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早晨,單钰博聽見樓下人們攀談的聲音,醒了過來。關唯晨早已不再身邊,他披了睡袍下床,系着衣帶,拉開亞麻布料的窗簾走出露臺。晨曦沾染在矢車菊上,花瓣上留着一些水滴,激發出泥土和草本的芳香。
單钰博伸了一個懶腰,趴在欄杆上往下張望,樓下正在談論水果和蔬菜的鄰居發現他,對他笑着揮手問候。他也揮了揮手,道了一聲早安。
時差依然令他有些昏沉,他呼吸着新鮮的空氣,望着遠處街道上走動的路人發呆。沒過多久,單钰博聽見開門的聲音,回頭看到關唯晨抱着一束玫瑰花進門,手裏還拎着一籃面包,遠遠地,單钰博仿佛已經聞到面包剛剛出爐的香甜。
關唯晨将面包放在窗邊的小餐桌上,把床頭櫃上那只花瓶裏的百合拿出來,換上剛帶回來的玫瑰。看他的模樣似乎是剛結束晨跑,單钰博不餓,繼續望着街道發呆。
過了一會兒,關唯晨從背後摟住單钰博的腰,問:“想什麽?”
“沒什麽。”單钰博吹了一會兒風,耳朵有些涼,他用耳朵蹭了蹭關唯晨的臉頰。
關唯晨吻着他的耳朵,說:“中午帶你回去。”
“嗯。”單钰博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體會過這種惬意懶散的生活,如同時間用不完一般地浪費着。他問:“Richard,布魯沃森裏只有你和管家兩個人嗎?”
聞言,關唯晨輕聲地笑了,說:“當然不是,還有廚師、傭人、花匠和司機。”他的鼻尖輕微地蹭在單钰博的耳朵上,輕巧地舔了一下他的耳垂,“那裏有一個很古老的壁爐,你應該會喜歡。上個月我去波爾多帶回來的紅酒,也可以開了。”
單钰博擡起手,揉弄他的頭發,若有所思地說:“我想要一張黑金卡。”
“好。”關唯晨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單钰博抿嘴一笑,指尖如同羽毛一般掠過關唯晨的臉頰,又說:“還有一座牧場、一座島嶼,以及你的城堡,這些我全都想要。你肯給嗎?牧場需要你另找人為我經營,島嶼上該有的硬件設備都得有,至于城堡,保養和維修的費用都要你來承擔。”
“好。”他依然輕松地答應,笑問,“你還想要什麽?”
他的頭發十分柔軟,單钰博的指間穿梭其中,不禁眷戀。“讓我好好地想一想……”他玩弄着關唯晨的頭發,回頭天真地問,“你還有什麽?”
關唯晨聽罷笑了,從容而寵愛地說:“不急,反正早晚全都是你的。”
聽到這話,單钰博錯愕。他收回手,在關唯晨的懷中僵硬地轉身,蹙着眉頭嚴肅地說:“你說錯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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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唯晨因而也微微地愕然,繼而抱歉地淡淡一笑,說:“對不起。”
單钰博凝望着他鬓角上的銀發和眼角細細的紋路,這些痕跡在上午的陽光下尤為明顯,他看着看着,心跟着重了。他閉上雙眼,裝作沒有看見,擡起雙臂摟住關唯晨的肩,輕輕地吻他。
這吻不輕,如同早晨的陽光,很快便把清涼驅散,開始炙烤大地。單钰博吮吸着他的唇瓣,在他伸出舌尖時作出迎合,伴着溫存和親昵,纏綿在一起。他們的身體越貼越近,關唯晨身上的溫度喚醒單钰博的愛欲,他貼着關唯晨的身體站,腰也被關唯晨越收越緊。
隔着絲綢的布料,關唯晨撫摸着他的背和腰,又在臀上抓緊。布料之下一無所有,當關唯晨将睡袍撩起,赤裸的大腿便暴露在晨間的涼風裏。溫暖很少,幾乎全往一個地方湧去,單钰博睜開眼,呼出的熱氣氤氲在關唯晨的眼前,讓這雙眼變得撲所迷離。
關唯晨把睡袍重新放下,讓布料包裹緊致挺翹的臀和筆直有力的腿,而身前的衣縫卻将欲望流露。欲望貼着關唯晨而立,他的舌尖撩動在單钰博的口腔裏,雙手沿着臀間的縫隙往下摸索,分開他的雙腿。
單钰博抱着他的肩往上一躍,跳進了他的手裏。上擡的高度讓單钰博眼中的關唯晨更像一個孩子,他捧着關唯晨的臉,低頭親吻,被他抱回房間裏。
他被放在床上,就着躺下的姿勢敞開雙腿,關唯晨解開已經形同虛設的衣帶,跪在他的腿間,在有過痕跡、沒有痕跡的皮膚上輕柔地吻着,吻在敏感的地方,又壞心地伸出舌尖撩撥。單钰博的腦子有些發暈,自發自覺地挺起身體,把沒被親夠的胸膛送上去,被關唯晨捧在手裏。
“以後別說那樣的話。”單钰博從枕頭下摸出一只安全套和半管潤滑劑,把關唯晨的褲子往下扯,見到那直挺挺的東西,言語似是落難般喪氣。
關唯晨拿過安全套,用牙齒撕開包裝,在單钰博為他戴上時,雙手擡起他的臀,哼聲問:“害怕?”
“有一點。近來的确會偶爾害怕來不及……”話到此處,單钰博沒好氣地瞪他,不想再回答他的明知故問。
關唯晨摩挲着他的眉眼,咬開潤滑劑的蓋子,擠出滿手的粘液往他敞開的臀縫裏抹,張開手指擴張,不在意地笑了笑,說:“但我是等不及了。”
聽罷,單钰博笑了。他扯下床頭花束中的一朵玫瑰,握碎在手裏,玩味地看着關唯晨,将花瓣從他的頭頂上灑落。
柔軟的花瓣滑過關唯晨的發梢和眼睛,落在單钰博的胸膛和臉上,其中一枚恰如其分地遮住了左側的乳珠。關唯晨俯首吻在上面,舌尖潤濕了花瓣,四溢的香味浸透在那片暗紅色的區域。隔着一道薄薄的屏障,單钰博感覺到他的濕潤和體溫,輕微地抽着涼氣。
花瓣黏在關唯晨的唇上,他張開雙唇吻單钰博。單钰博擡起雙腿把他的褲子往下蹭,潤滑劑的涼意被肢體的親密瓦解,關唯晨緩緩地進入。那片被咀嚼出汁液的花瓣,不知是被誰吞下去,兩張嘴全是花香。
一般的汽車不能直接抵達布魯沃森城堡,城堡坐落于一座小山上,通往山上的路沒有完全修整,想要抵達城堡,必須在山腳下車,走上大約一刻鐘的路程。
這讓單钰博想起在此前的好幾個電話裏,老管家告訴他,關唯晨出門散步了。踏着冬日枯萎的青草,單钰博吹着海風,已經能夠想象關唯晨平時在這條山路、這片海灘上散步的模樣。
住在這裏的人與關唯晨其他住所裏的傭人都不太一樣,他們平日裏很悠閑。除了每天必要的工作以外,他們幾乎無所事事。他們有自己組織的下午茶——在為關唯晨準備好下午茶以後,其餘的休閑時間,他們要麽回鎮上、要麽自己待着,關唯晨允許他們把家人帶來,只要不打擾他的作息,他們可以把這裏當做自己的家。
單钰博因而也沾染了一些這樣慵懶的生活習性。每天起床以後,吃完早餐,他和關唯晨一同去散步。他們可能會一直走到鎮上,也可能只沿着海岸線走上一段,這取決于那天的風。遇到下雨的日子,他們不出門,留在室內彈琴或看書。
關唯晨教了單钰博幾首簡單的鋼琴曲子,他幾乎每天會抽一到兩個小時的時間練習,而關唯晨則利用這段時間,譜新的曲子。
從波爾多帶回來的紅酒早已喝完,關唯晨的朋友帶來幾瓶新的,在當晚的聚會上喝了一半。聚會只有過一次,冬日裏,人輕易變得不想動彈。
這樣平常的日子,他們不是完全地與世隔絕。單钰博在中國農歷的新年給家裏打過電話,關唯晨偶爾也會接到外面的信息。無論如何,在單钰博看來,如今的關唯晨比起從前,簡直是太清閑了。
過于緩慢的生活節奏頗有些養老的意味,單钰博想起這事,心中除了困惑以外,也會有一些酸澀。
“您以後有什麽安排嗎?比如休假結束以後,做什麽。”窗外飄着細雨,他們坐在壁爐旁烤火,單钰博倚在沙發上問。
關唯晨和他一樣,同樣蜷縮在沙發裏,在另一側的角落。聞言,他的目光從書本轉移到單钰博的臉上,眼中因爐火而充滿暖意,問:“你覺得呢?”
單钰博捧起書想了片刻,笑道:“種花、養草,給我做家務?”
關唯晨輕輕地挑了一下眉,望着單钰博眼中狡黠的光,他淡淡一笑。他稍作考慮,頗為鄭重地點頭,答應道:“也行,但得等半年以後。我還有一些自己的事情需要處理。”
得知他确實已經有了清楚的安排,單钰博的心裏放心許多。他眯了眯眼睛,故作不滿地問:“難道我剛才說的那些,不是您自己的事?”
關唯晨微微錯愕,繼而抱歉地笑了一聲。他點了點頭,問:“好,你喜歡什麽花?”
“我喜歡矢車菊。”單钰博想了想,決定道,“其他的,我過後給您列一張單。”
他微笑點頭,說:“好。”
單钰博明确地提醒道:“您得自己種。”
他臉上的笑更明顯了,還是點頭,說:“我知道。”
單钰博得去練琴了,他掀開蓋在腿上的毛毯,下了沙發。
關唯晨猜到他的去處,說:“你訂做的小提琴,明天會送過來。”
“謝謝。”單钰博倒了一杯水果酒,送到關唯晨的面前。
他接過酒杯,往遠處的書桌指,道:“能把筆記本電腦拿過來給我嗎?”
單钰博把電腦拿給他,自己則走到鋼琴前坐下。他彈奏着關唯晨譜的新曲,生疏地練習着,時而加一些改編,以便将來能夠使用小提琴作協奏。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關唯晨聽着他的鋼琴聲睡着了。單钰博回頭,瞧見他倚在沙發上熟睡的樣子,忍俊不禁。關唯晨蜷縮着雙腿,電腦放在地毯上,腿上放着一本自手中滑落的書。單钰博走近去,仔細地觀察他睡着的樣子,意外地發現他不再像平時那樣蹙着眉。他小心翼翼地取下關唯晨的眼鏡,放在一旁,又蹲在地上看了他好一陣子。
看着看着,竟連單钰博自己也犯困了,他險些摔坐在地毯上。單钰博撿起自己的書和關唯晨的鋼筆,坐在他對面的另一張單人扶手沙發上,蜷起腿,取出書中夾着的信箋,繼續寫餘下的那一半。那天,他在咖啡館裏等關唯晨,寫下了信的前半段。原以為過後能繼續補完,但現在想要繼續,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無從寫起了。
望着關唯晨睡熟的容顏,單钰博猶豫再三,重讀曾經寫下的內容,又試着繼續往下寫。
關先生,此刻您正在工作,而我利用等您的時間,給您寫這封信,盡管我不确定能否可以等到您。
您曾問過我,是否願意說一說自己的過去,當時我拒絕了。可是,希望您知道,當時我并非不願意,而是尚未做好準備。現在我有一點兒想對您說,趁着我已經有了一些準備,我必須寫下來。
我對您的直接印象,是在我讀大學的時候。不知您是否還記得自己幾年前曾在我們學校進行過一次演講?我在那時見過您,而且,說來好笑,那天為了趕赴一個約會,在校道上騎自行車的我與您的車撞了個正着。當時我向您索要了簽名,您或許已經忘記了,但有一件事我十分慶幸,就是您那時的簽名我還留着。
我想,那天我約會的對象,就是我全部的過去了。或許這與您聽說的不一樣,這也是我沒有準備好的原因之一。
這封信寫到一半時,你來到咖啡館,說要陪我喝下午茶,于是我的“準備”又消失了。現在,你坐在爐火旁看書,睡着了,我看着你,繼續寫餘下的話。卻也不是餘下的話,因為經過前些日子發生的事,我竟再不想提從前了。
你和我說“我不知道的事情更多”的時候,我很心動。我非常高興自己心動的原因和你一樣。最近,我時常想起你和我說過的每一句話,尤其是那夜你說自己并不懷念青春。然而,你卻把年輕時的心動記得那麽清楚。也許曾經有一段時間,我為不能忘卻和舍棄從前而有過掙紮、痛苦,可你讓我明白了很多。我不為你的過去而嫉妒,也不為自己的過去而難過了,我想和你一樣,與那些心動和心痛妥協,任它們留在心底,但不拿出來緬懷。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是滿足的,我不能說全都是快樂,但你讓我的每一刻都收獲良多。我不敢說關于餘生的諾言,說出來也怕你不相信。我只希望這樣的日子,能夠有一天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