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何在風看着在自己面前毫不遲疑關上的房門。有那麽一剎那,他惱火得想用力敲開這扇門。
——可是,為什麽要那麽做?
沒有必要。
想清楚這一狀況,他慢慢轉身離開。離開這個他通宵等了一個晚上的地方。
其實何在風沒有理由喜歡林鈍的……好吧,實際上,何在風也沒理由讨厭林鈍——他當然不讨厭對方,要說喜歡的話,對方也勉強算是可以給予好感的人,但是,林鈍怎麽可能是和他何在風共度一生的人呢?
林鈍中學沒有畢業,而何在風留學歸來;林鈍沒有工作,何在風是跨國公司副總裁;林鈍沖動浮躁還很孩子氣,何在風有足夠的成熟穩重來處世。作為所謂富二代,何在風并不真的有什麽門戶之見,可是,他和林鈍之間的差距如此顯而易見,所以,當初林鈍大言不慚說要追他的時候,他真的很不屑。他可以不計較對方的種種條件和對方交往,但對方怎麽能這麽沒自知之明地認為兩人能相配?
他遲早會膩煩這個沒有共同語言的人。何在風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麽會答應那個一年的試驗。他不知道,為什麽一年的期限開始變得那麽奇怪……
為了防止林鈍會在一年之約到期後依舊纏着自己,何在風從頭到尾都使用了最冷淡的态度。拒絕不了的時候就盡量表現勉強和不情願,那麽做其實也算是為了林鈍,畢竟,林鈍照顧得他那麽好,他也希望找一種方式還對方人情。
可随着期限逼近,何在風開始産生莫名的焦躁。
有時候,何在風認為,自己是在焦急時間過得太慢,這一年的期限還沒到期,但更多時候,他惶恐地發現,自己強迫症般一直在考慮那天到來會怎樣。
在心底,他隐約覺得,或許到時候林鈍會賴着不走,這麽一來的話,他也沒必要逼着對方離開。他沒有給過任何承諾,林鈍要願意,那就留在他身邊。他沒必要特地去提期限,他不是那麽小氣計較的人。多留一會兒就多留一會兒。林鈍所付出的那些,他可以用錢,或者是其他東西來償還。
何在風都那麽計劃好了,這導致他時不時就思索,如果事情的發展和他想象的不一樣?
結果,好像真的就是不一樣。
林鈍顯然決定收手了。何在風能感覺出來,這讓他又重新調整了計劃。畢竟,他不可能和林鈍過一輩子,既然林鈍也想通了,那他們就那麽結束。他想得好好的。他覺得自己能那麽定。
然而,最後的日子,他卻一整天坐在家裏,時不時翻開手機。
就好像林鈍會打來電話或者發來消息似的……就好像他正等着對方的聯系似的。
聽到消息抵達的聲音時,何在風覺得自己的心髒就好像漏跳了一下,他第一時間起身去查看手機,接着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又刻意慢慢拿起手機,打開消息。
那是Andy發來的消息。
為了打發又一個“林鈍”,何在風之前就用自己和林鈍有一年之約拒絕了幾次三番纏上自己的Andy。他倒沒注意自己什麽時候透漏過具體日期,但Andy看來是知道了。
“要不要我來替你慶祝你重獲自由?”
林鈍在浪費自己最後的機會,而Andy把握住了。
何在風冷笑着回了同意Andy前來的消息。
林鈍要找到一個何在風太難了,但何在風随手就可以找到無數個林鈍。
和Andy一起倒在床上的時候,并沒有什麽愧疚不安,那是一種快意,為此何在風考慮自己也可以給Andy一年的時間。
他沒想到自己會在那時聽到門鈴聲。
這種時候,會來找他的人,從來只有林鈍。
這一認知幾乎讓何在風有些狼狽。他下意識拖延了一下,Andy卻在一邊得意着說幫他開門。
他當然不可能讓Andy躲起來。開玩笑,他有什麽可擔心林鈍察覺些什麽的?雖然這件事他做得的确不地道,但他有資本不地道。畢竟,如果他虧欠了林鈍,大不了就是同意讓林鈍繼續留在他的身邊。
打開門之前,何在風還挺有把握。
之後發生的事讓他忍不住一遍遍考慮,如果沒有出這檔子事,林鈍是不是來找自己想說不要結束的?所以才會特地留個手機在他的廚房?
在望着轉身離開的林鈍關上房門後,何在風就忍不住那麽想。
他把Andy也打發走了,以便更冷靜地思考。
最終,他決定去找林鈍。
當然,這只是因為他虧欠林鈍一句對不起。
何在風計劃好了——就好像之前的每一個計劃一樣,他決定向林鈍道歉,并且說明這這是個意外,自己之前從來沒有亂來過。僅此而已。
林鈍可以當着他的面果斷轉身離去,到時候他自然也會不帶猶豫地離開。
何在風在敲響林鈍的房門時,都是那麽想的。
他沒想到,林鈍沒有來開門。
一整個晚上,何在風一會兒在汽車裏等,一會兒擔心自己是不是看漏了,再來敲門。到淩晨的時候,忽然想到林鈍會不會想不開在房間裏自殺——他很清楚林鈍絕對不是這樣的人,但這個念頭讓他站在房門口,怎麽也沒有辦法離開。
他就站在那裏等着林鈍回來。
當看到林鈍的時候,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林鈍一定是為了報複他,和其他人上床去了。那麽想的時候,壓根沒想過,自己根本不在乎林鈍,林鈍又怎麽會用這個法子報複他?
他簡直失去理智,平時肯定不會說出口的話,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林鈍為此露出的鄙夷的态度好像一盆冷水澆在何在風的頭上。他稍稍冷靜下來。
他記起自己的計劃,說出原本要說的話。
結果,林鈍又用一句話勾起他所有的怒火……接着又是一句話讓他所有的脾氣都沒地方出。
再一次,林鈍是那個先轉身離開的。
何在風從來沒有那麽惱火。
……可是,林鈍就像他希望的那樣,不再纏着他了。
他應該滿意這個結果。
離開林鈍住處的時候,何在風一遍遍如此告訴自己。
到了第三天的時候,他把Andy帶回了自己的公寓。
何在風不得不承認,林鈍讓他有些不習慣自己身邊沒人了。但好在,林鈍又不是只有一個。
第七天的時候,何在風就和Andy分了。
再次見到林鈍的情況,并不在何在風的計劃內。
何在風不會否認,閑來無事的時候——甚至也許并不那麽空閑的時候,他總是不自覺想象着自己再次見到林鈍的情況。
當然,首先,他絕對不會主動見對方。他設想過林鈍忍不住來找自己,或者他們無意間遇到——最好的情況是,林鈍假裝他們是無意間遇到。
何在風想過很多類似的場景。
但盡管如此,這件事發生的時候,他依舊感覺到一種類似措手不及的緊張感,即便毫無來由。
這不是他常光顧的餐廳。
當和朋友們一起的何在風走進餐廳看到靠窗位置坐着的林鈍時,第一個閃過的念頭便是如此。加上林鈍根本不認識何在風任何朋友的條件,推導得出:林鈍沒有刻意安排此次見面。
何在風不喜歡這個結論。
更讓他不喜歡的是,林鈍此刻正在和一個年輕帥氣的男人共進晚餐。
“被他們中的哪個迷住了?”身邊的朋友的聲音打斷林在風的思緒。
相當了解何在風的性向的張欽打趣着問,顯然懷疑自己不夠了解何在風的風格:“這可不像平時從來不為美色所動的你啊?”
何在風這才意識到自己将目光停留在林鈍身上的時間過長了,他收回視線,轉頭瞥向好友。
不過開口前,另一邊的柳城已饒有興致接口:“我賭那個好像連睡覺都睡在健身房的。”
一經提醒,張欽恍然大悟般想起:“說起來,好像這兩年你的口味忽然變了,以前明明喜歡高瘦的、斯文的男人,如今每次出去玩,好不容易看到個帥哥都是一會兒評論這個不夠健美不夠性感,一會兒覺得那個死氣沉沉沒有活力。”
有一會兒,何在風說不出話來。
他從來沒留意過這樣的狀況,但一旦提及的話,難以否認,他對曾經會符合自己胃口的同性開始有不同的挑剔看法,而那标準竟是基于林鈍的。
……就好像那些人都不如林鈍似的……
目光不自覺再次落到正在遠處用餐的人身上。
那個人總是好像有說不完的話,為此何在風時常懷疑對方是有多想和自己說話。
——但此刻,林鈍興致高昂發表言論的對象卻是別人。
在察覺自己做了什麽前,他已經走到林鈍他們餐桌邊。
就好像才注意到,林鈍慢吞吞轉頭望向他,用最生疏的微笑:“真巧,你也到這裏用餐?”
“你朋友?”何在風熟悉這樣的會話場景。他友好微笑投去目光,想要表現自己對偶遇的标準流程态度。然而,問出這個問題的時機節奏依舊透漏出一絲急躁。
唯一讓何在風慶幸的是,林鈍并沒有注意到,他只是用生硬的語調回答:“是啊。看來你也和朋友來用餐,我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
“我并不介意耽誤一點時間讓你為我和你的朋友相互作個介紹。”何在風在心裏懷疑,為什麽要賴在桌邊,連他自己都覺得這樣的做法有些厚顏無恥。
顯然,林鈍更想不通他在做什麽。前者因為訝異微愣了一下,随即才冷下表情:“何先生,我們本身也不熟,我看沒什麽好介紹的。如果你不怕耽誤自己的時間,那也請不要耽誤我們的時間。”
何在風感受到內心燃起的怒火,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林鈍。林鈍是個擅于毒舌的人,但如此不動聲色的刻薄态度卻是何在風前所未見的。他想,一定是自己傷害林鈍太深,才導致對方性情變化,這時他稍稍平息了些情緒,只是,在如此不客氣的趕客說辭後,他再也沒法與對方好言相與。“林先生你真是交淺言深,如此直言不諱。抱歉我耽誤了你的時間。”他沒有再給林鈍任何反擊的機會,立即轉身離開。
何在風覺得自己一定是糊塗了。他完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麽。毫無疑問,他的朋友們就更吃驚了。
回到自己同伴的身邊,他們還沒落座,張欽就率先發難:“在風,剛才你那一副抓奸的模樣是怎麽回事?”
“你在說什麽,那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人。”何在風認真反駁,他不在乎別人信不信,他想說服的是自己。
林鈍當然是無關緊要的人,他唯一的特別之處就是他喜歡自己。可何在風又不缺人喜歡他。
……話雖如此,在終于被領到座位後,何在風還是下意識往林鈍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猜自己應該是看不慣這樣的狀況,這個據說死心塌地喜歡他的林鈍,居然沒幾天就已經和別的男人打得火熱。
何在風看着情緒似乎完全沒受影響,一臉神采飛揚與同伴聊天的對方,莫名冒出來的念頭是:只要他招一招手,林鈍一定會重新回到他身邊的。
只要他想,他可以讓林鈍答應和眼前這個男人再無瓜葛。
這個想法讓何在風的身體內部莫名一燙。
——而他的确想要讓林鈍和那個男人毫無瓜葛。
——那個居然膽敢伸手用拇指去蹭林鈍鼻子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