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爆了？什麽爆了？”柳蔡就聽到前面最激動那幾個字，“不會你們新秀的鍋爐爆了吧！”
夏小涼挂完電話正發愣，壓根沒聽到柳蔡的話，等反應過來，立馬興奮地給她一個愛的擁抱：“啊啊蔡蔡！！！我終于要有錢包養大廚了！！！”
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丢下柳蔡跑了。
柳蔡懵逼了半天，氣呼呼給她打電話，夏小涼一句話就把她給打發了：“我先回R.K了，你自己逛吧。”
媽的逛面料市場難道不是個借口？誰他媽要自己逛啊。
而且回R.K，她倆就不能一起回R.K了？！
夏小涼：“咱倆偷情呢，低調點低調點。”
“……”
夏小涼之前花了那麽多心思，預計着這批春款應該不會再撲街撲得那麽難看了，但是幸福來得太突然，她剛回公司，就有人給她道喜，前兩天陸續鋪上市場的A0009今天幾大代理商同時追單，數量直逼三千了。
三千？三千什麽概念？算不錯還是很多還是非常多？
夏小涼之前研究了那麽多暢銷款，卻沒有親身經歷過，不知道第一筆追單三千算是個什麽檔次。
她回到辦公室打開電腦，打算去部門群，看看裏面有沒有暢銷款的銷售記錄。
“夏小涼，還是別高興得太早了吧，你知道比爆款更可怕的是什麽嗎？”
夏小涼電腦還沒開機完畢呢，有人就開始了。
“是僞爆款。”那人還在繼續，“有些款剛開始熱火朝天的，可是真正鋪到下級市場，消費者不買單啊，回頭代理商各種找理由給你退回來，公司那是血虧。”
“現在才十一月底，你動動腳趾都能想到，春款能有實銷嗎？都是代理商們根據行業經驗下的追單。”
Advertisement
“那都不作數，都是虛的。”
這種風涼話夏小涼平時不愛怼的，對于不喜歡她的人，她既懶得去迎合讨好他們，也懶得去和他們争執些什麽，就像之前對顏紹之說的，時間就是最好的證明咯。
但她第一個有點苗頭的款，不樂意被這麽說，于是坐在電腦前慢悠悠說了句：“謝謝提醒啊，對僞爆款這麽有心得體會，看來你這幾年出過不少呀。”
對方被怼得愣了一下，剛想再開口，外頭傳來嚴嵩在走道上的怒吼：“A0009又追了兩千件！你他媽這次面料再搞不回來老子就送你去日狗！！！”
頓時熄了火。
夏小涼其實還真有點擔心這會是個僞爆款，畢竟新秀的操作模式實在是太坑爹了。
随着服裝行業産能過剩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下沉市場的競争愈發激烈，有些廠家的底線也一降再降，別提提前付錢訂貨了，就連約定俗成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都經常做不到。代理商們追單的時候不含糊，回頭情況不好，又是要求調價又是要求退貨，反正沒給貨款，總能整出點幺蛾子來。所以每個月最後的幾天，嚴嵩就從催款變成了催貨款。
當然，催貨款是不能罵的，得求爺爺告奶奶地哄着。
好在這次嚴嵩也很清醒，可能因為是春款，他也比較警惕，第一輪追單結束後，要求代理商們拿錢發貨。
不過接下來的發展，還是超出了夏小涼的意料。
一連三天，每天都是A0009的訂單，一周不到，單款訂單已經超過三萬件。
雖然知道這是下沉市場的特點，代理商們會在短時間內把有苗頭的款大面積鋪貨，以搶占先機，但親眼看着銷量蹭蹭往上翻，就好像親眼看着自己押中的股票biubiu往上飄紅，漲停一輪又一輪，這種感覺真是……
太他媽爽了。
每天上班就聽嚴嵩在走道上大喊今天誰誰誰又下了多少單，催着倉庫打包發貨打包發貨，嚷着面料還他媽沒回嗎都坐這兒幹嘛都滾樓上挂吊牌去！
她居然也不覺得吵，還覺着悅耳得不得了。
設計室裏那些陰陽怪氣的明嘲暗諷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畢竟代理商都願意打貨款了，可見下面是有實銷的。
顏紹之眼見着小姑娘心情一天比一天好，走路都小白兔似的在眼前蹦跶，還五音不全地哼起了歌，這天吃飯的時候就問了一句：“新款銷量還不錯？”
夏小涼就等着他問呢，馬上瞪大了眼睛，腦袋湊上前：“我出了一款春季連衣裙，你猜現在訂單有多少件了？”
顏紹之很配合地給了一個好奇的眼神。
“三、萬、八、千件！”夏小涼興奮又得意地比了個“三”和“八”，兩眼都往外冒着星星。
顏紹之仍舊很配合：“哇哦，好多。”
夏小涼氣得在桌子下踹了他一腳：“顏紹之！你這個人怎麽這麽沒有生活激情呢！”
顏紹之扶了下鏡框，幹淨的鏡片就折射出一道警告的芒光：“夏小涼，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夏小涼忙收回腳，得意忘形了。
顏紹之繼續吃飯，唇角微不可見的彎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吃完飯夏小涼習慣性地往樓上鑽，顏紹之這裏好東西太多了，比他們學院圖書館還牛，隔段時間還會增加一批，都沒見他怎麽看，也不知道弄來這麽多書做什麽，勾得她天天厚着臉皮賴這裏看。
不過這天她實在心情好得飛起，看書也沒那麽專注了，手機時不時“嗡”一聲，掃一眼就是326魔女群有人艾特她。
她看了眼顏紹之，見他拿着本科普巨作在看，打開微信，點開群。
群裏圈她快圈爆了。
【Loli燕：@夏小涼涼涼夏小涼你快給勞資出來！悶聲不吭丢那麽個大炸彈！今天我在公司都聽到你的大名了！】
【彭老大：@夏小涼涼涼你居然自己獨立搞款了，都不給姐妹們吱一聲，開除326！】
【Loli燕：開除326！莫斯科沒有眼淚，326沒有學霸！】
【一棵小蔡：附議】
【一棵小蔡：@夏小涼涼別以為出了個爆款就有理由把姐一個人扔面料市場】
夏小涼都來不及去翻聊天記錄，馬上回複：【手下留情！一頓紅油火鍋！】
【Loli燕：草，才一頓，咱們姐妹情原來如此廉價？】
【彭老大：老實交代，你那個款破五萬沒？什麽時候給你發提成發獎金？】
【一棵小蔡：我不吃火鍋，我要吃串串！】
【一棵小蔡：說好的1080串，分十頓(^^*)】
夏小涼馬上忘記自己只有500塊零花錢的事，霸氣回複：【等我發工資了，唐僧肉都行！】
【Loli燕：我不想吃唐僧肉，我想吃我們家顏大神的肉】
【一棵小蔡：那我吃我家徐非凡的吧】
【彭老大：把他倆一起炖了煮個CP鍋行嗎？】
“噗嗤”，夏小涼沒忍住笑出聲。
顏紹之往這邊掃了一眼，她忙心虛地看回手機。
“跟朋友聊天？”又掃了眼她的手機。
夏小涼收起來：“是啊。”
在商量怎麽吃你的肉呢。
“你微信多少。”顏紹之居然也拿出他的手機。
夏小涼有點意外：“就我手機號。”
驗證信息馬上發過來，他的微信名很簡單，就是顏的拼寫，YAN。
夏小涼點了通過，然後習慣性的進他的朋友圈，居然一條記錄都沒有。
“顏紹之，不是我說，你這個人真的……”夏小涼忍不住感慨，“很沒有生活激情……”
朋友圈當然只是小事，可是根據她這麽些天的觀察，顏紹之這個人吧，不太愛出門。前陣子下雪，門口從來只有她的腳印，買菜都是生鮮超市送上門，院子外那輛漂亮的大奔，好久沒挪過窩了。
宅也不算什麽毛病，看他皮膚那麽白，就知道是個不愛戶外運動的。可他在家估計除了隔壁健身，就是刷科普大部頭，可能她不在的時候，會幹幹他曾經說過的愛好，看紀錄片吧。
喜歡看科普大部頭，看紀錄片，也不算什麽毛病，個人愛好嘛。可他身為一個服裝設計師，放着這麽好的工作室，一應俱全的工作材料，還有普通設計師求都求不到的時尚資源，她認識他這麽久，居然沒有看到他正經工作過。
不熱愛工作也不算什麽大毛病，畢竟不是所有人都熱愛自己的本職工作。
但是所有的這些湊起來，就是寫滿了——我、是、一、個、沒、有、生、活、激、情、的、人。
現在想想，初見他時他坐在My way沙發上神色恹恹的樣子，和那次小巷偶遇，黑暗中頹然抽煙的樣子，才是他的常态吧。
喂，你才26歲，不是62歲啊兄弟！
當然，她不敢這麽直接和顏紹之說的，她還想蹭飯呢。
哦，就連他做飯的時候，都沒有即将面對美食的興奮感，她問過一次，人家說：“我為什麽要對一群動物和植物的屍體表現出興奮感？”
這個男人可真是太沒有生活情趣了。
“你不覺得，你的生活态度，已經影響了你的作品嗎？”夏小涼覺着自己有點飄了，才出了一個勉強能看的款，居然就妄圖指導大神。
不過這話她憋了好久，既然說出口，她也就繼續：“你有套作品，你的四季系列之一，我記得叫‘春的幕布’。”
用了盎然的綠色和漂亮的鮮玫紅，做了一個大膽的撞色，整個系列非常亮眼。
可是，依然蓋不住骨子裏的喪。
這種東西不像文字和語言，是可以直觀捕捉的。但可能她一向是個熱烈的人，所有的愛都熱烈得很純粹，所以對熱烈僞裝下的頹喪，一眼就看出來了。
也正因為如此，顏紹之再何如聲名斐然，她都不太喜歡他的作品。
夏小涼想了半天，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她想說的，突然腦中一亮，拿胳膊肘撞了下顏紹之：“欸，我給你看看，真正熱愛生活的人，設計出來的作品。”
她重新拿出手機，打開微博，在她關注的列表裏找到一個人。
名字是“Eternel”。
法語裏的形容詞，永恒。
他是夏小涼很喜歡的一個珠寶設計師，手機屏保都用的他的作品。
這位設計師的微博內容很簡單，都是PO的一些他設計的珠寶作品，有些是設計圖，有些是成品圖，每張右下角都有一個漂亮的簽名。
夏小涼太專注了，以至于沒有看到顏紹之在掃見那微博的時候，驟然變深的眸色，以及看向她那一言難盡的神情。
“你看看他設計的作品。”夏小涼打開他的相冊，然後一張張地翻給顏紹之看，“每一幅都能感受到作者對作品的珍視和熱愛，從裸石到最後的成品，那種感覺……你明白嗎？”
她說的雖然都是形而上的東西，但是同樣是設計師，她相信顏紹之能明白她想表達的。
Eternel也是橫空出世，一舉成名，之後身價暴漲，但是他和顏紹之給她的感覺，就是兩個極端。
夏小涼慢慢翻着圖片，一邊翻還不忘做些講解，因為時不時會翻下他的微博，她對裏面有些作品已經比較熟悉了。
不過圖片不算多，而且他有三年多沒有更新微博了，所以很快看完了。
夏小涼一轉頭，就看顏紹之正盯着她：“你怎麽知道他的？”
雖然職業都有“設計師”三個字，但服裝圈和珠寶圈，其實不太有交集。
夏小涼嘿嘿笑了兩聲：“你猜？”
顏紹之睨她一眼，沒理她，拿起手邊的杯子，喝了口水。
夏小涼趴回桌上，重新翻開那個微博，水色的眼底滿滿的愛和歡喜：“因為我初戀是他粉絲啊。”
“初戀？”
“對啊。”夏小涼摸出脖子上的吊墜，給顏紹之看看，“就上次跟你說，我喜歡的那個人。”
“咳……”顏紹之拿着水杯，劇烈地咳嗽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