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林鈍沒想到自己晚到餐廳兩分鐘會發生這種事。
大概就在一分鐘前,他還在擔心殷一沐會提前返回自己房間,然後察覺自己的非法潛入行為。
說起來,這是林鈍作為一個安分守己的好市民,偶爾還是能豁得出去的一點小冒險。為了調查神秘的殷一沐,林鈍故意挑了對方在用餐的時間,然後潛入了郵輪客房管理系統,把自己的門卡和殷一沐的門卡設置進行了臨時調換,後者讓他順利用自己的房卡打開了殷一沐房間的房門。當然,他是安分守己的好市民,不會真的做出過分的竊取他人隐私的事來,所以,林鈍并沒打算把對方的房間翻個底朝天——他對殷一沐還是有一定好感的,覺得這個人即便有秘密,也不是什麽罪大惡極的壞人,所以,真的不小心翻出證明對方是變态的私人物品反而會讓他覺得愧疚。他的目标是對方的電腦。此番潛入,時間關系,他是想得到對方筆記本的物理地址——擅長黑客行為的好市民對于黑客行為覺得挺沒罪惡感的。
這次的行動進行得頗為順利,從事IT行業的殷一沐自然帶了筆記本上船,時間關系,林鈍在确認地址後立即離開了對方的房間來到約定好的餐廳。當時他沒想到自己一進門就看到被架開的兩個男人。
林鈍隐約覺得這兩個人大家應該和他多少有些關系,但他依舊覺得不可思議。殷一沐這個人林鈍不熟,難說對方什麽性格,但何在風絕對不是會用拳頭說話的人。即便殷一沐先動手,照理何在風也不會還手的……話又說會倆,也許何在風的确最初沒還手,所以他才被打得那麽慘。
林鈍注意到殷一沐看起來好好的,與此同時何在風卻眼眶淤青,下巴更腫得厲害。
遲疑好半天,最終林鈍沒上前查看着兩個被請離了餐廳的人。這兩人應該是用過午餐了,但他還沒有。一個上午的運動讓林鈍饑腸辘辘,他點了好幾份甜點,高效先填飽肚子。接下來,他考慮了一下自己的選擇。畢竟,他與何在風或者殷一沐都沒有好到可以為對方行為道歉的關系,所以,打架的事他最好置身事外。不過,基于朋友的道理,也許他應該探望一下兩人……中的一個——因為他沒有□□術。至于看誰,林鈍毫不猶豫選擇了何在風。殷一沐是打人的人,何在風是被打的人,林鈍那麽聰明,當然猜得出誰比較可憐。而恰好他和何在風是一個房間,如果對方不領情——男人打架總是不肯認輸的——那到時候林鈍就順便午睡去算了。剛才吃得太飽正好有些犯困。
解題完成,林鈍回到自己房間,用已經恢複的房卡開門。
在打開的門後,他看到的不僅是何在風,還有Andy。這兩個人氣氛微妙地相對而坐,有一刻林鈍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壞了兩人的好事。
大概是林鈍的目光太露骨,Andy以令人詫異的好心說明:“我來是想幫在風上藥。他不肯,你放心。”
林鈍想說他才沒什麽放心不放心的心路歷程,但更多的想法是:這解釋不了為什麽Andy坐在這兒。如果是林鈍的話,何在風一定會在拒絕了林鈍幫忙上藥的好心後,直接把人趕走。林鈍告訴自己這絕對不是吃醋,只是,這種差別對待讓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忍住氣,林鈍轉移話題,他轉向何在風:“說起來,你和殷一沐是怎麽回事?”
何在風輕松給出正确答案:“打架。”
“……你還能說得更簡單一點嗎?”
“不能了。”
林鈍算是見識到何在風有多“風趣”有多惱人了。“不想說就算了。”他糟心地說,決定不理對方,直接午睡。“Andy,你想在這兒打發時間的話,我去你房間睡覺吧?”
Andy挺樂意的模樣,不過在這之前,何在風已率先開口:“Andy,你能先回去嗎?我有正事和林鈍談。”
如果是他的話,絕對不會被禮貌地提問“你能先回去嗎”——林鈍發現自己的思路走入了死胡同,他努力甩開這些無聊至極的想法。
聽了何在風的話,Andy配合地站起身來告辭。大概是林鈍的臉色實在好看不到哪裏去,他半說笑半認真地留下一句“你們可別打架了”。
林鈍默默看着Andy走出房間,他打起精神準備應付何在風所謂的“正事”,然後,就聽對方說——
“之前用錯誤的态度來對待你是我這輩子唯一後悔的事情,我不想再犯錯,所以才會用至少禮貌的方式來面對Andy。”
林鈍琢磨了好半天這件“正事”。事實上,他能理解何在風在解釋什麽,理解不了的是,何在風為什麽解釋,他又是怎麽看出自己在想這種蠢得要命的事情的?
“你的傷到底要不要上藥?”最終,生硬地轉移話題。
何在風不以為意地跟上林鈍跳躍的思路:“要,但有些地方我夠不到。”
林鈍看了眼不知道哪兒來的傷藥:“你先去洗澡,免得我幫你上好藥一洗澡就把我的勞動果實給洗掉了。”
何在風聽話地去了浴室。林鈍在自己的床邊坐下。他花了一點時間研究那些傷藥該怎麽用,讓他失望的,其中沒有一款是噴霧劑。真相只有一個。
等何在風走出浴室的時候,林鈍肯定開口:“這些藥都是Andy問船上工作人員要來的吧?”
何在風立即聽懂:“因為這些藥都是外敷并需要揉搓開的吧?”
……這究竟是不是他思想太不純潔的關系?為什麽何在風的用詞聽起來那麽奇怪?林鈍默默琢磨。
何在風繼續說下去:“這倒不能冤枉Andy,是我要來的。”
林鈍訝異地想了下:“你有想過如果我不願意幫忙嗎?”
“那就說明我自作自受,沒藥上也活該。”
何在風那麽會說話,不管他媽媽知不知道,反正林鈍是不知道的。後者被前者說得啞口無言,好一會兒後只能拿起藥膏。“先把你的臉給我,這個是可以塗在臉上的。”
聞言何在風在林鈍身邊的床沿邊坐下。不管怎麽說,臉是沒有辦法拿來拿去的,所以,他整個人都靠近向林鈍,目光直直落在林鈍的眼睛上。
暧昧的距離,暧昧的氣氛。
林鈍下意識沒話找話:“其實我覺得你挺活該的,打不過人家幹嘛還打。”
何在風意外地挑了下眉,“我還以為你是那種打不過也一定要打的人。”顯然沒想到林鈍這種個性居然是“打不過逃”派的。
“我又不是少年漫畫裏那種即便知道自己會死,也一定要奔赴戰場的人。”
“可我很難想象你會逃。”
“我當然不會逃。”林鈍擅長放大話,“因為這世上沒有我打不過的人。”
“那你得多孤陋寡聞啊?”
“怎麽說話的?還要不要你的臉了?”林鈍稍稍加重了下揉擦對方眼眶的動作。他在這時候忽然意識到,即便後背的傷很難自己上藥,但誰的手能短到夠不着自己的臉呢?為什麽他會幫何在風的臉擦藥……可話說回來,現在忽然說讓對方自己折騰臉,不就是在說剛才自己犯傻了?
林鈍只能繼續工作。因為表示威脅的加重力度,何在風吃痛皺了下眉,這讓林鈍又本能小心放輕了動作。“以後打不過別人的時候,抱着頭護住臉才是最實用的格鬥技巧。”
“原來你那麽厲害,就是有這絕招啊。”
“胡說什麽,我都是讓人抱頭鼠竄的,不信的話,現在我就可以給你演繹一個。”林鈍龇着牙舉起拳頭。他演技就是那麽精湛,并不是真的生氣被诋毀。說實話,這會兒他還挺開心的。他猜這是因為何在風的臉慘不忍睹的關系。
面對恐吓的何在風輕聲笑了下。“如果是你打我的話,我不會逃,不會還手,連抱着頭都不抱。”
“怎麽?以為我拳頭是吃素的?”
“不是,只是擔心那樣的話,你打得不盡興。”
林鈍又被說得吭不了聲了。他把藥膏抹到對方腫得厲害的下巴,随便哼哼了聲表示自己沒有被糖衣炮彈擊中。
何在風帶着笑意的臉孔一點點凝重起來。“別太相信殷一沐了,林鈍。”忽然飛來一筆。
林鈍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他是沒覺得殷一沐是壞人,但正認為殷一沐有問題,何在風就忽然那麽說,擱網游裏,何在風的行為不就是一個NPC模式?
林鈍很擅長和NPC對話。畢竟,他是制作游戲的人。
“為什麽不能相信殷一沐,他有什麽疑點嗎?”
何在風遲疑了一下,他的神情閃過莫名不安。林鈍猜測或許對方在擔心自己認為他故意離間,但不管怎麽說,最終何在風還是選擇開口:“他的手機裏有你至少兩年前的照片。”
林鈍思考了一下,僅憑這一條件,更可能的情況是:“那或許不是我的照片,我和他以前的朋友長得很像,所以他忍不住接近我。”
“照片裏的人,和兩年前的你發型一樣。正常審美的人不會留那麽個發型。”
“……都兩年時間過去了,你還不能放過我當年的發型嗎?”
“即便一輩子的時間過去,我也不會忘記兩年前第一次遇見你的情景。”
林鈍說不出什麽滋味地望向眼前近在咫尺的臉孔。
最近何在風就跟開了個偶像劇外挂的男主角似的,甜言蜜語什麽的随時随地脫口就來。事實上,林鈍不是那種會被花言巧語哄騙的人。但同樣道理,何在風也絕對不是口吐蓮花的類型。這并不是說何在風不開竅,只是,這個人不屑裝腔作勢,與其說是出于誠實,不如說出于骨氣,他從來不會巧言令色。所以,當他開口說些什麽,無論聽起來有多肉麻,那至少實事求是。于是,這是林鈍沒有辦法一笑置之的原因。
曾經,林鈍因為對方關燈,或者烈日下等候着要賠一塊電子表之類,這樣一些無關人與人情感的事情而輕易被打動,現在,何在風卻用了那些有關與林鈍情感的事情來打動他,這殺傷力不可謂不大。
林鈍忍不住想到之前何在風與殷一沐打架的事。比起甜言蜜語,何在風更不是一個會使用暴力手段以及公衆場合有失顏面的人,可剛才,他居然真的在一家高級餐廳與人動手。
從何在風的說辭聽來,打架的事因為真的與他有關。估計是何在風懷疑殷一沐接近林鈍動機不純,兩人一言不合,便用上了武力。
林鈍猶豫後忍不住問:“你和殷一沐,誰先動手的?”
何在風頓了頓:“我。”
只有失控的何在風才可能主動動手,但林鈍曾以為這世上沒有什麽事能夠令何在風失控……
林鈍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或許在他下意識湊近何在風的時候,什麽也沒有想——所以他才會吻上去。他親吻着對方帶着藥膏味的眼眶的淤青。作為一個有血性的男人,他總覺得何在風太不溫不火,在他最想與何在風在一起的時候,仍不免遺憾地那麽想。
但原來何在風也會打架的。而且不管是不是為了他,至少,那是因為他。
所以,當何在風回吻住林鈍雙唇,并把他往床上按的時候,林鈍沒有拒絕。
“希望你帶了套子什麽的。”
面對林鈍的說辭,何在風就好像在确定這是不是圈套地小心琢磨了一下,最終決定承認自己上船前就居心叵測地在打林鈍主意。“我帶了。”
林鈍很滿意對方周到的準備,不過,他挺不滿意對方忽然停頓下來的動作。他瞥了眼也不知道在等他說什麽做什麽的對方:“所以現在,你是想上藥,還是想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