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成婚
冬月十五,宜嫁娶,忌動土。
梅輕寒坐在四處透着喜慶的房間中,心中卻沒有半分喜悅。今日是他成親的日子,精心布置,透出奢華的洞房內一片吉祥的紅色,繡着蓮花鴛鴦的棉被,粗長的紅燭,卻沒讓梅輕寒有絲毫喜慶的感覺。
在懿獻百姓看來,這是無可挑剔的一門姻緣,左相家的蓮兒與安王祁澈,怎麽看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一雙。
梅輕寒記得父親說過,人生不過平淡,平淡不過賞花詠月,合家歡睦。朝堂好比汪洋之海,身在其中,也不過在其位,謀其職,不如平淡一生。但是,父親一生始終沒能放下黎明百姓。
深知自己固執的性格不适合朝堂,梅輕寒便默默無聞,安安穩穩的讀聖賢書,學琴棋書畫。可最後還是抵不過左相公子的身份,要卷入權位紛争。
然而最悲哀的,莫過于,想平淡,卻要進帝王家,還是屈居其中的籌碼,自己嫁給祁澈,就是對抗右相的籌碼。
安王是當今皇上唯一的弟弟,極得信任,又是懿獻鼎鼎大名的戰神,得百姓愛戴,無論女子還是蓮兒,擦亮了眼睛盼着能嫁與安王這樣的男人。
自天神造世,這片土地不斷紛仗中,算是勉為其難安定了幾百年。在這片土地,除了女子和男子,還有蓮兒。蓮兒初時在各國皆受歧視,世人認為蓮兒是怪物,身為男子,卻可受孕生子,生的又千般妖嬈,人們都說其是狐貍所化,害人性命。
戰亂時代,一名蓮兒為國立下了功勞,受到了明君的封賞,世人對蓮兒的看法才漸漸由抵觸變為接受。如今,各國均接受了蓮兒,蓮兒逐步也能入仕。只是,女子不能接受同樣可以生子的蓮兒做自己的丈夫,雖未曾有規定,蓮兒只嫁不娶的習俗便成了型。
蓮兒的身體較男子要纖細一些,比女子又要強壯,只是韌性沒有女子好,很多蓮兒受孕産子十分危險,一成的蓮兒終身也未産下一兒半女,或者蓮兒。;
梅輕寒以前并不在意自己身為蓮兒,甚至很欣喜自己是一個蓮兒,在家有爹爹,父親和兄長的疼愛,又不需要和女子一般,學習刺繡裁衣,遵守婦德。如今,梅輕寒又無比痛恨自己身為蓮兒。如若不是這樣,想要約制右相,又何止與安王成親這一個方法。
如今天下為三國一氏所占據,懿獻是大國,立居南方富饒之地,卻腹背受敵,北有鮮于氏虎視眈眈,西有天啓王朝戰亂不斷,唯有東邊的長生王朝與懿獻交好。
每隔一段時間,懿獻的邊境便不得安寧,安王自兄長登基便随過世的老将軍征戰,多年來,戰功顯赫,未曾戰敗。在懿獻百姓的心中,有安王的地方,便沒有敗仗,沒有無辜殺戮。
祁澈十三歲,便封為安王,十四歲便上陣殺敵,與自己的兄長不知歷經多少噩夢,才終于有了一襲安生之地。對祁澈和祁淵,平淡是南柯一夢,想都不能想。從為了活命,到為了黎民蒼生,早已把生殺當做手段。
剛剛換了新皇,不甚安定的懿獻,猶如誘人的美食,天啓和鮮于想着分一杯羹,奸臣也想着分一杯。自祁淵繼位,十年不到的時間,右相培養了堅固的勢力,又與天啓和鮮于狼狽為奸,想分了懿獻這塊肥肉,互利互惠。
懿獻百姓過得一年不如一年,腹背受敵,邊境土地貧瘠的地方已是民不聊生。百姓日日盼着能鏟除奸佞,安邦定國。
梅輕寒錯不在是左相家中的蓮兒,也非在家中不得寵,相反,梅輕寒在家中極得左相的寵愛。左相一直很喜歡這個不争不搶,性情溫和,能動能靜,又心思深沉的蓮兒。梅輕寒錯在父親是左相,是個忠臣,旁邊還有一個心懷不軌的右相,而偏偏右相利用女兒皇後的身份,勾結外族,至懿獻于危險之中。
當今的皇上祁淵是個聰明的主,世人皆知,安王和皇上是同父同母的兄弟,皇上對這個弟弟極為信任,江山都可分安王一半,左相的蓮兒嫁與安王為正妃,某種意義上,就跟進了宮一般。
右相想方設法讓自己的女兒坐上了皇後的位子,現在,皇上下旨将左相的蓮兒嫁給自己江山的另一個主人,明擺着是擡高左相的位置,暗示右相左相一家與自己是一條心,讓其安安穩穩的做丞相,別丢了位子,丢了女兒。同時,又是想利用梅輕寒,逐步祛除朝中的害蟲。
明面上,擡高左相的地位,暗地裏,便是把梅輕寒插入朝局,利用梅輕寒的聰明才智,一個個祛除右相的爪牙。別人不知,左相卻是知道自家孩子的心思,但不到萬不得已,左相絕對不會想利用自己的兒子與右相下棋。
紅燭燒了大半,梅輕寒坐在床上忍着腿麻,祁澈還是沒進新房。梅輕寒開始不耐煩,不是煩躁自己的夫君洞房花燭夜抛下自己,而是他餓了,自早上喝了一小碗粥,一直到現在滴水未進,梅輕寒只覺得餓的前心貼後背。
垂下眼簾思考片刻,梅輕寒側耳聽了外邊沒動靜,大方的動了動僵硬的手腳,放松的躺在殷紅的喜被上。躺了片刻,還是未曾有人來,梅輕寒擡了擡秀氣的眉頭,起身坐到桌旁,吃起了點心。
另一個房間內,本該出現在新房的安王卻顯得不是很高興,皇帝也是眉頭緊皺。
“皇兄,右相那邊,只能頂得了一時,始終不是辦法。”冷硬的聲音表明,祁澈十分不高興,即便今日是他成親的日子。
祁澈一想到犧牲了梅輕寒,只能換得右相片刻的安生,心裏便怒氣橫生。梅輕寒嫁與自己,猶如守了活寡。自己一年到頭,在京裏的時間,統共也不足兩個月。還要絞盡心思,去對付奸佞。
祁淵喝了一口茶,也覺得這不是個辦法,卻又是現在唯一的辦法。“澈兒,我會再想辦法,現在右相還動不得,牽一發動全身,只能先讓右相礙于左相在朝中的勢力,安分一段時間。左相及其家人地位擡高,必定會有一些朝臣倒戈,背離右相,畢竟你在朝中還是有聲望的。皇後在宮裏也越發的不安分,湯仡被她擾得頭疼,和我說要帶着孩子去行宮避避。”
“讓他們先去行宮住一段時間也好,我處理了鮮于邊境的事情,回來我們再從長計議。”祁澈說完站起,對一旁立着的随侍道“越騰,護送皇上回宮,警惕着點。”
一旁的薛雲也是身長玉立,面上很溫和,全然不像會武功的樣子,卻拿着一炳寒光粼粼的長劍。尹越騰身材高大,面色沉穩,手上空空沒有任何兵器。這兩人跟随祁撤多年,除祁撤外也是祁淵較為信任的人。
尹越騰抱拳行了禮,跟着起身的祁淵離開房間。祁淵走到門口,回頭沉重的說“輕寒是祁家的犧牲品,木已成舟,多的不要想,有任何意外,還有我和湯仡可以照顧他,好好對他。”
“我自會,明日我們去拜見太後時再說,皇兄不必想太多,既然我們已經坐上了這個位子,我必會與你并肩殺敵。”祁淵拍拍祁撤的肩膀,沉重道“我知道,刀口上添血的日子,我不介意再過一次,只是,如今我們都是有家有室的人,只能勝,不能敗。”
“嗯”祁澈應了聲,祁淵便由尹越騰護送離開了安王府,薛雲也跟着祁澈往洞房走。
王爺沒到,也未曾說不來,喜娘一直在門口等着,大冬天的,喜娘和侍從侍女們凍得直哆嗦,還是盡職的守在門口。
終于王爺帶着自己貼身的侍衛到了院子,喜娘拍了一下大腿,正想高聲說吉祥話。祁澈擡手示意她不要說話。
祁澈自己推開房門,一眼就看到了桌子旁吃得正歡的梅輕寒。祁澈身後,梅輕寒的侍從吓得臉都白了。早上一再交代,再餓也忍着,安王沒來之前,自己一人吃點心是不吉利的。
梅輕寒一直以為祁澈那麽晚不來,便是不來了,門被推開的時候,剛剛吞到喉嚨裏的桂花糕被吓得立馬咽了下去,噎的梅輕寒氣都喘不上,慌忙在桌子上找水喝。
桌子上的盤子被梅輕寒碰倒了好幾個,此時,梅輕寒只有一個意識,便是喝水。當一杯茶遞到眼前的時候,梅輕寒想都沒想就一口喝了下去。
祁澈拍着他着背,一邊為他順氣,一邊示意下人過來收拾桌子。梅輕寒把一杯茶水灌了下去,嗓子眼裏的桂花糕總算下到肚裏。
梅輕寒知道祁澈是個不愛說話的人,但也不至于成親之夜一聲不響就進了新房,此刻梅輕寒心跳個不停,臉憋得通紅。這要傳出去安王妃大婚之夜偷吃被安王抓了正着,這輩子怕就呆在安王府不敢出門了。
“讓廚房準備點吃的,簡單點便是。”祁澈吩咐吓人準備吃的,随後把梅輕寒扶着坐到凳子上,問“還好嗎?”
梅輕寒一直低着頭,聽到祁澈問話,用手袖遮着僵硬的嘴角,掩飾性的咳了幾聲“咳……,多謝王爺,沒事。”
又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梅輕寒面前,祁澈看着被梅輕寒從下邊偷偷抽了幾塊的桂花糕和桃仁酥,又說“餓了怎麽不讓下人準備吃的?”
梅輕寒放下衣袖,依然低着頭“是我……臣,越矩了,多謝王爺體諒。”
“你與本王是夫妻,不必如此客氣,餓了便吃就是,沒那麽多規矩。”一旁立着的衛荨心中想,王爺該是寵王妃的。這老祖宗留下的規矩,洞房花燭之夜,夫妻要同食同寝,預示夫妻自此一輩子恩愛不疑,王爺說壞就壞,看來以後,自家少爺在王府的日子不會太難過。
先前王爺沒來,自己還擔心少爺受到冷落,衛荨想自己或許是多心了,少爺的相貌身世,行為禮節,安王怕是挑不出何處不好。
侍女很快端着幾樣清淡的小菜和兩碗米飯進來,擺好飯菜碗筷就扶身離開,梅輕寒忙叫住要走的侍女“請慢,衛荨也沒用過,你們帶他去吃些東西。”
“她叫眉竹,先前是跟在我身邊的,以後便是你的侍女,有事吩咐她便是。”
“是,王妃。”眉竹應了聲,和未荨兩人離開了新房。梅輕寒擡頭看了一眼祁澈,祁澈正盯着自己看,梅輕寒又趕快低下頭。
“沒人會出去說你今晚偷吃的事情,快用飯,用了早些歇息,明早還要進宮給太後請安。”
祁澈端起皖用飯,梅輕寒也跟着端起碗,吃了一口白飯,又擡頭問“真的沒人會說?”
“喜娘,眉竹,越騰都不是喜歡嚼舌根的。”
梅輕寒總算松了口氣,這要是真傳了出去,丞相府和安王府的臉都讓自己丢光去了。
祁澈很快用完了一碗飯,放下碗筷,看着梅輕寒慢慢的用完自己碗中的飯。梅輕寒比自己第一次見的時候,更加儒雅了幾分。
祁澈記得五年前見到梅輕寒時,梅輕寒還是個不足十四歲的少年,頂着幾分稚氣,安靜的跟在父親的後邊。那時,祁澈便很喜歡這個安靜的蓮兒,只是那時祁澈已經學會了不去在乎自己喜歡的東西。想不到,五年後,梅輕寒還是成了自己的王妃,無論過程如何,目的如何,祁澈想,緣起緣滅或許都是冥冥中注定。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是蓮兒系列的第一篇,因為修改的原因,重新發表,不再設系列號,請大家注意文案,謝謝,傾多多支持。更新時間不一定,但間隔不會長,課少有時間就會翻發來,不想等的親親可以收藏等養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