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接起電話的那一刻,單钰博發現自己的腦袋沉得發慌。他的咳嗽聲吵醒了還睡着的關唯晨。

“喂?”單钰博遮住說話的聲音,縮在大床的角落裏打這個電話,“我在外面。什麽事?”

原來是周弋一晚上沒見到他回宿舍,打電話問問他什麽時候回去。單钰博撓了撓額頭,心想自己回學校也很快,便問:“很快。怎麽了?”

電話裏的內容單钰博沒來得及聽清,腰上突然被關唯晨伸過來的胳膊一撈,拖回了被窩裏。單钰博驚得連忙捂住了手機話筒,眼看他壓過來,對他瞪起了眼睛。關唯晨卻笑了。他笑了。

“還鬧着呢?我挂了。”電話那頭恐怕聽到了被子悉悉索索的聲音,不耐地說。

單钰博在關唯晨的臂彎裏翻了個身,說:“我就在東門這邊。你吃早餐沒?要不要我給你帶回去?”

“待會兒給你發消息,你照上面的買吧。我今兒不出門了。”周弋說,“不耽誤你,挂了。”話音一落,電話挂斷了。

單钰博看看手機屏幕,背上感覺到關唯晨嘴唇的柔軟和胡渣的紮癢,笑得肩頭抖了抖。他趴在枕頭上問:“您今天沒有大宗大宗的生意等着您去處理嗎?”

“我想先處理你。”關唯晨說完,勾起了他的腰。

他被迫跪了起來,回頭做了一個制止的手勢:“換個地方?我要洗澡。”

待到從浴室出來,單钰博看到手機裏的消息已經是四十多分鐘前收到的了。他的手指被水浸泡得起皺,坐在空調底下吹暖風,水珠從濕漉漉的頭發上淌下來。沒來得及流到肩膀上——關唯晨把一張毛巾蓋上了他的肩頭。

單钰博琢磨着消息裏羅列的東西都能在宿舍樓下的超市裏買到,還是決定回了學校再給室友買。他正要向關唯晨道別,回頭見到他在打電話,便把話重新咽了下去。

從昨天開始,單钰博的嗓子就不太舒服。他喝了很多熱水,還是沒能抵抗住感冒的來襲。趁着關唯晨打電話,他把衣服穿好,抽了一張紙巾走到浴室裏擤鼻子,紙巾上卻沾了一些血絲。是天氣太幹了。他把紙巾丢進垃圾簍,又走出來倒熱水喝。

“今天有課嗎?”關唯晨結束電話,問。

單钰博坐在沙發上擦頭發,嘆氣道:“怎麽可能沒有課?從早上到晚,還要做課題。”他頓了頓,奇怪地看向他:“您為什麽看起來會這麽清閑?您不應該是世界上最忙的人之一嗎?”

“聖誕過後就沒什麽特別的事了。有一個收購案受到審查,一直沒出結果,我過來看看。”關唯晨說話間,有條不紊地穿好了衣服。他聽到單钰博打噴嚏,斜睨了他一眼,說:“頭發吹幹,帶你出去買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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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钰博一聽笑了,擡頭望着他,問:“您有錢嗎?”

這恐怕是關唯晨聽到的最可笑的問題了。為此關唯晨走過來,笑着擡起手撫了撫他的臉:“你說呢?”

他的掌心和指尖都有點涼,讓單钰博不得不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臉在發燙。他的眼眶也在發燙,這無疑是感冒的征兆。關唯晨彎下腰來吻了吻他,順勢把他拉起來。單钰博歪着腦袋打量了一番他下颌上發青的胡渣,看起來倒是比幹幹淨淨的時候少了幾分清心寡欲的味道。思及此,單钰博擡手撫了撫他的臉,就像剛才關唯晨把手放到他的臉上一樣。

“紮嗎?”他別過臉,胡渣蹭到了單钰博的手心裏。

單钰博抿嘴一笑,收回手,問:“紮哪裏?”

“你說紮哪裏?”聽罷,關唯晨笑着往他的腰上抓。

他連忙轉身要跑,卻躲不過,被他抓回了懷裏。關唯晨的下颌蹭到了單钰博的肩窩裏,又麻又癢。單钰博笑着掙紮,說:“我再不給我的室友帶東西,他得活活餓死在宿舍裏了。”

“你要去哪裏給他買吃的?”他仍舊抱着他,問。

單钰博聳肩:“超市。”

“那走吧。”說着,關唯晨放開他,從衣架上取下風衣,往後甩開利落地穿到了身上。

單钰博的手裏抱着羽絨服,看着他,問:“您有錢嗎?”

“我有你。”關唯晨随口說着,伸出的手卻再沒掐中單钰博的腰。

他躲開了。

新年的第一天,又霧霾了。

風倒是不大,只是灰色的天氣讓行人的臉都變得格外冷漠。單钰博看不清這些冷漠——他的隐形眼鏡又弄丢了。想着這樣回去也不方便,他索性推開了位于校門口商場一樓的眼鏡店玻璃門。

他們恐怕是新年的第一批客人,意興闌珊的店員看到他們,精神立刻上來了,轉而在櫃臺後面熱情地問有什麽需要的。單钰博要買一副日抛。他走到櫃臺前說了自己最常用的那個眼鏡品牌,卻被問需要什麽顏色。

“什麽顏色……”他拿起店員取出櫃臺外的那幾只眼鏡瓶,對着關唯晨的眼睛比了比。

關唯晨微微地皺起眉,問:“做什麽?”

“您說哪個顏色好看?”單钰博把瓶子放回櫃臺上。

店員笑眯眯地看着他們,但過了好久,關唯晨始終沒回答,讓她臉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她把嘴角往上提了提,拿起其中一只瓶子,介紹說:“這款流光紫,賣得非常好。顏色樸實、自然,而且帶有神秘清新的感覺。”

“基佬紫?”單钰博随口說。

店員一聽,努力撐起的笑容頓時僵住了。半晌,她無比尴尬地呵呵笑了笑,緩緩地放下了眼鏡瓶。

關唯晨說:“原來的眸色就很好看。”

聽罷單钰博把櫃臺上的瓶子全推回去,說:“無色的就好。”

戴上隐形眼鏡以後整個世界看起來清晰了許多,單钰博甚至能在轉頭時看清關唯的胡渣,看起來特別硬。

盡管關唯晨說要給他買感冒藥,但單钰博在校醫院取藥可以報銷,還是謝絕了他的關心。他一直都沒有向單钰博問起為什麽他需要回到學校裏上課,單钰博想,恐怕姚晉弘已經把事情都告訴他了。這倒也好,他不問,也省得單钰博解釋。

對于這一點,單钰博倒是很感激關唯晨。一來他不知道從何說起,二來,他委實不願意向關唯晨說。他覺得兩人保持如今的關系挺好,開了房,第二天起床後,可以一起逛逛超市算是約會,不問彼此的生活過得如何。生活還能夠如何?它是它本來的面貌。對于本不在一個世界的人來說,聽說了也只是聽說,不可能了解。縱然了解,也起不到什麽作用。

為免回到學校被同學撞見,單钰博想方設法要在校外和關唯晨道別。為此他決定把采購的地點轉移到商場樓上的超市,他拿了一輛購物車,對着信息裏的內容一件一件地尋找。

“您有逛超市的經歷嗎?”單钰博記得陽光廣場的負一層均設置了超市。

“有一段時間沒有逛了。”關唯晨看他在東張西望,問,“你要買什麽?”

單钰博看看手機:“衛生紙和洗發水。”

關唯晨說:“這裏沒有,你得往裏面找。”

聞言單钰博吃驚道:“您有段時間沒逛了,還這麽清楚?”

“這跟我逛不逛超市沒有關系。”關唯晨解釋說,“一般來說,生活必需品的貨架會設置在距離收銀臺最近,也就是距離入口最遠的地方。商家選擇将不那麽必需的消耗品放在前面,增加它們被顧客看到并選購的幾率。如果來超市買菜的人一進門就看到自己要買的柴米油鹽,那麽他們選購小商品的可能性會很小。”

單钰博誇張地恍然大悟,點了點頭:“哦……”

“‘哦’什麽?”他好笑地問。

他無比認真地說:“跟着您漲知識!”

關唯晨走在前面,面無表情地看着貨架上的零食:“那你還不要一直跟着我?”

“我跟着您啊!”單钰博說完,推着車跟了上去。

信息的內容很長,很快單钰博的購物車滿了,但掃購還在繼續。關唯晨不做奉陪。他中途接了一個電話,不知不覺地走遠。單钰博不去追究他去往了哪裏,再看購物單裏的下一項。

看到“套”這個字,單钰博挑了一下眉,按住語音按鈕對着麥克風說:“你談戀愛了?”

過了一會兒,周弋用文字回複道:性生活和談戀愛沒有必然聯系。

單钰博心裏笑了一聲,覺得不無道理,可還是問:您上一次性生活是什麽時候?

周弋的回答是簡潔而坦白的:昨晚。你也是吧?

他把購物車推到計生用品貨架前,饒有興致地回答:一個小時前。

消息發送成功,單钰博把手機放回口袋裏,彎下腰在貨架下方找到周弋慣用的品牌往車裏丢,又在直起身前拿了兩盒潤滑劑。

由于客流量小,收銀臺沒有全部通行。單钰博選了一支顧客相對比較少的隊伍,排在了最後。後來又有一些客人要排隊,但見到單钰博滿滿一大車的東西,都自覺地排到了別的隊伍後面。

終于輪到自己結賬,單钰博把車裏的東西一樣一樣地取出來放到桌上,東西多得讓收銀員看了他不止一次。單钰博摸出口袋裏的錢包,笑了一聲——他發現關唯晨的駕照還在他的錢包裏。

“你有錢嗎?”關唯晨早就等在收銀臺的外面,走過來問。

單钰博把幹癟的錢包給他看。

關唯晨掏出錢包,把其中一張黑金卡遞給他。

收銀員在單钰博接過信用卡時,又看了他一眼,然後假裝什麽都沒看到似的,把安全套和潤滑劑都過了條碼,目光閃爍不定地報了總額。

所有的貨品裝滿了足足三只大購物袋,全部放回了購物車裏。單钰博推着車走到扶梯口,把關唯晨的駕照和信用卡都還給他。

“先拿着吧。”他的雙手仍放在口袋裏,踏上了扶梯。

單钰博把車推下去,手依舊留在半空中。

關唯晨看看他,突然摟住他的腰,把他往上抱了抱。

“幹什麽?”單钰博掙開他的手,落了地,莫名其妙道。

關唯晨收回他一定要還給自己的那兩張卡片,轉身指了指扶梯口貼着的提醒表示,其中有一個寫着“需抱起寵物”。

見狀單钰博哭笑不得,擰起眉盯着關唯晨看了半晌。

他笑着轉開了臉。

眼看就要抵達扶梯的底部,單钰博突然問:“您有多重?”

“嗯?”關唯晨還沒反應過來,單钰博已經把他抱下了扶梯。

餘光裏還能見到他瞠目結舌的樣子,單钰博忍住捧腹大笑的沖動,趕在他龍顏大怒以前,推着購物車快速離開了惡作劇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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