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沈清點了一杯貓不見了,甜酒基底,巧克力作伴,聽上去帶了一點少女的憂愁。看到這名字的時候,沈清的第一反應是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故事。

那只終日圍繞在你身邊的貓,從布滿了碎金色陽光的窗臺邊跳開,再次出現在你面前的時候,她換了個模樣,一身咖色的大衣,從你的窗前經過。

原來常伴身側的那只貓也有一個變為人的夢想。

貓不見了,愛人來了。

趙時可沒有她這樣的心情去為了一杯酒的名字而構想出一個亂七八糟似是而非的故事,他簡單直白,點了一杯叫sex on the beach。有的酒吧愛翻譯成性.愛沙灘,比如今天他倆去的地方。沈清偏愛另外一個名字,叫,情逢沙場。

她總覺得後面四個字能給這杯酒賦予一個全新的故事。在一場愛情戰争裏,帶着勢均力敵的魄力。

酒來了,也到了該講故事的時候。

趙時對于賀添城的一切毫不避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于是沈清也勉強能夠從這些碎片裏拼湊出在賀添城身邊待了十年之久的許意的故事。她從一個男人的口中,聽另一個男人的故事,以此來找到自己喜歡的女人的過去。

在沈清認識的男同性戀裏,他們的故事大多是這麽開場的——約,炮。

從軟件裏約,從酒吧裏約,從身邊的人約。

沈清把這一切的原因歸結于她交友不慎。

特別是趙時,他從小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不同于別人,又因為性子太女性化,幾乎沒跟娘炮這個詞脫離過幹系。沈清大學認識他的時候,他就在男同專用軟件上混得風生水起了。以前沈清還會叮囑兩句,小心艾的大禮包,後來趙時自己也約得煩了,不怎麽愛玩了。現在年紀大了,他更偏好于找個固定伴侶了。

賀添城,許意的老公,就是他的固定伴侶。

兩個人是在一場圈內聚會認識的。娛樂圈總這樣,很愛搞些沒緣由的聚會。他們這類性少數,大多都互相認識。有一種口口相傳的好笑。

欸,你知道那個誰嗎?他好像是gay。

他上次參演的劇組挺多gay的呀,制片和編劇就是一對。

不是結婚了嗎?

形婚呀。

在圈子裏混的人,大多都要圖那麽一張面子。所以趙時說這地方越混越難混,時間在往前走,但似乎不如以往開放了。國內娛樂圈幾乎找不出哪個要上鏡的男明星敢于承認自己是gay。

趙時一開始瞧不起賀添城這樣的人,他這樣雷厲風行的性格,對于形婚這件事向來是嗤之以鼻的。他初高中就頂着娘炮的名聲出櫃了,不管外界的人是怎麽看他的,趙時都是一副老娘天下第一的樣子撐了過來。在他看來,賀添城這樣的人就是逃兵,但他沒辦法指責對方,這是對方的生活方式。他只是一開始就很明了,他不會跟這樣的人談戀愛。聽上去太沒有未來也太沒有勇氣。

如果只是約.炮的話,那倒是無所謂。

賀添城身材很好,為人儒雅,跟他相處的時候總是能被照顧到。他跟賀添城在床.上很合拍。

兩個人約了好幾次之後,趙時才從他口中聽到了他的故事。

賀添城的家很傳統,他是家裏有礦的,而正因為是吃着家裏的礦長大,所以長大後才沒辦法徹底脫離家裏的控制。趙時知道他結婚了,結婚對象是他從小到大就認識的人。算是發小,也算是青梅竹馬。

他妻子本來家底和他家相差不下,後來說是爸媽的公司被熟人騙了,公司被掏空,還負債滿滿,爸媽跳樓自殺了,家裏就剩下個小嬰兒。他妻子沒辦法,不僅要還債,還要養那個小孩。賀添城當時也是病急亂投醫,被相親煩到馬上想要跳進黃河自殺,見許意走投無路,腦子裏靈光一閃,提出了形婚的建議。

後面便是順其自然發生的了。

賀添城願意幫許意還債,代價是許意的婚姻。這是一場無比明顯的買賣,只是比大多數人的婚姻更為直白。許意知道自己的一生不值這個錢,陪賀添城出國,幫他們家打理公司。她放棄自己了的一切生活,只為了當初賀添城拉她出泥沼。

再多的細節趙時也不清楚了,他跟賀添城的交集也只到上,床而已。聊起這種事也只是身體糾纏以後點上一根煙,興致緩後不知道說點什麽,有些難以啓齒的東西唯有對陌生人才能夠開口。趙時和賀添城,就是對彼此身體最為熟悉的陌生人。

趙時說完這些話,沈清都不知道自己的大腦是怎麽保持繼續運作的。她心髒都碎成一片了,落了一地的灰,無法拼湊完全。

她記得自己好像說了什麽,又好像記不清楚了。

新的酒剛上,沒喝兩口,她拉着趙時要走,趙時慌亂地把錢結了,還舍不得那杯酒,硬是要喝一口。

趙時問她:“沈清,你幹嘛啊?”

沈清站在酒吧門口,想去開趙時的車門,趙時一把将她的手拽回來,又說:“你瘋了?搞酒駕嗎?”

沈清清醒地說:“我沒喝酒。”

她沒喝才怪。不知道什麽時候,一杯喝完了,又點了一杯,煙沒離手。這煙好像是服務生給的,沈清記不得了,現在指尖稍微有一點被燙的感覺了,她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

她站在街頭,伸手想打車。

趙時問她:“你去哪?這麽晚了。”

沈清說:“去找個ATM查查卡裏還有多少錢。”

趙時愣了愣,“你查這個幹嘛?再說了,手機不是可以查?”

沈清眨了眨眼,認真地說:“我把錢給賀添城,讓他跟許意離婚。”

趙時腦門的黑線直流,無語至極,懷疑此刻沈清手上拿了什麽總裁劇本。他恨鐵不成鋼地說:“這是現在的要緊事嗎?”趙時真想一巴掌把沈清扇醒,“你知道現在什麽才是最重要的嗎?”

沈清抿着唇,遲疑了好久,流露出一種自然的脆弱來,對着趙時說:“我知道。”她像是被暴風雪擊中,搖擺了下。“我應該馬上跑到許意面前,告訴她,那些都不是我的真心話,她說的沒錯,我很喜歡她。”沈清苦笑了下,“趙時,可我又不敢了。”

沈清猶豫地問趙時,“這是最好的時機嗎?說這種話。”

趙時長嘆一口氣,有些抓狂,最後還是按耐住了情緒,冷靜地說:“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告白的時機。你想到了,你就說出口。沈清,這就是最好的時機。”

任何以借口而開脫企圖逃離的人,在趙時眼底,都不過是怯弱罷了。

怯弱于不敢面對拒絕,不敢面對失敗。

沈清終于攔到車,趙時問她,“不是吧,你還要去ATM?”

沈清搖頭,目光灼灼,說,“我去找許意。”

她現在就想見到她,想擁抱她,想告訴她,我喜歡你。

十分,非常,特別,全世界最喜歡你。

趙時也想上車,還沒來得及拉開車門,車就在沈清的催促下呼地飛了出去,趙時只能吃一屁股灰。他罵罵咧咧,沈清你個見色忘義的,其實嘴邊帶笑,掏出手機,打開微信,對着路人甲1234發一樣的消息。

今晚有空嗎?

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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