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遇到》這首歌并不困難,就連沈清這種人都能夠學得七八分像樣。更何況是何燦燦呢?她作為偶像團體出道過的唱跳歌手,理所應當水平應該在沈清之上。而這就是沈清為什麽越看何燦燦越看越不順眼的原因。大半夜來找許意練歌,說話就說話,不好好站着,非要挽着許意的胳膊,你告訴她這女人沒什麽稀奇古怪的心思,她都不好意思相信。

沈清對這種事有一種純天然的直覺。她甚至此刻想為自己點播一首《一直很安靜》。

“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我卻始終不能有姓名。”

瞧瞧眼前這場景。

許意坐在鋼琴邊,手裏拿着《遇到》這首歌的曲譜。她彈一句,何燦燦跟着唱一句,并時不時詢問許意,這麽唱對嗎?

許意其實也有點別扭,但也有一種被人信任的心情在。

她對娛樂圈不夠了解,不知道何燦燦以前是什麽樣的,工作和業務水平如何,但是這幾天下來,何燦燦都像個小女孩一樣依賴她。許意自己對于唱歌這件事也并非是有百分百的把握的,所以何燦燦向她尋求幫助這件事,讓她又矛盾,又感到被肯定。

或許是照顧許小桃久了,加之何燦燦又是那種長相可愛,看上去與年齡全然不符的,乖乖巧巧,純天然無公害一般。許意跟她相處時,自然是帶上了幾分當媽的感覺。順手時就忍不住照顧兩下。大家頭一次聚在一起吃飯時就替何燦燦加菜,聽到她怕辣就拿水沾了沾,洗幹淨辣椒的味道,再遞給她。

許意對于何燦燦的照顧純粹是出于做母親的本能,沈清的理智是這樣告訴她的,但當她真的一次又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之後,她的理智已經完全不存在了。她甚至會小肚雞腸地想到,既然許意能夠照顧何燦燦,為什麽不能照顧她呢?

比如現在,何燦燦剛剛跳完舞蹈動作,想要喝水,滿手是汗,擰不開飲料的蓋子,于是朝着許意喊了一聲許媽媽。

許意正坐在鋼琴前,反複練習着彈琴的部分,聽到何燦燦的聲音,會停下來,起身,給她擰開飲料瓶蓋,讓她喝的時候慢一點,免得岔氣。

沈清瞧見了,牙一咬,也喊了一聲許媽媽。

聲音小得像蚊子飛過,許意什麽也沒有聽見。

沈清幹脆增大音量,又喊了一聲,許媽媽。

那聲音,可謂是地動山搖,叫山川河流都晃蕩。

許意吓得手一抖,按錯音鍵,房間裏又出現了一聲突兀的鋼琴聲。

許意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了一眼沈清,大有要說“你想幹嘛”的意思。

沈清抱着既然已經厚臉皮一次不如再厚臉皮第二次的想法,說,“我也想喝水。”

許意皺了皺眉頭。

沈清說:“我渴了。”她滿眼真誠。

許意再次皺眉,“你渴什麽?”

沈清從進來,打着練習的名號,實則什麽都沒有做,似乎是一直在哼哼唧唧,但主要的事情還是在關注許意與何燦燦的互動,大有盯着自己未來老婆害怕別人搶走的架勢。

沈清理直氣壯地說,“我唱歌唱得嗓子疼。”

許意震撼無比,“你唱歌了?”

許意問得太過認真和直接,以至于沈清這樣厚臉皮的人都沒辦法繼續保持理直氣壯。她輕輕咳嗽兩聲,聲音漸小,透露出一種虛勢,說,“是,是唱了吧。”

坐在角落裏随便哼哼唧唧兩句也,也算是唱歌了呀。唱歌這種事情難道不是只要嘴巴動了起來,發出了一點聲音就能夠算作是唱歌嗎?

就連許意自己都沒發現,她現在眼底含着無可抹去的笑意。

何燦燦在這個瞬間,忽然感覺到自己處于一種局外人的境地。沈清和許意之間仿佛有一種無形的,不可被他人插足的磁場,這種磁場帶有強烈的排外性,讓何燦燦在這個瞬間不得不噤聲下來。

沈清還坐着,許意像是一個老師,在詢問幼兒園調皮的小孩子,彎着腰,認認真真地重新問了一遍,“這樣也算唱歌?”她模仿着沈清哼哼唧唧的聲音,嘴裏,或者說不是從嘴裏,是從鼻腔裏,發出了一些細碎的模糊不清的聲音,比起唱歌,更像是某一種被丢棄的小獸,企圖獲得關注。

如果這樣的聲音能夠被稱之為唱歌,那麽世界上所有的動物都是□□裏的常駐歌手了。

沈清自知理虧,可是當着何燦燦的面,哪裏有低頭的道理。

“為了保護我的聲帶能夠在公演當天準确發聲,我才這樣練習的。”沈清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許意懶得再逗她,她轉身拿了自己那瓶水,丢給沈清。

沈清接住,瓶聲都是被冰凍過後的那一種細碎的水漬,小小的,濕漉漉的。沈清抓在手中,仿佛還能從上面感受到許意觸碰過的溫度。在她頭疼的瞬間,許意正好轉身,何燦燦叫了一聲她的名字,許意笑着看向何燦燦。她的側臉在這并不明媚的夜晚裏就像是挂在暗色的烏雲上的一抹月光,在沈清的窗口晃晃蕩蕩,叫她心癢。她在這個瞬間真切地感受到了口渴,這種渴不是光從嗓子眼冒出來的,而是從心眼裏生出來的。許意像是一種不需要多次吸食就能夠上瘾的藥,只一瞬間的瞥眼,就能叫她病發不止。她能夠在這個瞬間精确地感受到自己的渴,指尖都發燙,泛着眼。她的吻亟待一個降落地,而許意就是那個降落地。

那天何燦燦練習完自己的部分打了個哈欠,實在是撐不下去,打算提前離開。許意也開始收拾東西,她本來只是陪何燦燦過來,順便因為沈清的離開而調整心情。沈清就更別說了,根本就是過來渾水摸魚濫竽充數,哪裏是來練習的呢?根本就是來盯梢的。生怕有人一個不注意把許意拐跑了。

她的part她早就會了,主要是組內人員憐憫她,并沒有分配給她太多的唱歌部分,大多時候都在合唱,她只要不出大錯,基本上問題不大。因為大家早就磨合過很多次合唱的問題,目前來看效果還蠻不錯的。喻禾甚至想好了一個特別的辦法,如果表演當天,彩排的時候,沈清的聲音聽起來跟大家割裂很大,就讓她到時候公演的時候,拿着話筒,光張嘴不出聲,裝模做樣一番。雖然有欺騙觀衆的嫌疑,但這一套對于從業多年,作為演員卻上過無數個文藝晚會的喻禾來說,幾乎是得心應手的。

她知道自己去參加晚會的時候,沒有人是期待她唱出什麽天籁之音的,大多數人都是等着看她的臉而已。

這就是這個行業的問題所在。

許意要走,沈清哪裏還有繼續練習的心情呢?她也屁颠屁颠地跟着走了,并且心中萬幸何燦燦住的地方跟她們住的地方是兩個方向,三個人在一個岔道口注定是要分開。

何燦燦依依不舍地對着許意說,“許媽媽,那我走了哦。”

許意笑着點了點頭。

何燦燦說,“今天謝謝你陪我呀,明天見!”

許意說,“不用謝。”她叮囑何燦燦,“回去早點休息。”她本能地安慰何燦燦,“你唱的已經很好了,不用擔心明天的公演。”

“嗯!”何燦燦被鼓勵到,正準備離開,就聽到沈清悠悠地問了一句,“那我呢?”

許意奇怪地看向沈清,何燦燦斟酌了下字眼,不确定地問了一句,“再,再見?”

沈清咧嘴一笑,說,“再也不見。”

許意一巴掌拍向沈清的背,真想問問沈清知不知道一個從來不茍言笑的家夥忽然在深更半夜的小道上咧嘴一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齒這件事是有多恐怖啊!沈清猛地咳嗽一聲。何燦燦對于沈清的敵意假裝不知,跟許意揮揮手,轉身走了。等何燦燦走了,許意也邁開步子,往住的地方去。沈清離開擡腿跟上,湊過來問,“你打我幹嘛?”

許意也覺得自己剛剛的動作太過熟稔,顯得很沒有距離感。

“不好意思。”許意說,心裏卻想着,實在是沒忍住。今天的沈清格外欠揍。

以前的沈清也很欠揍,卻還沒有欠揍到渾身都蕩漾着你來揍我的字樣。

今天是怎麽回事呢?

許意按捺住自己的好奇之心,沒有問出口。就像她和沈清一早談的那樣,兩個人是要保持距離的。誰叫她是有夫之婦。許意扯了扯嘴角,踩碎了一地樹葉的影子。

沈清在她的身後叫她的名字,第一聲,許意當作沒聽見。

第二聲,許意還裝作自己是個聾子。

第三聲,她沒辦法再保持自己拙劣的演技了。

因為她的手被沈清拽住了,驚訝地擡頭的時刻,沈清的吻在月夜下如期而至。她的唇溫溫涼涼,帶着一種久違的味道。空氣裏不知為何飄來了九月桂花的味道,但此刻明明是夏日的夜晚。

沈清吻了一下,似乎還有點流連,卻克制住了,放許意離開。

她說:“你現在有一個打我的理由了。”

沈清看着許意的眼睛,都想好了自己如果臉上挨了一巴掌明天要怎麽跟化妝師交代這件事,用十斤遮瑕能夠遮住嗎?她還在浮想聯翩的時候,許意卻重新給了她一個吻。

像一只翩跹的蝴蝶,在水面上一點而過。

許意說:“不是要保持距離?”

沈清有點呆,只知道搖頭。

許意又說,“我結婚了。”

沈清啊了一聲,說,“我知道啊。”

許意看着沈清的眼睛,好像要說什麽話,沈清很怕聽到她再說點什麽,抓緊了許意的手腕,講,“你結婚了,我知道。你有小孩了,我知道。你很愛你的小孩,我也知道。”

“可是許意。”沈清認真地說,“我更知道,我喜歡你。”

說出來的瞬間,沈清有一種大松一口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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