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非常扪心問
周末的時候青山戒毒所來了一個裝修隊,要把倉庫整修一遍。倉庫裏堆了些體育器械和雜物,薛晴叫了一些戒毒人員幫着他把倉庫搬空。
中午的時候大夥兒都吃飯去了,倉庫裏的東西還剩下一堆,薛晴對祁華道:“你去吃飯吧,這點我來搬就行了。”
“沒關系,要不了多久。”
祁華搬起一臺舊的電視機到外面去,薛晴提醒道:“诶小心門啊,那個門有問題,容易卡死,你別一會兒把我關在裏面了。”
兩個人很快就快搬完了,倉庫裏熱烘烘的,就一個排氣扇,空氣特別悶熱。薛晴滿頭大汗,擡頭看門邊的一個鐵架子上還有一個紙箱子,走過去踮起腳想把它搬下來。
結果箱子掉下來薛晴沒接穩,把架子撞了一下,鐵架子整個向後倒,撞在了半開的鐵門上,“哐當”一聲,鐵門砸了下來,揚起一陣灰塵。
薛晴愣了幾秒,放下箱子:“糟了,這動靜肯定卡死了。”
薛晴走過去擡了擡,鐵門果然紋絲不動,薛晴肚子本來就餓,還要想辦法把這個門打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操,這種破地方還要整修?直接炸了還省事一點兒。”
祁華走過來:“你給他們打電話。”
薛晴伸手進口袋裏摸手機,摸了半天沒摸到,他突然一頓,露出了一個有些尴尬的笑容:“我好像扔辦公桌上了。”
“……”
看祁華一臉無語,薛晴轉身使勁兒拍了拍門,大聲吼道:“喂!!外面有人沒有?!喂!!”
這個時間點大家應該都在食堂搶飯,看薛晴拍了半天于事無補,祁華道:“算了,我們等等吧。”
薛晴挺不好意思的,明明是他找祁華幫忙,反倒害得他不得不和自己一起關在這悶熱又髒兮兮的地方。
薛晴找了個幹淨的地方坐了下來,祁華則在地上裝滿了雜物的紙箱子裏面無聊地翻找了起來。裏面裝了各種各樣的東西,破爛的手機,色情刊物,香煙,注射用的針管,還有一把彈簧刀。
祁華把刀片彈出來看了看,刀刃看上去還挺鋒利,亮亮的刃面上有許許多多的交叉着的刮痕。薛晴見祁華拿着那把小刀,道:“這都是從那些人身上搜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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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是誰的?”
“那麽久了我哪記得。”
祁華把刀片收回去,扔進了紙箱子裏。
漸漸的,兩人渾身都汗濕了。大中午的本來就挺熱,這裏面更像個蒸籠似的,汗水順着頭發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薛晴拿着那本黃色雜志使勁兒扇風,可四面八方傳來的熱氣讓他腦袋都發暈了,他看了看祁華,他也是熱得不得了,脖子上全是汗。
薛晴覺得越來越熱了,他幹脆把自己上衣脫了,皮膚上挂着的全是晶晶亮亮的汗珠。薛晴呼着氣對祁華道:“把衣服脫了吧,別中暑。”
祁華沉默地把上衣脫了。
薛晴看着他,祁華的頭發被汗水沾得碎碎的,胸口上的汗水劃過那顆圓圓的凸起,再留過小腹劃下去。薛晴的視線忽地停留在了祁華的嘴唇上,汗水沾在上面,昏暗的視線中顯得那抿在一起的薄唇有幾分飽滿。
薛晴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他覺得自己仿佛在什麽時候嘗過那雙嘴唇的滋味。
薛晴覺得自己有病,怎麽突然會有這種感覺?前不久夢到祁華的事兒他都還沒完全原諒自己。
也許是熱氣讓薛晴的大腦比平時運轉得都快,他慢慢地就想起來了,自己喝醉那天晚上,祁華送他回房間之後,他趁着醉意似乎做了什麽不太好的事情。
薛晴思緒一停滞。
薛晴完全是事後型的,什麽事兒都後知後覺地才發現。他記得自己明明是問過祁華的,他還一聲不吭。
薛晴突然站起來,朝着祁華走去。祁華發現薛晴過來了,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坐着沒動。薛晴站在祁華跟前,俯身靠近,手臂撐在祁華的側腰邊上,輕輕地擦碰着祁華裸露的皮膚。
祁華往後移了一下:“怎麽了?”
薛晴盯着祁華淡然的表情,這家夥幾乎每時每刻都是這副表情。身為男人的祁華不把這件事當回事兒明明應該很正常的,但薛晴卻感覺十分不悅:“你騙我。”
祁華一瞬間還以為自己的身份被薛晴給發現了,不過他一想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便接話道:“我騙你什麽了?”
薛晴:“我那天喝醉了晚上是不是把你親了?”
祁華不知道為什麽薛晴還要提起這件事兒,既然他都問起了那代表他也想起來了,祁華也坦白:“嗯。”
“那你為什麽不和我說啊?像我委屈你吃你豆腐一樣。”
“我沒這麽想,我知道你喝醉了。”
“如果我說我沒醉呢?”
薛晴當然知道自己醉了,不過他就想這麽問問看。祁華看着他沒說話,似乎是在思考着薛晴這話的意思。
片刻後祁華擡着的眼睛垂了下來,看向了別處的地面:“你喝醉了。”
薛晴沉默了一陣,松開手坐在了一邊,心裏頗為不爽:“你說得對,對不起。”
“沒什麽。”
薛晴轉過頭看着他,挑着眉:“你不覺得惡心嗎?”
祁華看着他,簡單道:“還好。”
“還好?那還是有點兒惡心咯?”
“……你這麽計較幹嘛?”
說實話祁華還真的覺得這不是多大的事兒,他被施睿親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薛晴撇撇嘴,哼道:“我怕你不待見我。”
“不待見你你早就發現了。”
薛晴看着祁華的脊背,視線落在肩胛骨下面那條傷口上。他下意識地伸手摸了一下,祁華轉過頭望着他,眼神有些疑惑。
薛晴尴尬地放下手:“這個傷是怎麽弄的?”
實話是不可能說的,祁華随口道:“搶劫。”
薛晴沒再說話,心想就算他倆合夥騙自己是搶劫,那又怎麽樣呢?關他什麽事兒?
悶熱的環境弄得薛晴渾身不舒服,眼睛都好像快被汗水給糊住了。薛晴慢慢地感覺四肢有些無力,頭腦發昏了,估計自己是有些中暑了。
看薛晴臉色不太好,祁華問:“你是不是中暑了?”
薛晴揉着腦袋:“可能有點兒。”
祁華四處看了看,撿起地上的雜志,擡手幫薛晴扇風。雖然這點風根本杯水車薪,但至少也能降點熱度。
薛晴一愣,覺得很不好意思,自己一個大男人還要別人扇風,他抓住祁華的手:“算了算了,我還不至于。”
“中暑的話現在又沒人來,就麻煩了。”
祁華是經常在外面出任務,早就熱習慣了,倒是薛晴基本上都呆在戒毒所裏,沒怎麽曬過。
祁華說完接着幫他扇,那陣風擦過薛晴的耳朵,沒讓他覺得涼快,反而讓他覺得更火燥了。祁華平時對人都挺保持距離的,偶爾小小的關系就能把薛晴感動成這樣,他覺得自己太沒出息了。
薛晴悶聲道:“你挺會關心人的啊。”
“……”
“我就好奇了你怎麽沒女朋友啊?”
祁華的工作那麽忙又很危險,長得再帥要找女朋友很難,要麽就找一個局的,可他們局妹子很少。祁華家裏條件也挺普通的,他一直覺得愧疚,沒什麽時間回老家看看父母,更不要說還來一個整天吵着要他陪的女友了。
不過這事自己爸媽也挺急的,不過急也沒用。
祁華答道:“我吸毒。”
薛晴一愣,對啊,他一站祁華面前就總忘記這檔子事兒。吸毒的後遺症不少,估計确實沒有女人會想要。
不過薛晴還是道:“總有人不會嫌棄你啦,你看我就不嫌棄你。”
祁華:“你是管教,這不一樣。”
薛晴輕聲道:“……哦,是嗎……”
祁華一愣,瞟了薛晴的側臉一眼。
話音剛落,鐵門就被人敲了起來,陳小川的吼聲從外面傳來:“頭兒!!頭兒?!你是不是和祁華在裏面?!”
薛晴一下站起來,吼道:“我在我在!祁華也在!快開門!!我都快烤熟了!!”
陳小川叫修理工人去了,在門外大聲數落:“電話也落桌上還把門鎖了,還連累人家祁華,頭兒你說你幹什麽事兒吧!!”
“你還兇我?又不是我願意的?”
幾分鐘後修理工來了,整了十幾分鐘總算是弄開了,薛晴和祁華穿好衣服走出去,頓時感覺比起裏面那個蒸籠,外面的太陽都涼快多了。
晚上薛晴在祁華他們寝室宣布這個月的輪值清潔祁華都不做了,引來一片不滿。老郭不服氣地道:“憑啥啊?憑啥啊?”
薛晴笑道:“就憑只有他一個人留下來幫我,你們跑得比誰都快。”
“到飯點當然要吃飯啦!”
“那你們也來試試大熱天的被關在那個蒸籠裏?”
“免費蒸桑拿啊!”
“別嚷嚷了,我說什麽就是什麽。”
薛晴宣布完就走了,祁華登時被底下一群人吵着說不公平,薛管教偏心。祁華有些無奈,他可沒有叫薛晴這麽做,現在弄得他還有些尴尬。
第二天祁華偶然在食堂遇見施睿,施睿拉住祁華坐在了一個角落裏,對他道:“對了,我之前忘了跟你說,我不知道薛晴是怎麽發現你背上的傷的,反正他向我問起了,我看他有點兒懷疑你,你得小心點。”
祁華一聽就覺得糟了:“他問了你?你怎麽不早說?昨天中午他也問了我。”
施睿也懵了:“操不是吧?那不是穿幫了?你答的什麽?”
“搶劫。”
施睿瞪着他,最後長出了一口氣:“看來我倆挺默契的,編都能編到一塊兒去。”
祁華也放了點心,無奈道:“他下次再問你關于我的什麽你一定要提前告訴我。”
施睿托着腮幫子,神情頗為不滿:“我就不明白了,我都告訴他了,他還問你幹嘛?擺明了不信我。”
祁華也不知道,看來薛晴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心細。施睿盯着祁華看了一陣,眼神有些變味兒了:“我說祁華,薛晴真是在意你在意得不得了啊。”
“……”
“別跟我說你沒發現啊,他來我辦公室除了你基本上沒別的話題。”
祁華并不太想繼續這個問題,于是他道:“趙宇那邊有消息沒有?”
“暫時沒有,孫玉海那人有兩把刷子。”
祁華點點頭,低頭吃着碗裏的飯菜。施睿打了一盤青椒肉絲,他夾起一條肉絲,伸到祁華嘴巴前,他以前高中還喜歡祁華時經常這麽幹。
薛晴正好端着盤子從角落裏走出來,一轉頭偶然就看見了施睿喂祁華吃東西的情景,他頓了一頓,心裏莫名冒火,冷哼一聲走了。
就因為在食堂看見了施睿和祁華兩個人膩歪,薛晴整整一個晚上心情都不爽。他不知道自己在生哪門子的氣,施睿和祁華關系好他又不是不知道。
不過兩個大男人之間喂東西吃還是有點兒奇怪吧?薛晴又想到施睿剛來那陣自己進他辦公室都可以看到他挂在祁華身上,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了。
那兩人到底什麽關系啊?
薛晴把腿搭在辦公桌上,揉了揉頭發,煩躁得不得了:“……媽的關我屁事!”
推門進來的陳小川正好聽到這話,問:“誰又惹你啦?”
“別來煩我。”
“看這火氣大的,你前陣子還噴鼻血呢,吃點黃連上清丸吧。”
薛晴想到自己流鼻血那事兒,覺得更氣了,他覺得自己腦子裏有一根筋始終沒有繞過來,弄得他整個人都不舒服。
薛晴的鞋後跟敲在辦公桌上,咚咚咚地聽得陳小川頭都大了,他瞪着他:“頭兒,我說你不爽誰現在就出去揍他一頓成不?你今年已經換了三張桌子了,下次你自己跟所長報銷去。”
薛晴沉着臉:“我煩啊。”
“煩你去打他啊?你踢桌子有鳥用?到底是誰嘛,我幫你教訓教訓。”
“沒人。”
陳小川翻了個白眼,不想管他了,自己的上司就這副德性。陳小川走了以後,薛晴洗了個澡躺在了床上,盯着天花板發呆。
他到底為什麽看見施睿喂祁華吃飯就那麽憋火?他那天喝醉了到底為什麽要親他?為什麽他要做那種夢?為什麽有些人獻殷勤薛晴眼皮都不擡一下,祁華幫他做的一件小事他就感動?
薛晴意識到,因為祁華,自己的一切都好像變得不可理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