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當官家女遇到錦衣衛

作者:幻海心

文案

家大小姐謝娴,孝長愛幼,端方循禮,卻因為穿越女的妹妹迷上錦衣衛常青,而讓自己的一切亂了套……

古典女VS穿越女,宅鬥加宮鬥。

一向瞧不起女人的常青,在那黑暗生涯裏忽然遇到謝娴,便下定決心要她,千刀萬剮……也不松手!

強強相遇,必有一輸,不知所起,吾愛成魔。

寫一個男人的瘋戀如何成正果,看一對冷靜心機的男女如何被愛焚燒!

“公然搶掠禦史新娘,常大人,你不怕聖上殺你的頭嗎?”

“我早該千刀萬剮,所以謝娴,跟我一起……下地獄吧!”

避雷針:

女配:穿越瑪麗蘇,會被大虐。女主:前期略聖母,後期因愛改變。

內容标簽:穿越時空 相愛相殺 女強 宮鬥

搜索關鍵字:主角:謝娴、常青 ┃ 配角:謝靈 ┃ 其它:相殺相愛的瘋狂之戀

☆、兇兆

“老太太,太太,饒命啊,我是冤枉的……嗚嗚嗚”禮部尚書謝府的正院裏傳來丫頭的慘叫,伴随着棍棒抨擊出來的“砰砰”聲音,那聲音越發慘烈,驚得周圍的丫頭婆子都低了頭。

“老太太……要不就算了。”一位三十多歲的美婦扶着謝母的手,柔聲勸道:“好歹也沒沾着肅兒的身,也罷了。”

“這麽能行?”謝母冷哼一聲,道:“打她就是給這府裏頭的歪心丫頭們瞧瞧的,老大媳婦,你什麽都好,就是太心軟。”說着,閉上了眼,表示不會聽勸。

那美婦乃是當今禮部尚書謝宣謝大人的繼妻孫氏,她見謝母勸不得,對二房妯娌隋氏做了個無奈的表情,擡頭看了看院子裏視刑的丫頭婆子們,嘆了口氣……

乾坤朗朗,朝霞萬丈,映照着花團錦繡的謝府宅院,卻因為棍棒交加裏一個丫頭凄厲叫聲,泛起了陰森的寒意,院子裏的丫頭們圍成一圈,正戰戰兢兢間,忽聽院子外面傳來腳步聲,一個十四五歲的絕色少女沖了進來,見那挨打的丫頭已經多一口少一口氣,跺腳道:“住手!還不給我住手!”正是謝府的二小姐謝靈

打棍的婆子見她如此,只得停下手,擡頭望了望屋子裏面,低聲道了聲“二小姐……”。

“你們也認得我是二小姐?”謝靈冷哼一聲,眼見心腹丫頭月兒裙上已經潤滿了鮮血,咬了咬嘴唇,快步跑進謝母的正堂,對着謝母含淚道:“老太太,沒有這麽偏心的……”一語未了,雙淚橫流,猛地用袖子擦了擦,大喊道:“月兒犯了什麽罪,老太太要這樣罰?”

謝母見她連基本禮儀都忘記了,臉色陰沉,一言不發,旁邊王嬷嬷上前提醒道:“二小姐,這是在老太太房裏呢。”

謝靈怔了怔,終于跪下來,道:“老太太,月兒是我的丫頭,要死也要死個明白,請問老太太為什麽要打她?”

“二小姐,”王嬷嬷接過話頭道:“老太太這麽做也是有原因的,月兒這丫頭不守本分,做了不才之事,說起來污了您的口,您……權當沒有這個丫頭吧。”

謝靈猛地擡頭,道:“不就是污蔑月兒要爬二弟的床?”說着,站了起來,對孫氏冷笑道:“太太,我把那狀元郎的親事讓給三妹行了吧?我不嫁了行了吧,為了讓自己閨女攀上這親事,至于這麽算計嗎?我的好母親……”

“謝靈!”謝母氣得渾身發抖,站了起來,指着謝靈道:“你……你……”

“老太太……”孫氏忙給謝母順氣,眼中含淚道:“都是我的不是了,二小姐她年紀小,不懂事,這一切都是我的責任,老太太千萬別氣着身子……”

誰知聽孫氏這麽說,謝靈并不領情,冷哼一聲,那絕色的面容出現戾氣,指着孫氏咬牙道:“老太太,你不要被這白蓮花蒙蔽了,她表面柔……”話音未落,聽謝母恨恨道:“來人啊,把二小姐拖回院子,禁足三個月!”

“大小姐……”“大小姐……” 正熱鬧間,聽外面接連二三的聲音響起,雖是慣常的傳喚語氣,卻讓院中所有人松了口氣,只見一名少女帶着兩個丫頭施施然從外面進來,大約十六七歲的年紀,穿一身紫色的蜀錦緞雲羅裙,秀眉鳳目,額頭一點美人痣,容貌雖不若謝靈那般絕色傾城,卻也仙姿佚貌,更妙在氣質典雅娴靜,讓人望而生敬,正是謝府大小姐謝娴。

謝娴擡頭望了望趴在長凳上挨打的月兒,又看了看滿院子的丫頭婆子,一言不發,提起裙子正要進屋,忽地被人抓住了胳膊,見月兒用一只血手拉住謝娴,用盡力氣申辯道:“大小姐,我是冤枉的,救我……別讓二……”忽然再也說不下去,昏死過去。

謝娴低頭望着頹然垂下的手,默然片刻,轉身進了謝母的正堂,盈盈下拜道:“謝娴見過老太太,母親,二太太。”聲音平靜淡定,仿佛什麽事也沒有發生,一舉一動無不符合閨閣禮儀,端淑典雅,大方自然。

“嗯……”謝母見謝娴進來,臉色緩了緩,扶着孫氏的手坐了下來,道:“大丫頭來的正好,月兒那丫頭犯了事,二丫頭正胡鬧呢。”

“姐,咱又被那白蓮花算計到了!”謝靈見孫氏如此卑鄙,氣得也豁出去了,守着衆人也毫不顧忌地痛罵。

謝娴瞪了謝靈一眼,呵道:“誰讓你就這麽跟母親說話的?”

自從親生母親蘇氏去世之後,姐妹兩個就在府裏相依為命,長姐如母,謝靈聽姐姐的話比老太太更甚,如今見姐姐真的生氣了,嘟着嘴抱怨道:“我再不鬧,月兒就沒命了,這丫頭還是娘給我的……”

“好啦。”謝娴截斷謝靈的話,走到謝母跟前緩聲道:“老太太,這事我也是剛剛聽說的。”說着擡頭望着孫氏,嘆了口氣道:“難為母親了。”

“看大丫頭說的。”孫氏躲閃着謝娴的眼眸,低下了頭,拿着帕子擦着眼睛道:“發生這種事情誰也想不到的,我今兒一早大聽肅兒院子裏那丫頭回禀,還不肯信,待見到了真人,才知道……唉……”

謝娴微微一笑,正要說話,忽聽旁邊橫出來一個婆子道:“大小姐,月兒勾搭二爺,我們全院子裏的丫頭婆子都看到了的。”仿佛怕謝娴不信似的,指着那孫氏背後的一個丫頭道:“是這丫頭銀兒親眼所見呢。”

銀兒見那婆子點了她的名,悉悉索索從人中站了起來,結結巴巴道:“大小姐,我……昨夜淩晨見到月兒在爺的房間裏,二爺本來不喝酒的,昨夜老太太的好日子便多貪了幾杯,當時房間裏沒別人,她正站在爺的床前……”

謝娴聽了這話,并未反駁,反而點了點頭,道:“老太太做得對……”

“姐……”謝靈委屈地叫了一聲,卻被謝娴用眼神制止,轉過身來,對謝母笑道:“老太太,二弟正在舉業的關鍵時候,這樣不安分的丫頭,被打死也是應該的,只是……今日卻不合适。”

“哦?”謝母皺了皺眉道:“今兒怎麽了?”

“三皇子戰死沙場,今上痛徹心扉,舉國獻祭,如今正是頭七放生的日子,那魚兒蝦兒都能得活一次,咱們府裏卻下手打死丫頭,傳出去怕是不好聽,便是讓那有心人知道了,在聖上面前無意多句嘴,對咱們也不好……”謝娴低低地在謝母耳邊道,聲音裏不帶任何情緒。

謝母心中一動,“嗯”了一聲,沉吟片刻,道:“還是大丫頭思慮周到。”說着,嘆了口氣,握住謝娴的手道:“你也曉得的,若是小事,我哪裏計較那麽許多,如今咱府裏指望着肅兒這一根苗,沒幾日便是大舉的日子,若是……”謝府二爺謝肅被譽為京城神童,亦是謝府最大的驕傲,十歲中秀才,十二歲中舉,今年十四歲,全府眼睜睜指望他兩年以後拿狀元。

“我明白的,老太太。”謝娴微微一笑道:“丫頭是小事,二弟是大事。”說到最後一句,擡起頭望着孫氏道:“母親放心,這事定定給你個交代。”

“我沒所謂的。”孫氏見謝娴一句話就讓月兒今日逃過一命,心裏暗自咬牙,只是這賊名謝靈無論如何是除不掉的,自己身邊的丫頭勾搭爺們,她倒要看看今年的狀元郎蘇立還選不選那位絕色二小姐。

“老太太,那月兒還打不打了?”外面的婆子進來問道。

“先拖到柴房再說。”謝母沉着臉道。

那婆子低低答應一聲,拖着月兒出去了。

“靈兒,還不快給老太太與母親道歉!”謝娴見事情平息,沉着臉對旁邊的謝靈呵道。

謝靈滿面不服氣,卻也不敢違背姐姐的意思,走到謝母面前,跪下道:“老太太,我錯了,方才不該說那些話。”

謝母“哼”了一聲,道:“不敢。”

謝娴笑勸道:“老太太,二丫頭就那個脾氣,好起來讓你疼的不行,壞起來恨不得讓人打一頓呢。”說着,對謝靈道:“老太太今日給你的教訓,你可記住了?”

謝靈委委屈屈道:“記住了。”

謝母知道眼前的謝娴已經上了入宮的選秀名單,又是賢名在外,倒也不好一點面子不給,淡淡道:“罷了。”說着,轉頭望着孫氏。

謝娴見了謝母的神氣,低頭對謝靈道:“一激動就滿口胡沁,還不快給母親道歉?”語氣竟含着少有的嚴厲。

謝靈明白姐姐的意思,只得轉了個身,道:“母親,對不起,剛才口不擇言了……”

孫氏勉強笑道:“沒什麽,二丫頭不這樣我還不習慣哩。”說着,望着謝母道:“老太太,我沒別的意思,只求肅兒……唉。”

謝娴不願再挑起此事,忙岔過話頭道:“老太太,剛才見門房前幾個婆子行色匆匆,阿爹仿佛有事要外出。”

“哦?”謝母果然被此事吸引了注意力,點了點頭道:“也許是為了三皇子的事情。”

謝娴點點頭道:“要說來,三皇子是今上最器重的,可惜……”

朝廷大事,閨閣女子大部分都不懂,也只有謝娴能與謝母說上幾句,其他衆人誰也插不上話,說了半晌,謝母過了興頭,打了個呵欠,衆人紛紛告辭而去,謝娴辭別了謝母孫氏諸人,領着妹妹回到了自家院子。

“姐……”剛剛跨進院子,謝靈跺腳道:“這次又被那白蓮花算計到了不是?她想讓自己閨女嫁給中了狀元的表哥,就想來這麽一出,卑鄙無恥!”

謝娴見院子裏都是人,橫了妹妹一眼,一言不發進了正房,謝靈跟着走了進來,大丫頭梨兒眉兒上前要給謝娴更衣,謝娴擺了擺手,使了個眼色,大家都退了出去。

“算計是算計,可她畢竟是你母親,左右是個禮,你在老太太面前這麽胡鬧,傳出去算什麽?”謝娴秀眉輕蹙,眼見左右無人,終于露出了真實情緒。

“吓,那白蓮花我早就看她不順眼,如今就是拼着撕破臉,撓了她一臉灰也好。”謝靈拍着案幾恨恨道:“姐,她太可惡了!”

謝娴不說話,沉吟片刻,道:“月兒的命能救下,可是卻很難在府裏待下去了。”

“怎麽救?”謝靈眼前一亮,嘻嘻笑道:“我就知道姐是女中諸葛,快說快說。”

謝娴瞪了謝靈一眼道:“在這之前,你先答應我,以後無論遇到任何事情,不許再象今日這樣了,守規矩懂不懂?”

“知道了,知道了,姐,你屬唐僧的,這麽小就更年啊,快說啦。”謝靈見月兒有救,興奮地蹦跳起來。

“那丫頭說的話裏有問題。”謝娴看了一眼躍躍欲試的妹子,徐徐道:“時辰對不上……”話音未落,忽聽外面“梆梆梆”三聲——這是府裏大兇的傳召,姐妹臉上同時變色。

“姐……”謝靈吓得上前握住謝娴的手,道:“這是誰死了的嗎?”

謝娴搖了搖頭,反握住妹子的手道:“別怕,有我。”說着,高聲道:“餘嬷嬷。”

簾子一掀,一個婆子走了進來,道:“小姐。”

“去看看什麽事?”謝娴沉聲道。

“是。”餘嬷嬷轉身離去。

姐妹兩個面面相觑,一時沉默無語,不一會兒,忽聽謝靈道:“姐,不會是老太太讓我給氣死了吧?”話音未落,見餘嬷嬷連滾帶爬撲進來道:“大小姐,府裏被錦衣衛封門了!”

☆、驚豔

“姐……”謝靈吓得臉色煞白,一下坐在了椅子上,穿成這個世界的貴族小姐,別的可以不知道,錦衣衛是必須知道的,他們是朝廷官員的喪鐘,是官宦人家的地獄使者……

謝娴低頭望着妹子,望着她緊緊抓住自己衣襟的手,忽然想起娘親去世之後,靈堂之上,宗族之前,急急上位的表小姐孫氏要算計母親嫁妝,老太太病倒了,父親被蒙蔽,全府誰也不肯替這對姐妹說話,她那個時候七歲,也是這樣看着妹子,那緊緊抓住自己的手……

每當這個時候,謝娴就覺得自己應該強壯起來,強壯到可以保護妹子,保護所有她想守護的所有。“來了多少人?聖旨下了嗎?”她反握着妹子的手,咬着嘴唇問餘嬷嬷。

餘嬷嬷嘴唇一直發抖,竟沒說出話來,忽聽外面匆匆的腳步聲,一掀簾子,謝母的大丫頭喜福跑了進來,扶着那門框喘了好幾口氣才道:“大……小姐,快去,老太太讓你們去正堂聽旨。”

謝娴點了點頭,猛吸一口氣,高聲道:“餘嬷嬷,讓院子裏的大丫頭都跟着我。”說完,拉着謝靈道:“靈兒,跟我換衣服。”

“換衣服?”謝靈奇道:“為什麽……”話音未落,便被謝娴強拉着進了內室,很快兩人就走了出來,謝靈換了一件灰色的長袍,謝娴則換了一身黑色,因為衣服顏色灰土,為本身姿色減分不少。

“走吧。”謝娴拉着妹妹出了正門,見院子裏站着幾個大丫頭,面上皆露出驚慌之色,“別怕。”謝娴環目衆人,道:“不會有事的。”說完,忽然蹲下身子,在地上抓了一把土,抹在謝靈的臉上。

“哇……姐……你瘋了?”謝靈吓得躲閃,卻仍然臉上中灰,謝娴見妹子臉上已經灰土,扭頭對幾個大丫頭道:“你們也要照着做,快。”說着,也不用喜福引路,當先快步向正堂跑去。

“姐……姐……你失心瘋了啊,沒必要吧。”謝靈見一向優雅的姐姐忽然變成飛毛腿,不由着急起來,一邊擦臉,一邊在背後追,不一會兒功夫,姐妹兩人來到了謝府前堂,還沒聽等進門,便聽到裏面一片哭聲,謝娴猛地收住腳步,抑制住渾身的顫抖,見兩銘彪形大漢從裏面走了出來,皆穿着飛魚服,腰佩繡春刀,擡頭見一位妙齡女子站在那裏,微微一怔。

“姐姐……”謝靈從後面飛奔而來,拽住謝娴氣喘籲籲道:“你會輕功啊,我勒個去……”一擡頭,見兩名威風凜凜的大漢正在眼前,吓得捂住了嘴。

兩個大漢本來正在打量謝娴,擡頭見了謝靈,臉上閃過驚豔之色,謝家小姐在京城號稱“大賢德小絕色”,大小姐賢良淑德,閨中楷模,二小姐則天姿國色,傾國傾城,眼見背後那少女膚質如玉,五官如畫,竟是生平未見的美貌動人……

兩個男人臉上的神色漸漸變得古怪,謝娴皺了皺眉,轉頭去看謝靈,果然見其露出了本來面目,原來她嫌臉上不舒服,一路擦拭,竟把灰塵又擦沒了。

謝娴不動聲色地退後幾步,擋在妹子前,躬身萬福道:“軍爺好。”說着,拉着謝靈閃身走了進去,卻覺得餘光裏兩道視線死死盯着謝靈,不由讓她攥緊了拳……

娘,請你在天之靈讓我保護好妹子,保護好謝家,便是要拼了這條命,也……

進了院子,見謝母面無人色地站在中堂之上,被幾個丫頭扶着,好歹沒有倒下,孫氏則哭倒得梨花帶雨,身子搖搖欲墜,被幾個婆子扶着,十二歲的三妹依着孫氏的身邊,嗚咽作聲,十四歲的二爺謝肅臉色煞白,一言不發,幾個姨娘孫氏的的身後,有的哀哭,有的則環目四顧,二房隋氏扶着二老爺謝信站在不遠處,默默無語,身後站着八歲的三爺謝荃,還有與六歲的四小姐謝瑜……

“大丫頭……”謝母在惶惶然裏忽然看見謝娴,張口叫道,伸出手來……

“老太太……”謝娴沉了沉心,擠出一個微笑,上前握住謝母的手,道:“這還沒下旨呢,老太太別急。”

“大小姐,你到這種時候還忽悠老太太嗎?”孫氏猛地擡起頭,秀美的臉上全是淚水,指着門外顫聲道:“門外都來了錦衣衛,老爺他也沒回來,大小姐卻忙着哄騙人……嗚嗚嗚,”

“這都什麽話?白蓮花,你自己害怕,沖着我姐撒什麽氣?有本事出去跟門口那倆發去?”謝靈雖然害怕,卻抵不過恨孫氏的心,見孫氏抹了謝娴的面子,出口駁道。

“靈兒!”謝娴瞪了謝靈一眼,這種時候她哪有閑心理會內宅算計,如今火燒眉毛的便是……想起門口見到那兩個男人看謝靈的眼神,皺了皺眉,對孫氏道:“母親,你別跟二妹一般見識,她這是吓瘋了。”說着,拉着謝母向角落裏走了幾步,低聲道:“老太太,此事應該與三皇子有關系。”

“啊?你怎麽知道?”謝母猛地抓住謝娴的胳膊,道:“大丫頭,你從哪兒知道的消息?”

謝娴搖了搖頭道:“是我猜的,老太太,你想啊,最近最大的事情便是三皇子戰死之事,三皇子一直聖上最期望的太子人選,派到前線本來是要立戰功的,忽然蹊跷地沒了,聖上豈能輕輕放過,一直引而不發,便是暗中調查吧,如今出手,應該是……只是兵部的事情,怎麽會牽扯到阿爹?”最後那句話卻是在自言自語,她自幼心思缜密,又因為宮中備選,對朝廷大事也相對熟谙。

謝母本來已經慌了神,聽了這話,終于恢複了神智,随着謝娴的思路想了想,還真像這麽回事,擡頭問道;“那……皇上這是……大丫頭,皇上會怎麽對我們家?”

這種事情問一個內宅裏的閨閣小姐,本來是極為荒謬之事,只是如今人人都驚慌失措,謝娴就是謝母茫茫裏唯一可以抓住的稻草,謝娴望着老太太求助的眼神,咬了咬嘴唇,正要說話,忽見大門一下被推開,一個太監與一名佩刀男子并肩走了進來。

那太監須發皆白,神色威嚴,手捧聖旨,但大家眼目卻不約而同地望向了那男子——見其穿着一身大紅金繡麒麟服,劍眉朗目,皮膚微黑,五官如刻,組合在一起,英俊得幾乎不像正常人,只是神色陰沉,周身散發的彪悍生殺之氣,冰冷而陰森地站在那裏,讓人看得挪不開眼,卻又吓得渾身發抖。

“我去,姐,這是要帥得慘絕人寰啊。”謝靈瞪大了眼睛,連害怕都忘記了,張大了口。

☆、敵對

“陳公公……”謝母扶着謝娴的手,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眼眸中流露出問詢之意,謝家也算皇上近臣,常有太監出入傳旨,這位陳公公就是其中之一,說起來還算有交情。

誰知陳公公板着臉,并不理會謝母的暗示,徑直走到中堂,面南背北,打開聖旨高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禮部尚書謝宣圖謀不軌,下诏獄審問,着北撫司指揮使衛商革職查辦,謝府其他諸人則由南撫司指揮使常青查抄收押,欽此。”

話音未落,堂中一片哭聲,孫氏幹脆暈了過去,謝母臉色煞白,怔怔不語,忽然抓住身邊謝娴的手,嘶啞着嗓子道:“大丫頭,你不是說沒事嗎?”

謝娴一言不發,擡頭望着陳公公公,忽聽身邊謝靈道:“老太太,這皇上的事情,姐能管得了嗎?……”她本來一直在看那位酷帥的錦衣衛首領,聽謝母怨姐姐,忍不住出口反駁,忽被謝娴握住了手,只得撇撇嘴住口。

謝母也知道自己無理取鬧,可是在這種時候,她真的不知道怎麽辦,大兒子現在進的不是刑部大堂,而是去了北撫司,那是有去無回的鬼門關,只待罪名落定,謝家全族便是……

陳公公俯身見滿堂的驚慌失措,搖搖頭走了出去,若是平時,自然有人過去孝敬,此時此刻誰也沒了心思,眼見陳公公便要走出院門,忽聽被背後有人道:“公公請留步。”

陳公公轉身,見是謝家大女兒,心中暗嘆,這丫頭賢德知禮,倒是好孩子,本來已經預定為太子妃備選,如今怕是要……

“公公……”謝娴見陳公公肯停步,心中稍安,上前施了标準的禮儀道:“謝家劫數難逃,自不必說,只是求公公看在平日交情上,只跟我說一聲,靖毅将軍……可還好?”

陳公公以為謝娴會讓他在皇上面前求情,抑或問詢謝宣的下落,誰知她竟問的是這個?不由一怔,道:“靖毅将軍?咱家沒聽說過他出事。”

“那就太好了。”謝娴如釋重負道:“公公大恩,沒齒難忘。”陳公公一時莫名,可也不方便跟個罪臣之女啰嗦,搖了搖頭,帶着兩個小太監出了門。

“姐,你問這個幹嗎?”謝靈跟着走出正堂,拉着姐姐的手問道。

謝娴正要說話,忽見門口湧進十幾個穿着飛魚服的佩刀大漢,忙拉着妹妹的手退了回去,見謝母正對那錦衣衛指揮使常青躬身道:“大人,求你讓我們死個明白,謝家到底犯的什麽罪?”

常青手扶佩刀,一言不發,只陰冷地望着堂中衆人,仿佛在看待宰的羔羊。

“姐,他長得好帥,又酷又帥。”謝靈低聲贊嘆道。

謝娴回頭無奈地望了一眼妹子,妹子自幼愛說些奇奇怪怪的話,這也罷了,可是在這種時候還能注意大對頭的長相,這……

“大人……”一個飛魚服的大漢走了進來,對常青拱手,似乎等常青示下。

“抄!”常青冷冷吐出一個字。

“是!”那大漢走出了門去,一揮手,十幾名錦衣衛“倉亮亮”亮出刀來,團團把謝家正堂圍住,很快,正堂院子外面傳來“叮叮當當稀裏嘩啦”的聲音,還不時還傳出哭鬧之聲,驚呼之聲,吓得堂中諸人戰戰兢兢,面無人色,有許多女子幹脆學孫氏直接昏過去了事。

“靈兒,你站到中間去。”謝娴低低對謝靈道。

“為什麽?”謝靈寧肯站得明顯些,讓門口的常青能注意到她,說起來她對自己的姿色還是有信心的——不是她不懂事,而是這位酷帥的男人太符合胃口,簡直是穿到這個世界以來的第一個偶像級,驚喜之下竟有些忽略眼下處境……

“快去。”謝娴的語氣不容置疑,推了謝靈一把,臉上冰冷如玉,望着常青,又看了看堂外,心中暗暗盤算。

“哦,好吧。”謝靈習慣聽姐姐的話,心中不願,也只得嘟着嘴走進了人群中間,謝娴妹妹安全了,自己走到最前面的謝母身邊,扶住了老太太。

謝母在昏昏然裏,忽見到謝娴那鎮定的面容,終于振作了下精神,低聲道:“大丫頭,你爹怕是……”說着,眼淚流了出來。

“嗯。”謝娴見門口那冷酷頭領正站在那裏,聽下屬點數抄家明細,便用極低的聲音道:“老太太,還沒坍塌,靖毅将軍……沒事。”說着,忽見那男人身形微動,竟轉頭向她望來……

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對望,那男人眼眸冷如冰刀,似乎在看已死的屍體,漠然裏還帶着一絲嗜血的快意——錦衣衛與廠衛作為天子直系,向來是清流文臣的死對頭,天順一朝兩大集團經歷過三四輪搏殺,文臣們參死他們,他們也會整死文臣,彼此互有損傷,如今謝府作為文臣首領,落在了政敵大對頭的錦衣衛手裏,皇上的意思,怕想要滅謝家的族。

謝娴早就明白這點,可是甘心受戮不是她的性子,哪怕有唯一的希望她也不會放過,靖毅将軍沒死,便是他們謝府唯一的指望……

在哭泣與忙亂之中,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查抄家産只是其次,最重要的發現“通敵”的證據,可是錦衣衛門把謝家書房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見什麽線索,常青聽了彙報,微微皺眉,好容易抓住政敵集團的一條大魚,他絕不會讓謝家翻身的,怎麽會沒有線索,或者說,應該有點什麽……

正忖度間,忽聽堂中有女子“啊”了一聲,見門口兩個大漢拉扯着一個十分漂亮的丫頭,見常青擡頭看他,叫道:“大人,辛苦一天了,讓兄弟們樂和一下。”糟踐罪臣,尤其是文臣的家眷奴婢,是鎮撫司的老規矩,常青本人沒興趣,卻很願意看他們殘殺與虐待,因此一言不發,冷冷望着。

那丫頭哪裏肯依,死死把着門框,尖聲叫道:“太太,太太救命啊。”正是孫氏的大丫頭司福,孫氏見是個丫頭,只當沒聽見,忽聽一個少年呵斥道:“你們幹什麽,放了司福姐姐……”話音未落,只聽“啊”地一聲慘叫,骨頭斷裂,睜眼見自己的寶貝兒子謝肅抱着胳膊蹲在地上。

“肅兒……”孫氏瘋狂大叫,撲了上去,

“你也不錯嘛……”那兩個大漢見孫氏貌美,過來拉扯孫氏。

謝靈本來對那位酷男頗為心動,可是這樣可怕的場面,那個男人居然冷冷旁觀,不由惴惴地走到謝娴身邊道:“姐,沒想到這個人……”話音未落,見謝娴猛地把她推到一群婆子身後,疾步走出人群,大聲呵斥道:“慢!”

☆、阻擋

在這種時候,還有女子敢出頭,而且聲音又是這樣的鎮定,大家不由詫異地向那女子望去,見其一身黑衣,膚白映雪,秀顏麗色,神色凜然,快步走上前道:“慢!”那幾個大漢怔了怔,松了手。

孫氏得到自由,“哇”地跑到人群之中,竟連兒子也不顧了。

“怎麽,你也要來?”幾個大漢團團圍了上來,上下打量着她,其中一個道:“這倒是上好的,你若是陪我們,我們就放了她倆如何?”說着,指着孫氏與司福哈哈大笑。

“姐……”謝靈想跑過去幫忙,卻怎麽也邁不動腿,只覺渾身發抖,幾乎站立不住,心裏不由埋怨謝娴,這聖母姐姐竟這麽蠢,這種時候還強出頭……

“諸位缇騎大人”謝娴見幾個大男人圍了上來,神色不變,連聲音也沒有任何任何起伏,掏出一個玉佩,高高舉起,揚聲道:“我是靖毅将軍的幹女兒,誰敢上前?”

靖毅将軍?

院中錦衣衛聽到這個名字,臉上變色,文臣集團與他們是死對頭,可軍中高階武将則是兩大集團的拉攏對象,尤其是他們這種禁衛若想高升,必須去軍中歷練……這小丫頭提到的靖毅将軍,乃是邊城最大的兵馬元帥,連皇上都敬讓三分,不用說他們這種天子近臣……

“幹女兒?誰信?”一個大漢反應過來,撇了撇嘴。

謝娴微微一笑道:“缇騎大人不信,可以試試欺負靖毅将軍幹女兒的後果……”她聲音鎮定得不見任何情緒,竟似乎一點也不怕他們,反而向前走了幾步,擡頭瞪着面前這群如狼似虎的男人,院子裏早掌了火把,火光搖曳裏,那張如玉的臉不見絲毫慌張,雖是弱質女流,卻聲勢淩人。

“我看看。”常青一直站在黑暗深處冷冷不語,此時忽然出口,聲音嘶啞,火光映襯那冷酷的下颌曲線,散發着嗜血的氣息,雙眸如刀,冷冽陰森。

謝娴咬了咬嘴唇,看來這是鐵了心想整謝家……

怎麽辦?

他會不會?……

她心裏惴惴,臉上卻越發淡然,挑了挑眉,走了幾步,在常青一尺之遙裏停下,舉起了玉佩,揚起頭道:“指揮使大人,請看。”

常青眯起眼看着那玉佩,見那雪白的手中握着晶瑩剔透,正面雕刻的乃是“水逸”兩個字,眸光急縮,眼底閃過一絲寒光……靖毅将軍的表字“水逸”,知道的人極少,卻瞞不過他們這些專門打聽秘事的錦衣衛,這個玉佩……竟是真的!

這個小丫頭真的是靖毅将軍的幹女兒?

這就不好辦了……

常青輕輕皺了眉,正忖度間,聽一個骁騎衛道:“大人,這是不是真的?”

常青冷着臉,遲疑了下,緩緩點了點頭。

院中衆人都顯出遺憾之色,辱眷是他們抄家時最大的樂趣,竟因為這玉佩……

“她不能動,別人能動吧?”其中一個大漢忽然道:“她是幹女兒,難不成這一屋子都是?”話音未落,贏得了許多人的贊同,道:“就是,就是,她不能動,其他人呢?”

“衆位大人……”謝娴沒想到拿出這玉佩只能保住自己,心底一片冰涼,吸了一口氣,退了兩步,站在那大堂的門口,一字一句道:“我站在這裏,看誰敢不給靖毅将軍臉面!”聲音不高,卻清朗明晰,字字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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