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林鈍敢保證他的鼻子上沒有沾到油漬,這不是說他吃相有多優雅,只是,他太了解好友的想法了。無奈擡頭望向剛才故意親昵替他擦拭了一下鼻尖的楊恩。“謝謝你,‘親愛的’。但是,我們沒必要演戲。”

不久之前特地前來打招呼的何在風,他的這一詭異行為對于林鈍來說,縱使有再多疑惑,也只能全然抛諸腦後。他承認此刻自己是強打精神繼續已經食之無味的晚餐,但好勝心讓他不願将任何一絲會被何在風左右情緒的端倪表露出來。與此同時,他也不希望他的好友因為意外遇到的人而刻意做出實際多此一舉的舉動。

可惜,楊恩的觀點和他截然不同:“‘親愛的’,人生如戲,而我們現在正有觀衆。”

“你以為何在風會關注我們這裏?”

“每個人都有虛榮心的,何在風看到你交了我那麽一個比他帥氣的男朋友之後,肯定心裏不是滋味。”

“我們犯不着特地讓他不是滋味。”

“這是為了你好。人的感情是有慣性的,喜歡一個人是這樣,讨厭一個人也是。所以,我們現在賣力去做那些讨人嫌的事,你的感情就會被愚弄,以為你讨厭何在風,堅持一段時間之後,你就會真的讨厭他到再也不喜歡他了。”

林鈍聽得目瞪口呆。他一直知道自己才是喜歡強詞奪理的那個人,沒想到,楊恩一本正經說起歪理來,殺傷力那麽大,林鈍明明察覺到對方的話語哪裏不對勁,可就是沒有辦法找出破綻來,好像真是那麽回事似的。

“既然你說得那麽有道理,讓我現在給你來個法式熱吻以娛樂觀衆吧。”實在反駁不了,他索性借機吓唬一下筆直的好友。

楊恩萬般無奈地點頭同意:“日後你最好記住我這天大的恩情。”

實際下不去口的林鈍悻悻瞪對方:“那是你沒見識過我的吻技,不然,別說我不欠你情,你還得倒找我幾塊錢。”

他的手機在這時響起。

那是一條消息,來自即便在通訊錄上删除,林鈍依舊可以倒背如流的號碼。握着手機,他快速思考了一下:如果不看這條消息,倒反而顯得自己好像很在意。

“告訴我,我現在的臉看起來既高冷又傲慢。”至少,林鈍如此期待着自己的臉部肌肉表現,他控制着速度慢條斯理拿起手機。

楊恩挺不屑他的那點出息:“你的臉永遠看起來像求主人扔飛盤的狗狗模樣。”

林鈍很想還擊一句機靈話,但他的注意力全然被手機上的消息給吸引。

/回來吧,我們可以繼續在一起。/

實在分不清更可笑的是這信息,還是看到這一信息自己立即心動的本能。林鈍決定試驗楊恩的歪理,他很快回複何在風的信息——

/Go fuck yourself./

只要他表現得很厭惡何在風,像他那麽笨的人,一定會被自己騙到的。

林鈍重新放下手機,努力揚起最自然燦爛的笑容:“所以,我們說到哪裏了?”

楊恩看着他的表情就像看着一個永遠幹不成大事的人,最終,前者同情地從口袋中拿出手機給林鈍發了一個兩塊錢的紅包。“行了,我允許你法式熱吻我了。”

林鈍不得不被逗笑:“你真以為你比何在風帥氣嗎?你看你瘦得連胸都是平的。”

“這是來自豐乳肥臀的人的歧視嗎?”

林鈍眨着眼睛目瞪口呆了好半天。他那麽有幽默感的人,對于好友的說笑都承受無能。

“……楊恩,你小學語文老師貴姓?”

總是在說笑時臉上也看不出多少端倪的人終于微微笑了一下,但很快,他的笑意收斂,用稍稍認真的态度:“說真的,如果何在風反悔想和你複合,你會怎麽做?”

“你怎麽知道?”林鈍下意識脫口,然後才來得及哀悼自己的智商,他一句話就把剛才何在風短信的內容劇透了個幹淨。

楊恩沒有再多說什麽:“希望你自己想清楚。”

說實話,林鈍覺得和何在風之間的關系已經沒有想清楚的餘地,他不明白剛才何在風的那條短信是怎麽回事——以何在風的風格,他不至于和朋友玩真心話大冒險的游戲,故意發一條騙人的消息,但不管怎麽說,林鈍發了罵人的回信,這件事應該說就徹底了結了。

同好友的晚餐結束後,林鈍成功控制住自己,在離開餐廳的時候沒有往何在風他們所在的餐桌看一眼,他與楊恩告別後獨自回家。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竟然在家門口,再一次看到了何在風的身影。

即便那是林鈍強求來的“交往”,在他們曾經這麽“交往”的一年裏,何在風也從來沒有一次來過林鈍的住處。倒沒想到,最近這兩周,何在風平均一周來一次,比大姨媽還勤快。

林鈍冷冷瞥向明知自己看見他只會不痛快卻還是若無其事出現的對方。“不管你家裏丢了什麽,都不是我拿的,你可以去問問其他那些情人。”

何在風一點不介意林鈍譏諷的語調,他不動聲色開口:“林鈍,我知道你在生氣,我希望你能在生完氣之後心平氣和地想一下我的提議。”

“閃開,你擋住我開門了。”

何在風側過身子,讓出足夠林鈍開鎖的位置。他低頭看着林鈍将鑰匙插入鎖眼,突如其來地問:“你能給我你家的鑰匙嗎?”

林鈍頓時哭笑不得:“你是瘋了嗎?”

何在風不以為意地說下去:“所以,你拒絕了我想要鑰匙的請求,就像曾經我拒絕過你。我們在這一條上扯平了,你有沒有消氣一些?”

林鈍從來沒發現何在風竟然有如此神邏輯。他都不知道能怎麽回答對方。“我消氣了又怎樣?”他都被氣糊塗了,以至于忘記自己原本并沒有生氣這回事,“何在風,你究竟想怎麽樣?要找人睡,你還怕找不到其他人嗎?我煮的飯你又不喜歡吃,其他人還有當大廚的。現在你纏着我究竟圖什麽?”

何在風忽然伸手,他輕撫過林鈍的臉頰,擡起他的下巴。“因為你不是其他人。”說着,微微附身湊近。

這是林鈍從來沒有在何在風這兒遭遇過的待遇,不要說如此柔情的動作,在過去整整一年的交往裏,何在風從來都沒有主動親吻過林鈍一次,而此刻,他竟然下了血本,用仿佛深情的眼神凝視林鈍,并低頭輕輕捕獲林鈍的雙唇。

過于震驚導致林鈍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當事人如此堅稱,他絕對不會承認自己舍不得推開這個期待已久的吻。但話又說回來,一件求之不得的東西被得到,往往會發現那原來沒有想象中那麽美好。

“你的吻技也不過如此。”林鈍在他們的吻告一段落後說。

他曾以為何在風的回吻太敷衍,現在看來,應該也有一部分原因基于對方水平有限。大概,擅于“應酬”并經驗豐富的人,所有的技能點都加在了更務實的愛情動作環節。

不想再和對方糾纏不清,林鈍走進房間,準備把門口的人關在門外。然而,快要合上的房門被何在風的手阻停。

林鈍不可思議地瞪向對方:“你究竟還是不是何在風?在我門口耍流氓是怎麽回事?”

“你應該允許我這麽纏着你,當初,你自己不也是那麽做的?”何在風說。

林鈍差點沒急得跳起來,“當初我有那麽不要臉嗎?”羞恥、惱火、冤屈還有懊悔讓他快要引發暴力沖動,“別說得那麽難聽,我不過就是多約了你幾次!”

最怄的是,何在風那時的回應暧昧不明。如果一開始何在風就明确拒絕的話,林鈍根本就不會浪費那麽多心血和精力。然而,只要約個三四次,何在風就會答應一次約會,這種多少給了林鈍一些希望的釣魚方式導致林鈍一直以為自己是有機會的。的确,他比一般人要厚臉皮,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幸福可以付出更多的拼了命的努力,但如果何在風能給出自己的态度,林鈍也不至于盯着對方不放。再說了,當時他所做的,都是盡可能讨好對方的行為,如今何在風做的,則都是讨他嫌的事。

“我幫你修過你家的防盜系統,給你煮過湯,翻遍一個公園給你找你的移動硬盤,還為你恢複資料。我管這叫追你,如果你認為那是纏着你,你倒是用這種方式纏我啊。站在我家門口不讓我關門是想怎樣?”林鈍已經在考慮直接用力甩上門對方是不是會放手的可能性。原本,他不是那麽沒有耐心的人,只是,想要用來攻擊對方的臺詞在說出口的時候,反而心酸了自己的情緒,這讓他在這一刻一點也不想面對自己付出了那麽多情感的人。

可惜,何在風還是沒有放過他。

“其他的我們先暫時放在一邊,曾經,我同意了來自你的我們試着交往一年的提議,如今,你能不能也同意給我一年的時間?”何在風另辟蹊徑。

林鈍瞪大眼睛,他花了一會兒的時間才能稍稍冷靜:“你同意我的提議是因為你冷血無情,不在乎給人虛假的希望。但我不是這樣的人,我再不濟,也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我不會對你做這種事。”

這一次,何在風沉默良久。

“的确,當初我同意你的提議時,已經決定一年後和你分手。”他看起來似乎早已知道這件事,又似乎才剛發現,好一會兒的思考,只是得出那麽一個早已擺在眼前的結論。

“現在,你能放手了嗎?”林鈍問。

何在風沒有動:“所以,這不是我應得的嗎?你可以打定主意在一年後甩了我,然後,也給我一年的時間——就把這當做是你的報複。”

林鈍為對方理直氣壯給出如此喪心病狂建議而怔仲久久。

然後,他懷疑自己真的腦子壞了。“行,就那麽決定。”他說,分不清這是不是報複。大致上,他覺得這是個以毒攻毒的好辦法,想要淡忘對一個人的情感,讓那個人随時在自己身邊做各種惹人煩的事情應該是個好辦法。

……可他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因為對方的存在感到厭煩,還是恰恰相反?

林鈍考慮着反悔的選項,可已經晚了。何在風在他的回答後立即推開了房門走進房間。

快趕上吉尼斯紀錄了,短短幾分鐘的時間裏,何在風再一次主動吻住林鈍。

和剛才蜻蜓點水的親吻不同,這一次何在風的吻更有一種掠奪的意味,那是最灼熱的攻勢,輕易讓□□沸騰。林鈍只能責怪自己禁欲太久,他的身體被原始的欲望輕易征服,每一個細胞都叫嚣着想要更多。

使用最後一絲神智,林鈍推開身前的人。“你先去洗澡。”

這是個緩兵之計,林鈍希望找到足夠的時間來奪回自己身體的控制權。

何在風有不同意見:“我們先去床上。”

這倒提醒了林鈍:“既然我們講求公平的抵償過去一年,那麽,你不允許我不洗澡就爬上你的床,我相信,你也沒有權利不洗澡上我的床。”

何在風眼中的欲望終于稍稍消退,他默默注視林鈍片刻,選擇妥協:“好吧,我先去洗澡。”

林鈍在不速之客終于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後,終于找到機會疲倦地癱坐到沙發上。對于眼下荒唐的狀況,他覺得簡直好像在做夢。

首先,何在風不知道抽什麽風,好像一定得上了他才甘心。其次,他自己不知道抽什麽風,明明決定了遠離對方,卻莫名答應下那麽奇怪的提案……等等……

一個模糊的念頭在林鈍的腦海閃過,他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某件事情……倒帶想一下:何在風不知道抽什麽風,好像一定得上了他才甘心——忽然靈光閃現,林鈍差點在這詭谲的局面中笑出聲來。

但是,道理的确那麽回事。如果何在風要林鈍償還過去一年,那麽,他們就該把過去一年的事都反着來一遍。何在風必須洗澡是其中之一,而何在風必須做下面的那個也是其中之一。

……呃,為什麽他想的那麽認真?難道他真的打算和何在風上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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