裏。

好不容易等他的車開走,單钰博總算能送邱杪回學校了。

邱杪看他意興闌珊的模樣,好奇問道:“您認識剛才那位車主?”

“多多少少有點私人恩怨。”單钰博不想細說。

邱杪也就不問了。

要不是自己真的為祝相言的事情奔波了一個月,單钰博倒是不大情願相信他被關唯晨包養的事實。

把邱杪送回學校以後,他趕着去西裝店取了送去保養的西裝,回家洗了個澡,稍作休息便要到晚宴開始的時間了。

這次慈善晚宴規模隆重,不但有慈善家、企業家,還有不少時尚圈名人和演藝圈明星前來參加,可謂是星光璀璨,當然也吸引了不少媒體前來關注。

單钰博當然沒機會走紅地毯吸引眼球、消耗菲林。他很早便帶着邀請帖進入了會場,一個人拿了杯香槟站在窗戶前面觀望樓下不遠處名流們的進場儀式。

一輛輛豪華轎車順着郁郁蔥蔥的梧桐大道開進了會場,在紅地毯前停下。每有一車名人下車,媒體記者們就蜂擁而上,閃光燈不斷閃爍着銀色的光芒,照亮名人們過于昭著的臉龐。

他們要麽攜伴而至,要麽只身前來,款款走到簽名牆前留下自己潇灑的簽名。

單钰博看到了自己很喜歡的女明星。也許是處在新片宣傳期,她和導演、男主角一道前來,一襲銀色亮片長裙,如同一尾美人魚。

“來這麽早?”姚晉弘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冒了出來。

單钰博早就從窗戶的玻璃上見到了他的身影,一點也不驚訝,把杯子遞過去和他的酒杯碰了一下,說:“你怎麽不去走紅地毯?”

“自己走,太招搖;找人一起,更寂寞。”姚晉弘懶洋洋地說,“哦,對了,跟你說個好玩的。我也是才知道,今晚祝相言要來。”

單钰博聽了不禁笑道:“他還來啊?”

“這話怎麽說的?”他不滿責備,抿了一口酒,笑得更是意味深長,“人家來宣傳新片。再說,這晚宴北獅辦的,他不來能像話嗎?”

單钰博想起今天聽說的和見到的逸事,倒是更覺得好玩了,笑問:“那關總今晚不愁沒伴了?”

姚晉弘喝着酒,笑而不語。

說話間,一輛勞斯萊斯幻影緩緩地駛向了會場。它的後方再沒有任何車輛,媒體記者緊跟其後,也不再守候其他人的到來。

所有人都知道晚宴的真正主人到了。

在被相機閃光燈堆積得耀眼的光芒中,身穿炭灰色雙排扣格紋西裝的關唯晨下了車。

他沒有攜伴,只身一人,下車以後稍微站定了兩秒鐘以應付媒體的鏡頭,可目光卻未作任何流連,很快便徑直沿着紅地毯的方向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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