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咫尺
整個世界都成了默劇和背景板,變成了黑白的,匆匆從她身邊擦肩而過的人似乎更像飄渺的空氣,她看不清所有人的容貌,她更感覺不到自己的情緒。
辦理登機牌,候機。坐在那的雲沐看不清眼前的東西,那只手,那只手一直在她眼前晃,發白的關節,暴起的血管,不停地在她眼前旋轉。
“耿介,耿介,我的耿先生···”她喃喃自語,嘴角還挂着一絲笑容,溫柔的像是初入戀情的小女子。
廣播裏叫她的名字通知登機,将呆愣愣的人驚醒。站起來,輕飄飄的走過去,檢票,登機,放包,坐下,扣安全帶。她流暢自如卻麻木的做着一切,好像思緒早已經飄出身體,不知道飄到了哪裏。
閉上眼,睡覺。
“耿先生,妙峰山還有什麽你沒帶我看?”她喝着粥問他,看他将剝好皮的雞蛋放到自己面前的小碟子裏。她記得,那天他說過的。
“明年,明年帶你去看。”他低下頭吃飯,她皺眉,沒再追問。
她半夢半醒中想起早上這段對話,還有明年麽?她有,他也有,卻再也沒有兩個人的明年。
他想帶自己看什麽?睜開眼望着舷窗外的天空,離太陽近了,所以陽光才格外刺眼嗎?好疼,眼睛好疼。那厚厚的雲層掩映下,你也在難過麽,耿先生?
耿先生,再也不見了。
拉下遮光板,閉上泛紅的雙眼。還是不要想了,她想不出,也不該去想。
飛機的轟鳴聲将腦子攪得如同一團漿糊,好在,到了。明明陽光那樣燦爛,為什麽她卻覺得在陰天?
走出艙門,眼前一片金光,還有細小的螢火蟲在飛。身旁是誰扶了她一下,是誰在問她沒事兒吧?
她道謝,抽出自己的手臂,向一邊走去,靠在登機橋的玻璃上。拿出手機,撥了號碼。
“冬青,你回來了麽?”她看着形形□□的人從自己面前走過,還有人好奇的看她一眼。
冬青說她回來了,她定下心來。“來機場接我一下吧,我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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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斷電話,看着通話記錄裏耿先生的名字,将手機握緊。慢慢走出去,找個地方坐下。
路上堵車,冬青到了的時候已是近一個小時之後,遠遠的就看見坐在那的雲沐,像個雕塑般一動不動的。接到電話的時候,她就猜到了,一定是做了決定了吧。她從沒有細問過她的事兒,卻也從只言片語中猜了個大概。不該發生的感情,怪誰呢?誰也不怪。人,是控制不住感情的滋生的。
“沐沐,回學校了。”她坐在她旁邊,都沒被發現。
“冬青。”她看她,眼睛裏的光都散了。叫她,語氣裏滿是委屈。
冬青笑着把她的包背在自己背上,拉着她起來。“回學校吧,睡一覺起來,天還藍,草還綠,你也還是你。”
的确,睡了一覺起來的的雲沐看天是藍的,看草是綠的,可是,誰能告訴她為什麽天和樹的顏色都灰撲撲的?她翻身,看見冬青坐在自己的桌前看書。
“冬青,我和他結束了。”她張了張嘴,幾度咽下這句話,卻還是說了出來。心頭壓了塊石頭一樣的難受,不說她喘不過氣來。“也不對,其實從來沒開始過。”
冬青合上書,放在桌面的鏡子讓她能夠清晰的看見自己的臉,她看見自己的臉上似乎有什麽漸漸地裂開。從來沒有開始,就結束了。自己,何嘗不是如此。
“沐沐,有些人,是對的,沒錯。”她開口,聲音微微發幹。“可是,只有對的時間遇見的,才合适。”
“我知道。”雲沐躺回去,看着房頂。
“知道,卻不一定做得到,人都是這樣,不撞南牆不回頭。”她的聲音極輕,雲沐卻聽了個清楚。耳朵裏似乎又想起耿先生的那句‘六十一’。
六十一,比她的父親還要大上十幾歲,放在多少年前,都能做她的爺爺了。她笑,笑裏全是諷刺。諷刺誰?自己還是耿介。她不清楚,卻又覺得這事情太過諷刺,早知此夢終成空,莫如當初不相逢。
她再也沒有像那天一樣失魂落魄,十一回來之後,學生會和各社團開始瘋狂地吸收着新鮮資源。雲沐靠着一手好字順利的進入了文宣部,還和冬青一起加入了文學社。生活裏除了上課又多了各種各樣的活動,忙碌起來的雲沐又有了溫和的笑容,可卻仍舊在不經意間想起耿介來。回寝室的小路上,書桌攤着的課本上,午夜的天花板上,甚至是活動宣傳自己勾勒的版畫,宣傳單上。她沒試圖去努力忘記過,因為知道有些事刻意的反而不行。
她仍舊每天固定時間的登陸QQ,卻再沒看見那個人的頭像亮起來。她和很多人聊天,聊很多。和社團新認識的朋友聊感興趣的書,和文宣部的部長聊即将要做的宣傳,和高中同學聊過去,聊現在。唯獨他,靜靜地躺在她單獨開辟的分組裏,孤零零的。
她習慣隐身上線,對他設置了隐身對其可見。有時候,她也想,是不是耿先生也在線,隐身的。好多次,她打開對話框,甚至打了字。‘耿先生’‘你還好麽?’‘我想你’這些她都一個個的敲擊上去,又删除。
後來,她開始不再隐身,她怕他看不見自己在線。多可笑,還有腦子麽?她問自己。
她開始寫日記,有瑣事,有趣事,也有他。
雲沐從來沒有在夢裏夢到過他,她夢到過很多人,甚至夢裏有已經記不清楚名字了的小學同學,卻唯獨沒有他。
十一月的中下旬,這座城市飄落了今冬的第一場雪。薄薄的落在地上,沒一會兒就積了一層。站在靜湖邊的小亭子前,她想起了家鄉的雪,也是這樣的清雪,薄薄的落在人的肩頭,遠處似乎還有咿咿呀呀的昆曲傳入耳中,靜谧的讓人會産生一種隐居的感覺。
不遠處的張嘉平已經看了她好久,隔着一條路,幾叢灌木叢。湖邊這會兒只有她一個人,軍綠色的外套落了雪,頭上也有,像不知道冷一樣。
“不冷麽?”他走過去問她,他是學生會的副主席,剛好分管文宣部,和她的接觸也逐漸多了起來。
“師兄”她對他笑笑,将肩頭的雪輕輕拂掉。“不冷,初雪要仔細看看的。”
“你家裏,也下雪麽?”張嘉平看着她頭上基了薄薄的一層,邊緣處已經有化的跡象了。他想幫她拂下去,就只是擡了擡小臂,終究沒動。他不敢,怕驚擾了她。
“也下雪,只是永遠都下不大。薄薄的,沒一會兒就化了,像沒下過一樣。”她伸手去接雪花,化在掌心,冰冰涼的。
“沐沐”他像文宣部裏的所有人一樣,親昵的叫她。“做我女朋友吧。”
她沒有驚訝,淡淡的笑了。她看得出來他喜歡自己,文宣部裏也有好多人都悄悄說過,張副會長喜歡她。她總能在自習室碰見他,偶爾也在食堂。她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偶遇,可有多少刻意的成分,只有張嘉平知道。
“師兄,對不起。”湖面還沒有結冰,雪落進去轉瞬就不見了。
張嘉平插在口袋裏的手握緊了,他沒想她能立刻答應他,卻也沒想到她會如此利落的拒絕。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你,應該沒有男朋友吧。”
“我有喜歡的人。”她轉身,微笑的看着他。突然想起了在潘家園的小攤前,蹲在地上看自己的耿介。她在心底嘆息,還是不行,一點都忘不掉,甚至思念更多了。
“我可以等你喜歡上我。”
雲沐知道,他的自信并不是無緣無故的。他很優秀,除了有年輕帥氣的外表,他還有傲人的成績、彈得一手鋼琴,辯論賽的第二名等等等等。他是學校數得上的風雲學長,迷他的女孩從大一新生到大四學姐都不少,甚至有人說研究生院的學姐也有喜歡他的。
可是,她不行,即便是如此優秀她還是無法喜歡。她會不自覺地把身邊的男生和耿介去比。能比麽?除了年輕,她找不出別人優于耿介的東西。更何況,她沒有動心的感覺。
“師兄你看,那雪落進湖裏就會化,可為什麽它們不躲開?”她轉頭去看湖面,落雪簌簌,進去了便再無蹤影。“因為躲不開,有些東西是沒辦法的,就像,我忘不了喜歡的人。”
張嘉平站在那,越來越大的雪阻擋着他的視線。雲沐在風雪裏的背影越走越遠,轉個彎兒,就不見了。他有些難過,但是心裏卻燃着熊熊的鬥志。
忘不了喜歡的人麽?他想着她說的這句話,苦笑了一下。自己也忘不了,所以無論多難他都不會放棄。
将微微潮濕的外套挂好,放在暖氣附近,用毛巾擦擦頭發坐到書桌前。冬青他們都有課,寝室裏只有她自己,靜悄悄的。
在春天
你把手帕輕揮
是讓我遠去
還是馬上返回?
不,什麽也不是
什麽也不因為
就像水中的落花
就像花上的露水……
只有影子懂得
只有風能體會
只有嘆息驚起的彩蝶
還在心花中紛飛……
看着自己寫在紙上的這首詩,雲沐只有苦笑的份兒,到底還是意難平。
那麽,耿先生,你呢?她問自己,答案是個未知的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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