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因為楚九歌沒有提前跟許沄打招呼,家裏的客房一時也收拾不出來,今晚紀肇淵便不得不擠在他的屋裏将就一下。

楚九歌讓紀肇淵先歇一會兒,自己去客廳給紀銘打了個電話,“猜猜我在哪兒?”

“你媽半個月前就開始念叨你今天回來,見誰都要說一遍,”紀銘有氣無力地說,“你覺得你現在還能在哪兒?”

楚九歌摸摸鼻子,笑道:“你這是怎麽了,感覺跟快死了一樣。”

“你一個辍學兒童當然不懂,”紀銘“唉”了一聲,“要命的考試周啊。”

楚九歌啧啧道:“那算了,你好好複習吧,我還打算明天約你一塊兒回大院轉一圈呢。”

紀銘猛地咳嗽了一聲,然後小聲問道:“你明天要去看你奶奶?”

“對啊。”楚九歌有些疑惑,不知道紀銘為什麽會突然這麽激動。

“你奶奶最近開始學英語了,非常非常國際化,和其他老頭老太太站一塊兒完全就是鶴立雞群啊,都不是一個檔次的!”紀銘好心勸他,“你做好心理準備啊。”

楚九歌哈哈笑起來,“我老心肝怎麽你了。”

紀銘看不進去了,卷子一摔拿着手機出了自習室,“跟我沒啥關系,就是給我爺爺剃了個頭,醜得我爺爺半個月都沒出門了。”

楚九歌笑得肚子都疼,特別期待明天小老太太能給他什麽樣的驚喜。他又随便跟紀銘扯了一會兒,接着突然說:“其實我這次回來還帶了個人。”

“誰啊?”紀銘來了興趣,趴在欄杆上的身子都瞬間站直了,“女朋友?”

楚九歌不緊不慢道:“你、表、哥。”

“你說紀肇淵啊,”紀銘無聊地哈了口氣,看着白霧散在冷空氣中,“真沒意思,害我白激動一場。”

“你好好考試吧,”楚九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下次有機會再跟你講。”

紀銘“嗯”了一聲,先行挂斷了電話。

楚九歌沉默地在窗口站了一會兒,然後去書房轉了一圈,回卧室時手裏拿了一本相冊。他和紀肇淵一起坐在床邊翻看起來,“我小時候是不是和現在差別超大,當時我媽天天擔心我長不高。”

楚九歌小時候就像一只白團子,直到中學個子才開始猛地蹿了起來。

紀肇淵看得認真,突然手指在其中一張上停了下來,“是我。”

“啊?”楚九歌不解,湊過去仔細看了看,那是一張他三四歲時的春游照,基本都是大院裏的孩子還有老人,“大寶貝你犯傻了吧,這個時候你少說也得十二三了吧,可這裏面都是幼兒園的小朋友啊。”

紀肇淵指着假山的一角,“的确是我。”

楚九歌眨眨眼睛,努力在不高的像素裏辨認出後面擦肩而過的那個身影——即使在走路背依舊挺得筆直,的确像是紀肇淵一貫的作風。他有些難以置信,“不會這麽巧吧……”

算不得巧,紀肇淵的外公和紀銘的爺爺是親兄弟,他逢年過節總會被帶着來大院裏走一圈親戚。他記得楚九歌,白白嫩嫩的小蘿蔔頭,笑起來臉頰上還有一個讨喜的小梨渦,可一開口就變成頤指氣使的孩子王了。這種反差讓他多留意了一眼,但依然被他歸在了陌生人的範疇。

他垂下眼,顧自翻到下一頁繼續看了,留楚九歌一人在旁邊吃驚。

楚九歌把那張照片抽出來,倒在床上出神地盯着照片上的兩個人。他站在前面,被一群小豆丁衆星捧月般地圍着。有些小朋友年紀比他還要再小一些,卻穿着潮氣十足的衣服,像個小大人一樣。可許沄總是把他打扮得很童趣,說等他長大了耍酷的機會多得是,沒有必要在該孩子氣的時候去穿那些過于成熟的衣服。所以只!有!他!穿着一身奶裏奶氣的熊貓裝,頓時顯得比所有人都小。而紀肇淵站在假山後,似乎和其他人隔了一道屏障,這裏的笑鬧喧嘩都與他無關,他冷眼旁觀只覺得無聊。

“超開心,終于找到小時候的你了,我要給你一個跨越時光的親親!”楚九歌親了親照片上的紀肇淵,然後枕在紀肇淵的大腿上,把照片遞到他面前,“你也親親我。”

紀肇淵笑着看了他一眼,順從地低頭輕吻了一下照片上又痞又萌的小蘿蔔頭。

楚九歌感嘆道:“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着,你以為的一見鐘情其實都是久別重逢?”

紀肇淵搖頭,“不太合适。”

“我也覺得,”楚九歌笑說,“太矯情了。”

“我的意思是一見鐘情不合适,”紀肇淵鬼迷心竅地擡手戳了一下楚九歌的梨渦,“最開始我很煩你,好好的生活節奏被你攪得一團糟。”

“原來你這麽讨厭我,”楚九歌傻眼,故意使勁扯了扯紀肇淵兩頰的肉,“我怎麽覺得我對你就是一見鐘情呢,這麽一算感覺我好虧啊。”

紀肇淵吃痛,可還裝作無所謂地冷着一張臉,“不虧。”

“怎麽不虧?我都快虧死了!”楚九歌被他逗樂了,仰起頭親了親自己剛才掐的地方,“一段感情裏先動心的那個真是吃了大虧了,早早地拼死拼活沖到終點,可惜一扭頭發現另一個還在起點慢悠悠地活動手腳呢。”

“如果你的起點在原點,我的就在負半軸。”紀肇淵擡手在空氣中比了個虛無的長度,“你跑得早,我跑得遠,這樣還覺得虧嗎?”

“唔……”楚九歌半眯着眼睛捂住自己的心口,“大寶貝,我控制不住我的心跳了,我要被你甜死了。”

“那你就平躺着吧,一會兒就緩過來了。”紀肇淵挑眉,托着他的後腦勺把他的腦袋放在枕頭上,然後趴在床頭櫃上寫他的日記。

楚九歌偏要翻身側躺着,伸手幫他調亮了床頭挂燈的亮度,“還記得我第一次親你的時候你都信誓旦旦地說了些什麽嗎?”

楚九歌笑着看他,心裏突然有種仿佛苦盡甘來的成就感。在Orange County的破舊球場,他親吻着紀肇淵單薄的雙唇,脈搏跳得歡快,渾身血液都沸騰起來。可那時的紀肇淵冷着臉,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心悸有可能是由于自主神經功能紊亂而引起的。

紀肇淵尴尬地耳朵尖都微微泛紅,他抿了抿下唇,裝作沒聽到繼續寫他的日記。

楚九歌不願意放過他,擡腳輕輕在他腰間踩了一下,“你現在明白我心跳加速的原因了嗎?”

紀肇淵僵硬地點頭,接着在本子上快速地寫下:【心跳加速的心理性因素之一:愛情。】他把本子遞給楚九歌,若無其事地說:“給你看。”

“我不看,”楚九歌佯裝生氣,翻過身背對着他,其實卻必須用手指掐着大腿根才能止住笑意,“我想聽你念,最好整本都念一遍。”

“我……”紀肇淵啞口無言。寫出來和念出來完全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前者只是單純的自我剖析,他可以本着理性的态度去看待,可是後者……實在是太羞恥了。

“念吧念吧,”楚九歌抱着被子扭過來,悶聲悶氣地跟他撒嬌,“我在你心裏的每一份好,都希望你能說出來讓我知道。”

紀肇淵低頭看了他一陣,嘆了口氣,然後貼着他躺下,無奈地念了起來。

楚九歌蜷成一團窩在他的身邊,漸漸閉上了眼睛。他放下本子,腦袋往中間靠了靠和楚九歌額頭相觸。窗外夜色溫柔得一塌糊塗,雲朵裹着那顆星星輕輕搖了搖,仿佛在哄孩子睡覺。

紀肇淵悄悄地親了親睡熟的楚九歌,忽然間覺得他不需要那顆星星了。

感情世界沒有天平,好像真的說不清楚誰會更吃虧一些。但如果再給紀肇淵一次機會,他希望自己能夠擺脫基因缺陷的困擾,做那個先動心的人。

即使真的會吃虧也沒問題,等得久一些也可以,畢竟動心之後的每一天都是他最好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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