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祭祀之前
臘月二十九是懿獻的小年,懿獻祭祀天神的習俗不止是皇家,尋常百姓這天也要在家中擺上祭臺,一天香火不斷,祈求來年風調雨順,阖家歡樂。
小年的祭祀,禮部從頭天晚上就要清掃祭臺,點上香火蠟燭,擺上供品,一夜香火不斷,直到第二天早上祭祀開始。
祁澈從軍營調了精兵,祭臺周圍被圍的水洩不通,梅輕寒還是不放心,總覺得祁浔得到的消息不像有假,右相不可能輕易放棄。
“還在擔心”
祁澈将披風遞給衛荨,看梅輕寒坐在軟榻上皺眉,手中的書都快捏碎了。
梅輕寒将書放下“祭天儀式不可不行,我總覺得鄭故明天有所企圖,卻猜不到。再加上寧華樵自殺,我确實擔心。這幾日衛玄三人也一直跟着鄭故和鄒柏,也沒查到什麽痕跡”
“嗯,寧華樵自殺的事情或許是鄭故的人說了讒言,也可能是自己想留個全屍,刑部定案是自殺,齊潛倒是沒有明确查出是鄭故的人。”
梅輕寒先前懷疑齊潛歸順鄭故,寧華樵自殺也可能和他有關,可一個月來有沒查出齊潛和鄭故有來往,祁澈軍營調出的精兵不會有問題,加上祁澈、薛雲、尹越騰、韋喻方和趙闵,朝中高手,皆在祭臺周圍,刺殺是不可能的。
“禁軍呢?”
禁軍直接聽令祁淵,沒有祁淵的令牌,禁軍也不會聽命統領。梅輕寒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鄭故到底如何下手。
“禁軍不可能聽命鄭故或者兵部,連我也不行。”
禁軍的統領在懿獻官職并不是很高,只負責聽從皇上的調遣,并沒有實權,且必須有親筆谕旨才能行動,鄭故并沒有能力調動禁軍。
梅輕寒嘆了口氣,實在想不出,鄭故沒有軍隊,朝中又失了寧華樵,六部中只有一個鄒柏是二品重臣,其餘都是一些侍郎和職位更低的官員,那他到底要幹嘛?
“別想了,祭臺周圍有兩千精兵,禁軍也會在宮裏四處巡邏,只能水來土掩。”
梅輕寒起身到書架上找了一份宮裏的地圖,攤開到桌子上,看了半天,祭臺周圍也沒有任何可排兵布陣的地方。
祭臺位于皇宮東面,延伸到宮牆之外,立于葦河之上,東望東郊耘山,且高于懿京所有建築,可以說是一覽無遺,下面的任何動靜都逃不過上面人的眼睛,調人潛伏在下也是不可能的。
祁澈看了梅輕寒拿出的地圖,心中也在想,重兵把守的祭臺,鄭故手中有沒有兵權,難道祭臺之說真的是誤聽。
“我下午去一趟祁浔府上,你再派人檢查一遍祭臺。”
祁澈下午要進宮,便對他道“我下午先和皇兄商量一下,然後再去一趟祭臺。”
梅輕寒用過午飯,帶了衛荨去祁浔府上。嚴昀今日祭臺正忙,府中只有祁浔,梅輕寒本還想問一下嚴昀祭臺的情況。。
祁浔讓人奉了茶,端了火盆到正廳,梅輕寒直言道“祭臺之事,确實只聽到說祭臺兩字?”
“是,查寧華樵之時,我的人只是在隐約聽到祭臺和小年,其他什麽都沒聽到。”
祁浔想還嚴昀清白,派人追查寧華樵,聽到寧華樵在和手下說話,只是隐約聽到祭臺,便說與嚴昀聽。嚴昀當時覺得事情嚴重,祭祀當日,人員衆多,不可小觑,便讓祁浔想辦法通知工部盤查祭臺。
“那他們到底要幹嘛?”
“我确實沒有查到,寧華樵自殺也沒查出原委?”
梅輕寒搖搖頭“沒有,現場沒有任何痕跡,表面上完全是畏罪自殺。”
祁浔想了想,對梅輕寒道“左右我今日沒事,和你再去牢裏查一次。”
梅輕寒也正有這個想法,或許能發現什麽蛛絲馬跡。祁浔和梅輕寒出了文王府,直接乘了梅輕寒的馬車去天牢。
天牢設在刑部,和刑部的大牢獨立開來,皆是關押朝廷重犯的牢房。寧華樵的牢房在最裏面,獄卒帶着兩人到牢房門口,打開鎖鏈守在兩邊。
祁浔先行進了牢房,梅輕寒随後,拉着披風不讓它裹到草屑。
牢房和之前來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髒亂的稻草,蜷在一起的草席,以及稻草上斑斑的血跡。
梅輕寒像獄卒要了一根竹竿,扒開稻草查看地面是否有可疑痕跡,祁浔繞着牆壁,檢查牆壁是否有問題。
牢房只有一個小窗戶透進光線,又是雪天,牢中陰冷潮濕,透着一股黴味,扒開稻草不時還有蟑螂爬出。衛荨跟在後邊縮着腦袋,為梅輕寒拉着披風,眼睛時刻注意不要有什麽奇怪的東西爬到自己腳上。
看到這樣的場面,祁浔心中不能說不痛快,寧華樵和劉嗣同害得嚴昀雙腿殘疾,又躲躲藏藏五年之久,死之前是這幅觀景,一點也不為過。
祁浔沿着牆壁,由下往上再往下,沒有遺漏每一個石縫。蜘蛛網遍布石縫深處,本來青黑的石縫被覆蓋成白色,不時有蜘蛛從裏邊跑出。
搜尋完三面牆壁,祁浔連牢房的木樁都看了一遍,連被動過的痕跡都沒有。
梅輕寒也将稻草翻了一遍,什麽也沒發現,除了蟑螂,就是各種小蟲子。
兩人失望而歸,祁浔安慰梅輕寒道“或是鄭故沒有任何陰謀,明日謹慎一些就是了。”
梅輕寒只能點點頭,如今真的是明知敵人在哪裏,卻動不得,只能等他們露出頭角。
祁浔又看了一眼天牢,不經意間說了句“不過确實髒得夠可以的,牆上到處都是蜘蛛網。”
梅輕寒盯着祁浔看了片刻,笑了笑道“你是要去接嚴昀回家嗎?”
祁浔掀開簾子看了看外邊,已經到了懿京的主街,從巷子岔到旁邊的街道,走一段,便是禮部。
“不是,他待會兒要去祭臺布置,我去看着他吃飯,不然他一忙又忘了,前面放我下去便可。”
梅輕寒彎着眉笑起來“嚴昀找到了好夫君。”
祁浔也笑了笑“你不是?”
“是,你們祁家的男兒其實都是癡情的人。”
讓祁浔下了車,本來想去一趟梅府,又怕祁澈回來的早,梅輕寒便讓車夫直接将車趕回了王府。
梅輕寒看祁浔走遠,想到他适才的話,不免覺得祁浔确實是祁家的人,很聰明。
祁澈和祁淵說完祭臺的布防,又說了梅輕寒和自己所擔心的問題,祁淵心想明天皇後太後都在,鄭故大動幹戈便是擺明了造反,當着文武大臣,還有皇家血親,想必不會。
“明日湯仡,還有兩個孩子,都會過去。”
祁澈想了想,還是不放心“榮兒和湯湯不是儲君,可以稱病不參加祭祀。”
“不行,以後若是要立榮兒為儲君,他便不能缺席,不然會落人話柄,皇家規矩嚴明,祭祀是大禮,湯湯還好說,榮兒是推不掉的。”
祁淵也想讓兩個孩子留下,萬一出事,到時候顧及不了孩子,但這确實犯了皇家忌諱。小年祭祀,朝中文武,皇家上下,連沒有名分的秀女都是要參與的。
祁澈也知道祁楓榮必須在場,只能加強防範“我再去一趟祭臺。”
“我去一趟皇後那裏,然後去大懿宮。”
祁澈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頭對祁淵道“是該找個合适的時間動一動宮裏了。”
“我和湯仡想過,這個機會,怎麽也得過了年。”
祁淵離開禦書房,本打算去皇後的栖鳳殿,想到湯仡還在紫竹軒為兩個孩子心疼,更加比以前不願意見到皇後,便對柯安道“去禀報皇後,将明日祭祀,後宮各處的安排送到禦書房讓朕過目。”
祁澈自己一個人往祭臺走去,穿過禦花園的路上正好遇到了皇後,鄭素杉帶着宮女正往禦書房走。
鄭素杉戴着鳳釵走在前面,一臉的盛氣淩人,宮女捧着木托盤跟在她後面,托盤上放着鄭素杉寫好的後宮安排。
祁澈看她走過來,停在原地等她走過來,到了跟前之後,祁澈只是抱拳行禮,沒有說話。
鄭素杉回了禮,細聲道“王爺可是剛從禦書房過來。”
“是,皇後要去見皇兄?”
“正是,我将明日後宮的安排送給皇上過目。”
祁澈點點頭,往旁邊讓了一步,鄭素杉俯身行了個禮,帶着宮女徑直離開,挺直的背脊恍得頭上的鳳釵左右搖曳。
祭臺上已經點起了香火,嚴昀正指揮禮部的人和宮裏的人打點祭臺上果品點心的擺放,在從樓梯底部一直延伸到祭臺的火盆裏點上明火。
祁澈一步步走上祭臺,所有人都齊齊跪下行了禮,嚴昀也坐在輪椅上抱了拳。
“王爺來的正好,微臣還正打算派人去詢問,宮裏祭祀的人數,至今沒上報禮部。”
祭祀時,群臣在祭臺中央的平臺上跪拜,皇上帶皇後和太後在祭臺上祭祀,祭祀的時節往往天氣寒冷,禮部會準備好軟墊,所以需要統計人數,好計算數量。
嚴昀初初接手,手忙腳亂之下,人員統計這個事情,居然給忘了,正好祁澈過來,嚴昀如找到了救星一般。
祁澈眼神盯着祭臺上忙碌的人,沒發現異樣“無妨,宮中參加祭祀的人員不是很多,皇後已經将安排送去禦書房,過一會兒便會有人前來告知人數,來得及的。”
說着,幾人從樓梯下搬着大鼓上來,祁澈看到當頭的人,眯着眼對嚴昀道“這個祭司不是鄭故的人,但是為人不正派,你盯着些。”
嚴昀沒有問理由,小聲答了一聲是,便和祁澈并排等着祭司上來。
祭司踏上最後一階石梯,摸了摸下巴的胡子,笑着對祁澈行禮“王爺”
“雲祭司,是否都準備就緒了。”
祁澈對待右相一派的人向來沒有好臉色,語氣中透着冰冷,但對這個祭司卻是不屑,語氣和平時一般,嚴昀卻感覺到詞句中透着鄙夷。
“勞煩王爺親自過來,都已經準備好。”
祁澈看他那似笑非笑的面相,回頭對嚴昀點點頭,擡腳離開祭臺。
祭司看祁澈走到底,才笑着對嚴昀道“嚴大人。”
嚴昀也笑了笑“雲祭司辛苦了”,因為祁澈的提醒,嚴昀心中多了幾分防備,言語中也開始忌憚這個相對而言較為年輕的祭司。
這幾天沒在下雪,氣溫反而回升,地面上化了很多雪水,梅輕寒回到王府,鞋子被雪水沾濕了鞋尖,換了鞋子,感覺腳趾僵硬,便讓衛荨打了一盆熱水泡腳。
“王爺不曾回來過?”
眉竹給梅輕寒拿了一個小手爐,答道“王爺沒回呢,天也快黑,廚房的晚飯也好了。”
梅輕寒一邊泡腳,一邊想着天牢的情況,心裏總是不安定,祁浔的話說得不經意,卻說到了要點。寧華樵的牢房太過污濁,不像有人住過。
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多做一些準備為好,擦了腳穿上鞋子,到桌邊寫了一封信,走出房門道“衛玄”
衛玄看了院中只有眉竹和衛荨,以及幾個東苑侍女,便從屋頂跳下,走到梅輕寒跟前“公子。”
梅輕寒将信交給衛玄,小聲道“連夜送去耘山寺。”
衛玄将信揣到懷裏,縱身上了房頂,不出任何聲音,離開了王府。
作者有話要說: 恢複兩日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