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喧嚣過後的冬夜尤其凄清,老教授變得僵硬的皮鞋鞋跟打在堅硬的地板上,聲音脆得仿佛踩了薄冰。單钰博好幾次看到走在前面的人險些因為地滑而摔跤,但都來不及出口提醒。把老教授和他的學生們送回賓館,他謝絕了Javier到房間裏坐一坐的邀請,說了明天見後,離開了。

賓館周圍環境幽清,單钰博一個人走在樹林旁,只覺得石板上被踩實的雪一直在吸收僅有的熱量。青色的燈光下,他頻頻看見自己呵出的白氣。停在一教前的自行車已經結了霜,他吸了吸呼吸不太順暢的鼻子,被冷空氣嗆得咳出了聲音。

嘴唇幹了。

掏出手套以前,單钰博沒能從口袋裏找出唇膏。他把嘴唇舔濕,反而更冷。單钰博把雙手握成拳,往裏面呵氣,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兩點。冷風竄進了他的脖子裏,他把襯衫領口那顆紐扣扣上,想了想,給關唯晨發了一條消息。

單钰博等消息時,見到自己落在地上的身影和樹影。風吹得樹枝搖晃,只有自己的身影在孤立。他想再等兩分鐘,如果沒有回音,就回宿舍。結果再打開手機屏幕看時間,關唯晨的消息正巧出現在已經鎖起來的屏幕上。

他說:你恐怕忘了我有時差。

單钰博笑了一聲,坐在自行車後座上,戴上手套以後回複道:您需要多長的時間調整時差?會不會等我們見面時,您已經要睡了?

這回他不必等手機自動鎖屏,關唯晨說:所以,或許我們應該快點見面才行。

指端的血液流通得不順暢,就算戴着手套,很快也變得冰涼。單钰博騎上自行車,往最近的那個校門騎,還在考慮回複的措辭,關唯晨又發來了補充的消息。

他說:我在東門等你。

觸屏手套畢竟不太靈敏,單钰博花了好些時間才把字打好,發送出去:東門太遠,您能到西門來嗎?

關唯晨回複的消息裏說:不如你就留在原地。

無所不能的關先生說不定并沒有考慮到大半夜進入校園需要做登記,單钰博沒有回複這條消息。但當他來到西門前,把車推進黑漆漆的車棚裏停好,再一路小跑來到校門口,已經看到一輛轎車停在了空無一人的馬路上。

值班的門衛走出來,問:“這麽晚了,還出去?”

“有點事。”單钰博說完抱歉,走出了校門,“謝謝您。”

門衛狐疑地看了看他,可冬夜太冷,消滅了他不必要的猜疑。

單钰博走到轎車旁邊,好奇地往後座看了看。門突然打開,吓了他一跳,他借步以後彎下腰對坐在裏面的關唯晨笑了笑:“晚上好。”

“不冷嗎?”關唯晨望着他,問。

單钰博坐進車裏,帶上門。車裏的暖氣讓他的鼻息一下變得順暢了,反而眼睛疲憊得泛濕,他揉了揉眼睛。冰冷的耳廓上突然感受到了一些不真實的觸覺,不算溫暖,反而有點刺痛,他怔了怔,轉頭看向關唯晨。

關唯晨收回手,在車開時說:“凍壞了。”

“您的手倒是暖。”說着,單钰博往他的手上握了握。

他垂下眼簾,在他把手收回去前,扣起了指節。單钰博看着他握緊的手,淡淡地笑了一笑。緊接着,關唯晨把手往自己身側拉了一下,而單钰博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被他拉到了面前。關唯晨整個人都是溫暖的,好像從來不知冰冷為何物,起先碰到他耳朵的指尖是溫暖的,後來握住他手指的掌心是溫暖的,以及,現在吻到他唇上的嘴唇也是柔軟而溫熱的。

要不是酒店太近,沒過多久兩人便下了車,單钰博委實想象不出來像關唯晨這樣一個外表冷漠的人會充滿溫度。

他的皮鞋在踏上石階時還發出脆生生的聲音,走進大堂時,好像帶了一陣風,顯得跟在他身後的單钰博尤為無助。意識到這一點,單钰博笑出聲。聞聲關唯晨奇怪地回頭,遞給他一個疑惑的眼神。單钰博快步走到他身邊,忍住笑,搖了搖頭。

前臺的服務員看到他們,臉上晃過了一瞬間明了的神情,問他們有沒有預訂。

關唯晨不甚确定地皺起了眉頭,說:“沒有。”

“要一個套間。”單钰博說着,找出了自己的身份證,遞給前臺服務員。

關唯晨轉過頭。

“您是不是沒有自己訂過酒店?”單钰博沒把錢包收起來,又問,“您帶了錢或卡嗎?”

關唯晨什麽都沒說,只是看着他非常熟練地拿出信用卡,同樣交給了服務員。

單钰博知道自己是得不到答案了,對他攤開掌心:“身份證件總是帶的吧?”

關唯晨輕微地挑了一下眉,慢條斯理地從風衣口袋裏拿出自己的錢包,把駕照交到了單钰博的手裏。

“這個能用嗎?”單钰博把手裏的美國駕照在前臺服務員的面前晃了晃,看到她皺眉,便說,“通融一下吧。”

服務員看看他,又看看關唯晨,把打好的單子放在臺上:“這裏請簽字,再填寫一張訪客登記。”

前臺為他們辦好入住手續,還沒說明房間的方向,單钰博已經轉身往側門走去。

“你是不是應該把我的身份證件還給我了?”關唯晨看他輕車熟路地往外走,問。

單钰博看看他,說:“那不行。萬一您不把房錢還給我,怎麽辦?”

聞言他笑了一聲。

下了臺階,單钰博轉身倒着走,雙手依然揣在口袋裏,說:“有人跟您說過,您笑起來非常好看嗎?”

“怎麽了呢?”關唯晨看着他被未融化的白雪照亮的臉,似笑非笑地反問。

單钰博想了想,走到樓下時拿出房卡過了門禁,回頭對他說:“覺得您不笑太可惜。可是,想到您對別人笑,更覺得可惜。”

樓裏沒有人,他說出口的每一個字節都顯得尤為清晰動聽。關唯晨微笑說:“你可真會讨人歡心。”

走到房間門口,單钰博打開門,問:“那有沒有讨到您的歡心?”

關唯晨沒有回答。他帶上門,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摸到了單钰博冰冷的手腕,在燈亮起來的同時,把單钰博圈進了懷裏。

前一次的記憶沒有回到單钰博的腦海裏,所以才讓關唯晨的吻顯得陌生。突然落到唇上的溫柔在單钰博的腦海裏引發了一聲巨響,溫差讓他們的呼吸都帶着濃重的潮氣。這潮氣是熾熱的,在橙黃色的燈光下,彌漫成霧一樣的夢境。

單钰博想把他風衣的紐扣解開,卻來不及。關唯晨把他的手拉開,外套拉鏈的聲音在靜谧的房間裏像是一聲撕裂。很快,他撥開了單钰博的外套,讓衣服自然而然落到地上。從房間的門口到床,大約有五米的距離。這個吻讓單钰博忘記了距離,仿佛不會停。

遮光窗簾沒有拉上,路燈熹微的光穿過薄薄的白紗落進了房裏。關唯晨背着光,微涼的手伸進了單钰博的襯衫裏。單钰博輕微地打了個寒顫,在脫掉關唯晨的外套以前把錢包從他的口袋裏拿出來。

真是個好習慣。——單钰博從他的錢包裏取出安全套時,心想。這個想法只在他的腦海裏閃過了一秒鐘,很快關唯晨舔舐在他胸口的溫熱讓他的思維斷了層。單钰博還沒有看清他究竟做了什麽,被子就遮住了大片大片的光亮。他往柔軟的枕頭上沉下去,看到關唯晨壓下來,輪廓線條被微弱暧昧的光線描繪得那麽清晰。單钰博想說點什麽,可開口很吃力。關唯晨細心地吻着他冰涼的耳朵,轟隆隆的呼吸籠罩在他的聽覺裏,潤熱讓單钰博睜大了眼睛。

“單钰博。”關唯晨的手緩緩地将他的手臂往枕上壓,像是展開一張他即将要謄寫的羊皮紙,緩慢地叫出他的名字。

單钰博怔怔地看着他,沙啞着聲音問:“什麽?”

他攥住他的腰把他往下拖,在親吻他的同時,解開他的皮帶。單钰博的手向下扶住了他的腰,聽着帶扣相碰的聲音,在自己的褲子被扯下去的時候,利落地打下拉鏈,雙手穿進了他的褲子裏——

先是緊致的表皮,再是有力的肌理,單钰博還沒有把手往前滑,腰上突然一緊,被關唯晨用力地抱進了懷裏。他感覺自己離開了柔軟的床,仿佛被撈到了半空中,卻絲毫沒有關于不安定的畏懼。落到肩頭和胸膛的吻像花瓣一樣柔軟,軟得像是貓爪一點點撓着心尖,他勉力低下頭,看關唯晨往自己下半身滑去。當關唯晨壓開他的雙腿,從膝頭開始一點點地往他的大腿根部吻去,單钰博看得真真切切,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關……”他發現自己沒有辦法言語。當關唯晨把他含進去,他重重地倒在了枕頭上。露在被子外的那塊身體漸漸冷下來,但單钰博沒有辦法顧及。他的腦海裏全是關唯晨,還有他正在做的事情。這兩樣加起來,重重疊疊,有力地撞擊着他的心髒,鉗制住他的氣息。

單钰博想把他推開,可當手指滑進他的發間,又顯得那樣虛弱無力。過了度的緊張和超了限的歡愉把他拽入了深不見底的空白,他之于關唯晨的敬畏、關唯晨之于他的體恤重重地碾壓着他的知性。他如同走在山崖間細小的鋼絲上,對墜落充滿了渴望和恐懼。呻吟凝結在他的喉嚨裏,單钰博的呼吸時而輕、時而重,分不出煎熬和喜悅,想叫又叫不出聲音。直到關唯晨用空出來的手把被子拉起來,将他帶回溫暖裏。

當那一刻來臨,單钰博覺得自己連手指都在發麻。而關唯晨很快就握住了他的手指,穿過他的指間,把他扣緊。“先生!”頭一次,單钰博對高潮産生懼怕,拼命地掙開他的手指,卻被關唯晨重重地壓住下腹,任他将精液留在了自己的口腔裏。

高潮過後,單钰博的心髒跳得猶自飛快,撲通撲通,如同要從胸腔中跳出來。他怔怔地看着關唯晨,目光與他相碰的一瞬間,單钰博皺起眉頭,無奈而愧疚地推開他,翻身蜷進了被子深處。

關唯晨也鑽進來,他撿起掉在枕頭邊的安全套,用牙齒撕開包裝,說:“叫我名字。”

他落在單钰博耳畔的氣息,帶着荷爾蒙的氣味。單钰博在黑暗中看不見他的眉眼,過了很久,他擡起濕漉漉的手,把不知道是因為激動還是因為熱而膩出來的汗抹到了關唯晨的腰上,然後順着腰上的弧度,摸到了他的後背。單钰博想問為什麽,但一些關于過去的回憶令他自發自覺、令他難以啓齒。欲望澆灌在細細密密的自尊上,單钰博翻不了身,反而難耐。如果他留了指甲,說不定能在關唯晨的背上留下深深的印記。關唯晨卻好像沒有感覺到他的用力,架起他發虛的雙腿,也不等他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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